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都说我有事业心,我是真的把教育当事业来做,对班主任工作可谓“三心二意”——苦心、热心和责任心,诚意、全意。可是学生往往偏不买账,他们敬重你,但见到你却又常常像老鼠见到猫避之唯恐不及。你一盆火似的想与他交流,可得到的是唯唯诺诺甚至是谎话连篇。有时你布置了一项工作,哪怕是合理合情合法,但也常常遇到消极抵抗。我曾一度埋怨过他们,痛斥过他们,担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我的工作就是在这样的埋怨而又自以为是的痛苦中一年年的度过。
　　我的为人偏于理智、冷静,虽然没有把师生关系处理为对立的矛盾关系,但事业心常常使我把教育当作机器与机器的关系:我是教书机器,准时正点,尽职尽责,三点一线,决不偷懒,决不马虎,率先垂范,这是我的责任,爱心体现在对学生考试分数的苦苦追求中;学生是受教育的机器,按照学校、老师预设的轨道运行,一丝不差,一秒不误,在高中三年里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理想的发展,有一个好分数。师生默契合作,两全其美,共同度过一段美好的高中生活。这是我最理想的班级管理境界。但是我一片苦心,学生为什么不领情?
　　在一次班主任工作交流会上,一位很有工作经验的前辈当时说了几句很耐我寻味的话:陶行知说“真教育是心心相印的活动”,你进入学生的心灵试试。
　　教育是科学,科学的意义在于求真;教育是艺术,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教育是事业,事业的价值在于奉献。我非常赞同这种说法,称“科学、艺术、事业”是教育的“三极”。那在这“三极”之外,还有什么?陶行知的话,让我恍然大悟——教育更重要的是关注“人”。
　　在师生关系中,老师首先应该是“人”而不是“神”,更不能是“鬼”。“鬼”让学生恐惧,“神”让学生敬畏,“人”让学生亲近。学生原来对我主要是敬畏,原因在于他们感觉到我“高大”,须仰视,不可接近;我是专门负责抓他们的错误,惩罚他们的,批评是我最常规的武器。“人师”应该收起“为师者圣人”的架子,“天真”起来,把有喜怒哀乐、有优点有缺点的“真我”暴露在阳光下。工作中多注意学生的优点,注意他们生活学习中成功的地方,多表扬,常激励。有时故意对学生鸡毛蒜皮的小错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学生爱看日本漫画,我总以为那是小儿科,是在浪费生命,但我也要看,不然我如何跟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何以说服他们在生命的黄金时间要读更有益的书?学生喜欢韩寒,我读韩寒,与他们讨论韩寒,甚至是辩论韩寒。学生喜欢足球,我就与他们谈足球的魅力之所在。当然有些时候我认为学生的观念不够成熟,我就与他们实话实说,就写一段文字“发表”在黑板报上,或者推荐给他们几本书看,选一些文章读给他们听。
　　话不说不明,理不说不透。多交流有助于师生的换位思考,有助于宽容和理解。给自己定一个工作原则,无论多忙,每天必须约几个学生走出教室谈谈心,每周必须与重点学生交流一次,每月必须跟每一个学生有一次机会面谈或笔谈。沟通交流需要彼此敞开心扉,平等、坦诚、无忌。最适合于我的是学生周记。几年来,我一直要求学生写周记,也一直坚持每篇必阅,每篇必交谈。开始时,学生多是摘抄的文字,甚或是假话连篇。通过我的慢慢引导,学生渐渐地喜欢把自己的心事写在周记里,诸如对学校、班主任、任课教师工作的看法,对父母的意见,与同学的矛盾,男女同学情感等等。
　　作为“人师”,不能只关注学生的分数,还要多了解学生的喜怒哀乐,了解他们的所求、所好和所惑,了解了他们的家庭,深入他们的内心世界。
　　真教育是春水,心与心交流是河道,理解则是春风消融了坚冰,原来搁浅的船只可以鸣笛远航了。
　　
　　【邵统亮,苏州大学附属中学副校长,全国优秀教师,苏州市学科带头人,苏州大学教育硕士导师】
　　
　　责任编辑/赵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