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早市

　　我们去缅甸时正值春节。对于国人来说，这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对于在缅甸的旅行者来说，这则是一年中最佳的旅行季节。因为没有事先预订酒店，当我和旅伴在午夜乘着大巴抵达曼德勒时，旅游手册上介绍的大小旅馆都已经满员。我们只好听三轮车夫“发配”，最终住进他介绍的旅馆。而此处糟糕的住宿条件，让我对曼德勒实在打不起精神。
　　第二天一早，我先是听到喇叭里传出的琅琅诵经声，继而是人声鼎沸的嘈杂。推开窗子，发现诵经声来自旅馆旁边的寺庙；从窗口望过去，寺庙里的大金塔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而嘈杂声来自楼下熙熙攘攘的早市。宗教与市集的搭配，是曼德勒早市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我在曼德勒最大的惊喜。
　　旅馆老板为我指路：你看，金顶寺庙就在市场东边，弯弯绕的市场里，几乎任何一条路都能抵达；如果怕迷路，只要认准那个金色的塔顶就能找到寺庙。年轻的老板一边给我指路，一边问我，你要不要先去寺庙朝拜、献花，然后再逛市集，我们当地人都是这么做的。原来，那华美的金顶寺庙几乎成为这个偌大市集的一部分，人们来早市的目的，有一半也许是因为它。
　　游逛在熙熙攘攘的市集里，我们看到一条专门卖花的街道；站在路口望过去，满眼的姹紫嫣红，除了玫瑰、康乃馨、雏菊外，还有很多竟叫不上名字的鲜花在吐露芬芳。许多清晨前往寺庙朝拜的当地人，都会在这条街上买花，这些沾着露水的绚丽色彩，会被供奉到佛像面前。卖花的阿婆、姑娘也都知道自己正做着一件与佛结缘的事情，各个也都笑面如花。花不仅可以成束购买，很多还被精心地打成捆，或者穿成串，一团团、一串串地卖。在金顶寺里很多佛像脖子上挂着的小小花环，其实都出自这里；茉莉花散发出温婉的香气，迂回地飘荡在佛殿里，是比香水更天然的香料，使得人神共悦。一位卖花的阿婆看我实在喜欢，就将我拉过去，在我手腕系上一串粉色的小花。我有些惊慌地推辞，阿婆笑呵呵地摆手示意说不要钱，那份骨子里的热情好客，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也让我对缅甸人多了几分好感。
　　后来我想，这个几条街区的偌大早市，也许每天都和我一样，是被寺庙的诵经声唤醒的吧。它与旁边古老的寺庙交融并存，很难说清谁更属于谁；但毫无疑问，因为这样的共存格局，更多的当地人愿意光顾这个早市，因为朝拜和购物都是缅甸人的头等大事。

市场万般色彩

　　与东南亚其他城市的市场相比，曼德勒早市有着难得的淳朴。整个市场谈不上漂亮，以出售当地水果、蔬菜、小吃、生鲜海产及日常用品为主，所以顾客百分之九十为当地百姓，像我这样混迹其中的游客，实属罕见。虽然曼德勒市场里兜售着最为平常的东西，但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色彩和意趣在这里混搭交叠。以卖蔬菜水果为例，有些摊位把几十筐西红柿堆叠在一起卖，店主则端坐正中，像漂浮在红色西红柿海洋里；有的摊主把仅有的几斤尖椒按大小分堆，整整齐齐均匀码放，呈现出规则的美；那些漂亮鲜嫩的草莓，早被装在藤编的小盒里，摆放方式充满仪式感。这些蕴藏于杂乱外表下的细节，触动着每个人的生活神经，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被吸引、被打动。
　　除了蔬菜、鲜花，早市上的小吃也令人大开眼界。很多当地人一早前来不仅是为了采购物资，在街边舒服地吃顿早饭也是关键。所以大大小小的街头小吃摊在早晨都很热闹。只是我带着一个不够坚强的胃，面对那些琳琅满目的品种，实在没胆量品尝，但看看也是好的，热情开朗的缅甸人一般并不介意。
　　过了中午11点，市场中的人流开始逐渐退潮。做买卖的妇女们头顶硕大竹筐，开始匆匆往家赶，只剩少量的固定摊位还在驻守。曼德勒的早市，像一个开放的民间色彩殿堂，又像一个淳朴的生活课堂，在每日迎来送往的喧嚣里，在无尽流转的光阴中，坚守着生活原初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