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你那一脸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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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见到你时/你才呱呱落地第三天/我也年方六龄/说实话/那会你并不漂亮/更不可爱
  我们罕有青梅竹马/因为两家相距挺远/往来也不太多/但我总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正如你看着我成年一样
  彼此的大人也开过玩笑/彼此的心湖也泛过涟漪/如今你成了别人的新娘/我得继续寻找归宿
  ——《姽婳干妹》
  上面这首小诗,选自我多年前出版的一部诗集《勇士也抒情》。倒数第二行“别人的新娘”,原句是“昨日新娘”。“姽婳”一词,参见《词源》,音同“鬼画”,“静好貌”,既娴静又美丽的意思。战国时楚国宋玉《神女赋》:“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清朝王士祯诗句:“敬亭如静女,姽婳有馀态。”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这是戴望舒的名篇。当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么一首诗歌。如今,我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么一篇文章。
  我的老家在湘中南地区,那是全县最偏远贫穷、交通最落后的一个地方。它的名字之中有个“冲”字。我们去本县城读书、办事、购物、走亲戚,或途经县城,当人家问我们是哪里人时,我们一说什么什么“冲”,他們就明白了:“嗬,原来是那儿呀!”“冲”者,两旁崇山峻岭,中间夹着一条狭窄的谷地,山道弯弯,漫漫延伸到谷地的最深处。因为湖南大部分地区属江南丘陵,地形崎岖,山水复杂,所以多这种“冲”。如建国之初的两位主席,一个的老家叫“韶山冲”,另一个的老家叫“炭子冲”。
  我家与干妹家同属一个行政乡(过去叫“公社”)。虽然一个乡的面积并不大,充其量也就十余平方公里,但是,由于山高谷深、交通落后,行动起来挺不方便。我家与干妹家分属两个不同的“冲”,中间隔着数座岭峦、数条小河,虽说直线距离不过几千米,可走起来也颇辛苦,爬山涉水,搞得气喘吁吁,所以我家与她家、我与她,平时往来确实不多。
  干妹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曾经交往很多,意气相投,就成了朋友。她父亲比我父亲略小一些,而结婚要晚得多。当她出生后,他俩就订了个“君子协定”,即让她认我父亲作干爸(我们那儿叫“亲爷”)。其实,她比我小好几岁,比我弟弟、妹妹都小。这样,她就叫我父母为“爸”、“妈”,叫我们兄妹为“哥哥”、“姐姐”;我的父母则叫她“亲女”。而我们兄妹则叫她父亲为“亲叔叔”(方言叫“满满”),叫她母亲为“亲婶子”,叫她“亲妹妹”也就是“干妹”。
  干妹刚出生不久,我便代表全家去看她。那是我第一次去她家,走了许多蜿蜒而狭窄的山路才到。她家所在的“冲”,比我家那儿风光美丽得多。村子背后是崔嵬、苍翠的高山,门口是清澈、潺潺的溪流。早上,旭日初升,炊烟袅袅;傍晚,夕阳映山,凉风习习。那田园牧笛,那鸡鸣狗吠,显得非常恬静、秀丽。说实在的,我也是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但这么可观的山村美景,平日也很少见到。
  在我的诗中说:“说实话/那时你并不美丽/更不可爱”。当然,一个才出生的婴儿,眼睛还没张开,头发又黄又短又乱,全身通红,而且不时地哭、不时地大小便,怎么可能美丽、可爱呢?但是,到后来,当她长成幼女、少女、大姑娘时,就蛮好看了。因为,我的亲婶子亦就是她妈妈,生得也挺俊俏的。何况,她生在那么一个山水秀丽、风光宜人的地方,钟灵毓秀,不出落得姿色出众才怪!
  后来,我还去过他们那里几次。那时我正读小学,我爸一个同事的儿子转学到了我们班,他跟我干妹家在一个村子,且同姓同辈。我去他家玩,顺便就去看干妹和她父母。那时,干妹渐渐长大了,亦慢慢好看起来。她的小嘴巴、小鼻子、小脸蛋、小耳朵、大眼睛,显得小巧玲珑、秀气娇嫩,煞是可爱。
  再后来,我由于长年在外奔波、求学与工作,加上父亲调动单位,就很少回家,很少去老家看看,更甭说去她家玩了。这样,我也很少见到她了。
  不过,按我们那里的习俗,干女儿、干儿子,跟女儿、儿子是一样的,每年春节都要给干爸、干妈拜年,向他们请安、问好。这是个礼数。所以,干妹从出生那年至今,几乎每年正月初一、初二或推后某一天,都要到我家来玩,给我父母拜年。另外,当我父母过生日,她也得来给他们祝寿。但有好多次,我或者上学了或者去走亲戚了,没有遇上她。
  偶尔在家里碰到干妹,我见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身材发育得很匀称,五官又标准,眉清目秀,皮肤白白的,且带着一种纯朴、自然的羞涩,让人心动。她见了我就叫“哥哥”,甜甜的,还脸红,太好看了。吃饭时,她会不时地用眼光偷偷瞟我,秋波宛转,很是心意绵绵。
  她送过我家几张自己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我收藏着。别人看了后总是会问的:“哪里来的美女?”当听说是我认的干妹时,他们马上表示羡慕:“说不准是你们父母订的娃娃亲吧?”这我哪儿懂,因为父母从没说过。
  再后来,我偶尔寒、暑假回家,屡屡听父母说,干妹读书不好,家里送不起,送也没希望,辍学了;干妹去广东打工了;干妹嫁给了我们村里的一个小子,他们一同在广东打工,认识了,然后结婚了;那小子比我与我弟都小,与我同姓且同辈;那小子家在我们村里口碑不是很好,但与我家倒没什么过节;有一次他们小两口来我家拜年,那小子头回叫了我父亲一声“爸”,叫得很不情愿、很勉强、很难受,我弟弟、妹妹在旁边见了,觉得很滑稽、很别扭,好笑极了……
  我跟干妹离得越来越遥远了!
  前些年,我快大学毕业时,回家过年,终于又碰到了干妹,她与小丈夫一道来我家拜年。我打量他俩,也觉得挺滑稽、挺别扭的,心想:“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成了夫妻呢?”后来他俩离开后,我们家人还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这两人我们原来都熟悉,但那时是单独跟他俩当中的一个交往,如今却变成同他俩的交往了。
  这时,干妹叫我“哥哥”时仍然甜甜的,也脸红;吃饭时,她还会不时偷偷瞟我,而我的心依然会没来由地有些触动。这种感觉挺微妙的。
  干妹姓zeng,如今都快三十岁了。
  那么,今天我写这篇短文,目的只是纪念自己的一个遥远、单纯、美好的故事,它带着乡村的芳香与泥土的清新、童儿的青涩,是真实生活的记录。它是一个有关心情的回忆,却与爱情绝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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