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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里的女性专用安检通道、地铁里的“女性车厢”……越来越多的“女性专用”正在我们的城市公共空间里出现。
勇于试验认定的价值,往往就要勇于直面非议。比如广州地铁里的“女性车厢”,因为是“专用”,便成为了男性行为自觉的试金石,不断给舆论提供讨论的材料,3月4日,甚至连《纽约时报》都在报道它的运行效果。而在这一点上,深圳就表现得“中庸”了许多,深圳地铁的部分车厢是女性“优先”而非“专用”,即便如此,同样未能免于争议。
对女性的尊重与优遇无疑是“女性车厢”、“女性安检通道”的首要考虑,但所有便利女性的措施最终也会关联上城市效率。一个高效运转的城市,无论对于男女市民都将更舒适,若能同时照顾需要被照顾的群体,就是锦上添花了。
所以一个问题比女性该不该优先、优先如何实现更具有基本性,那就是“城市应该如何处理性别、效率与公平?”
“划算”的女士优先
现代女性在城市公共空间里遭受的种种不便,可能是她们的父母一代所难以预料的。一个最普遍的经验就是,当电影散场时,女洗手间门口的长队往往让后来者倒吸一口冷气。还有其它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一位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在冲出早高峰的北京地铁一号线车厢后,发现腰带不翼而飞。
不过很多女性的经历就没那么好笑了。《中国青年报》2015年的一项调查显示,过半女性在公共交通工具内遭受过“不正当触摸”行为。
每天约1100万人次乘坐北京地铁,上海地铁的日均客流也超过了千万人次,在广州这一数字则为800万人次左右。以其中绝对数字最小的广州为例,高峰期间,平均每个车厢里有310名乘客。310人是最大型号的地铁车厢能够容纳的最大人数,满载的车厢就意味着,你的脸可能紧紧贴在别人的背包上,连口袋里的手机都别想掏出来。
如果你的脸贴的不是别人的背包,而是别人的身体呢?这一时刻让人几乎丧失了尊严,而且不分性别。女性的尊严问题之所以被首先拿到桌面上,是因为在一片混乱之中,女性更注重保护自己。
女性投诉“性骚扰”的比例一直在上升。在处理此类投诉时,执法人员也常常因车厢内人员密度实在太高、粗暴进出等现实情况,难以做出“是非判断”—毕竟大家都在挤,谁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而地铁中断运营、人群围观聚集等问题却随之而来。
在日本,一旦女性报警说遭到“性骚扰”,列车就必须停下来,等待警察来处理。地铁运营为此遭受了重大损失。地铁公司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从2001年起逐步在东京20多条线路上开辟了女性车厢。在这些线路上,从初始发车到上午九点半之前,女性车厢仅女性和12岁以下的男性可以乘坐。在部分特别拥挤的线路,晚高峰时段也开启了女性车厢。
对于现代城市来说,首要问题就是运转的效率。城市里的劳动力和工具、资源,必须要运输到生产的位置上去,如果这些线路停摆,城市的生命则面临“窒息”,性别优先通道,也必须同时着眼于应对这一问题。
像出现在北京首都机场、广州白云机场、深圳宝安机场、昆明长水机场的“女性安检通道”,一方面希望更好保护女性旅客的隐私,一方面是为了提高通行效率。公开数据显示,首都机场开通女性安检通道后,旅客通行速度提升15%左右。这一数字在宝安机场、长水机场均为25%。
斯德哥尔摩的“扫雪”故事更具代表性。一旦遇上冰雪天气,该市最先除雪的不是机动车道,而是人行道、自行车道、公交车站和学校及幼儿园门前的道路。这个先后顺序被称作“性别平衡扫雪法”。因为女性在步行、骑车和坐公交车的斯德哥尔摩市民当中占多数。
首都机场开通女性安检通道后,旅客通行速度提升15%左右。这一数字在宝安机场、长水机场均为25%。
该市的副市长丹尼尔·海尔登说,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保障妇女权益,也是从经济方面着想。他解释道,在斯德哥尔摩,道路结冰或有积雪的时候,受伤的行人总是比开车的人多。如果算一算医疗费用和缺勤误工造成的损失,就会发现先清扫人行道在经济上是划算的。
女士优先背后
判断一项公共决策的优劣,发起机构的初衷不能被忽视,但效果往往更能说明问题。无论是日本、瑞典还是中国,为女性专门开辟更加便捷、更加有尊严的城市空间,这是毋庸置疑的良好愿望。但是,从公共服务的效率来衡量,不同的女性优遇空间,达成的效果并不一样。
比如地铁的女性车厢存在争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并没有真正提高早高峰的通勤效率,哪怕是赞成女性拥有优待权利的人,对此也会有保留意见。
以广州地铁为例,一列地铁共30个屏蔽门,2-5号共4个屏蔽门为通往女性车厢(一般是单次列车的首或尾车厢)的通道,那么女性上车的机会依然是30个屏蔽门,但男性上车的机会减少到26个。在早高峰期间,30个屏蔽门的机会已经无法保证“一次上车”,26个屏蔽门则让排队的男性更加焦虑。
一位在广州地铁1号线排队候车的男性乘客告诉《南风窗》记者,他选择乘坐地铁,而不是开车或者坐公交车,主要目的就是看重地铁“准时”,不会让自己迟到。迟到意味着工资的一部分被扣除,意味着评不上月度奖金或季度奖金,也意味着耽误了重要的项目会议。
不少男性乘客进入女性車厢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们并非是想占女性便宜的猥琐之徒,也并非有意把地铁工作人员的提醒当成耳边风,只是现实迫使他们面临最简单的选择:要么迟到,要么进入没有法律约束力、也几乎没有道德约束力的女性专属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