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中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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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的现有农作物中,至少有50多种来自国外。这些飘洋过海、翻山越岭来到中国的种子,不仅满足和丰富了国人的口腹之欲,还极大地影响了中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
  
  中华民族曾创造了辉煌灿烂的古代农业文明,驯化育成了大量优良的作物品种,对全人类文明的进步发挥了卓越的作用。原产于中国的水稻、大豆、粟等在当今世界的作物品种结构中仍然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在我国的现有农作物中,至少有50多种来自国外。宋以前我国引入的农作物大多原产于亚洲西部,部分原产于地中海、非洲或印度,它们大多是通过陆上丝绸之路传入。这些早期传入的农作物多为果树和蔬菜,鲜有粮食作物。从汉代开始,张骞出使西域引进胡蒜(大蒜)、胡葱、胡豆(豇豆)、苜蓿等品种,魏晋时期又引进了14种,唐时期又引进了莴苣、菠菜、西瓜等,进一步丰富了当时中国人的菜蓝子。但在中国历史上引进国外作物品种数量最多、影响最为深远的当数明末清初引种的原产于美洲的作物。
  
  明清时期“物种爆发”
  
  明清时期传入中国的美洲作物计有玉米、番薯、马铃薯、花生、向日葵、辣椒、南瓜、番茄、烟草、陆地棉、南瓜、木薯、笋瓜、西葫芦、蕉芋、佛手瓜、菜豆、菠萝、番石榴、番荔枝、番木瓜、腰果、可可、油梨、人心果、西洋参等近30种作物。它们在明弘治十二年(1499)到清末之间传入中国。从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玉米、烟草传入中国后不到100年就基本传遍全国,番薯、辣椒等用时不到200年,马铃薯因其生物学特性决定了它只能在高寒冷凉区发展种植,传播稍慢一些,其它美洲作物引种到中国后传播得都比较快。究其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人口激增,人地矛盾突出,食物供给紧张。明清以后正是我国人口高速增长时期,全国人口从明初的6500-8000万人增加到清道光年间的41000万人,再到1953年的58300万人,数百年间人口增加了9倍,而同期耕地只增加了4倍,给粮食供给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玉米、番薯和马铃薯都是耐旱、耐瘠的作物,一般粮食作物难以生存的贫瘠土壤、深山苦寒地区均可种植,而且产量高;番薯因为生长期短、适应性强,在南方一些地区几乎一年四季都可种,农民常常将它在常规作物失败后种植,对抗灾救荒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二是商品经济日益发展,农民追求更多的经济利益。亚洲棉在6~8世纪就已传入中国,它取代大麻成为我国衣被的主要原料花了几个世纪,而美洲棉只用了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极大地冲击了中国亚洲棉的生产,其重要原因就是中国近代纺织工业和对外贸易事业的发展。其他美洲作物的发展也存在同样的情况,如1917年以前,中国还没有美种弗吉尼亚烟草,但是到1920年已经栽培出27000吨,这与近代工业的兴起和商品经济的发育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作物改变中国
  
  五百年来,这些原产于美洲的作物对中国经济、社会和人民生活产生了巨大、深刻而持久的影响。
  一是增加了中国粮食作物的种类和产量,满足了日益增长的人口的需求。汉代以前,我国主要粮食作物是粟和黍,汉以后逐步演变为南方以稻米为主,北方以麦、粟和高粱为主,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明清时期,玉米、番薯、马铃薯等美洲粮食作物的引进与推广,不仅使原来不适于耕种的边际土地得到了利用,也使得人力资源得到了充分的利用。近代以后,玉米、番薯等美洲作物的生产,无论从播种面积还是总产量都快速增长。新中国建立以后,玉米作为三大作物之一的地位逐步上升,2000年超过小麦,到二十世纪末,我国已成为世界上除美国以外的第二大玉米生产国。中国六、七种最重要的粮食作物中,美洲作物数量和产量占了近三分之一,对中国粮食生产影响深远。
  二是增加了优良饲料作物的种类,为我国畜牧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隋唐以前因人地矛盾不突出,中国畜牧业仍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宋以后人多地少矛盾加剧,畜牧业发展空间日益受到挤压,中国逐渐演变为一个以种植业为主的农业国家。近二十年,中国主食供应已不是问题,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农村经济的发展需要更多的肉、蛋、奶,饲料就成为解决畜牧业发展的瓶颈。目前中国生产的玉米50%以上用作饲料,番薯、南瓜等也有相当部分用作饲料,美洲作物对促进我国畜牧生产发展也正在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三是丰富了我国蔬菜瓜果的品种,增添了人们的食物营养和饮食情趣。据统计,我国汉代栽培的蔬菜21种,魏晋时期增加到35种。南瓜、辣椒、番茄、菜豆、洋葱、荷兰豆等一些美洲原产蔬菜种类的引种,改变了我国夏季蔬菜不足的状况,成为我们今天餐桌上最常见的夏季蔬菜。
  四是丰富了我国南方果树的种类。菠萝、番木瓜、番荔枝、西洋苹果等美洲果树的引进,极大地促进了我国林业生产的发展。以菠萝为例,引种后在中国南方地区迅速发展,1940年仅台湾一省产量就占世界第三位,成为出口创汇主要果品之一。
  五是增加了食用油原料的种类,丰富了我国食用油的品味。汉代以前,我国主要是利用动物脂。芝麻传入后,开始了我国植物油生产的历史。到了宋代,油菜和大豆作为油料的价值得到重视,明清时期美洲花生和向日葵传入,成为我国五大油料作物的两种。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玉米也变成了重要食用油料作物。
  六是推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有助于增加农民的收入。
  七是吸烟成为一种社会习惯。烟草自传入中国后发展迅速。因市场需求旺盛,烟草种植与加工技术也不断发展,18世纪中后期很快形成了一些誉满神州的土特名产,如湖南的“衡烟”、北京的“油丝烟”、山西的“青烟”、云南的“兰花烟”、浙江的“奇品烟”等等。2000年中国烟草种植面积144万公顷,总产255万吨,约为世界总产的四分之一,是世界最大的烟草生产国和消费国。
  八是拓展土地利用的时间与空间,有助于提高农业集约经营的水平。因为人口的急剧增长,明清时期我国人多地少的矛盾较以前更为突出。耐瘠耐寒的美洲作物的引种,使以前不能利用的荒山、滩涂得以利用,从而增加了粮食生产的面积和产量。
  
  水土流失与烟草之害
  
  需要指出的是,美洲作物在中国的引种传播也有一些消极影响。
  一是造成水土流失,破坏了部分地区的生态环境。引进的美洲粮食作物都是耐旱耐瘠的高产作物,特别适于山区栽培。在山区一般低处种番薯,高处种玉米,更高的山则种耐“地气苦寒”的马铃薯。清中叶各省掀起流民开发山区的高潮,砍伐林木,种植玉米,森林大面积消失,遗留下荒山秃岭。水土流失,河川淤塞,下游平原耕地沙化,生产力下降。
  二是烟害。几乎在烟草传入的同时,中国古人就已认识到吸烟之害,并提出禁烟。时至今日,中国已有烟民3.5亿人,被动吸烟者达4亿多人,1993年吸烟带来的经济损失376亿元,相当于当年国家烟税92%,危害极大。
  美洲作物的引进和发展是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过程中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活动。原产于美洲的作物已经渗透到国人生活的很多方面,并将继续为我们提供更多更好的服务。
  
  作者简介:
  蒋慕东,博士,江苏省淮安市教育局中学高级教师,主要研究中国农业史。
  王思明,博士,南京农业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农业历史学会副理事长、江苏省农史研究会会长、《中国农史》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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