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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是从同学米多多的讲述中知道白米山的。
那座山很高，长年雾霭缭绕。山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树，最老的古树四人才合抱得过来，有五百多岁呢。山坡上覆盖着一人多高的红茅草，风吹过，草浪便一波一波地涌动起来。草中随时可能蹿出野猪、野兔，或飞出一只色彩艳丽的鸟，挺吓人却又给你一种意外的惊喜。
米多多的爷爷就住在山脚下。
其实，米多多的父母一直试图说服老人，想接他到城里住。
“待在你们城里人那鸽子笼里，还不把人憋死。这是老祖宗住的地方，我不能走，死也要死在这里。”老人固执得很。
再说白米山腰。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其间有无数的鸟儿在鸣啭。竹林里住着一个神秘的狐狸家族。这个家族的狐狸大概有二十多只呢。
狐狸家族与米家有仇。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那时还是清朝呢，够久远的了吧。有一天，有一位穿马甲长衫梳了根细长辫子的老者来到米家。他说要借《三字经》回去看，三个月后还，还强调说要写一纸借据。
但米多多爷爷的爷爷没有借。那时书很珍贵，不像现在这么多，而且穷人根本买不起。米家一共也就三本书，是专门留着给自家孩子看的，当然不舍得轻易借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看了就还你，而且不会破损一页纸。如果损坏了，一定赔你。这，我可以在借据里注明。”老者面露不悦。
“那也不行，我们家的书不借人呀。”书是米多多爷爷的爷爷在山外一位老员外家打工时得到的。老员外见这位雇工喜欢书，活干得又地道，就把这几本书赠送给了他。
米多多爷爷的爷爷如获至宝。其实他大字不识一个，但是非常崇拜读书人，并且十分期望自己的后人能够成为知书识礼的文人。
“小气鬼！”那位老者脸色铁青，转身走了。
“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米多多爷爷的爷爷在他身后拱手道。
其实来的是一只老狐狸，长衫细辫老者是它幻出的人形。米多多爷爷的爷爷认出来了，但未敢道破。
这以后，米家就常遇到一些倒霉的事儿。鸡、鸭和鹅不时失踪。失踪了，就再也不回来了。鸡窝里明明有几个蛋，但人一转身，那些蛋就没了。
“岂有此理，实在太过分了。”米多多爷爷的爷爷是火暴脾气，他怒发冲冠，拿了墙上的火铳就去了山上。他要找竹林里的狐狸算账。
“呯呯”的枪声响了，硝烟在竹林里弥漫开来。
后来，米多多爷爷的爷爷打伤了一只狐狸的腿，其他狐狸则四散而逃。
米家安宁了，但只是短暂的安宁。两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米家的草屋被蹊跷燃起的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也亏发现得早，否则一家人就葬身火海了。
狐狸们又“杀”回来了。
这之后，米家与狐狸家族不断有战争发生。
战争，显然是夸大其辞的说法。
二
我对米多多所说故事的真实性一直是怀疑的。故事流传愈久远，这里面人为添加的传奇元素就愈重了。
因为爱较真，喜欢抬杠子，我的言行在班里颇为人诟病，甚至有人因此与我绝交。米多多是我不算多的朋友中的一个，而且是最要好的一个，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所以缄口不语了。
姑妄听之吧，我对自己说。
暑假时，米多多又去了白米山。
爷爷对孙子的到来很高兴，烧了丰盛的菜招待他，有板栗红烧肉、白斩鸡、炖野兔、蘑菇鸡蛋汤，分量特足。老人还逼孙子喝了自家酿制的米酒。
米多多说不能喝，爷爷还生气了，瞪眼道：“你小子是不是米家的后人？米家人谁不能喝酒？就你老子差一些，可他也能喝三大碗呢。”
于是，米多多喝了。米酒口感很好，甜，醇厚绵长，但后劲也大。那晚，米多多喝醉了。头重脚轻，步履踉跄，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床。
早晨醒来时，爷爷已经去地里了。
屋外传来狗的狂吠。
米多多开门。看家狗老黑正凶猛地追咬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并不恋战，手拿着一根细竹竿，且战且退。老黑见米多多出来，咬得更凶。
米多多喝退了老黑。
老黑觉得委屈，在几步之外狂吠，似乎在责怪小主人不辨是非。
那少年很瘦，额宽颏尖，脸上一对眼弯而细。他右腿上流了血，显然是被狗咬了。米多多连声道歉，并从家里找来了红药水和云南白药给少年搽了伤口。
奇怪的是，少年自始至终未说话。
后来，他跛着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爷爷回来后，很肯定地告诉他，那是一只狐狸。
“狐狸，你说被老黑咬伤的少年是狐狸？”米多多不敢相信。
“是的，不会错。”爷爷肯定地点了点头。
下午，爷爷没有外出。他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火铳，然后很认真地往枪筒里填了火药和铁砂。
“准备打狐狸？”米多多问。
爷爷点了点头。
“可是——”
“你这些日尽量待在家里，要出去一定要带上老黑。”爷爷关照米多多说。
那一夜，狗吠得特别厉害。
米多多起床，发现爷爷端着火铳守在窗口，眼睛直直地看着外面。
“爷爷，别打它们了，好不好？”
“不打，它们可不会让我们安生的。这东西报复心重得很。”
老黑吠得凄厉起来，但声音似乎渐渐远去。后来就没了声音。
爷爷开门出去。
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静得怕人，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老黑，老黑！”
狗并没有回应爷爷。
“这老黑去了哪里？”爷爷又回到了屋里。再也没见动静，于是关灯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米多多意外地发现门外的石桌上放了一只山鸡、一只野兔，还有几十个鸟蛋。这是谁送的？
我是从同学米多多的讲述中知道白米山的。
那座山很高，长年雾霭缭绕。山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树，最老的古树四人才合抱得过来，有五百多岁呢。山坡上覆盖着一人多高的红茅草，风吹过，草浪便一波一波地涌动起来。草中随时可能蹿出野猪、野兔，或飞出一只色彩艳丽的鸟，挺吓人却又给你一种意外的惊喜。
米多多的爷爷就住在山脚下。
其实，米多多的父母一直试图说服老人，想接他到城里住。
“待在你们城里人那鸽子笼里，还不把人憋死。这是老祖宗住的地方，我不能走，死也要死在这里。”老人固执得很。
再说白米山腰。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其间有无数的鸟儿在鸣啭。竹林里住着一个神秘的狐狸家族。这个家族的狐狸大概有二十多只呢。
狐狸家族与米家有仇。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那时还是清朝呢，够久远的了吧。有一天，有一位穿马甲长衫梳了根细长辫子的老者来到米家。他说要借《三字经》回去看，三个月后还，还强调说要写一纸借据。
但米多多爷爷的爷爷没有借。那时书很珍贵，不像现在这么多，而且穷人根本买不起。米家一共也就三本书，是专门留着给自家孩子看的，当然不舍得轻易借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看了就还你，而且不会破损一页纸。如果损坏了，一定赔你。这，我可以在借据里注明。”老者面露不悦。
“那也不行，我们家的书不借人呀。”书是米多多爷爷的爷爷在山外一位老员外家打工时得到的。老员外见这位雇工喜欢书，活干得又地道，就把这几本书赠送给了他。
米多多爷爷的爷爷如获至宝。其实他大字不识一个，但是非常崇拜读书人，并且十分期望自己的后人能够成为知书识礼的文人。
“小气鬼！”那位老者脸色铁青，转身走了。
“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米多多爷爷的爷爷在他身后拱手道。
其实来的是一只老狐狸，长衫细辫老者是它幻出的人形。米多多爷爷的爷爷认出来了，但未敢道破。
这以后，米家就常遇到一些倒霉的事儿。鸡、鸭和鹅不时失踪。失踪了，就再也不回来了。鸡窝里明明有几个蛋，但人一转身，那些蛋就没了。
“岂有此理，实在太过分了。”米多多爷爷的爷爷是火暴脾气，他怒发冲冠，拿了墙上的火铳就去了山上。他要找竹林里的狐狸算账。
“呯呯”的枪声响了，硝烟在竹林里弥漫开来。
后来，米多多爷爷的爷爷打伤了一只狐狸的腿，其他狐狸则四散而逃。
米家安宁了，但只是短暂的安宁。两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米家的草屋被蹊跷燃起的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也亏发现得早，否则一家人就葬身火海了。
狐狸们又“杀”回来了。
这之后，米家与狐狸家族不断有战争发生。
战争，显然是夸大其辞的说法。
二
我对米多多所说故事的真实性一直是怀疑的。故事流传愈久远，这里面人为添加的传奇元素就愈重了。
因为爱较真，喜欢抬杠子，我的言行在班里颇为人诟病，甚至有人因此与我绝交。米多多是我不算多的朋友中的一个，而且是最要好的一个，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所以缄口不语了。
姑妄听之吧，我对自己说。
暑假时，米多多又去了白米山。
爷爷对孙子的到来很高兴，烧了丰盛的菜招待他，有板栗红烧肉、白斩鸡、炖野兔、蘑菇鸡蛋汤，分量特足。老人还逼孙子喝了自家酿制的米酒。
米多多说不能喝，爷爷还生气了，瞪眼道：“你小子是不是米家的后人？米家人谁不能喝酒？就你老子差一些，可他也能喝三大碗呢。”
于是，米多多喝了。米酒口感很好，甜，醇厚绵长，但后劲也大。那晚，米多多喝醉了。头重脚轻，步履踉跄，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床。
早晨醒来时，爷爷已经去地里了。
屋外传来狗的狂吠。
米多多开门。看家狗老黑正凶猛地追咬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并不恋战，手拿着一根细竹竿，且战且退。老黑见米多多出来，咬得更凶。
米多多喝退了老黑。
老黑觉得委屈，在几步之外狂吠，似乎在责怪小主人不辨是非。
那少年很瘦，额宽颏尖，脸上一对眼弯而细。他右腿上流了血，显然是被狗咬了。米多多连声道歉，并从家里找来了红药水和云南白药给少年搽了伤口。
奇怪的是，少年自始至终未说话。
后来，他跛着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爷爷回来后，很肯定地告诉他，那是一只狐狸。
“狐狸，你说被老黑咬伤的少年是狐狸？”米多多不敢相信。
“是的，不会错。”爷爷肯定地点了点头。
下午，爷爷没有外出。他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火铳，然后很认真地往枪筒里填了火药和铁砂。
“准备打狐狸？”米多多问。
爷爷点了点头。
“可是——”
“你这些日尽量待在家里，要出去一定要带上老黑。”爷爷关照米多多说。
那一夜，狗吠得特别厉害。
米多多起床，发现爷爷端着火铳守在窗口，眼睛直直地看着外面。
“爷爷，别打它们了，好不好？”
“不打，它们可不会让我们安生的。这东西报复心重得很。”
老黑吠得凄厉起来，但声音似乎渐渐远去。后来就没了声音。
爷爷开门出去。
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静得怕人，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老黑，老黑！”
狗并没有回应爷爷。
“这老黑去了哪里？”爷爷又回到了屋里。再也没见动静，于是关灯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米多多意外地发现门外的石桌上放了一只山鸡、一只野兔，还有几十个鸟蛋。这是谁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