张乐平:痛并画着

来源 :中国新闻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osinfobyl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2016年春日,上海五原路288弄3号的张乐平故居开门迎客,勾起我许多的回忆。
  在我的书房里,一直挂着一幅微笑着的男孩的国画。男孩戴着红领巾,硕大的头上翘着三根头发。这是1988年中秋张乐平为我画的三毛。
  记得他只花了几分钟,一个活泼可爱的三毛就跃然纸上。在题字时,他原本打算写“永烈同志存念”,却写成了“永烈同志念”。他说:“写错了,我重画一张。”我连忙说:“念存也可以的。”于是就写了“念存”。
晚年张乐平。

  张乐平1982年起患帕金森症,后来日益严重,右手抖得厉害,所以很少作画。正因为这样,这幅三毛画像显得格外珍贵。
  如今,每当我在书房里看到这幅三毛画像,便记起老人带着微笑的慈祥面容,和有点沙哑的带着浙江海盐口音的普通话。

三毛“改行”学科学


  我跟张乐平很熟,他年长我30岁,我总是喊他“张老”。别人也有喊他“乐老”的。
  我跟张乐平相识于1978年6月1日国际儿童节。那天,少年儿童出版社组织作家、画家在上海新华书店与小朋友见面,张乐平和我都出席了,此外还有画家乐小英,儿童文学作家陈伯吹、任溶溶。
  没有想到,张乐平一见到我,就请求我“帮助”。原来,这年3月,中共中央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全国科学大会,邓小平发表讲话,指出四个现代化的关键是科学技术现代化。全国上下掀起科学热。张乐平紧跟时代的步伐,在《儿童时代》的封三推出新的儿童漫画系列《三毛爱科学》。不过,他对科学不熟悉,要求我帮助,给《三毛爱科学》出点子,亦即出漫画构思。
  在见面会上,张乐平第一个发言。他说:三毛,为什么画三根毛?我没法回答。本来画光头,不好看;画长头发,也不好看。就画了三根头发,飘着。没有名字,就随口叫三毛,就这样叫出三毛来。
  他说,那时候画三毛,常常明天要登,今天还画不出来,他就坐6路有轨电车,出去兜圈子。那时的电车分一等、二等、三等、四等,6路有轨电车是四等,都是工人们上下班乘坐的。他一坐到底,电车一路上叮当叮当响着,他就跟工人们聊天,听他们吐苦水。晚上,他点三支蜡烛,在小桌子上画,《三毛流浪记》就这样画出来了。
  他还说,他在“文革”中十年没有画画,现在一天要当两天用。他过去拄拐杖,现在不要拐杖了。
  隔了一天,6月3日上午,我陪同张乐平去上海大厦会晤从北京来沪的作家高士其。约好9时见面,张乐平在8时半就到了。高士其在留学美国时做实验不慎感染了甲型脑炎病毒,瘫痪多年,坐在轮椅上。
  张乐平问高士其:“上海话,你听得懂吗?”高士其笑答:“上海是我第二故乡。”张乐平告诉高士其,正在画两本新的三毛,一本是《三毛学雷锋》,一本是《三毛学科学》。高士其说,你画的三毛,可以说是中国少年儿童的形象。在解放前,三毛受苦受难;解放后,三毛开始新的生活。
  就这样,由于三毛“改行”学科学,我跟张乐平有了许多联系。我经常把我想到的科学点子写信给他,有时也把一些科普资料寄他,供他创作参考。
  《三毛爱科学》在《儿童时代》连载了两年,1980年冬,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要为他出单行本。张乐平要我为《三毛爱科学》写序。我说,我在他面前是晚辈,怎么可以为他这样的前辈写序?我建议由我去请我的老师高士其先生写序,张乐平非常高兴。
  我即给高士其去信,高士其很快复函,寄来了为《三毛爱科学》写的序。张乐平收到后,连声道谢。

“三毛爷爷”


  1982年腊月,我去张乐平家拜访。
  张寓在五原路一条闹中取静的弄堂。登门入室,我仿佛置身于春日之中。桌上的一盆水仙葱绿可爱,墙角的一盆腊梅绽放着鲜艳的黄花。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画案上,年逾古稀的张乐平正在挥毫作画。
  张乐平已是满头银发了。我细看他的头发,说道:“你的白发,大约占了三分之二。”他摇头说:“不,不,占了五分之四!今年,我73了,老喽!你看,我见到周总理的时候,多年轻!”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墙上端端正正地挂着一张周恩来和他握手的照片。老人深情地说:“那是我一生难忘的日子,难忘的纪念。”
  “张老,三毛今年几岁?”我问。“三毛?他生于1935年11月——我画的第一幅三毛漫画,是那时候发表的。”老人随口就答出来了。“这么说,三毛已经48岁了!”“不,不,在我的笔下,三毛永远是孩子,他永远年轻!”
  张乐平告诉我,粉碎“四人帮”之后,《三毛流浪记》大量重印,已发行了200多万册。1981年,发行量在1000万份以上的《中国少年报》连载《三毛流浪记》,在小读者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连载期间,张乐平收到全国各地小朋友的来信。不少孩子都直接称呼他为“三毛爷爷”,而不是“张乐平爷爷”。
  张乐平告诉我,三毛在日本读者中也很受欢迎。日本举办“三毛流浪记画展”,他应邀访日。走进展览馆,他吃了一惊:咦,我的手稿怎么会在这儿?后来仔细一看,才明白那是日本友人把中国出版的《三毛流浪记》用“放大复印机”复印,制成了酷似原稿的大幅画面,举办了展览会。
  张乐平双颊红润,我以为这是健康的象征。他摇摇头说,这是高血压的表现。他很风趣地说,心脏不大好,有时候血管里会闹“交通阻塞”。他走到床头,打开一个柜子给我看,里面放满各式各样的药瓶。他还拿起手杖给我看,那是一根雕着龙头的“艺术手杖”。他说,老了,如今外出,要拄手杖了。
  張乐平在为《儿童时代》画《三毛新传》。他每个月作几十幅画,有时还亲笔给小读者写回信。让他高兴的是,最近手不发抖了,能够自如地运笔画画。一位朋友劝他每天甩手1000次,他坚持了几个月,明显奏效,手变得灵活了。不过,上了年纪,记性差了。他身边常带着小本子,一有巧妙的构思,赶紧记下来。
1949年,画家张乐平在电影《三毛流浪记》的拍摄现场与演三毛的小演员在一起。

  他还告诉我,《小朋友》杂志的封三本来是他的“世袭领地”,一直由三毛占领,但他不愿一人独占,“让出地盘”,让给新人新作。他说,不这样做,老让我“独霸”,新人怎么能上得来呢?

“三毛要去台湾,所以不戴红领巾”


  后来,张乐平的帕金森症日益严重,每天甩手一千次也不管用了。
  他颇为痛苦地对我说,画家跟作家不同,作家不论你的字写得好坏,用铅字印出来都是一样的,而画家是以“真面目”亮相于读者面前,每一根线条都马虎不得。手发抖,画出来的线条就歪歪扭扭。过去他画画,线条如行云流水,自从右手发抖,他勉强画画,线条就显得僵硬,没有往日的神采。
  张乐平住进了医院,治疗帕金森症。
  1988年9月25日是中秋节,我家多了一位远客——从美国费城归来观光的马思聪次女马瑞雪。一早,我到她下榻之处去接她到我家过中秋节。闲聊中,我说起张乐平家就在咫尺之内。“是吗?!”她双眼射出惊喜的目光,“我从小就看《三毛流浪记》,如果你能带我见他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我先去看一下。”说罢,我前往相距百把米的张家。进了屋,张师母冯雏音女士对我说:“你呀,来得正巧!乐平在医院里住了一年多,今天是中秋节,大夫特许他回家一天,吃过晚饭就得返回医院。刚才,儿子、儿媳去接他了,再过半个小时,他就来了!”
  于是,我带着马瑞雪来到张家,张乐平刚刚回来。这位“三毛之父”气色不错,只是步履蹒跚,行动显得迟缓。他跟马瑞雪聊起当年听马思聪音乐会的印象,又谈起了台湾女作家三毛。张乐平说:“台湾的三毛给我来信。说明年春天要到上海来看我!”
  “我捷足先登了。”马瑞雪笑道,“11月下旬,台湾要举行由我作词、父亲作曲的歌剧《热碧亚》首演式,我要和母亲、弟弟一起从美国飞往台湾。我一定告诉三毛,我在上海已经见到‘三毛之父’啦!”
  马瑞雪轻声问我,能不能请张老送她一本《三毛流浪记》,在书上为她题几个字?我把她的意思转告张老,他欣然答应。可是当他颤颤巍巍走向书橱时,这才记起把钥匙串忘在医院里了,无法开橱取书。“那就写几个字送瑞雪女士吧。”因为张师母告诉过我,张乐平双手颤抖,已经一年多无法作画,所以我建议他写字。
  铺好了宣纸,他凝神思索:“唉,写什么话好呢?得了,得了,还是画个三毛送她呢!”一听说画三毛送她,马瑞雪喜出望外。
  大抵是在医院里静养了一年多,又值他刚刚回家,简直像奇迹一般,张乐平的手没有抖!他的大笔挥了几下,一个可爱的三毛便出现在宣纸上!张师母连连说:“马小姐,你的运气真好!”
  张乐平画完一张,余兴未尽,对我说:“再画一张送你!”有趣的是,画这张三毛时,他多画了一条红领巾。他说:“马小姐的三毛要到台湾去,所以不戴红领巾!”他的话,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女儿三毛


  1989年,张乐平成了台湾报纸上的“新闻人物”——因为他的“女儿”、著名台湾女作家三毛(本名陈懋平)飞渡海峡,前来上海拜谒他。
  张乐平已80高龄,为了医治帕金森综合症,在医院里住了两年。4月,三毛来沪前夕,他才出院,在家静养。
  三毛在上海张乐平家住了四天。她称张乐平为“爸爸”。因为她正是看了《三毛流浪记》,才以“三毛”为笔名的。
  这年8月中旬,台湾“大陆儿童文学研究会”会长林焕彰先生率代表团来到上海,他极想一晤“三毛爸爸”,托我代向张乐平致意。我随即给他挂了电话。尽管他正在病中,平日不会客,考虑到客自台湾来,况且又是专门研究大陆儿童文学的,还是答应了。他在电话中说:“今天别来,最好明天来。已经好多天没刮胡子,要赶紧刮一刮。我的妻子也病了,家里乱七八糟,得收拾一下。”
  为了不要过分惊扰病中的老人,翌日,我陪着林焕彰先生一人前往张寓拜访。一上楼,张乐平衣衫整洁,早已坐在那里等待台湾客人。他看上去精神还很不错,只是因患帕金森综合症,手抖得厉害,双脚也行动不便,步履蹒跚。
  他在画室里接待客人。画室里挂着少先队员们送的“星星火炬”队旗。他拿出一盆紫色的葡萄,说出内中的特殊含义:“葡萄团团圆圆,甜甜蜜蜜,请吃吧!”
  他说:“虽然生病,我的精神很愉快。我的名字叫乐平,就是自得其乐、其乐无穷、一乐到底,唯一使我痛苦的,是因手抖不能作画,不能为小读者服务。1989年‘六一’前夕,为了祝贺孩子们的节日,我在病中画了一幅新作《三毛吃西瓜》。虽然因为手抖,画得不好,可是发表以后,我收到许多小读者的来信,使我感到工作的快乐,给了我很多安慰。我一定要把病治好,要继续画三毛。我老了,但是我还要努力!我有一个外号叫‘老天真’,我的心永远是年轻的,正因为这样,我才能不断画三毛。”
  他走向画案,在一张宽大的藤椅上坐下,拿起毛笔,对林焕彰说:“很抱歉,我只能给你签名留念,没办法画三毛送你!”
  林先生趁他握笔时,给他拍照。他赶紧把画案上的一堆瓶子推开。林先生以为那是画画的颜料瓶子,说放在桌上不碍事。他却摇头道:“这些不是颜料瓶,是药瓶!不要把药瓶拍进去。”
  告别时,林焕彰说起跟台湾的三毛很熟悉,张乐平马上说:“我病了,老伴也病了,三毛寄来好几封信,我们还没有及时回复。请你转告三毛,说我们都牵挂她,祝她全家好!”林先生一口答应:“我一回台湾,就给三毛挂电话,报告‘上海爸爸’‘上海妈妈’的问候!台湾文学界都称三毛是‘小调皮’,她很聪明,又很爱动,像您笔下的三毛!”
  “我很喜欢我这个台湾‘女儿’,欢迎她再来上海的家里住!”张乐平和夫人跟我们握别时一再说。
  1990年1月底,林焕彰给我来信,问候“乐老”。我在2月2日的复函中告诉他:“乐老住在华东医院416病房,只在大年夜获准回家吃年夜饭,随即返回病房。师母亦因病卧床。乐老爱酒,故送酒及符离集烧鸡之类。他的精神大不如前。”并告诉他,伯老(指陈伯吹先生)、乐老均托我向你问好,期望能够再晤面。
张乐平赠送给叶永烈的三毛畫作。

  然而,乐老已经垂垂老矣。
  1991年4月4日,他在《解放日报》上发表漫画《猫哺鼠》,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幅漫画作品。
  1992年1月23日,他因患吸入性肺炎,病情恶化。9月27日下午6时,在上海华东医院与世长辞,享年82岁。
其他文献
7890天, 聂树斌从被执行枪决到宣告无罪,此案看似终结了。  有人说这是媒体的胜利。《新京报》搜罗了全国各大媒体的271张报纸版面。从1995年《石家庄日报》的警方“破案”通报,到2005年《河南商报》首篇报道质疑“一案两凶”,再到2016年最高法再审改判。  有人说这是一个母亲的胜利。聂树斌的母亲坚持了20年,上诉了21年。她的原因很简单:还儿子一个清白,她不相信儿子是强奸杀人的“杀人犯”。 
上面是咖啡壶,下面是养料装置,中间有个非密闭隔板,它一边用来储存咖啡渣,另一邊用来放置蘑菇菌包。咖啡渣给蘑菇生长提供了最佳的黑暗光线和湿度条件,当菌丝通过咖啡渣时,用喷瓶向其喷水,蘑菇就会发芽。
现代经济体中金融不稳定的核心,恰恰就在于无限的信贷供给能力与缺乏弹性约束之间的相互作用,在没有强力政策约束的条件下,银行及其影子银行就能够通过票据方式无限创造信贷、货币和购买力  经过近40年高速发展的中国,处于综合债务高企的状态。尽管与发达国家比较,政府债务控制在可控范围,但私人企业债务却居高不下,甚至部分地区还存在一些表外债务——指不在国家审计署2013年审计出的地方债务表内的其他债务。  债
近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提出:“找到全社会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约数是人民民主的真谛。”近来,从中央到地方,“最大公约数”成为重要政治理念。“最大公约数”的取得,是对“中国难题”不断求解的过程,其结论不是照搬书本教条或强行移植某种理念,而是建立在科学总结历史发展规律和实践探索的基础之上。在承认市场经济社会各个群体利益诉求多元化的前提下,实现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共同利益,最大程度地凝聚人心和改革进步的能量
《赫芬顿邮报》德国版记者索菲亚·迈尔没有预料到,玛利亚一家真的会敲响她家的大门。  2015年10月的一天,室外温度不到10摄氏度。玛利亚与丈夫以及两个儿子全都只穿着单衣,出现在索菲亚的家门口。四个人浑身冻透了,尤其是两个孩子,不停瑟瑟发抖。一家人唯一的行李就是他们手中提着的塑胶袋,里面装着一点随身物品。  索菲亚赶忙让他们进屋里洗热水澡,并拿出厚衣服给他们换上。  一个多月前,前往难民营采访时,
监测中风患者的日常活动对医生来说是个挑战。荷兰特温特大学的一个研究小组正在研究一种可穿戴式跟踪器套裝,可在患者康复过程中准确监测和分析患者的活动状况,而且增加了传输、存储和处理数据的基础设备。这种技术极有可能改善康复过程,同时削减医疗费用。
其实,英吉利海峡中最大的岛屿、地处英法之间的泽西岛,无论是昔日抑或今天,都一直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守恒定律的见证者。  这些天只要在欧洲旅行,都无法避开英国脱欧的话题。“现在后悔?太晚!我们才不要他们了。”奥地利的朋友表情复杂地说。  英国公投,让世人再度将目光投向英国与欧洲大陆前世今生的纠葛。其实,英吉利海峡中最大的岛屿、地处英法之间的泽西岛,无论是昔日抑或今天,都一直是“分久必合,合久必
去年缅甸大选中,我们这里90%以上的人都投了吴登盛的票。  最后他没有获得连任的机会,但过去5年,缅甸开放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们已经感到很骄傲了,他毕竟是缅甸开放时代的第一位总统  我最近一次见到登盛总统是在2015年10月,当时他回来参加位于老家的寺庙里佛塔的建成仪式。他是当天坐直升飞机来的。    由于时间紧张,只在寺庙里安排了一场十来分钟的与亲戚朋友的会见。100多人,排着队和吴登盛
5月20日,印尼北苏拉威西省,印尼海军炸沉在印尼海域捕鱼的外国渔船。摄影/Inayah Azmi Atifah 图片编辑/陈俊丹  5月20日,印度尼西亚海军及海洋渔业部在数个港口同时炸毁41艘外国渔船,其中35艘由海军炸毁,6艘由海岸警卫队炸毁。这些渔船来自越南、泰国、菲律宾、中国等国,据称是因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鱼被抓扣。  这不是印尼第一次炸毁外国渔船。在2007年至2012年间,印尼共炸沉了3
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刻,领导通常会问:“谁还有什么要说的?”几乎话音未落,他就欠起身说:“没人有意见的话,那就这样了。”但偶尔也会发生意外。比如,刚来的小M第一次参加会议,没理解“让人是个礼,锅里没下米”,冒冒失失地站起来,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发表异议,被领导及时打断:“好了,你把你的意见回头写个东西,我们再研究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以后领导再问时,就会环视左右,直接点名道:“某某,你有什么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