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仙境

来源 :南方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zhihua511352981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嘉陵江色何所似?石黛碧玉相因依。
  正怜日破浪花出,更复春从沙际归。
  巴童荡桨欹侧过,水鸡衔鱼来去飞。
  阆中胜事可肠断,阆州城南天下稀。
  昏黄的灯光,照在阆中古城之南、与之隔江对望的南津关古镇入口的牌坊上,夜幕中的一切已没有了白天的美好,而变得迷离、慵懒和平淡。
  然而时间指向晚上八时,雷鸣般的战鼓在这里骤然擂响,原先站在屋檐下的古装“铜人”也动了起来。
  旌旗招展处,一着戏服的黑脸大汉闪亮登场,声如洪钟:“我乃张飞是也,驻守阆中七年……”
  于是,貌似随着白昼的消失而渐次萎靡的热闹,在这一瞬间鲜活。
  三国名将黑脸张飞和擂鼓的将士们,以中国传统说唱的方式,开始了一场大型实景演出,将人们一同带入历史深处。
  这不仅仅是现代戏,更是重现在历史长河中连绵传承的层层叠叠的阆中文化。
  时光,在古代与现代之间穿越,令人迷离又惊奇。
  张飞迎客,是此场演出的序幕。
  继而,伴彩雾升起的,是沁人心脾的音乐。娴雅清逸,如明媚暖阳下悠漾的春芳,鲜嫩而又有着润泽的香甜。
  随着音乐婀娜起舞的,是六位身背竹编背篼的妙龄采桑女。
  绿底斜扣绮罗小褂,盛开着青春的芳华,东风一枝美艳无比的桃花,从杨柳腰肢开到凹凸有致的前胸;绿绮裙裤,春融习习,也有粉红热烈地栖息;而裙裤最下莲摆,则为淑令缃绮。
  红披绿偃,摇荡葳蕤。
  春在寥廓中旋转,芳菲温暖绵长。
  这是实景演出中的一个名为《陌上采桑》的节目。
  在古人眼里,蚕是向死而生的伟大生灵,与世无争,自得其乐,吐丝成茧而后破茧成蝶,神奇的过程如同修仙的精灵。
  阆中丝绸起源于远古,蚕是阆中的故乡。阆中的丝绸文化源远流长。
  据我国最早的地方志《华阳国志》记录,早在夏周时期,阆中丝绸便成贡品。
  《华阳国志》卷一《巴志》载:“禹会诸侯于会稽,执玉帛者万国,巴蜀往焉。”
  “帛”为绸子;“巴”为巴国。
  这句话的意思是,大禹在会稽召集各方诸侯议事,于是包括巴国和蜀国在内的诸侯国都带去了玉石和丝绸。而古巴国位于今重庆市及四川省东部一带,阆中市曾为古巴国的国都。
  《唐书》也载:“阆中郡岁贡绫、绢、縠等。”
  新中国成立后,阆中先后建立大型丝绸企业六家,生产绸、缎、绫、罗、绉、乔其、丝绒等织花、印花、刺绣真丝面料及丝毯,花色品种一千多个,其中省级以上优秀产品三十余个,占四川丝绸总产值三分之一强。桑蚕丝绸实物质量1983年已名列全国第一,且销往美国、日本、加拿大、瑞士等40多个国家和地区。
  在阆中,栽桑养蚕既是百姓生活,也是耕读传家文脉传承的基础。它既代表着文明,也涵养及书写着文明。
  唱着山歌出门采桑,摇曳身姿如风摆柳。勤劳善良,心灵手巧,采桑姑娘柔美了阆中绚烂的历史。
  蛾眉曼睩,樱唇轻启;桃红轻漾,粉面含羞;柔荑轻捻,花影拂拂……
  舞姿写意,温婉似风;流光随形,华美如绸;夭桃灼灼,空灵绰约……
  这甚为惬心的,是以采桑为生的罗敷们的流芳。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
  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
  柔软润滑的青春在舞台上曼妙,传统沿着时光之河流淌。青云紫雾彩霓裳,众芳飘扬春荡漾。舞蹈的美女们,岂是罗敷的叠影?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又一个罗敷。
  成都美女白如霜,结伴携筐去采桑。
  一岁蚕苗凡七出,寸丝那得做衣裳。
  从成都而来的我,此时联想到了南宋词人、诗人汪元量所作名为《蚕市》的诗。
  的确,成都的采桑美女不少,但是美丽的成都采桑女只生活在古代。
  寂寞已经年,桃花想一枝。一位又一位容颜娇艳、丰韵娉婷、秋波盈盈的美女,很打动单身的我,可惜时空错位,遗憾错过了青春韶华,只能看花满眼泪,不堪与人言,无奈地叹惋,自己恨未生为阆苑人。
  炫彩迷离,渴望与向往的我,其实挺清醒的:使君有意,罗敷无情,她们多么美丽,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鸿雁难觅,锦书难托。
  我不必说什么语言,因为美丽从来不懂我内心的孤单。我是一袭无根而飘忽的风,每次流连都只是漂泊的擦肩。
  芳颜常在我梦里,爱与恨、暖与冷拥挤成主题,可无法归依的却是不变的永远,以及醒来时岁月深处的泪痕。
  她们从来不是我的温柔,我也从未奢望是她们的风景。时光播種季节的轮转,痛苦当然坚如磐石,始终如一。
  下世吧,下世我投生做一个幸福的阆中人。
  是的,阆中人是幸福的。
  采桑女子由少变老,又由老变少,一代代更迭,延续着阆中甜美多姿、平淡丰润的幸福。
  这种感受、这份情感,开始于一段三月某个下午艳阳照耀的时光。
  豁然开朗的是一道高大的门。
  然后洞见了自己久违的热爱,以及身心的放松。
  阆中,铺陈视野的寥廓和心情的怡然。
  天宇朗清,山水四合、朱花锦池;琼林辉景,玉宇璇阶,云门露阙……
  江城形色,规制古朴,俨然阆苑仙境。
  我见识了存在2000多年的阆中的景致。   江流婉丽,袅袅婷婷地一路走来,风韵丝毫不减当年。
  我是在阆中城南鳌山之魁星楼顶层瞭望这座古城的。
  如杜甫《阆水歌》所云,阆州城南的风景美丽得天下罕见,而鳌山高高在上的魁星楼,是为观此之景的最佳之地。
  奎星,又名魁星,指北斗七星中成斗形的四颗星。《史记·天官书》云:“魁,海岱以东北也。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
  魁星,一说北斗七星中离斗柄最远的一颗星。
  据考,鳌山魁星楼,原名翰天宫,为供奉魁星上仙的殿宇,始建年代不详,后几经修复均被损毁。
  现在鳌山上的魁星楼系1988年重建,楼高36米,为四层琉璃塔楼,与阆中古城隔嘉陵江相望,系阆中城南环山最雄伟壮丽的景观,是观阆中古城全貌的绝佳去处。
  据说鳌山壮美而敏,清芬怡人,西汉落下闳,唐朝袁天罡、李淳风等历代星象法家都曾居住此山以占星望气。
  我是第二次来到这座城市,我知道这座城市悠远博厚的华龄,却不知道这座城市原来这么美,直到魁星楼的顶层撩开我讶异的视界。
  惊叹连连,我在不能免俗地用手机不停地拍照的同时,脑海中也潮涌着美与好完美结合的清词丽句。
  “二月莺花满阆中,城南搔首立衰翁。数茎白发愁无那,万顷苍池事已空。”
  “挽住征衣为濯尘,阆州斋酿绝芳醇。莺花旧识非生客,山水曾游是故人。”
  “古阆城南别有天,幽奇端不类人间。”
  ……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下午的春阳,在魁星楼下露天茶园里一杯清茶的文饮中,很快溜走。
  天地的清朗,在红日西移的过程中渐渐隐退,原本的澄澈变得迷离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阑珊的灯火,以及渐渐到来的夜色。
  星光落下来,暗淡的时间来临,微风浇灌梦境,静谧蓬勃生长。
  这座美丽的城市要夜寐了吗?
  没有!
  我没想到阆中的夜景还很精彩——沿着历史流淌的文化,正在南津古镇以结合现代声光电色的赏心悦目的方式上演。
  采桑女子是贤惠的,也是多情的。
  就在《陌上采桑》刚刚结束之后,又一段动人的音乐响了起来。一扇大门轻轻打开,七八个美丽的少女端着洗衣盆,鱼贯而出,开始晾晒起衣裳来。
  这个节目叫《晾衣裳》。
  虽然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但有着浓郁生活气息的这一幕却又是有故事的,并非单纯地晾晒衣裳那么简单。
  姑娘们一边晾晒衣服一边唱:
  清早起来去上梁,摘匹树叶吹响响。
  情妹听见树叶响,假装出来晾衣裳。
  衣裳晾在竹竿上,眼泪汪汪进绣房。
  娘问女儿哭啥子,没得粉子浆衣裳。
  阆中除了是风景形胜之地,也算得上是民歌之乡。在阆中现存数量繁多的民歌中,《晾衣裳》是最能代表阆中本土文化的歌曲之一,先后被收入《四川民歌集》等书籍之中。
  优美的山歌,生动地刻画出了一位身处旧时代的少女对自由恋爱的渴望,以及美好愿望难以实现时的幽怨、伤感。
  春天到了,我想念你了。爱从远方惺忪地跑来,明亮我渴望的心窗。然而在梦中暧昧的风,却被无情的风雨,撕裂成满脸是泪的人儿……
  歌曲在演唱之时,还穿插了“哥呃”“妹呀”“姣姣”“花花扇儿摇”等极具地域特色的方言俗语,使得情感更加丰润,也更加生动鲜活。
  歌词跌宕感人,旋律杜鹃声切。其情其爱,东风无力,花飞泪垂。
  浓浓疼痛的忧伤,令人叹惋。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富足的阆中不仅出丝绸,出美女,而且人文鼎盛。
  就在不少男性观众看着入戏表演《晾衣裳》而泪光涟涟的美女,随着灯光的暗淡消隐于视线之内,而黯然地恨不身是剧中“哥呃”之时,琅琅的书声又响了起来。
  这是历史中的阆中少年在攻书。
  《贡院春秋》上演了。
  阆中山川灵气孕育了一代代俊彦英才。
  早在汉代,阆中便与成都久负盛名的文翁石室同时兴学;汉唐时期又是西南地区涌现人才最多的地方之一;宋代建有藏书三万余卷的民间图书馆“会经楼”;清代所设锦屏书院规模宏大,为巴蜀之冠。
  历史上,阆中还出现过两对状元,分别是唐代的尹枢、尹极,宋代的陈尧叟、陈尧咨。选入初中《语文》课本的欧阳修的《卖油翁》中,开篇文字“陈康肃公尧咨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之“陈康肃公尧咨”,就是阆中状元之一陈尧咨。
  《贡院春秋》节目中演员抚着古琴,抱着书本吟诵厚重历史和人文风雅的表演,使人感受到了阆中科举文化的灿烂与辉煌。
  白天去浏览了坐落在阆中古城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清代贡院,晚上再看这档节目,能使自己的旅游观感从平面走向立体,又从立体走向生动,且记忆深刻,念念不忘……
  我的身体在南津关古镇上随着移动的舞台,以及天仙般的演员所表演的节目的移动而移动,但是心却情不自禁地展开了对阆中美感的联想。
  阆中不仅幸福著阆中,也幸福着全国,甚至海外。
  少时家贫,食不果腹,度日如年。沐浴灿烂的阳光,心里却时常黯然。但是,一年中却有三天挺让自己盼望的。
  这三天日子算得上是幸福的——不仅可以不干活,还可以吃肉,甚至还可以拥有一笔财富。虽然这笔财富并不可观,可能是两分钱,也可能是五分钱,但绝不会超过一角钱。
  这三天幸福的日子是节日,是春节。
  “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过年好,过年好,过年不用打猪草……”
  童谣里的春节氛围,自腊月二十四扫阳尘便开始了。
  少年的眼中,看到父母穿戴着十分严密的破衣烂衫对屋子进行无死角大扫除,心里在觉得滑稽可笑之时,也开心地明白,这是一种正在接近幸福的美好。   清洗器具、拆洗被褥、洒扫庭院,掸拂尘垢,疏浚渠沟……忙碌且专注的身影,既有荡除穷运、晦气,以祈来年舒心、吉祥之意境,也有追求雅洁,清爽神气的精神。
  紧接着,掐指细算倒计时的盼望便开始了。
  先是贴春联。
  我家有两道进户门,一般春节都会各贴上一副春联,让平时透风的铁芭茅编织的泥墙有一些喜庆之色。
  春联的原始形式,是“桃符”,取吉祥之意。但在父母眼中,其实并没有这么局限,而更在于一种传承千年的文化习俗。
  这些春联是从市场上买来的,父母曾经在成都工作,母亲还曾读过大学,因而即便家里再穷,他们也有着如此讲究。
  是的,这是穷讲究。这虽然不及将买春联的钱用来买一点瓜子花生以换来儿女们的欢颜来得实在,但是春联所蕴含的传统文化与追求美好的本真,对子女的精神成长来说,其意义却是远远大于那一小捧花生、瓜子对身体的营养的。
  因为春联既是吉祥的对联,也是文学殿堂里独特而美丽的花,它或豪放若大江东去,或婉约如小桥流水 ,粗犷像旭日喷薄 ,细腻似风拂杨柳,几乎字字都是珠玑。
  春联贴上,除夕也便来了。贴春联一般在除夕这一天。
  除夕对人们来说,最大的向往,便是年夜饭中的美味佳肴。
  而且从年夜饭开始,美好的三天春節也就开始了(我家乡的春节只过三天)。
  年夜饭源于古代的岁终祭礼,是年前的重头戏,是最丰盛、最重要的一顿大餐。这顿大餐不但丰富多彩,而且分量十足。年夜饭讲究的是既要吃饱,更要吃剩,因为“剩”即“余”,只有吃剩才能“有余”,从旧年过渡到新年,寓意“年年有余”。
  年夜饭,自然是少不了肉的,即便平时几个月也难得打上一回牙祭,也会有“抹嘴肉”。
  肉食,当然是餐桌上的明珠。
  只有穷人才知道油荤的美好。如涸泽之鱼对甘霖的思念,也似冻僵的燕子对春雷的盼望。
  虽然除夕及春节这些天里可以尽情地吃肉,然而平时素食的胃却未必消受得起,因而可怜的孩童春节里,肉吃到吐,吃得消化不良拉肚子也成一“景”。
  年夜饭的妙味,还在于家人的团圆,天伦尽享。
  年夜饭后,守岁也便开始了,守岁便是熬年夜。长幼聚欢,祝颂完备,直到午夜之后方睡,或待天明。
  这个守岁如今在我看来,颇难理喻:在清寒而四壁透风的乡下,衣难蔽体的寒冬,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也没有别的娱乐节目,这样的日子是怎么饶有兴趣地熬到午夜的?
  其实,理由很简单。这一天,甚至包括准许休息的三天,都可以尽情地玩,可以干自己平时不能随便干的事:看小说,打扑克,做游戏……
  不会被训斥,不会有鞭责,甚至连怨尤也没有。
  因为家长说过,如果过年这三天孩子被责打的话,一年里便会经常被责打。
  当然,春节的美妙不仅于此,还有压岁钱呢!
  一般来说,在年晚饭后,或者大年初一早上,长辈要将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派发给晚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传说压岁钱可以压住邪祟,得到压岁钱的晚辈可以平平安安度过新岁。
  记忆里孩童春节所得压岁钱并不多,一分钱有过,两分钱有过,五分钱有过。印象中却从来没有超过一角钱。而且,压岁钱得来并不容易,只有给长辈跪下叩三次头,且一边叩头一边口中喃喃地念叨着拜年的祝福语,之后,才能得到。
  不过,得到压岁钱时那种欣喜,还是那么难忘。
  压岁钱少得这么可怜,还念念不忘,是因为缺爱吗?
  是!也不是!
  这是传统的影像,随着长辈的先后仙去,同样的场景已永难再现,便自然显得那么珍贵。
  至于少,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在那个年代,这应该是普遍现象吧?不然罗大佑作词作曲的著名歌曲《童年》里,怎么也唱得那么无奈:
  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
  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诸葛四郎和魔鬼党
  到底谁抢到那支宝剑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
  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嘴里的零食手里的漫画
  心里初恋的童年
  ……
  是的,“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
  而春节,便是童年里触手可及的彩虹。
  春节是贫穷少年的心灵阳光,是苦涩生活里的甜蜜向往,是沉郁心境中的飞扬梦想。
  长大后才知道,春节,这个盛行于华人世界,且正在影响世界各种肤色的人们的美好节日,原来与阆中有关,与一位名叫落下闳的老人有关。
  春节历史悠久,由上古时代天地崇拜和祖先信仰的岁首祈年祭祀演变而来,是中华民族最隆重、最热闹、最重要的节日,能集中体现中华民族的思想信仰、理想愿望、生活娱乐和文化心理,也是祈福、美食和娱乐的狂欢。
  古往今来,每年的第一个月都叫元月或正月。虽叫法相同,但不同朝代,元月的具体日期却并不相同:夏朝以孟春元月为正月,商朝以冬季十二月为正月,周朝以冬季十一月为正月,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则以十月为正月……
  也就是说,在那些朝代里,迎新年与迎春天的时间并非一致。而将二者统一并沿用至今者,是落下闳。
  落下闳,姓落下,名闳,西汉时期天文学家,巴郡阆中人,即今四川阆中人。
  汉武帝元封年间,由于当时的历法与天象严重不合、影响农业生产,令百姓烦忧,汉武帝便下旨编造新历。除依靠以司马迁为首的官方天文学家,还征聘民间天文爱好者进京。
  落下闳在同乡谯隆的推荐之下来到长安,并在邓平、唐都等人的协助下,采取了当时先进的计算方法,在实测的基础上,修制了一部新历。
  该历改革了不合理的岁首制度,改孟春为岁首,正月初一为新年第一天,并依照春、夏、秋、冬顺序,编入二十四节气,令春种、秋收、夏忙、冬闲的农事与四季轮回合拍。   又改革了置闰方法,使节令、物候与月份安排得更为准确。
  经比较鉴定,汉武帝认为落下闳所制定的这部历法优于其他17部历法,便在公元前104年予以了实施。
  这部历书便是《太初历》。
  《太初历》因为科学完整,被后世朝代使用之时,只做过几次小的修改。
  正月初一,历史上称为上日、元日、改岁、三朝、正日、元辰、元旦等等,也是节庆之日,却并不叫“春节”。
  辛亥革命以后,改用公历纪年,为区别《太初历》(误称夏历,因为与真正的夏历区别很大)和公历,而把“夏历”一月一日改称为“春节”,公历一月一日改称为“元旦”。
  1970年,“夏历”改称为“农历”,并沿用至今。
  由于落下闳是《太初历》的缔造者,便有了“春节老人”的尊称。落下闳的故乡阆中,也因之被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命名为“中国春节文化之乡”。
  春节于人,如同阳光,无论贫富,都能被幸福地照耀。因而平时,落下闳故居、落下闳纪念馆,也是游客们争相参观的景点。
  阆中的幸福当然不仅仅指春节的发源,以及南津关古镇实景演出所展现的传统文化的美。
  阆中的幸福也跟其天赋环境有关。
  从古到今,阆中莫不游人如织,虽然人们多为钟灵毓秀的风水而来,但来之后却又被其山水风景所吸引。
  阆中自然风光不一而足,构溪河为其中一景。
  构溪河不是溪,而是河。河面宽阔,轻波微漾,水质澄碧,水草丰茂,蛙虾腾跃,银鳞游弋。夹岸则柏柳森然,芳草鮮美,鸟语花香,一派桃源景象。
  据了解,构溪河流域内有包括猫头鹰、水老鸹、雉鸡、董鸡、鸳鸯、白鹭、龟、鳖、大鲵、水獭、赤狐、野猪、椰子狸、果子狸等在内的近130种野生动物,沿岸植被茂盛,树木多达64科126属461种。
  风景如画的构溪河,澄静祥和,鸳鸯、白鹭、野鸭等水鸟嬉戏游弋,怡然自乐,即便见有游人泛舟而来,也是不急不徐游开而已,并不惊飞。
  在倒映蓝天白云的河镜中悠游,不时可见三两妇女在河边洗衣淘菜,或恬逸私语,或银铃骤响,《晾衣裳》动感曼妙而又情感甜腻的一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且与现实场景合二为一,令人既钦羡又感慨。
  乌苏里江来长又长
  蓝蓝的江水起波浪
  赫哲人撒开千张网
  船儿满江鱼满舱……
  太美了!那天同游者中有人情不自禁地唱起了高亢嘹亮的《乌苏里船歌》。
  构溪河虽与隔之万里的乌苏里江同为水字辈,却素无联系,但是河面上的鸳鸯、鹭鸶、野鸭却感动得飞起一大片,为其歌声翩翩起舞。
  在江面上空,在溪畔林梢。
  摄影师的数码相机,船上人们的手机便赶忙“咔嚓”“咔嚓”地拍起照片来。
  心中有眼里有口里没有
  情哥哥你心思猜不透
  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
  花芯芯的脸庞红突突的嘴
  小妹妹跟情哥一对对
  刀压在脖子上也不悔
  情哥哥情哥哥
  真叫人心牵挂
  撇东撇西唯独你撇不下……
  也有人唱起这样一首勇敢的情歌。虽然引起了短暂的调笑,但很快便归于沉寂。
  确实,歌词何尝不是婉约的《晾衣裳》中情感故事跌宕起伏的续集?
  或许被美丽的构溪河风光所沉醉,无暇他顾;或许心思也在《晾衣裳》的情节中戚戚,不得而知。但构溪河的美丽所引发的惊叹,却如同溪面上被船歌、被情歌惊飞的鸥鹭般一阵又一阵地扑棱展翅。
  阳光下金波粼粼,涟漪风淡,潜荟葱茏,竹阴松影。
  更羡仙逸白鹭江湖自在,亭亭独立,莺歌燕语,芳菲尽发。
  “野花吹尽竹娟娟,尚有黄鹂最可怜。娅姹不知缘底事,背人飞过北山前。”
  美丽的生态构溪河,我喜欢的梦中风景。
  久违了,几乎就是意象中养眼的绿意,洗肺的空气,静心的宁谧,恬适的浮云……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里。
  构溪河并非远离红尘的异度风景,也非虚构的《桃花源记》。事实上,在构溪河沿岸,阆中境内有龙泉、千佛、石滩、妙高、扶农、河溪等6个场镇临河而居,且都是百年古镇……与文明同行却还保持着这么好的自然环境,实在难得!
  作为阆中古城“后花园”的构溪河,如今已被有关机构评为中华100大生态亲水美景,以及国家湿地公园。这应该也是去过构溪河,且被其美景深深吸引者的“众望所归”……
  “好美呀!人美,音乐也美,像仙境一样!”
  身边的人由衷的感叹,又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南津关古镇大型实景演出的现场之中。
  真的很美,宛若仙境!
  亭台间,楼阁上,有身着汉服的女子吹拉弹唱;远处屋顶,有身姿窈窕的女子蹁跹起舞,婀娜之影在月色下尽显妖娆……
  很喜欢这档名为《阆苑仙境》的室外大型移动实景演出节目。节目以阆中古城为背景,从南津关古镇入口处的牌坊到嘉陵江边连峰楼,在仅仅500米长、有近有远、高低落差风情变幻的街上,以亭台、楼阁甚至街面为舞台,演员一步一景、亦歌亦舞,生动地展示阆中民俗文化、饮食文化、三国文化、太极文化、科举文化、丝绸文化和码头文化,演绎人间仙境的美妙。
  这是幸福阆中的缩影。
  别具一格的表现形式、丰富多彩的演出风格、曼妙唯美的歌舞品质、灿烂美丽的现代灯光、如梦似幻的时空交错,不仅开创了世界移动实景舞台多层次表演之先河,使人文景观与表演艺术完美融合,使文旅演艺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很好地再现了阆中古城的前世今生,而且也极大地丰富了阆中夜间观光旅游的内涵,让游客以360度的全景视觉,零距离沉浸式地欣赏了一幅令其眼热心动、叹为观止、动感的《清明上河图》。
  此岸,炫美的光影,飘逸的水雾,翥凤翔鸾的舞蹈……苍茫的夜色里,悠扬的音韵在嘉陵江畔回环婉转。
  彼岸,以华光楼为轴的古城被灯光勾勒出的华美的轮廓,倒映在嘉陵江水之中,光辉摇荡,星耀涟漪……
  白天,沿着叠印了无数好奇的脚印窄而陡峭的木质楼梯上行,上到高高在上的顶层,极目远眺楼外的世界,山水如画,紫气氤氲,云水汤汤,钟灵浩荡。
  “三面江光抱城郭,四围山势锁烟霞。”
  华光楼览胜,丽景芸芸,令人蓦生感慨:美,原来这么好!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
  “天明又出桃源去,仙境何时再问津?”
  离乡愁最近,山水奇绝。
  阆中,我还会再来的,一次,二次,三次……
  ◇陈新
  四川大通人,国家重特大题材报告文学特聘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探海蛟龙》《嫦娥揽月》《蛟龙逐梦》《九寨祥云》及十多部小说、散文集。曾获中华优秀出版物奖、四川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新华好书奖、中国传记文学长篇特别奖等。
其他文献
“油茶,泉水油茶!油茶,泉水油茶!” 上午6点。桂北初春的天空,還氤氲在灰蒙蒙的雾霭中。小县城的人们,大多还在沉睡。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电喇叭声吵醒。那声音愈来愈近,令人难以安睡。  “这些人太没修养了,大清早就吵得要命!”临街商住楼上的老张一边翻身起床, 一边骂骂咧咧的。  老张是文化馆的编剧,习惯熬夜写作。由于今天要去扶贫“结对子”,昨晚因琢磨帮扶对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临近黎明时分才入睡一
期刊
一  天色渐暗。对面郭爷爷家墻根下一排盆栽菊花,在晚风里低眉,金中泛焦的花瓣微微颤抖。我坐在门边的竹藤椅上,有街坊大妈走过,问:“薇薇,今天你爸妈走,你没去送送?”  “没。”我答。几分钟前,我和祖父祖母刚吃过晚饭,祖父又拿起报纸,祖母系上围腰洗碗,我到门口看书,那里的光线好一些。但毕竟是秋天了,两扇朱门一敞,浑身爬满凉意。我关上了右边的门,难得,从左侧门外泻进来的光还够用一阵子。  “没呢,她爸
期刊
明德给丁墨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给学生上课,没有接他的电话,等丁墨再打回去的时候,是别人接的,说明德已经被送到医院了。“是轻度中风。”等她赶到医院,那个医生对丁墨说。  医生年纪不大,至少在丁墨看来不算大得足以让她完全放心,但他脸上的黑框眼镜和抑郁的气质又多少让她打消了一些疑虑。当时明德正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张纸,罩着呼吸机,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心脏监视器。他才五十四岁,身体一向强健,没想到会一下子就
期刊
祁东县第一中学的大门将我这个农家女拒之门外后,父亲望女成凤的心灰暗了三分。开学第三天,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双桥区中学报到。区中学离我们家二十来里路,父亲一头挑着我的被褥,一头挑着二十多斤大米,走在前面,我背着个帆布书包, 耷拉着头跟在后面,一路上山高水长,父女一句话都没有。父亲帮我去食堂交了米,被褥放到寝室,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转回去了。我找到分配的班级,去班主任那儿报到,站在门口,迟挨了一下才跨进屋
期刊
百无聊赖的午后,母亲说,你们去看看外公吧。母亲看看老二,老二躺在沙发看电视,好像没听见。母亲看看老三,老三说, 妈,我这几天加班没睡好,改天再去吧。母亲最后看向我,我有些犹豫,但嘴巴答应了,说,妈,我去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长大后,我们都不喜欢去外公那边了。母亲望了一圈我们仨,感觉到了我们的为难,她叹口气说,外公老了,看一次就少一次了。我们仨都不说话。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我们都约定回乡下父母
期刊
哥嫂还是好的,有长兄为父长嫂如母的古风。他感受得到。回来那天,嫂子提个猪食桶,欢喜地说:“啊,星子?仙娘算得真准,说你不久就会回来,真的回来了。”说罢,丢下猪食桶,忙去给他打水洗脸,备衣铺床。大哥挑一担柴火回来,惊喜盈满了脸膛,笨拙地问他:“回来了?回来就好了!”俩兄弟在火塘边寒暄,大哥看着他说:“老想你,有时夜里都睡不着……”弄得他眼眶热热的。几年不见,哥嫂都有些老相了。特别是大哥,瘦得厉害,险
期刊
有关她小时候的糗事简直是太多了。从我记事起,就听长辈们说她小时候被称为喇叭大师,因为太爱哭。一言不合,哭;走路落在后头,哭;想要某样东西,哭;感觉受委屈了,那更要哭!好像这天底下没有她一哭办不到的事情。奇怪的是,长大后她便不爱哭了。与小时爱哭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参加工作后的她,做起事来一个顶俩。学习能力与新环境的适应力甚强,但是性子急,心里藏不了任何事。天不怕地不怕,活脱脱的女汉子一枚。可在炙热的
期刊
期刊
牛油果  在废弃的周末时光  的矿井中,它们的兴致  像石油工人般发黑,  不再对其他事物感兴趣。  只有落魄的肉堆砌在核心上。  一团迫切的绳索把它们组织在一起,  耷拉着头,海蚀龛般的灯笼  照亮我们的道路,为你绿色的逃犯  在已经下降太多的心中索取一个出口。  没人知道这欢快的瞬间  如何从无秩序的金属球溢出,  这痛的汁液,被沥青拍打的爱,  抹在面包片上,让沾满麦麸的嘴唇变冷。  克里特
期刊
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修建的房子大多是砖泥结构,盖瓦,一排三间并列的样式,中间那间稍大,系多功能房,兼做伙房,客厅,也是一家人的活动场所,左右两边房间往往再从中间隔断,做卧室。村里还有更古老的房子,砖木结构,叫作正房子, 有厅,有正房和厢房,还有天井,曾经是白墙黛瓦,但大多已墙皮脱落,颜色灰黑,飞檐翘角还在。正房子高大宽敞,但往往分属几家人居住,也就逼仄不已。那时候,家里子女普遍多,三到四个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