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岗村“大包干”的第一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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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兰考、安徽凤阳,是两个穷名远扬的地方,曾“盛产”要饭花子。
  后来,兰考来了个焦裕禄,带领乡亲们摆脱贫困,积劳成疾,壮烈殉职,成为“中国县委书记的好榜样”;凤阳来了个县长吉诏宏,深入基层,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顶着各种压力,“甘从头顶落乌纱”,偷偷扶持小岗村的分田到户,成为全国“大包干”的“第一推手”。
  2012年12月,吉诏宏病逝,曾任凤阳县副县长的沈维骥(后来任滁州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在吊唁簿上深情地写道:“农村改革开放伊始,吉公甘冒巨大政治风险,力排诽议,勇抗干扰,察民情、体民意,是凤阳小岗村‘大包干’农村改革的积极倡导谏言者,执着追求者,振臂而鼓与呼者,参与实践者,一线组织指挥者。”吉诏宏“心中有党、心中有民、心中有责”、“真正成为带领人民群众战风险、渡难关的主心骨”,堪称“中国县长的好榜样”。
  要饭怎能怪老百姓
  1978年2月中旬,春节刚过,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吉诏宏被任命为中共凤阳县委副书记、革委会主任(后来改称县长)。走马上任的他,经常看见老乡成群结队、身背花鼓外出要饭;多次接到许多周边县市打来的电报、电话,要求凤阳派人赶紧把“要饭花子”接回来,以免给社会主义抹黑,影响当地治安;时常听到干部们议论:凤阳人农闲逃荒要饭,是一个传统……
  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为什么淮河岸边的凤阳,偏偏成了乞丐窝?
  经过走村串户深入调研,吉诏宏找到了答案。一次会議上,他慷慨陈词:凤阳史称钟离,历史悠久,物产丰饶。清光绪年间编纂的《凤阳县志》上讲:南乡多水田,宜稻;淮水南北岸多旱地,宜豆与秫;麦则南北皆宜也。民风亦淳朴,无好勇斗狠之习。请问,谁家有吃有喝,愿意丢人现眼去乞讨?……要饭不能怪老百姓,应怪我们这些公仆。是我们没本事让他们把生产搞好,把肚皮填饱!
  同年4月,春暖花开,正是农忙季节。吉诏宏来到梨园公社小岗队,只见农田里人影稀少,干活的大都是老弱病残,壮劳力大多外出要饭去了;村庄里死气沉沉,榆树皮、柳树皮全被剥掉充饥,露出木质,白花花的糁人。许多家有锅无灶,有被无床,有井无桶。好多户缺门少窗,春风吹过黑洞洞的空门土窗,一张张“大口”发出的声音,就像饿汉的呻吟。
  陪同考察的区委书记、公社书记介绍道:梨园公社是凤阳县最穷的公社,小岗队又是梨园公社最穷的生产队。1959年到1961年,三年间,小岗村饿死67人,6家绝户。现有18户,17户讨过饭。连续23年没上交过一粒公粮。前不久,小岗队偷偷将土地分包到组,而且,这些生产组不是父子组,就是兄弟组,实际上是明组暗户,分田单干,破坏“一大二公”,简直无法无天。我们准备抓住这个反面典型,坚决刹住这股歪风……
  吉诏宏沉思了一会儿,明确指示:中央三令五申,不许包产到户,不许分田单干。但小岗村可能是穷怕饿急了。不妨让他们干干看。全县3616个生产队,一个小岗队无碍大局。
  后来,吉诏宏又多次到小岗队打气鼓劲,帮助他们解决生产生活中遇到的一些具体困难。
  由于明组暗户得到县长(县委“二把手”)的默许,小岗人胆子更壮了。11月24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18个户主在契约上按了红手印,将土地、农具、牲口等按人头分到各家……
  1978年是“大包干”第一年,小岗村旗开得胜,当年就收获粮食13.3万斤,是过去5年粮产量的总和;油料3.5万斤,是过去20年的总和;完成征购任务2万多斤,超额7倍多。人均年收入400多元,是上一年的18倍。农民们高兴地说:包产到户一年翻身,包产到组三年翻身,“大呼隆”(形容做事虚张声势,很少实效)永世不得翻身。
  试验两三年,总比讨饭好
  小岗村冒尖后,社会上议论纷纷。有人赞叹:大包干、大包干,直来直去不拐弯;保证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也有人批评:大包干,方向偏。耕地累死牛,用水打破头,拖拉机不用了,大片土地成了花布头。
  从乡村到城镇,从基层到机关,“大包干”的“赞成派”与“反对派”唾沫星子飞溅,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素来稳健的县委领导也坐不住了,1979年2月17日下午,凤阳县委召开常委会,专门讨论“大包干”的是与非,统一思想。吉诏宏是赞成派的代表,“鼓与呼”最为积极。
  一番热烈地讨论之后,常委们意见并不统一。按照组织原则,举手表决。结果是,12名常委,9人赞成,2人反对,1人弃权。
  会议结束,为慎重起见,吉诏宏给地委书记王郁昭挂了电话。王书记说:省委书记万里就在滁县,明天去凤阳,你当面向他报告。2月18日,在县委招待所会议室,吉诏宏一五一十地向万里做了汇报:小岗等生产队“包产到户”,一年翻身见效,震动了全县人民和广大基层干部,大家一致要求搞“大包干”试验。万里一边听,一边记。最后,吉诏宏请求道:“我们县委要求能批准我们试验两三年,总比讨饭好。”万里站起身来,语气果敢地说:“好,我今天就批准你们试试看!”
  从此,“大包干”步入快车道,在凤阳迅速推开。3月份,全县推广了小岗村的经验。到了年底,县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吴庭美奉命下到小岗队,总结“大包干”。经过全面调研,他完成了《一剂必不可少的补药——小岗生产队“包干到户”的调查》:小岗村“大包干”“这件事不久也被在农村工作几十年、饱尝过酸甜苦辣的县委主要负责人知道了。他深知党的‘规矩’,更同情群众的苦衷。……他告诉公社的同志说:‘算了吧!就让他们那样干吧!’小岗队‘包干到户’办法就这样幸存下来了。”
  1980年5月,知名作家江流在报告文学《春回皖东》里写道:上文中提到的这位“把群众利益摆在第一位,积极支持群众的首创精神,为改善群众的命运勇于承担起责任的县委主要负责人”,“就是吉诏宏同志”。
  羞煞争权夺利人
  “大包干”初见成效后好评如潮,其中,多数宣传是实事求是的,但少数领导却唱起了“高调”:“大包干”之后,逃荒要饭现象在凤阳已经绝迹。吉诏宏认为:肆意批评“大包干”不对,过头宣传也不妥。于是,他就在不同场合,对“胡吹风”提出批评。不久,“吉诏宏反对‘大包干’”的议论不胫而走,四处扩散。接着,他被“调虎离山”,安排去省委党校学习,借以反省。可是,学习一结束,爱认死理的吉诏宏回到凤阳,还是继续与“胡吹风”唱“对台戏”。地委的一位领导当面批评他:“自你从党校学习回来的言行影响不好!”吉诏宏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心甘情愿做这样实事求是的人!”
  1981年,滁县地委做出决定,免去吉诏宏凤阳县委副书记、县长职务,调回滁县地区科委担任副主任,直到离休。从此,吉诏宏在“大包干”中的“第一推手”作用,再也无人提及,连《凤阳县志》等重要文献上都是空白,而他反对“大包干”之事,却通过影视、文学等作品,广泛传播。对此,他坦然面对,相信百姓心中有杆秤,历史是由人民书写的。他还专门写了一首诗,表明心迹:“失宠不改忠贞志,遭陷未移公仆心。荣辱生死全不顾,羞煞争权夺利人!”
  1988年12月,《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的第一作者、新华社社长穆青欣然题写了书法《衙斋卧听萧萧竹》,亲手赠送给吉诏宏,对他心系百姓、敢说真话的政治品格予以褒奖。
  2012年12月,吉诏宏逝世之后,他的儿女们开始整理他的遗物:一箱子大大小小、封面发黄的工作笔记,一个使用半个世纪、“伤痕累累”的公文包,一堆项南、赖少其、穆青等友人的题诗赠画,一本晚年撰写出版的《“木头人”自述》……还有一幅亲笔书写的《公仆铭》,格外拨动人的心弦:位不在高,廉政则灵;才不在钱,服务于民。斯是公仆,万民皆钦。脚步跑基层,世情入脑深;谈笑有群众,办事无私情。可以明实况、察真情,无谎报之乱耳,无偏颇之爱心。兰考焦裕禄、安徽杨效椿。智叟云:公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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