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谦虚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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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世纪80年代的某一日,一对衣着朴素貌不惊人的夫妇来到著名的哈佛大学,希望拜会查尔斯·艾略特校长,就是那位提倡文理并重,推行选修制度,将哈佛领入了世界一流大学俱乐部的大教育家。这位名校长让夫妇俩等了许久后,这才很不情愿地接见了他们。而当他听说夫妇俩表示有意捐一笔款项,以纪念他们在那就读哈佛一年级时因病夭折的儿子时,更是不由得感到腻烦,于是不冷不热地回答道:“感谢两位美意。既然如此,还是捐座大楼为佳,只是大学的大楼造价颇为不菲。”随口报出个具体数额。听到这个数字,夫妇俩相顾失色,面露难以抑制的惊愕,无言地退出了校长室。
  这次会见,对于日理万机的艾略特校长大人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好比恒河一沙,沧海一粟。在哈佛漫长的历史上也无非是转瞬即逝的一刹那,似乎无人将它特意记入史册。又有谁能料到,这短短的数十分钟竟然改变了美国的(在某种程度上也许可以说是世界的)大学史呢。
  这对夫妇无奈只得放弃向哈佛捐款的意向,打道回府。返抵加利福尼亚后,他们决意建造一所新的大学,冠以心爱的儿子之名。当他们得知“大学的大楼造价”实际上远远要比艾略特校长的报价便宜,不禁再次面露难以抑制的惊愕。这两位捐款者不是别人,就是成功地建造了横贯美国大陆铁道的铁路王李兰·斯坦福和他的夫人。由他们捐资创立的斯坦福大学——正式名称应为小李兰·斯坦福大学——于1885年建成后,踔厉骏发,竭智尽力,如今已经成为享誉世界的名牌学府,也是在各个领域与哈佛大学颉颃抗衡的强大竞争对手。
  有意思的是,介绍上面这则故事的并非斯坦福大学,倒是哈佛大学自己的网页,并附有一则注记:“近来众口交传的这个故事,其实是个创作而非史实,然而它无疑是对傲慢的一计警钟。”勇于在本校的官设主页上刊载这种内容,无疑印证了名校哈佛贵而不骄的谦逊与海涵的睿智。不是说“任何人倘在责备而非表扬之后而仍保持谦虚,其谦虚才货真价实”?
  日本经济学家野口悠纪雄在报章撰文提及这段插曲,并以这么一句话收尾:“任如何搜寻日本的大学网页,也找不到如此有趣的故事。”他所期冀于日本大学的也许不仅仅是“有趣的故事”,而正是这种精神层面的优游自若、雍容大度吧。
  在我国,目前还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私立大学,恐怕更鲜见个人向大学义捐者。然而对于凡事都跃跃欲试地倡言与“国际接轨”的国人来说,发生于哈佛与斯坦福间的这段小插曲,却超越了其作为一个故事的物质外延,衬托着日人野口对自国不留情面的揶揄,应该有着一定的启迪意义。估计得保守点,至少我们可以从中大约看到别人是如何坦然地面对与事实不尽相符的流言吧。
  [文自《东篱撷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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