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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台儿庄大战，百团大战，破袭铁路，初中历史教科书
[中图分类号]G6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0457—6241(2010)13—0054—04
不久前，我在枣庄参观“台儿庄大战纪念馆”时，发现该馆展厅内有一幅初中历史教科书中的插图。不过，人教版教科书是在讲述百团大战时引用此图，可是这幅照片却出现在“台儿庄大战纪念馆”的展厅里。再看照片下面的文字标注竟是“我军民破坏胶济铁路部分路段”。难道是教科书搞错了?我不仅心生疑窦。
为进一步确认教科书中的这幅照片，我翻看了几种版本的初中历史教科书。发现人教版和北师大版的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都引用了这幅照片(图1)。在人教版《中国历史》八年级上册第16课《血肉筑长城》的“百团大战”一目(第83页)中，照片下面的标注是“抗日军民破袭铁路”。在北师大版《历史》八年级上册第19课《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新的长城》的“百团大战”一目(第99页)中，照片下面的标注是“抗日军民破袭铁路线”。
单从标注名称看，这两版教科书都没有什么问题，把这幅照片编排在“百团大战”一目，显然是把这幅照片当做百团大战的一个场景。这幅照片究竟拍摄于何时呢?
经过一番查询，结果让我十分震惊：二者都搞错了。
台儿庄战役发生在1938年3至4月，历时半个多月。百团大战发生在1940年8月20日至12月5日，历时3个半月(亦说1940年8月20日至1941年1月24日，历时5个多月)。但这幅照片的拍摄时间却是1944年。
这幅照片的原名叫《切断敌人的供给线》，其拍摄者叫李峰，河北藁城人，1925年12月出生，1940年参加革命，从事新闻工作50多年，曾担任过新华社国内新闻编辑部主任，领导创办了“中华第一刊”《半月谈》杂志，还主持创办了《经济参考报》。这幅“走向世界”的战地摄影名作，正是年仅19岁的八路军战地摄影记者李峰于1944年在山西忻州南同蒲铁路路段拍摄的。
笔者搜集到了多篇讲述照片《切断敌人的供给线》拍摄过程的文章。在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时，李峰本人的回忆文章一《一张抗战照片的诞生》中所附照片正是图1。文中这样写道：
在纪念抗日战争及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的日子里，我拍摄的《切断敌人的供给线》这张照片(见图)，曾多次在电视台的节目中展现出来，半个世纪以来，由于这张照片比较有名，被摄影界称是一张“文献性”作品，它高悬在《卢沟桥抗日战争纪念馆》和《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里，照片的画面向中外参观者显示了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英雄气概，它出现在《革命战争摄影作品选集》等全国大型影集或影展中，因而传遍全国，走向世界。这张照片是怎样诞生的呢?
1944年，我作为晋察冀第二军分区政治部的一名战地摄影记者，被派到下属一个团里参加战斗。记得是在夏秋之交的一天，部队突然接到命令，集结当地五六十名民工，从驻地河北平山县黄泥岗出发，向同蒲路方向进军。……部队经过两个晚上的急行军，到了第三个夜晚，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同蒲铁路道旁。
部队指挥员、团政治处主任林真发出了战斗命令：破坏铁路，切断敌人交通。只见战士们和同来的60名民工，借着昏暗的月光，用最原始的工具——两把钳子拧开一段铁道上的螺钉，然后齐心奋力地将铁轨连带枕木变成了麻花，横七竖八地倒在道旁……
我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顷刻间我的脑海里闪现着几个硕大的字眼“人民的力量”。我即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照相机，找到了指挥员林真，要求拍照。林真为难了，对我说：“你不能照，这样太危险了，你一照，灯光一闪，如果暴露了目标，会把整个战斗计划打乱了。”
林真说：“这样吧，咱们先破路，等破到最后的时候，你再拍照。”为防万一，保护破路民工的安全，指挥员林真部署兵力，悄悄地埋伏在北面碉堡的四周，用一挺轻机枪，把碉堡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吊桥给封锁起来。
战争年代在战地摄影是十分危险的。当时没有今天拥有的各式先进的照相闪光器材，当时最好的摄影设备是镁光机，这种机器靠摩擦火石打着镁光粉来闪光照明，就在火石和镁光粉接触的一刹那。会“嘭”的一声发出爆响，紧随其后，一团火焰会腾空而起。……我对林真说：“你得配合我，我的镁光粉打不着了，到时候你帮我用火柴点着。”……林真告诉民工们：“一会儿要照相了。照相的时候会发出像放炮一样的响声，还会起来一团火，你们不要害怕。这不是敌人的炮打来了，是我们自己人照相时放的火，没有这团火，就照不成像了。”随后，我和林真拉开了三四米远的距离，按照预定的“一二”口令，林真划着火柴点燃镁光粉，与此同时，随着快门“咔嚓”一声，这张在今天看来仍然震撼人心的照片终于完成了。
在李峰的另一篇回忆文章《弹道下的闪光》中，提到当时部队进发地点是“敌占区山西省忻州南边的铁路沿线”。忻州在抗战时期应该叫忻县，是同蒲路北段的一个县城。
李峰文中所说的“部队指挥员、团政治处主任林真”，应该是指林真少将。他在抗日战争时期曾任晋察冀军区第二军分区教导队政治教员，第十九团政治处干部教育股股长，第四十三团政治处主任。由此判断，当时执行破袭同蒲铁路任务的“一个团”很可能是晋察冀军区第二军分区第四十三团。
在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又有多篇关于李峰拍摄《切断敌人的供给线》(有的文章中又称作《铁路大翻身》)的访谈记录面世。众多访谈录所记述的《切断敌人的供给线》这幅照片的拍摄经过，与李峰前两文的叙述基本一致。在《中国记者》2005年07期发表《留下人民抗战的历史画面——访新华社著名记者李峰》一文中，还附有一幅“李峰同志介绍当年拍摄《切断敌人的供给线》情景”的照片(如图2)。
从李峰的回忆中可以确定，他在忻州南同蒲路拍摄的抗日军民掀翻铁路的照片只有一幅。但这幅照片除了《切断敌人的供给线》外，还有不同的名称，例如在《穆青传》一书中，就有这样一段文字：
有一位叫李峰的记者，早年在部队上做摄影工作。1944年夏天，他随军在同蒲路沿线拍摄下的广大群众为阻击日寇掀翻铁轨的镜头。不断被收入多种摄影作品和历史展览，这幅被题为《人民的力量》的照片，成为抗日战争在人民心中最深刻的印象之一。
这里所说的《人民的力量》，应该就是《切断敌人的供给线》。
还有的媒体称之为《铁路大翻身》。
这几个名称虽然不同，但都没有歪曲照片所反映的史实——
1944年，拍摄地点是同蒲路听州南段。这幅照片所反映的史实应该是1944年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军民破袭同蒲路。教科书可以将其命名为“抗日军民破袭铁路”或“抗日军民破袭铁路线”，却不应该把它作为百团大战中的一个镜头。而台儿庄大战纪念馆把这幅照片改名叫“我军民破坏胶济铁路部分路段”本身就是一个错
[中图分类号]G6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0457—6241(2010)13—0054—04
不久前，我在枣庄参观“台儿庄大战纪念馆”时，发现该馆展厅内有一幅初中历史教科书中的插图。不过，人教版教科书是在讲述百团大战时引用此图，可是这幅照片却出现在“台儿庄大战纪念馆”的展厅里。再看照片下面的文字标注竟是“我军民破坏胶济铁路部分路段”。难道是教科书搞错了?我不仅心生疑窦。
为进一步确认教科书中的这幅照片，我翻看了几种版本的初中历史教科书。发现人教版和北师大版的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都引用了这幅照片(图1)。在人教版《中国历史》八年级上册第16课《血肉筑长城》的“百团大战”一目(第83页)中，照片下面的标注是“抗日军民破袭铁路”。在北师大版《历史》八年级上册第19课《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新的长城》的“百团大战”一目(第99页)中，照片下面的标注是“抗日军民破袭铁路线”。
单从标注名称看，这两版教科书都没有什么问题，把这幅照片编排在“百团大战”一目，显然是把这幅照片当做百团大战的一个场景。这幅照片究竟拍摄于何时呢?
经过一番查询，结果让我十分震惊：二者都搞错了。
台儿庄战役发生在1938年3至4月，历时半个多月。百团大战发生在1940年8月20日至12月5日，历时3个半月(亦说1940年8月20日至1941年1月24日，历时5个多月)。但这幅照片的拍摄时间却是1944年。
这幅照片的原名叫《切断敌人的供给线》，其拍摄者叫李峰，河北藁城人，1925年12月出生，1940年参加革命，从事新闻工作50多年，曾担任过新华社国内新闻编辑部主任，领导创办了“中华第一刊”《半月谈》杂志，还主持创办了《经济参考报》。这幅“走向世界”的战地摄影名作，正是年仅19岁的八路军战地摄影记者李峰于1944年在山西忻州南同蒲铁路路段拍摄的。
笔者搜集到了多篇讲述照片《切断敌人的供给线》拍摄过程的文章。在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时，李峰本人的回忆文章一《一张抗战照片的诞生》中所附照片正是图1。文中这样写道：
在纪念抗日战争及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的日子里，我拍摄的《切断敌人的供给线》这张照片(见图)，曾多次在电视台的节目中展现出来，半个世纪以来，由于这张照片比较有名，被摄影界称是一张“文献性”作品，它高悬在《卢沟桥抗日战争纪念馆》和《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里，照片的画面向中外参观者显示了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英雄气概，它出现在《革命战争摄影作品选集》等全国大型影集或影展中，因而传遍全国，走向世界。这张照片是怎样诞生的呢?
1944年，我作为晋察冀第二军分区政治部的一名战地摄影记者，被派到下属一个团里参加战斗。记得是在夏秋之交的一天，部队突然接到命令，集结当地五六十名民工，从驻地河北平山县黄泥岗出发，向同蒲路方向进军。……部队经过两个晚上的急行军，到了第三个夜晚，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同蒲铁路道旁。
部队指挥员、团政治处主任林真发出了战斗命令：破坏铁路，切断敌人交通。只见战士们和同来的60名民工，借着昏暗的月光，用最原始的工具——两把钳子拧开一段铁道上的螺钉，然后齐心奋力地将铁轨连带枕木变成了麻花，横七竖八地倒在道旁……
我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顷刻间我的脑海里闪现着几个硕大的字眼“人民的力量”。我即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照相机，找到了指挥员林真，要求拍照。林真为难了，对我说：“你不能照，这样太危险了，你一照，灯光一闪，如果暴露了目标，会把整个战斗计划打乱了。”
林真说：“这样吧，咱们先破路，等破到最后的时候，你再拍照。”为防万一，保护破路民工的安全，指挥员林真部署兵力，悄悄地埋伏在北面碉堡的四周，用一挺轻机枪，把碉堡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吊桥给封锁起来。
战争年代在战地摄影是十分危险的。当时没有今天拥有的各式先进的照相闪光器材，当时最好的摄影设备是镁光机，这种机器靠摩擦火石打着镁光粉来闪光照明，就在火石和镁光粉接触的一刹那。会“嘭”的一声发出爆响，紧随其后，一团火焰会腾空而起。……我对林真说：“你得配合我，我的镁光粉打不着了，到时候你帮我用火柴点着。”……林真告诉民工们：“一会儿要照相了。照相的时候会发出像放炮一样的响声，还会起来一团火，你们不要害怕。这不是敌人的炮打来了，是我们自己人照相时放的火，没有这团火，就照不成像了。”随后，我和林真拉开了三四米远的距离，按照预定的“一二”口令，林真划着火柴点燃镁光粉，与此同时，随着快门“咔嚓”一声，这张在今天看来仍然震撼人心的照片终于完成了。
在李峰的另一篇回忆文章《弹道下的闪光》中，提到当时部队进发地点是“敌占区山西省忻州南边的铁路沿线”。忻州在抗战时期应该叫忻县，是同蒲路北段的一个县城。
李峰文中所说的“部队指挥员、团政治处主任林真”，应该是指林真少将。他在抗日战争时期曾任晋察冀军区第二军分区教导队政治教员，第十九团政治处干部教育股股长，第四十三团政治处主任。由此判断，当时执行破袭同蒲铁路任务的“一个团”很可能是晋察冀军区第二军分区第四十三团。
在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又有多篇关于李峰拍摄《切断敌人的供给线》(有的文章中又称作《铁路大翻身》)的访谈记录面世。众多访谈录所记述的《切断敌人的供给线》这幅照片的拍摄经过，与李峰前两文的叙述基本一致。在《中国记者》2005年07期发表《留下人民抗战的历史画面——访新华社著名记者李峰》一文中，还附有一幅“李峰同志介绍当年拍摄《切断敌人的供给线》情景”的照片(如图2)。
从李峰的回忆中可以确定，他在忻州南同蒲路拍摄的抗日军民掀翻铁路的照片只有一幅。但这幅照片除了《切断敌人的供给线》外，还有不同的名称，例如在《穆青传》一书中，就有这样一段文字：
有一位叫李峰的记者，早年在部队上做摄影工作。1944年夏天，他随军在同蒲路沿线拍摄下的广大群众为阻击日寇掀翻铁轨的镜头。不断被收入多种摄影作品和历史展览，这幅被题为《人民的力量》的照片，成为抗日战争在人民心中最深刻的印象之一。
这里所说的《人民的力量》，应该就是《切断敌人的供给线》。
还有的媒体称之为《铁路大翻身》。
这几个名称虽然不同，但都没有歪曲照片所反映的史实——
1944年，拍摄地点是同蒲路听州南段。这幅照片所反映的史实应该是1944年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军民破袭同蒲路。教科书可以将其命名为“抗日军民破袭铁路”或“抗日军民破袭铁路线”，却不应该把它作为百团大战中的一个镜头。而台儿庄大战纪念馆把这幅照片改名叫“我军民破坏胶济铁路部分路段”本身就是一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