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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今年,红色旅游注定将成为旅游业中一个增势迅猛的亮点。而在整个红色旅游中,诚如本文作者晓田所言,因为“腊子口注定要成为党史军史不能不书写的浓重一笔”,也势必成为一个人们关注的亮点。近期,本刊收到了多篇写腊子口的文章,我们对众多作者和读者的关心表示由衷的感谢。继上期刊登了管卫中先生的《夜过腊子口》后,本期再集中刊发两篇以飨读者。同时,也热切希望更多的读者、作者关注红色旅游,书写红色旅游,希望能够有更多书写丝绸之路一线红色旅游的佳作赐予我们。丝绸之路,长长一线穿东西,有多少关于红色旅游的题材等待着我们去挖掘啊!我们殷切地期待着……
到腊子口时,滂沱的大雨已经变得星点稀疏,雨后满山的松林翠绿如玉,腊子口纪念碑上杨成武将军遒劲的大字格外醒目,70年前的往事在铭刻的碑文中,变得清晰起来……
腊子口战役,是党中央和红军长征进入甘肃境内的第一场战役。与长征中的诸多大仗相比,不算是大仗恶仗,却是一场险仗。由于这场战斗发生在党内出现严重分裂的紧要关头,事关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和红一方面军安危存亡的关键时刻,在狭关险隘的关键地点,腊子口就注定要成为党史军史不能不书写的浓重一笔。
历史记住了甘南州峡谷连纵的迭部县,记住了俄界、次日那两个小小的藏族村落,记住了天险腊子口的百丈悬崖……
毛泽东说:“让历史裁决吧!”
1935年9月11日,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率中央政治局、中央军委直属纵队和彭德怀、李富春的红三军团从四川的牙弄进入甘南迭部境内的俄界村,此前,林彪、聂荣臻巳率红一军团先期到达俄界。由于连日大雨,达拉沟栈道、桥梁破坏严重,决定在俄界休整。当天晚上,党中央在俄界村向张国焘发出了中央为贯彻战略方针再致张国焘令其即行北上的敦促电文。
早在6月24日,一、四方面军在两河口会师之后,张国焘很快掌握了中央红军的所有“家底”:一方面军人数不到2万,衣衫褴褛,无粮无药,而他的四方面军9万余人,且人强马壮。看到力量的悬殊,张国焘的个人野心和权力欲望急剧膨胀,完全不把毛泽东、周恩来等人放在眼里。洋顾问李德在回忆中写道:“他像主人待客一样接待了我们,他的举止十分自信,充分意识到自己的军事优势及行政权力。”
6月26日,党中央在两河口举行政治局扩大会议,毛泽东提出迅速北上、建立川陕甘根据地的建议。张国焘则极力主张南下川康,与毛泽东就红军行动方针展开了激烈争论。最终,政治局以压倒优势通过了毛泽东的提议,决定红军继续北上,并做出了决议。
然而,张国焘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使红军北上方针迟迟不能实施。8月初党中央在毛尔盖再次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重申北上的既定方针。
张国焘却依然故我,在党中央到达巴西后,事态的发展愈加严重,已经是箭在弦上,千钧一发。
9月9日,张国焘向毛(泽东)周(恩来)洛(甫)王(稼祥)发出“最后通牒”式的电文:
时至今日,请你们平心估计敌力和位置。我军减员、弹药和被服等情形,能否一举破敌,或与敌作持久战而击破之,敌是否有续增可能。
……左右两路(红军)决不可分开行动。弟忠诚为党,为革命,自信不会胡说。
如何?
同日,张国焘电令陈昌浩率右路军迅速南下,如毛(泽东)林(彪)彭(德怀)不执行命令,应立即彻底展开党内斗争,武力解决。
一场党内分裂的惨烈之祸就要发生。叶剑英立即将电文交给了毛泽东。事不宜迟,毛泽东等人火速脱离险境,来到红三军团驻地,与周恩来、王稼祥商议后,决定立即移师,等叶剑英带地图率中央二局赶到牙弄,彭德怀立即下令出发,整个红三军团和中央机关迅速开拔,向甘南俄界进发与红一军团会合。
张国焘得悉红一方面军单独北上的消息后,又致电林彪、聂荣臻军团首长,毛泽东看了张国焘的电报,付之一哂,说道:“让历史裁决吧!”
9月12日,党中央在俄界召开会议,作出了《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批判了张国焘的分裂主义错误,讨论了红军进入甘肃后的行动方针。随后,毛泽东移住旺藏寺旁的次日那村,指示红一军团林、聂首长:“一定要打下腊子口。”
血色朝霞
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的处境依然极其险恶。向北有天险腊子口阻挡,向南不能回。只有冲破腊子口,才能摆脱险境实现北上的方针。
9月16日,林彪、聂荣臻又一次受命于危难之际,亲自带领红二师师长陈光、政委肖华,四团团长王开湘、政委杨成武,冒雨抵近前沿观察地形,部署战斗方案。
腊子口,位于迭部县东北部的腊子乡,其间两山对峙如刀劈斧削一般,峡宽约8米,峡长30余米,在崖壁上凿石穿孔搭起一座小木桥,汹涌的腊子河穿过峡底,军团首长没想到腊子口竟这般险要,称为天险是名副其实。
当地民谣说:“人过腊子口,像过老虎口。”
甘肃军阀、国民党新编十四师师长鲁大昌早已接到甘肃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电报:“据空军侦察报告,红军先头部队已由松潘以北毛尔盖进入草地,有经甘南藏区向洮(临潭县)岷(岷县)北上企图。除夏河、洮岷地区部队严密警戒外,由贵师速调集兵力进驻腊子口附近构筑工事固守,并相机截击。另派唐淮源第十二师前来岷县支援。”鲁大昌即率部在腊子口层层构筑工事,安排部署两个整营的兵力,一个连守桥头堡,四挺重机枪排列碉堡内,重重防守阻挡红军,并囤积了大批粮食弹药,要与红军决一死战,阻断红军北上之途。
腊子口山后,鲁大昌纵深配置四个团兵力,岷县城里的国民党部队还可随时增援腊子口守军。洋洋得意的鲁大昌在岷县城里花天酒地,等着“前方捷报”。
林彪、聂荣臻军团首长批准了四团的作战计划,对杨成武、王开湘说,事关全军命运,腊子口就是刀山也要拿下来!
下午4时,四团先头营开始在腊子口接敌。政委杨成武指挥一个连正面攻击,夺取木桥占领隘口。团长王开湘率领两个连,沿腊子口右岸峭壁迂回敌人侧后突袭。
入夜时分,攻击开始,主攻连猛打猛冲,敌人在桥头堡以密集的重机枪火力封锁阻击,从石壁工事倾泻下的手榴弹,在桥头堡50米的地带上结成一片火网。正面攻击反复拉锯,未能得手。主攻连在火线召开党员会议,组成党员敢死队分兵两路夺取木桥。
此刻,共产党员享有的惟一特权,就是舍身忘死冲锋在前。
与此同时,团长王开湘在腊子河上游悄悄地带两个连渡过腊子河,由一名自告奋勇会攀藤附葛的苗族战士打头,用裹脚带牵着,攀上了右岸高地的后坡。从天而降的红军战士,突然出现在敌人阵地的侧面,正面掩护的红军开始第六次攻击,两路攻击部队同时动手,守敌一下被打懵了,丢盔卸甲,被红二师追击70余里。
9月17日清晨,霞光驱散了峡谷的雾气,柔和的金色洒满了山峦崖壁,腊子河欢快地顺峡而去。红四团的勇士们簇拥着被硝烟战火熏染的红旗,站在腊子口上,沐浴着血色般的朝霞,是那样的威武雄壮。
而长眠在腊子口的先辈们,用鲜血滋润着大地的每棵松树每块岩石,默默地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辉。
惊天地泣鬼神的历史,就这样永远地凝固在了万山红遍的霞光之间。
腊子口一战,缴获粮食10万斤,盐 2000斤。对红军来说这可是无价之宝。
红二师政委肖华写下了这样的诗篇:“峭峰插云一线天,陇蜀千嶂狭道连。秋风夜雨腊河吼,关险防固敌凶顽。绝壁岩挡不住,神兵飞下万重山。横扫白军葬深谷,征师高歌进甘陕。”
土司与红军
红军长征过甘南,留下了壮丽动人的故事,卓尼藏族土司杨积庆就是其中的主角之一。
卓尼县地处甘南藏族自治州东南部,与四川省搭界。
卓尼的土司制度始于明朝,在明正德三年(1508),明武宗朱厚照赐当时的土司姓杨,更名为洪。自此卓尼二十代土司沿用汉姓。 到第十九代土司杨积庆(藏名罗桑丹增南·道尔吉)的时候,时代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杨积庆思想开明,关注时事,与吉鸿昌、宣侠父等共产党人和社会进步人士往来密切,对共产党和红军艰苦奋战北上抗日的情形早有所知。著名记者范长江在《中国的西北角》一书中对杨土司有过这样的评论:“他虽身居僻壤,未迈出卓尼一步,但每天都看全国各地大小报纸,及时掌握国内外形势,他在上海、天津等地设有商行,常有书信往来。他的思想激进,易于接受新事物,推广先进技术和文化,时逢国难当头,日寇发动了侵华战争,他很关心政治时局,忧国忧民感慨激愤。”
当红军长征到甘川边界时,杨积庆就得到甘肃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电报,要他在沿迭部达拉沟一线各峡谷关口部署兵力堵截红军,坚壁清野,协同鲁大昌的十四师将缺衣少粮、疲惫困乏的红军围歼于深山峡谷之中。杨土司假意受命,虚张声势调兵遣将,将手下的2万藏兵分布各处。指示下迭部仑官杨景华:红军来了不要堵击,把破坏的达拉沟栈道、尼傲峡木桥修好,让红军通过。严饬群众不得向红军放冷枪,秘密与红军联系,不必坚壁清野。杨景华接土司手令后,即刻召集迭部各旗总管、头人,按土司命令分派任务,由尼傲总管率部抢修达拉沟、尼傲峡栈道。由杨景华到崔谷仓与红军接头开仓放粮,给红军每人一斗粮(小斗,10市斤),支援红军粮食30多万斤。
党中央和红军在甘南藏区不仅没有受到阻击,而且得到了大批粮食、军鞋等物资补充,9月14日,主力红军和党中央机关到达迭部最大的佛教寺院旺藏寺。毛主席住在旺藏寺附近的次日那村阿尼家的二楼厢房里。藏区同胞从土司到百姓都为红军打下腊子口、实现北上抗日的战略方针提供了巨大而无私的支持。
红四方面军沿红一方面军线路进入甘南藏区后,杨土司仍然是让路护道、开仓放粮,使红四方面军顺利再克腊子口,在临潭建立了苏维埃政府。
当红军离开藏区后,杨土司又部署手下,收留、安置未能随大部队走的伤病员、小战士200余人,使其不遭国民党毒手。
杨积庆做的这一切,被国民党鲁大昌部所知,鲁大昌阴险诡诈,视杨土司为大患。密谋策划,派其心腹营长率队潜入杨土司住地博峪,利用土司内部矛盾,策动土司手下团长姬从周、方秉义叛变,将杨土司一家包围,杨土司等人挥枪抵抗,然而终是寡不敌众,与长子杨琨、长媳、孙女等人倒在了国民党的枪口之下。
这天是1937年8月25日,卓尼县志称为“博峪事变”。
1950年10月,周恩来总理亲自致信杨积庆先生次子杨复兴先生,对当年杨土司让道济粮表示感谢。1994年,甘肃省人民政府追认杨积庆为革命烈士,杨成武将军题写碑铭。
卓尼的最后一代土司是杨积庆先生的次子杨复兴。1949年杨复兴率部起义,终结了土司制度,投身于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为党和人民作出了重大贡献,两代土司成为了甘南藏族人民的优秀代表和民族团结的楷模,留下了一段动人的历史佳话。
回忆他们,是为了纪念他们难忘的一生。因为他们的一生和中国革命血肉相连。土司和红军,一个传奇的故事。70年过去了,故事依然鲜活,人物越加光彩。
今天,当年声震峡谷的枪声,已化作奔向小康的春雷。腊子口的山崖更加苍翠,腊子河的水流更加清澈。
入夜,繁星点点。我们住在腊子口的木屋宾馆,枕着山间的林涛,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