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红水蛭

来源 :今古传奇·单月号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_s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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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序仲春。
   阵阵春风像一个爱捣蛋的顽童,常常将堆放在桌上的材料搬到地上。留守警局的徐凯歌烦不过,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去外面走走。这时,有人敲门了。
   “请进!”徐凯歌朝门外喊道。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春风送来的是一股沁凉的馥郁幽香,在警校训练出来对各种气味的高分辨能力,使徐凯歌立刻分辨出这是一种德国进口的高级香水味。显然,能用得起这种高级香水的定是殷富之家。
   倚门而立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衣着考究,身段秀美,五官虽谈不上特别漂亮,但配在一起很典雅。
   中年妇女怯怯地看着徐凯歌,似乎有些紧张,问:“请问,欧阳云宏队长在吗?”
   听口音,徐凯歌判断她应该不是本地人。
   徐凯歌说:“欧阳队长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中年妇女神情变得忧郁而慌乱,她兀自立在门口,进退维谷。
   徐凯歌热情而耐心地劝解道:“你先进来坐下!我叫徐凯歌,是欧阳队长的助手。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先对我讲讲。”
   听说他是欧阳云宏的助手,中年妇女立刻转忧为喜,款款地走进房间,在椅子上坐下来。
   “我叫戴淑娟,是舞阳市洑水县人,有件事想求你们帮忙……”她的神情又一次紧张起来,坐在椅子上显然有些局促不安。
   这时徐凯歌才发现,戴淑娟左臂上别着一朵白花。徐凯歌关切地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戴淑娟嘴角扯动一下,语气悲凉地道:“我丈夫被人害死了。”
   徐凯歌心头一颤,问:“你丈夫被人害死了?”
   “是的!正是由于丈夫的死,才使我来向你们求救的。”戴淑娟说着,抬眼看着徐凯歌,“我想,我已经处于危险之中!求求你们务必要帮助我!”
   徐凯歌有些为难地说:“洑水县是由舞阳市公安局负责管辖,你为什么不求助当地公安机关,反而舍近求远来找欧阳队长呢?”
   戴淑娟眉头轻轻一皱,说:“我丈夫已经被害两三个月了,至今还没有破案。欧阳队长是省内闻名的大侦探,我是慕名而来。你们不愿意帮忙?”
   “你不要着急!”徐凯歌安慰她说,“你家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将缘由说给我听听!”
   “我真是害怕极了!”戴淑娟嗫嚅着,取下肩上挎着的鳄鱼皮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硬纸盒,递给徐凯歌,“我丈夫就是收到快递送来的这个东西后,没几天,就被人开枪打死了。”
   徐凯歌接过硬纸盒,打开一看,不由得轻声惊叫了一下。
   在纸盒底上,用大头针钉着一只血红色的、样子丑陋的恶心的虫子。细瞧,徐凯歌觉得那虫子很像热带亚热带生长的水蛭,可又一时不敢确定。他记得昆虫学上介绍,水蛭有棕色、绿色、黑色、黄色、橄榄色的,但没听说有血红色的。
   “徐凯歌,在研究什么呢?”
   正当徐凯歌全神贯注地琢磨时,欧阳云宏从门外走了进来。
   “队长回来了!正好,有人找你!”徐凯歌抬头看了欧阳云宏一眼,随即对戴淑娟说,“这就是你要找的我们刑警大队的欧阳云宏队长。”
   戴淑娟見到欧阳云宏,就像见到了救星似的,立刻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
   这也难怪,欧阳云宏的名气很大,在徐凯歌读大学期间,刑侦学中许多范例就选用了他破案的实例。
   徐凯歌将硬纸盒递给欧阳云宏,问:“队长,你看看,这是水蛭吗?”
   欧阳云宏仔细看了看,肯定地点点头。
   徐凯歌狐疑地看着欧阳云宏。
   欧阳云宏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解,说:“水蛭没有红色的!这只水蛭原来是棕色的,血红的颜色是后来染上去的。”说着,他将脸转向戴淑娟,眼睛眯缝着问,“这是别人寄给你的?”
   “是寄给我丈夫的。我丈夫收到这个后,没有几天就被人害死了。昨天我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发现家里的卧室、书房都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虽然没丢任何钱物,但肯定是有人进来过了。今天早上我收拾丈夫的房间看到这件东西,简直害怕极了,所以就跑来向您求助!”恐惧感又一次袭上戴淑娟的心头,她的眼圈发红,快要掉下眼泪来。
   欧阳云宏问:“你丈夫是什么时候收到了这种红色的水蛭?”
   “大约是3个月前,去年底的时候。”戴淑娟回忆道。
   “是从洑水县城寄去的?”
   戴淑娟点点头,神情阴郁地道:“我丈夫收到这个东西后,大约过了四五天,一天夜里,一个蒙面人突然闯进我们家,把我丈夫打死了。”
   “嗯?你丈夫是不是叫高启瑞?”欧阳云宏突然想起省公安厅下发的案情通报,去年底在舞阳市洑水县发生了一起歹徒入室杀人案,至今还没有侦破。
   “是的。您知道我丈夫?”戴淑娟有些惊讶地问。
   欧阳云宏没有回答,用商量的口吻说:“请你把整个事情的详细经过讲一讲,好吗?”
   这是欧阳云宏的特点。哪怕是审讯犯罪嫌疑人,他也常常用这种商量的口吻,然后在聊天似的对话中捕捉他所需要的东西。
   戴淑娟沉吟有顷,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这才缓缓讲述了去年底那个寒冬之夜,发生在她家里的至今令她不寒而栗的惨案……
   子夜时分。
   “啪!”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细响,别墅的窗户玻璃应声而碎。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轻轻地将窗门把手转动了180度。随即,窗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一个黑影带着满身寒气,鬼鬼祟祟地摸进了房子。借着一束手电筒的弱光,他探寻着找到楼梯,蹑手蹑脚地向二楼爬去。
   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有些神经衰弱的戴淑娟,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启瑞,醒醒!醒醒啊!你听到声音了吗?”戴淑娟推醒了酣睡的丈夫高启瑞。
   “什么声音啊?我怎么没有听到?”高启瑞睁开惺忪的睡眼,轻轻揽住戴淑娟,抚慰她说,“今晚风很大,可能是窗户没关紧。没关系,快睡吧。”    “有声音,真的有声音。我害怕!”戴淑娟觉得事情可能不像丈夫说得那般简单。
   “嘘!”突然,高启瑞对戴淑娟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他也听到卧室外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你呆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高启瑞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打开台灯,伸手去拿羽绒服。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人闯了进来。来人右手握着一把乌黑的手枪,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恶狠狠的眼睛,伴着窗外呼号的寒风,他的样子显得分外狰狞。
   “啊!”戴淑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不由发出一声尖叫,瘫软在床上。
   “闭嘴,你这个臭婆娘!”蒙面人低喝道。他慢慢地走向床边,手枪一直指着高启瑞,“高启瑞,我有点儿事想找你谈谈。”
   高启瑞虽然也被不速之客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还能保持一丝冷静。他打量了一下蒙面人,觉得他不像是来寻仇的,便清了清喉咙,说:“你想干什么就直接说,请不要伤害我的妻子。”
   “我干吗要伤害你妻子呢?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快把东西交出来!那东西是属于我的,至少也该有一半属于我!”蒙面人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手里的枪指着高启瑞的脑袋。
   冰凉的枪口,让高启瑞汗毛都立了起来,虽然他四肢发软,但脑子还算清醒。他鼓足勇气问:“你是谁?想要什么东西?”
   蒙面人冷冷地道:“别装糊涂了!我寄给你的快递收到了吧?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谁!起来,把东西交给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啊!”高启瑞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旁的戴淑娟已经被吓坏了。她瘫在床上,一边呜咽,一边哆哆嗦嗦地说:“不要伤害我们,我们给你钱,放过我们吧!”
   蒙面人不理她,一直催促高启瑞。
   “好吧,我这就带你去拿那个东西。”高启瑞穿上羽绒服,掀开被子下了床。
   持枪的蒙面人往后退了退,离开高启瑞大约1米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中的枪,始终高高地举着,枪口始终没有离开高启瑞的头。
   蒙面人警告高启瑞说:“不要耍花样!我知道你年轻的时候练过武功,有些功夫,但你出手再快也沒有我的枪扳机快!”
   高启瑞慢慢穿上拖鞋,眼睛余光乜了一下蒙面人的位置。他自忖凭自己年轻时的武功底子和高大的身躯,应该能将蒙面人摁倒在地。没有了枪,蒙面人就等于是老虎没有了牙齿,就好对付了。关键是,动作一定要突然、果断。行动上稍一迟缓,就可能搭上自己和妻子的两条性命。
   主意已定,高启瑞攥紧拳头,瞅准时机,突然猛地转过身来,一个下勾拳朝蒙面人胸部砸去。岂料蒙面人早有防备,身子往后一退,与此同时手中的枪也响了,“砰”的一声,子弹击中高启瑞的胸脯。
   高启瑞惨叫一声,鲜血从胸口流出来,身子朝后一仰,轰然倒地。
   戴淑娟整个人被吓呆了。
   “你给我起来!”开枪后的蒙面人愣怔了片刻,转身走到床边,无比蛮横地一把将戴淑娟从被子里拽了出来。微微发烫的枪口又抵住了戴淑娟的头部,呵斥道,“你也想死?”
   戴淑娟浑身哆嗦着说:“我把家里的钱全给你,全给你!你不要伤害我。”
   蒙面人喝问:“保险柜在哪里?”
   “在楼下,书房里。”
   “走!带我去!”
   戴淑娟不敢反抗,在蒙面人的胁迫下来到楼下。走进书房,她打开暗藏着的保险柜,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取出来,交给身后的蒙面人。
   “这是全部了吗?”蒙面人不满意。
   戴淑娟哭着哀求道:“家里就这1万元,全都给你了。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蒙面人令戴淑娟站到一旁,自己在保险柜里又搜了一遍,起身逼问:“高启瑞的那个小宝贝呢?”
   戴淑娟木然地问:“什么小宝贝?”
   看神情戴淑娟确实不知道,蒙面人相信了她的话。他把钞票揣进衣兜里,叹了口气,收起枪,转身拉开房门离开了。
   “启瑞,启瑞!”戴淑娟想起丈夫被蒙面人开枪打伤,生死未卜,便发疯似的朝二楼的卧室冲上去。
   高启瑞一动不动地趴在地板上,已经奄奄一息。胸部的伤口汩汩地冒着鲜血。
   “来人呐!救命啊!”戴淑娟见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戴淑娟的尖叫声惊醒了左邻右舍,大家赶忙起身穿衣,向高启瑞家聚集过来。
   戴淑娟向邻居们哭诉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好心的邻居们有的帮戴淑娟报警,有的打电话叫来救护车,把血泊中的高启瑞送往最近的医院,有的则陪伴安慰着戴淑娟,忙乱中,天已经慢慢亮了。
   在救护车赶来的期间,戴淑娟始终守护着丈夫高启瑞。高启瑞竭力挣扎着,嘴唇不停地嚅动,似乎想告诉她什么事。但他语无伦次,已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戴淑娟能听清楚的只有“斯考特”几个字。
   这是他们家里以前养的一条狗,高启瑞给它取了个英文名字叫斯考特,但那狗半年前已经死了。高启瑞反复叫着它的名字,眼睛始终盯着狗窝那个方向,仿佛要把那条狗叫回来似的。
   戴淑娟又担心又害怕,期望丈夫能向她说几句明白话,但结果令她失望,直到医生将他抬上救护车,高启瑞也没有说清楚。
   高启瑞再也没醒过来,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便咽气了。
   欧阳云宏听完,问:“你丈夫非常喜欢养狗吗?”
   戴淑娟喝了口水,回答说:“他喜欢斯考特,但斯考特死后,我们家再没养过狗,他更喜欢养花。”
   欧阳云宏又问:“你丈夫高启瑞有什么仇人吗?”
   戴淑娟道:“这个我不知道。我们家原来住在马来西亚,丈夫是做珠宝生意的,10年前才从马来西亚回国定居,他说要叶落归根。女儿现在还留在马来西亚,这边就我和丈夫两个人。我们和左邻右舍都相处得很和谐,没得罪过任何人。我想是不是丈夫在国外有什么仇人追了来,谋害我们!”戴淑娟的脸色充满恐惧和忧虑,用求救似的哀怜目光看着欧阳云宏。    “据我所知,水蛭,俗名蚂蟥,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其干制品泡制后入药,具有治疗中风、高血压、清瘀、闭经、跌打损伤等功效,市场需求巨大。你丈夫在马来西亚时有没有和做水蛭生意的人有来往?”
   戴淑娟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一下,肯定地说:“没有!我丈夫一直做的是珠宝生意。他十五六岁时去马来西亚,跟随他叔叔做珠宝生意。他叔叔膝下无儿女,去世后便把店子交给了他……”
   “你丈夫10年前才50多岁,还算年富力强,为什么就不做生意而回国养老了呢?”
   戴淑娟说:“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只记得在回国前的一年,他去了一趟泰国,说那边的珠宝很便宜,要去泰国收珠宝。从泰国回来后,他突然说不干了,将店子转让出去,便带着我回国定居了。回国后,他大部分时间在书房中看书或在花园里养花,平时很少同外界交往,除非偶尔去参观花展。”
   “那么,你在过去看到过或者听你丈夫说过红色水蛭吗?”
   戴淑娟摇头道:“没有!从来没有!”
   欧阳云宏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又点上一支烟,问:“你丈夫留下什么字据或者信件之类的东西没有?”
   “喔,有的!”戴淑娟恍然醒悟似的,“我差点儿忘了,我丈夫留下了一张小纸条!”
   说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欧阳云宏,说:“喏,就是这个!我一点儿也看不明白。也许是我丈夫无聊中搞的什么数学游戏吧!”
   欧阳云宏接过纸条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就递给了徐凯歌。
   纸条上排列着如下几行数字:90·33·7-117·17·5-131·34·2……
   徐凯歌看了又看,肯定不会是数学问题。但这种数字的排列方法又很耐人寻味,会不会同她丈夫之死有什么关联呢?
   戴淑娟继续说:“这张小纸条是我偶然发现的。启瑞将它同存折一起放在一个信封中,锁在秘密保险柜里的。欧阳队长,您明白上面的意思吗?”
   “噢,暂时不明白!”欧阳云宏坦率地说,“夫人,请将这两样东西暂时交给我保管,行吗?”
   戴淑娟点点头,道:“好的。”
   歐阳云宏又问:“你丈夫除爱好园艺外,还有什么其他嗜好吗?”
   “他喜欢看书。他过去爱看各种报纸和杂志,但最近几年喜欢读外国名著,一边看还一边做笔记。”
   “回国后,你们夫妻俩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的。”
   欧阳云宏将吸剩的烟屁股使劲按灭在烟灰缸里,从椅子上站起来,倒剪双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房间里顿时寂静下来。
   戴淑娟坐在那里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她惊恐凄苦地说:“欧阳队长,我现在该怎么办?”
   欧阳云宏停止踱步,转过脸来看着戴淑娟,安慰道:“不要紧张,夫人!你先回去,因为洑水县毕竟不是我们的管辖地域,我们和洑水县公安局联系一下,取得他们的同意和支持后,再到你家里去。”
   戴淑娟着急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去我家?”
   欧阳云宏想了想,道:“很快,就这一两天吧!来之前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
   “这样太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戴淑娟说完,起身告辞。
   淡淡的晨雾,飘浮于树梢之上。一束阳光,刺透蒙蒙的朝霞,把温暖送给了大地。
   洑水县公安局刑警队长花海今天起得特别早,心情也像早晨的阳光一样灿烂。昨晚他接到局长的电话通知,说滨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欧阳云宏要来协助侦查“高启瑞被害案”。这案子已经两个多月了,仍未侦破,作为刑警队长的花海压力很大。
   对于欧阳云宏的大名,花海是如雷贯耳,所以一听他要来协助,心里松了一口气。
   上午11点多钟,欧阳云宏和徐凯歌到达洑水县公安局,花海已早早地来到院子门口等候。一见面,花海就喜出望外地连声道:“欢迎!欢迎!欧阳队长,有您来指导我们的工作,破案指日可待!”
   “花队长过奖了!我们共同努力!”欧阳云宏同花海热情地握手。
   “很是抱歉,局领导都去参加县政法工作会议了,不能亲自来迎接你们,让我代他们向你们问好!”花海看着欧阳云宏和徐凯歌,脸上写满了歉意。
   欧阳云宏笑着说:“没关系,少了那些繁文缛节,我们可以直奔主题谈案子,岂不更好?”
   在花海的引领下,一行人来到一间小会议室,内勤给欧阳云宏和徐凯歌沏了茶,然后将“高启瑞被害案”的案卷拿来,放到欧阳云宏面前。
   欧阳云宏和徐凯歌打开案卷,以最快的速度分别阅读了一遍。
   欧阳云宏说:“花队长,案卷上的信息有限,请你将调查的情况介绍一下,越详细越好。”
   “行!”花海爽快地答应,然后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们调查了解的全部情况。
   三里店是洑水县城东面的一个近几年刚开发的旅游区,环境优美,景色宜人,是休闲度假的好地方。旅游收入是当地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该区的居民是两百多年前一支土家族人为躲避战乱从鄂西南部迁移到这里的。社区里的很多家庭都有血缘关系,即使没有血缘亲情,他们的关系也是非常亲密,团结友爱。
   10年前,高启瑞和戴淑娟夫妻俩在这里买了一栋别墅定居下来。他们为人很和善,还经常给贫苦人家送钱送米的。慢慢地,人人都知道了“好人”高启瑞和戴淑娟。
   高启瑞被蒙面人开枪打死的消息,震惊了社区的所有居民。多少年来,这里习惯了与世无争的日子,平素里连小偷小摸的事情都鲜有耳闻,如今居然有人开枪打死了人。嚣张的歹徒,破坏了社区一直保持的安宁!
   案发当日早上六点,花海接到110指挥中心转来的警情报告,顾不上洗脸刷牙,抓起工具包就急匆匆地出门了。他必须尽快赶去案发现场,否则证据可能会被人有意无意地破坏掉。
   前几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所以车子开不了太快。大约40分钟后,花海到达了目的地。    他看见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门口停着两辆警车,车顶上的警灯还在不停闪烁。花海把车靠边停下,提着工具包就下了车。
   他走进高启瑞的别墅。客厅里,先赶到的一个年轻警察正在给戴淑娟录口供。
   花海走到站着的警察们中间,简单询问了一下案情。一个相对年长的警察告诉他,案件发生在天亮之前,一个蒙面人开枪打死了高启瑞,奇怪的是却没有抢走任何钱物。
   花海听完了汇报,轻轻地走到客厅的沙发那里,坐在那名问讯的警察旁边。对面沙发上的戴淑娟惊魂未定,面色苍白,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
   花海扫了一眼已经完成的口供记录,温和地对戴淑娟说:“为了尽快抓住那个杀害你丈夫的凶手,还请你克制失去亲人的悲痛,给我们多提供一些线索。你再仔细想想,那个歹徒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戴淑娟神情木然,转而又低头啜泣。良久,她才重新把头抬起来,悲痛而绝望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花海皱了皱眉头,道:“那个蒙面人身材多高?是胖是瘦?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走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
   戴淑娟努力地想了一会儿,依旧木然地摇了摇头。
   花海看问不出什么结果,决定去勘查现场,亲自寻找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
   “花队,我们发现了这个。”一个手提证物收集袋的警察从外面走进来,向花海报告。
   “什么东西?我看一下。”花海快步走上前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了袋子。袋子里是一个用毛线织的黑色滑雪面具,做工非常粗糙。
   坐在沙发上情绪低落的戴淑娟见到这个面具,神情陡变。她指着面具,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对!这就是那个蒙面人脸上戴的东西,我记得它!”
   “收好了,拿回局里进行检验。”花海把证物袋交还给那个警察,回头开始布置现场的勘查工作。
   花海安排完后,警察们三三两两地分头行事。屋里屋外,楼上楼下,都是勘查范围。他自己领着两个警察慢慢地走上了楼梯。
   在卧室里,花海找到了一个黄澄澄的子弹壳。
   “这是0.22英寸口径手枪的子弹,你们看。”花海小心翼翼地把子弹放进了塑料袋,举给身边的两名警察看,分析道,“这支手枪应该是半自动的,而非连发式的左轮手枪。”
   “为什么?”一个警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是个新来不久的小伙子,刚从警校毕业。
   花海打趣道:“左轮手枪击发后弹壳仍然留在轮槽里,怎么会把一颗子弹壳遗落在地上呢?警校的老师没有教过你?”
   小伙子挠挠头,道:“老师教过的,一时没想到。”
   花海将塑料袋交给他,说:“把这个也送到实验室,好好化验一下。子弹壳会告诉我们很多秘密,虽然它不会讲话。”
  <H:\拷\2019.03内文\夺命红水蛭小标题-5.tif>
   花海环顾四周,卧室的布局尽收眼底。浅绿色的落地窗帘轻轻垂下,米色的超大双人床柔软温馨。但是,红色地毯上已经开始发黑的血迹,却是如此刺眼。
   由于地毯纤维倒伏的不确定性,人踩在地毯上,很难留下完整的脚印。所以,干练的花海没有趴在地毯上寻找线索。不过,上楼的楼梯上没有铺地毯,而且外面下过雪,这个歹徒的湿鞋很可能会在楼梯上留下鞋印。
   “跟我来。”花海招呼了一声四处捜索的两名警察,从工具袋里掏出指纹显影粉,直奔楼梯而去。上楼时,花海特意叮嘱两名警察贴着墙边走,没有踩踏楼梯中央的部分,所以并没有怎么破坏现场。
   他指挥着两个警察把指纹显影粉均匀地喷洒在楼梯中间。然而,结果并不如意,戴淑娟呼救招来的邻居和后期赶来施救的医护人员上下楼的踩踏,在楼梯上留下的全是杂乱无章的重重叠叠的鞋印,根本没法采集完整的脚印。
   花海很失望,领着两名下属四处察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后来,花海来到厨房。他一眼看见在不大的餐桌上,赫然摆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把木棍摆在吃饭的桌子上,这是什么意思?
   花海把戴淑娟叫过来,指着木棍询问道:“请问这个东西是你放在这里的吗?”
   戴淑娟走进厨房,瞧了一眼桌子上的木棍,喃喃道:“这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是谁弄的。”
   花海推测,这木棍可能是蒙面人携带进来的,离开时便随手放下了。
   繞过餐桌,就可以看见整所房子的后门。后门虚掩着,不时地被风吹得时开时关。
   花海扭头问戴淑娟:“这门也不是你开的吧?”
   “当然不是。”戴淑娟肯定地回答。
   看来蒙面人可能是通过这道门进的别墅。想到这里,花海拉开门,走出了房子。
   在窗外观察时,花海发现房子后院的墙根处有一个木制的花架,但是,花架的一条腿不见了。残余的三条腿,和餐桌上摆的那根木棍一模一样。看来,蒙面人来到房子后面看到花架后,拽走了花架的一条腿,并用它打破了前门玻璃,进入了房间。
   花海来到花架旁仔细观察。突然眼前一亮,他发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证据。
   道路上的积雪前几天刚被高启瑞扫得干干净净,脚印已经无从辨认。可是草地上的积雪,把歹徒罪恶的痕迹准确地记录了下来。
   “快,把它采集下来。”花海如获至宝。
   有了它,就等于抓住了蒙面人的一只手,至于能不能彻底抓住那个家伙,就看下一步的工作了。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洒在身上,让人感到暖洋洋的。花海敏锐地意识到,地上的积雪会迅速融化,它上面的脚印当然也会随之消失。
   刻不容缓!花海迅速从工具袋里取出相机,从不同角度、不同视距给脚印拍了照片,作为第一证据。
   脚印对于整个案件来说太重要了。谁也不能保证,在不断融化的积雪上提取脚印模型能够做到万无一失。花海知道许多种获取脚印的方法,但是,这个脚印在雪地上,必须慎之又慎。如果贸然使用传统的浇注材料,比如牙科石膏,那么重得像石头一样的原材料会彻底压毁雪地上的脚印。    花海最后决定采用一种名叫硫磺浇铸的方法,来完成提取脚印的工作。硫磺的密度很轻,对雪上的脚印破坏较小,而且保真性非常高。
   花海叫过来一个警察,让他迅速开车去药店购买硫磺材料。
   那名警察遵命而去。几分钟后,他就带着硫磺回来了。
   花海从汽车后备厢里搬出来一个小煤气灶,在脚印附近的一块平地上摆好,然后点燃煤气灶,将粉状的硫磺倒入燃气灶上的小锅里加热,直到硫磺粉熔化成一种很稠的棕色液体。當冷却下来的硫磺水快要结晶时,花海俯下身子,缓缓地将硫磺水倒入雪地上的脚印里。他动作轻盈,像绣花一样谨慎。
   硫磺水逐渐填满了脚印坑,迅速结晶、变硬,一个完整的模型终于制作完成了。花海放下小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整个现场勘查完毕,回到局里,花海用高分辨率扫描仪将脚印扫描,然后输入电脑。根据电脑资料判定,这个脚印是一只耐克气垫跑鞋留下的,鞋码为40号。鞋底纹路清晰,鞋子是新的。
   花海还注意到鞋底有3个小缺口都在同一条线上,好像穿鞋人曾踩在一小条金属丝上。会不会是在拽那个花架的腿时,一只脚蹬在花架上,由架子上的钉子造成的呢?
   正是这些特征的存在,花海有信心把这双鞋从其他40号耐克跑鞋中识别出来。看来,只要找到穿着这双鞋子的人,也就意味着找到了杀人凶手。
   破案的思路,逐渐在花海脑子里明晰起来。
   虽然蒙面人留下了鞋印,但这个证据不像指纹那样能在计算机上搜索并识别出来。要找到鞋印的主人,必须有的放矢,进行针对性较强的侦査工作。
   人海茫茫,到底该从何找起呢?
   花海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点燃了香烟,陷入沉思。
   舞阳市的报纸和电视上,报道了发生在洑水县高启瑞家里的这起抢劫和枪击事件,舆论一片哗然。周边地区的人们,表现出罕有的关注。洑水县公安局充分把握住这个契机,在媒体上悬赏征集线索。
   悬赏很快见到了效果。元旦的钟声刚刚响过,一个电话就打到了花海的办公室。在电话里面,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人建议花海去调査一下牛克特,说这个人在12月26日清晨的时候行踪诡秘,很让人起疑。
   这时,距枪击案件仅仅两天时间。
   搁下电话,花海马上从公安局档案系统资料库里,调出了牛克特的档案。
   档案上记载:牛克特,男,身高168厘米,34岁,体型偏瘦,穿40码鞋,符合现场提取鞋印推测的嫌疑人特征,而且档案记载他有犯罪前科,曾因入室盗窃被判刑3年,现已出狱。牛克特住在城南的康庄路,距现场大约1小时的车程。
   花海马上带着一队警察,立刻直扑牛克特在康庄路的住所。花海确认门牌无误后,上前摁了门铃。
   “来啦!”房内传出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
   房门被拉开,牛克特看到这么多警察,不由一怔。不过,他的脸色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哦,是花队长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可是规规矩矩的人噢。”牛克特认识花海,他几次盗窃都栽在花海手里。
   “你规矩不规矩,等会儿就清楚了。”花海出示了搜查证,“我们要搜查你的住所,请配合。”
   其他警察在各个房间搜查,花海则把牛克特叫到客厅里讯问。
   “上月的26日清晨,你在哪里?”花海开门见山地问。
   “睡觉啊!清晨我不睡觉还能干什么?”牛克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反问道,“花队长,莫非你把我当成高启瑞被害案的凶犯了?那可真是冤枉死了啊!我以前是干过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但抢劫杀人的事,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我早就改邪归正了!”
   “你真的已经改邪归正了?”花海冷冷地看着他。
   牛克特义正词严地道:“是啊,我现在可是一个守法的公民,自食其力,靠每天晚上替别人开出租车生活。”
   “花队,我们找到了这些东西。”一个警察拿着一摞现金和一张收据,递给花海。
   花海接过现金数了数,足有5000多元,而那张收据是一张购买戒指的凭据,购买日期是12月31 日,也就是高启瑞被害案发生后的第三天。戒指是在洑水县城的一家珠宝店以4400元购买的,现金付款。
   这时,花海才注意到牛克特手上戴着的那枚金光闪闪的戒指。
   “把你手上的戒指给我看看!”花海盯着牛克特。
   牛克特顺从地取下戒指,交给花海。
   花海把戒指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他又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四周:古董级的家电,陈旧不堪的橱柜,斑驳的墙壁,褪了色的桌椅,污秽不堪的沙发……谁也不会相信,住在这间破屋的主人,能够买得起一枚4400元的戒指。
   这时,另一名警察提着一双跑鞋出来,报告道:“花队你看,这是一双40码的耐克跑鞋,在他床底下找到的!”
   一双跑鞋,一枚新戒指,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牛克特的嫌疑越来越大。
   “很遗憾,你必须跟我们到警局里走一趟了。”花海手指戒指和收据以及那双跑鞋,对牛克特说,“你需要把这些说清楚。”
   牛克特被带到公安局讯问室,花海要求他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购买戒指的现金和那双跑鞋的来龙去脉。他声称购买戒指的钱是捡来的。
   “这双跑鞋呢?你什么时候买的?”花海举着那双跑鞋,盯视着牛克特。
   牛克特摇着头说:“这双跑鞋也不是我的。”
   花海一拍桌子,怒喝:“既然不是你的,那怎么会放在你家卧室的床底下?难道说它长翅膀飞进了你家?你给我老实交代,不然你就是杀人的嫌疑犯!”
   “这双跑鞋真的不是我的,是我从一个发廊女那里拿来的。”牛克特知道再不老实交代要坏菜,咬咬牙道,“在芙蓉街有个‘一枝花’发廊,那个开发廊的女人实际上是个卖淫女。我单身一人,就时不时跑到那里和她鬼混。上个月28日下午,我又去了‘一枝花’发廊,发现她床底下有一双男人穿的跑鞋,成色还很新,不用说肯定是哪个嫖客留下的。一看鞋码,40号,刚好合我的脚,这种鞋不便宜,要上千块钱,我就跟她说,这鞋子我要拿走。她没有意见,还给了我一个包,说是那人留下的,那人那天来发廊找她鬼混,结果听见路上有警笛声,匆匆忙忙就跑了。那人很凶,打开包的时候她还看见包里有恶心的红虫子,她最怕虫子了,所以里面的钱财都不敢要,就都给我了。我拿回来一看,包里有现金,我把现金拿了,把包扔了,鞋子拿回来后,我还一次都没有穿过。你们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有半句假话,你们枪毙我都行!”    花海观察牛克特的表情,觉得他没有说谎。他迅速派人去“一枝花”发廊核实,发廊女证实牛克特没有撒谎。
   追问那双跑鞋的来源,发廊女承认是一个嫖客留下的,时间是12月27日晚上,也就是高启瑞被害案发生的第二天。据发廊女回忆,留下跑鞋的那个男人身高1.7米左右,体型偏瘦,年龄在40岁上下,讲普通话,但发音不太标准,应该不是本地人。至于那个包,因为有虫子,她自始至终没敢打开,也给了牛克特。
   花海思考良久,决定先从那双跑鞋的来源查起。这种高档跑鞋在洑水县城没有商家售卖,只能去舞阳市调查。在那里,或许能找到相关证据。
   花海快速驱车来到了舞阳城。在舞阳的商业街,他发现了许多鞋店。林林总总的样品,摆满了沿街的橱窗。花海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你好!我是警察。见过这个人吗?”
   “请你看一下,照片上的人最近来买过鞋吗?”
   拿着牛克特的照片,花海耐心地访问每一家鞋店的店员。这种大海捞针的工作方式虽然很“土”,但是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花海走进一家家鞋店询问,直到口干舌燥,疲惫不堪,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是最后一家鞋店了。”花海朝街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回首望去,他已经走过了长长的商业街,就剩下最后一家鞋店没有进去了。这条商业街,汇聚了舞阳市最多的鞋店,是当地有名的“鞋城”。在这里如果找不到关于牛克特那双鞋的线索,问题可就严重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花海推开门,走进了鞋店。
   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迎上前来。
   “先生,您好!我们是耐克运动鞋的专卖店,您要买鞋吗?”女服务员胸前挂着店卡,面带微笑地招呼花海道。
   “我是警察。”花海出示了证件后接着说,“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女服务员一听是警察,笑容渐渐收敛了,略感吃惊。她伸手接过照片,仔细地端详了一阵,摇着头说:“我想不起来了。”
   “你仔细想想,最近半个月内,有人来买过耐克跑鞋吗?40码的。”花海换了一个话题。
   女服务员认真地回忆了一阵,语气肯定地说:“有!大概是一星期前的一天下午,一个中年男人来店里买了一双40码的耐克跑鞋。他讲的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所以留给我的印象很深刻。”
   “哦,你能把他的买鞋经过给我描述一下吗?”花海心里一喜,顿时精神大振。
   女服务员回想着说:“他走进店里来看鞋子,我帮他挑了一款运动鞋。他交完鞋款,就走了。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花海问:“他是刷卡付款,还是交的现金?”
   “是现金付款。”
   花海引导女服务员的思路,启发道:“请你试着想一想,那个买鞋的顾客有没有和其他顾客做法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试鞋啊之类的一些细节……”
   果然,女服务员回忆起来一件事,说:“噢,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是穿着新鞋走的,把旧鞋留在了我们店里,让我们帮忙扔掉。”
   花海心中又是一喜,赶忙问:“那双旧鞋呢,还在吗?”
   “可能不在了。前几天的垃圾,应该早就被收走了。”女服务员双手一摊,向花海表示遗憾。
   花海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儿线索马上就要断掉了,但他当然不甘心,所以,他坚持请女服务员去垃圾箱里看看,再核査一下。
   “好吧,那你稍等一会儿。”女服务员拗不过,只得应承。
   她转身走进店子的里屋,绕过店里的大柱子,在柱子后面的垃圾篓里翻找着。
   工夫不大,女服务员从里屋出来,手里提着一双碳黑色的运动鞋。
   “真奇怪,这双旧鞋子居然还没有被扔掉。”她一边微笑,一边把鞋子递给了翘首以待的花海。
   “太好了!你可帮了我大忙。谢谢!谢谢!”花海再三感谢之后,接过了那双球鞋。
   花海顺利地完成了舞阳之行的任务,把嫌疑人遗弃在鞋店里的运动鞋带回了刑警队,立刻拿着鞋子去了检验室。
   检验室对这双鞋进行了周密的分析。花海发现,这双鞋的鞋底上,与在高启瑞家发现的鞋印上的主要特征,不仅位置相同,并且形状大小也完全相同。
   花海排除了牛克特作案的嫌疑,根据口音,嫌疑人可能是外地来的,要在当地住旅馆,于是组织警力对全城的大小旅馆进行地毯式的排查,结果一无所获。
   案件侦破工作又回到了原点,再次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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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队长,是不是我的侦查思路出了问题?”花海讲述到这里,真诚地向欧阳云宏请教。
   欧阳云宏笑着说:“你的侦查思路没有问题,只不过你当时忽略了一个问题:洑水县是一个旅游业很发达的地方,景点周边的村民开办了许多家庭旅馆,不仅住宿费便宜,也不用像正规旅馆那样进行登记,要躲一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花海用手拍了拍脑门,后悔不迭地说:“嗨!真是疏忽了,我们没有去那些家庭旅馆调查,贻误了战机。欧阳队长,依你看,那家伙是不是早已离开了洑水县?”
   “没有,他还在洑水。”欧阳云宏非常自信,话说得很肯定。
   花海疑惑地问:“何以见得?”
   欧阳云宏分析道:“那家伙去高启瑞家不是为了搞钱,而是要找一个什么‘小宝贝’,可能那东西原本是属于他的,起码他也有份儿。既然他没有找到那个‘小宝贝’,那就不会就此罢休而离开。据戴淑娟说,前几天她出去买菜后回来,发现家里有人进去过,卧室、书房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没有丢失任何物品,试想,如果是小偷,能不拿走值钱的东西吗?可以肯定,那個蒙面人再次闯入了高启瑞家,其目的就是寻找他念念不舍的‘小宝贝’。另外,那个蒙面人之前应该和高启瑞认识,并且有一个‘红水蛭’一类的代号。高启瑞在被害之前收到一个快递,里面装着一只被染成红色的水蛭,应该是他寄去的,其目的是提醒高启瑞,他要来拿那个属于他或者他也有份的‘小宝贝’。水蛭这东西,有一个特性,一旦吸附到人身上是很难扯下来的。它的纠缠性很强,那家伙既然有这么一个代号,不达目的岂能轻易罢休?因此我断定,那家伙还蛰伏在洑水没走。”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花海心悦诚服地连连点头,“我马上去布置警力,对洑水县的家庭旅馆开展排查,看那家伙这次还往哪里藏!”
   欧阳云宏说:“那样太费周折了,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花海问:“欧阳队长,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有一个初步的设想。”欧阳云宏颔首道,“我们不妨来一个引蛇出洞,让那家伙自投罗网。”
   花海忙道:“欧阳队长,快说说你的方案。”
   欧阳云宏若有所思地道:“还有一个数字谜没有解开。这样,我和徐凯歌下午先去高启瑞家,只要解开了那个数字谜,晚上就可以行动。你等我的电话通知,到时候人不要多,3人就够了,但要身手敏捷的。那家伙有枪,而且身负命案,可能会负隅顽抗。”
   “行,都听你的安排。”
   吃过午饭,欧阳云宏和徐凯歌便去了高启瑞的家。
   高启瑞家的别墅的后院是花园。院子周围用低矮但很结实的石头墙围了一圈,与外界隔开。院子门前,有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直接通向前面的公路。
   戴淑娟接到欧阳云宏要来的电话后,就早早地到院子门前等候。
   “欢迎!欢迎!真盼望你们的到来!”也许在这里戴淑娟是主人的缘故,她不像上次那样拘谨,微笑着招呼他们,“请进去先吃点儿水果,休息一下。”
   “不用了。”欧阳云宏说,“我想先看一下你丈夫的书房,行吗?”
   “好的!”说着,戴淑娟引着他们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很大,除门和窗外,四周排满了从地板到天花板的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戴淑娟用手指着一把宽大的靠背椅,忧伤地说:“那天,我丈夫就是坐在这把椅子上打开快递的。”
   “这把椅子放在原位一直没动过吧?”
   “是的。”
   “你们家的狗窝原来在什么地方?”
   “那里!”戴淑娟用手指了指窗户外面。
   欧阳云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过去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两眼盯着狗窝方向。片刻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悠闲地踱到书架前,浏览着书架上的书,赞扬道:“看来你丈夫是一位古典文学的忠实爱好者啊!”
   “哦,是的!有不少旧书还是他爸爸留下来的。听他说,爸爸生前也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
   欧阳云宏点点头,沿着书架慢慢地踱着,细心地察看着每一本书的书名,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蓦地,欧阳云宏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转过身对戴淑娟说:“天色尚早,在夜幕降临之前,我们想先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晚上才有精神!顺便拿本书翻翻。”说着,他将手中的书拍了拍,“现在,请你带我们到休息室去,好吗?”
   戴淑娟把他们带到楼上一间宽敞舒适的卧室。
   这房间布置得高雅富丽,临窗一面放着床。乳白色床罩上用彩色丝线绣着一对栩栩如生惹人喜爱的大花猫。房中央放着一张金丝楠木桌,上面还摆着一瓶上等法国陈酿葡萄酒和一套银制酒杯。
   “欧阳队长,这是我丈夫生前接待客人的卧室,你们就在这儿休息吧!”戴淑娟说完转身离去,临出门又回过头说,“我准备晚饭去了,6点钟来叫你们!”
   说完,她便带上房门下楼去了。
   欧阳云宏并没有休息,而是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将带上楼的那本书放在一旁,又拿出那张纸条开始研究。徐凯歌知趣地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默默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欧阳云宏把那张小纸条看一会儿,然后放在一边,又拿起那本书翻着。那是一本英国历史小说,书名《凯尼尔沃思》。他一会儿看看纸条,一会儿翻翻书,然后用笔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欧阳云宏将笔记本合上放进衣兜里,把书和纸条推到一边,点燃一支烟吸上,身子靠在椅背上,表情似沉思,又似在遐想。
   突然,他剑眉轻轻向上一扬,扭头问徐凯歌:“水蛭的英文怎么读?”
   “Leech。”徐凯歌脱口而出。
   “这么说,我们要找的人也许叫‘李奇’。”欧阳云宏说,又把视线转向空中,不再说话了。
   他走到阳台上,观察了一番别墅院子四周的环境,然后回到房间,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上面描画着。画完之后,他拿手机拍成照片,发给了花海,随后拨通了花海的电话。
   欧阳云宏在电话里告诉花海,让他在天黑前赶到三里店,待天黑后悄悄潜入高家的院子里,按照图上标示的方位分别隐藏到花丛里,以徐凯歌的枪响为号,迅速出击,抓捕那家伙。
   浓重的夜色水一般弥漫开来,笼罩着这座小楼,房间的光线暗淡下来。
   欧阳云宏和徐凯歌彼此默坐,直到戴淑娟来敲门,叫他们下楼去吃饭。
   晚餐十分丰盛。戴淑娟的烹调手艺不错,清蒸鳊鱼、糖醋虾仁、爆炒鸡丁、炒肉丝、红烧豆腐……摆了满满一桌。
   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他们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
   吃饭间,欧阳云宏问:“高夫人,你丈夫去世后,你清查过他的财产状况吧?”
   “是的,基本上查清了,丈夫遗留给我的财产足够我舒适地过一辈子。而且,他说给我办过一笔保险,但数额我不清楚,且至今我还没找到保险单。”
   欧阳云宏忽地岔开话题,说:“我们方才进入大院,看到庭院中的那个玫瑰花坛,真是漂亮极了!”
   “啊,那可是我丈夫的得意之作。”戴淑娟脸上显露出得意之色,“他非常喜欢种玫瑰花,而且从来是亲自动手,绝不请人。”
   “你丈夫平時很健谈吗?”欧阳云宏又问。
   戴淑娟愣住了,如实回答:“恰恰相反,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他是否谈论过他同外界的关系?”
   戴淑娟沉思了一阵,淡淡地说:“他只是偶尔谈到过叔叔。因为是叔叔帮他把生意搞起来的,但公司开办后完全由他自己管理。他这个人从来不愿让别人分享他的权力,回国前他把公司卖给了马德安先生。这个人是他生意上的对手,谈不上朋友。”    “你丈夫以前的公司中总要雇一些人吧?”
   “据我所知,他雇了3个人:一个店员;一个会计,当我丈夫外出时由他代管店务;另一个是他的助手,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经常陪他外出采购,但有一次同他外出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欧阳云宏点点头。
   吃完晚餐已经快8点钟了,他们来到客厅,欧阳云宏点燃一支烟,直到吸完,才站起身轻松愉快地说:“到时候了,我们开始行动。”
   闻听此言,戴淑娟立刻神情紧张起来,焦灼不安地看着欧阳云宏,惊惧地问:“你们……要动枪?”
   “哦!不必紧张。”欧阳云宏轻松地安慰她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动武的。你能给我找一个手电筒和一把铁锹吗?”
   戴淑娟莫名其妙地问:“要这些干什么?”
   欧阳云宏神秘地道:“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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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还没有升起,湛蓝的天空中繁星闪烁。远处工地施工的机器声隐隐传来,更增添了夜的神秘。
   在幽暗的夜色中,欧阳云宏拍了拍徐凯歌的肩,轻声说:“现在这栋房子很可能已被人秘密监视了,我们可能处在别人的枪口之下!你把枪拿出来,躲在暗处掩护我。喏!”他用手朝西边一指,“离玫瑰花坛不远是一排万年青,你就埋伏在那儿。注意,当那家伙现身后,你要一枪打掉他手中的枪。你号称神枪手,这一点应该能做到吧!”
   徐凯歌点点头,暗暗钦佩欧阳云宏观察事物的精细,过目一眼就能将一切记在心头。他按照欧阳云宏的布置从后门出去,向萬年青树丛走去。
   树丛后面就是院子的西墙,这里确实是个理想的隐蔽点,既能隐身,前方视野又很开阔,且从这里出击也很方便。
   欧阳云宏走出大门,将手电筒拧亮,一只手提着铁锹,来到樟树旁,抬头向空中看了看。显然,他是在借北斗星确定方向。
   然后,只见他朝东北方向走了5步,接着左转身,朝那尊维多利亚女皇雕像的方向跨了4步。这时,他的身子恰好到达玫瑰花坛的边缘。他把手电筒放在地上,蹲下身子检查一下地面土质,随后就开始在地面上挖起来。
   挖了一会儿,欧阳云宏停下来探一探地面,接着又继续一锹一锹朝下挖,过一会儿再探探,边挖边探。突然,他似乎听到锹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于是更加谨慎小心地挖着。
   蓦地,他将铁锹丢到一边,双腿跪在地上,两手使劲地在地下抠着。工夫不大,借着手电筒光,只见他手中捧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埋藏多年而锈迹斑斑的铁盒。
   他把铁盒放到手电筒光下,小心翼翼地慢慢打开。
   这时奇迹出现了:铁盒里面闪射出一片耀眼的红色的光,把欧阳云宏的脸都映红了。
   天哪!那肯定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徐凯歌极力克制住那种先睹为快的欲望,不忘自身担负着保护欧阳云宏安全的责任。
   欧阳云宏在那儿没动,似乎也被铁盒里的宝物惊呆了。
   就在这时,一个深沉浑厚、噪音很粗的男人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不准动,那东西是我的!”
   听到这个突然的声音,徐凯歌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两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欧阳云宏的四周,并同时做好了猛然出击的准备。
   在手电筒的散光中,徐凯歌隐隐看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来人中等身材,比较瘦削,脸上戴着一个黑色毛线面具。他走到离欧阳云宏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手中握着一支柯尔特手枪,枪口正对着欧阳云宏。
   徐凯歌把枪口抬起,对准了那家伙握枪的右手腕。
   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气氛紧张起来。
   欧阳云宏对此似乎早有思想准备,毫不惊慌。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说:“我想,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阁下大概就是李奇先生吧!朋友们给你取了个诨号叫‘红水蛭’,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那人愣了一下,又焦躁地发出一阵吼叫,“我不认识你,我只想告诉你,不论是谁,想把盒中的东西拿走,我就送他上西天!”
   “是吗?”欧阳云宏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李奇,平心静气地道,“请允许我作个自我介绍。我叫欧阳云宏,是滨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我是在执行公务,李奇先生,请你不要妨碍我。同时,我还要告诉你,在你身后,枪口正对着你的是我的助手徐凯歌。他可是我们刑警大队的神枪手哦!”
   “晚上好!李奇先生!”为了印证欧阳云宏的话,徐凯歌道。
   显然,这出乎李奇的预料,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似乎被遭到了别人算计而恼羞成怒,猛地转过身,举枪就朝徐凯歌射击。
   “砰!”一声枪响,徐凯歌先开枪了,子弹不偏不倚击中了李奇的枪柄。
   “咣当!”李奇手中的枪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埋伏在树丛后面的花海和两名手下一跃而起,将李奇摁倒在地,“咔嚓”一下,拿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
   欧阳云宏幽默地道:“你不必激动,我们并不想同你争宝。要是那样,我们白天挖这宝物不是更方便吗?我之所以选择晚上,就是想同你见见面!”
   李奇完全被欧阳云宏的话镇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欧阳云宏继续说:“既然如此,李奇先生,那么就让我们一同进屋去谈谈,如何?”
   戴淑娟打开门,当她发现他们中间多出一个人时,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
   花海揭开李奇头上的面具,在灯光下细看,只见李奇脸色比正常人要偏红。
   “啊!你……你还活着!”这时,戴淑娟已经认出了李奇,惊恐地喊道。
   “活着!我没有死!”李奇恨恨地说,话语中透出刺骨的怨恨。
   欧阳云宏看了他们几眼,把手中的铁盒交给戴淑娟,说:“这个铁盒里面的东西,是你丈夫高启瑞从马来西亚带回来的宝物,它一直埋在玫瑰花坛的旁边。这就是高启瑞所说的给你买的一份保险,当然,这件东西的‘保险单’你是永远不可能找到的。”    大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欧阳云宏继续说:“我想,对这件宝物李奇先生是有一部分所有权的。高夫人,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就一起来听听这个故事的原委吧!”
   客厅里灯光明亮,可以看清李奇的面容:国字脸,眼睛不大但却很亮,下颚有一道明显的刀痕,一头黑发成自然卷曲,皮肤对正常人而言,偏向病态的红。他相貌憨厚,衣着修饰很体面,这同他说话时粗犷的嗓音显得不大协调。
   戴淑娟给李奇沏了杯茶。
   “谢谢!”李奇看了戴淑娟一眼,呷了口茶,然后目光转向欧阳云宏,老实交代说,“既然被你们抓住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3个月前开枪打死高启瑞的蒙面人就是我。说实在的,我当时并没有想要置他于死地。我通过快递寄给高启瑞那个红水蛭,只是想暗示他,我仍然活在人间,要来取回我应该得的那一份。可是我等了一个星期,他仍然无动于衷,没有给我任何答复。无奈之下,我才持枪深夜闯进他家,想逼他把宝物交出来。没想到他仗着有些武功,想将我打倒,慌乱之中我才开了枪……”
   讲到这里他停下来,脸上是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
   戴淑娟困惑地问:“你应得的一份?我不明白,你应得的一份是什么?”
   李奇转过脸看着戴淑娟,说:“公平地说,至少,你手里这个铁盒里的红宝石的一半应该归我所有!而且,还应该清算一下你丈夫欠我的工资。夫人,难道这些你一点儿也不了解吗?”
   戴淑娟张大嘴,惊讶地道:“我一点儿也不清楚。我丈夫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你是他的助理,之前你们一起出去,后来你没有回来,他说你得了绝症,回家去了!后来我问他,他說你已经去世了!”
   “是吗?”李奇认真地看着戴淑娟的脸,良久,喃喃地说,“这样说来,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知情!”
   戴淑娟大胆地迎视着李奇的目光,追问道:“请说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奇呷了口茶,脸上显出严肃而痛苦悲戚的神情,开始叙述——
   莽莽林涛,幽暗而神秘。远处不时传来几声不知何种动物的嚎叫。
   两个人疲惫不堪地在密林中穿行。中年汉子是高启瑞,青年人是李奇。
   天空中乌云翻滚,狂风大作,紧随而来的是倾盆大雨,砸得他们睁不开眼。林间暗如黑夜。他们手挽着手在无边无际的密林中彷徨挣扎,不久便迷了路。
   完了!这次八成是回不去了!他们不时发出一阵阵哀叹。辨不清方向,他们只好在密林中乱转,期望寻找出一条逃生之路。
   作为高启瑞的助手,李奇每次都陪他一起外出。那时,他虽然才20多岁,但由于小时候在东南亚一带生活过多年,对当地的地理相当熟悉,又懂当地土著民族的语言和风俗,还因肤色,有了个“红水蛭”的外号,他行事果决,所以成了高启瑞的助手。
   他们几乎走遍了东南亚的每个角落,搜寻到不少艺术珍品,还有一些假货,真假混合倒卖。高启瑞因此发了大财。
   他们这次是来找传说中的“菩萨之眼”。据可靠消息,这块稀世之宝是镶嵌在一尊佛像的前额上,但佛像在暹罗的密林中流失了,谁也不知它的去向。
   也不知转悠了多久,他们只觉筋疲力尽,死亡的恐惧威胁着他们。
   蓦然,无意间他们发现了一尊佛像,横卧在一棵古树旁。高启瑞的眼睛倏然睁大了。他立刻认出了那就是流失多年、嵌有“菩萨之眼”红宝石的佛像。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高启瑞疯了般扑过去,抱住那尊佛像狂喊乱叫起来。
   折腾了很久,他的情绪才平定下来。
   这时候雨已停了,高启瑞让李奇扛着佛像,背着两人的干粮,步履艰难地寻找着出林的路。
   “嗖!”突然,一支带响的竹箭从密林中向他们射来,“咚”的一下插在了前面的一棵大树干上。紧接着,一群手执长矛和弓箭的僧侣哇啦哇啦地怪叫着,呼啸着向他们袭击过来。
   “快跑!”高启瑞喊道。
   于是,他们两人拼命逃跑。
   李奇尽管年轻,但由于扛着一尊佛像,渐渐地落在了后面。
   “啊!”李奇突然大叫一声,连人带佛像一起摔倒在地。原来,僧侣的一支竹箭射中了他的大腿,佛像也摔成了碎块。
   高启瑞返身回来,见李奇行走困难,变了脸色,说:“对不起,李奇!我们不能都被他们抓住,对不起了!”说着,他迅速从地上抱起佛像头,并一把推倒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李奇,抢过他身上的干粮袋,不顾他的苦苦哀求,头也不回地跑了。
   李奇被那些僧侣俘虏了,成了他们的奴隶。他含辛茹苦,逆来顺受,默默地忍受着人间的苦难和折磨,整整熬了10年。后来,他终于找机会逃了出来,靠给别人当苦工,总算活到了现在。
   讲到这里,李奇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喝着杯中的茶。他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仍旧沉浸在痛苦回忆的折磨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稍微好了些,继续说:“人都自私,我不想苛求高启瑞,也不想记他的仇!我寄红水蛭的目的是想告诉他,我仍在人间,他应该归还我应该得到的那一份,这不过分吧?”
   “啊!作孽!作孽!”戴淑娟脸色苍白,神情黯然。她为丈夫的歹毒而羞愤,为李奇的遭遇而悲伤。她眼圈发红,眼眶里已是泪光闪闪。
   良久,她抬起头,看着欧阳云宏和花海,诚恳地说:“欧阳队长、花队长,虽然李奇杀害了我丈夫,但我为我丈夫见利忘义的行为深深地感到羞愧!我是一个基督教徒,基督教义中有一条就是要与人为善,我恳请你们能法外开恩,不要判他死刑!”
   “谢谢你,夫人!但杀人偿命,我这也是罪有应得。”李奇目光中充满了感动的泪花。
   水落石出,案件告破。花海等人押着李奇连夜返回洑水县城。
   一夜无话。
   第二天,欧阳云宏和徐凯歌开车返回滨海。
   在车上,徐凯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边开车一边问欧阳云宏:“队长,你到底是根据什么去挖那个花坛的?”    “其实很简单!这就像猜谜,一旦猜中就没什么惊奇的了。”欧阳云宏扭头看着徐凯歌,认真地说,“按照你的观察和分析问题的水平,我想,答案你已经知道了,对吧?”
   徐凯歌笑了笑,说:“答案主要来自英国作家沃尔特·斯考特和他的名著《凯尼尔沃思》,是吗?”
   欧阳云宏说:“说穿了,其实并不神秘!高启瑞在弥留之际打算将真情告诉他夫人。可是,戴淑娟过于老实,缺乏联想力,并作出了可悲的误解。戴淑娟錯误地理解了她丈夫所说的斯考特和他眼睛所望方向的含义。的确,高启瑞在被送去医院之前确实眼望着狗窝的方向,但你只要实地观察一下,就不难发现,高启瑞望的方向既是狗窝也是书架。”
   “不过,他仅仅提到斯考特这个孤零零的名字,戴淑娟联想到她家的爱犬那也是很自然的。”徐凯歌替戴淑娟辩解道。
   “不错,我反复浏览高家的书架,发现高家的藏书有的全集是集中存放的,而有些作家的专著是分开放在几个书架上的。我从高启瑞坐的那张椅子朝狗窝方向望去,正好看到窗边的书架。在那个书架上,我找到了斯考特的名著《凯尼尔沃思》。”
   “正是在《凯尼尔沃思》这部著作里,你找到了高启瑞那张简单密码,对吧?”
   欧阳云宏点点头,说:“是的!你还记得那张纸条上那些数字的排列方法吗?它是根据某一本书来编排的。我把它重新编排后发现:第一行的数字从90到451,而第二行的数字不超过34,第三行没有超过9的,我想,第一行数应该代表页数,第二行数代表行数,第三行数码代表第几个字。当然,首先你得找到那本书,那本谜底,才能破译上面的密码。”
   他燃上一支烟,继续说:“首先,我必须调查了解,高启瑞究意是个什么样人。通过调查,我发现这个人虽然发迹了,但并不是一位君子。他极为吝啬,只认钱,而丝毫不讲情义。举个例子吧,他办公司全靠他叔叔一手提携和帮助,而他叔叔破产后,生活很拮据,他却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其次,通过调查,我发现他的发家主要不是靠进口生意,而是靠搜寻东方珍奇古玩艺术品而成为暴发户的。他庭院中陈列着一些笨重的雕像,能把这些东西不远万里运回来,他难道就没有另外一些珍宝吗?我国有一种遗风,为了防止盗贼或别人觊觎,往往把最珍贵的东西埋在地下。我想这种做法尽管很蠢,但高启瑞仍然可能效仿。因此,从一开始我就分析他可能在某处埋有珍宝。而他又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只要他健康活着,是不会把秘密告诉任何人的,包括他的亲生女儿。”
   欧阳云宏又点燃一支烟,继续说:“当然,对狗窝的事也不能忽视。我曾经考虑过,他是否有把宝物埋在狗窝下的可能,但在看到那张纸条后,我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徐凯歌问:“那么,根据你的破译方法,那张纸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呢?”
   “按照纸条上的页码,那些字拼起来就是:‘樟树下,东北方5步,左转,女皇方向4步。”欧阳云宏接着解释说,“这里所说的女皇,就是指院子里那个维多利亚的女皇胸雕。因此,我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从地下挖出了那块红宝石。”
   徐凯歌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道:“既然高启瑞是一个视财如命而又特别吝啬的人,那为什么小区的邻居们对他们家的看法很好,都说他们夫妻是一大好人呢?”
   “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邻居们说他们家都是大好人,一半对一半不对,应该说戴淑娟的确是个大好人,本质善良,待人友善,乐于助人,而高启瑞则不一样,他的慈善是伪装的,属于假仁假义,骨子里那种商人奸诈市侩的劣根性已经根深蒂固。他之所以装出一副仁义的样子,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们回国在三里店定居属于外来户,无亲无戚,势单力孤,子女又不在身边,而且年龄也大了,万一有点儿什么事要求助乡邻,为了自保必须和乡邻搞好关系;二是照顾他妻子的面子,戴淑娟乐善好施,舍些小利给乡邻,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避免破坏夫妻感情。试想,如果高启瑞不是一个视财如命的吝啬鬼,在收到李奇的暗示后,若主动将李奇应该得到的部分给他,何至于命丧黄泉?”
   “正应了那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徐凯歌悠悠叹道,“俗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一旦人死了,财产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欧阳云宏道:“其实,每个人都无法预知未来的路,应该集中精力走好眼下的每一步,摆正心态,看淡钱财和名利,肩负起自身的责任,完成好自身的使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就是生活!”
   徐凯歌笑了笑,脚下一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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