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了要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来源 :小溪流(成长校园)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kms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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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抱着书,不知所措地站在教室门口,不知道是该走进去还是等老师过来。
  “同学,过来坐这里吧!”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那个面带笑容的短发女孩,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走吧,我旁边刚好有个空位子。”她走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往下说,“你好!我叫任落。你可以叫我落落。”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她的名字,看到她的笑容,新环境带给我的不安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你好!我叫王爱年。”我笑着介绍自己。
  “王爱年?让我猜一猜……”任落皱着眉头想了想,接着说,“我猜,你爸爸姓王,你妈妈姓年对不对?”
  “哈,落落你好聪明啊!”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眼下,我在心底由衷地感谢落落——要不是她,我现在应该还忐忑地站在门口,看着教室里的其他人在嬉闹。
  “他们就是这样的。”
  啊?听到任落的话,我不确定地看着她。她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所学校的教学成绩、师资力量什么的都比较不错,每个学期都会有很多外地学生转学到这里,所以他们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任落耸了耸肩膀继续道,“所以,往后你就会知道,他们不是冷漠,只是早就习惯了而已。”
  “哦。”我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犯嘀咕:没有人分哪怕一个眼神给我,这还不算是冷漠吗?
  “哎,王爱年,你住哪里啊?”任落好像并没有受到我坏情绪的影响,还是和我随意地聊着。
  “现在,我们全家都住在杨家院那块儿,因为离我爸爸上班的地方比较近。”
  “啊!”任落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我也住杨家院哎!王爱年,往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啊!杨家院附近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玩!”
  “好啊!”我高兴地应了,心里却迟疑了一下,这样不会很麻烦她么?
  “任落,那本书,帮我递一下!”
  任落笑嘻嘻地递出书,和周围的同学打闹了许久,才又坐回来慢慢地说:“我也是才转来的呢!只不过,比你早来了一学期。所以啊,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像我一样和他们熟起来的!”
  我惊异地看着她,她也经历过那“冷漠”的待遇么?我对着落落露出大大的笑容,终于感觉不再孤单。我们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会成为好朋友,不是吗?
  那天我才发现,我家和任落家真的离得很近。所以,虽然我是个转校生,却在第一天就找到了可以一起上下学的好朋友。
  我最喜欢和任落并排走在杨家院的小巷子里,看夕阳把我们两个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最喜欢听任落给我讲她心里的小秘密。她总是在我耳边说完之后,再悄悄地说:“不要告诉别人哦!”
  “嗯!”我总是很用力地点点头,心想:这种分享秘密的行为,只有好朋友之间才会发生吧?
  任落家里冷清。放学后,她总是先在我家把作业做完后再回去。偶尔,她还会睡在我家。夜深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淡了下来,她会和我说她爸爸妈妈争吵的事。
  其实我也帮不了她什么。甚至,没有办法想象那种场景的我,不止一次的,在任落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隐隐升起自豪——看,人前的任落总是笑嘻嘻的,只有在我面前她才会卸下伪装的面具,她的心事也只会讲给我听呢!
  
  【2】
  
  直到太阳已经高高地升了起来,我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气愤地跑过去对着她大吼道:“喂,任落,今天早上你怎么没来找我一起上学?害我差一点迟到!”
  任落扯了扯我的袖子,在我坐下之后轻轻地对我说:“今天一大早他们两个就吵架了,我一生气就跑出来了。对不起啊,害你等那么久。”
  听了任落的话,我羞愧地低下头。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怨她,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吧?
  “没吃早饭吧?给你吃吧。”我推出了手里的早餐。
  任落吸了吸鼻子,最后还是笑了笑说:“幸亏有你这么个好朋友,要不然我要怎么撑下去啊。”
  上课铃随之响起。英语课上,我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
  英语课一直是我最头疼的科目,尤其是英语口语。我蹩脚的口语让我非常渴望能够在英语课上隐身,可是显然我无法隐身。
  听到老师点名,我扭扭捏捏地站起来,读出来的课文也结结巴巴的。教室里的某个角落偶尔会传出嘲笑的声音,很刺耳。
  一直到下课,我都趴在桌子上,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张平凑到我旁边,笑嘻嘻地念着网络上流行的英语段子。瞬间教室里响起同学们的哄笑声。
  “哎哎哎,张平你别闹了啊!”
  “何玲你还说我,上课的时候属你笑得最大声!”
  我趴在桌子上,脸越来越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期待任落能够站起来帮我一把。
  “喂,你们两个,太过分了啊!何玲,你的数学成绩小心我回去告诉你妈哦!还有张平,游戏玩够了是不是?”
  张平和何玲两个人笑嘻嘻地走开了。我抿抿嘴巴,有点想哭。
  一个学期以后,我是不是真会和任落一样,有很多很多可以打闹的朋友?可是,朋友再多,她总是我最好的好朋友吧?
  
  【3】
  
  “落落,一会儿该上课了!”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任落,不知道她把我拉出来翘课是要干什么。
  “嘘——闭上眼睛。”
  看着任落脸上神秘的笑容,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任落拉着我不停地走着,过了好久,我终于听到她在我耳边说:“好啦,小年,可以睁开啦!”
  我眨眨眼睛,看着面前很大很大的游泳池,还有池子里碧波荡漾的水,迟疑地开口:“落落……”
  “嘿嘿,”任落笑了笑继续说,“这是高年级学游泳的时候要用的游泳池,不过,平常我烦了就会来这里散心。现在天气凉,游泳课还没有开,不会有什么人过来。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就带你过来啦!”
  我咧开嘴笑了笑,学着任落的样子把鞋子脱下来,把脚伸到有些凉的池水里。
  “落落,谢谢你 !真的。”我觉得自己的眼眶开始湿润了。有个这么好的好朋友,真好。
  “喂,别伤心了。张平和何玲都不是坏学生,只是喜欢开玩笑。等会儿告诉你他们两个的糗事,抓住他们的小辫子,等他们笑话你的时候你笑话回去就没事啦!”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们不是坏学生?嘲笑起人来的时候可是个顶个的熟练!再说,谁要像他们一样嘲笑别人啊!
  “哎!不说他们了。对了,这里,”我用手指了一下偌大的游泳馆,“这里,算不算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啊?”
  “秘密基地?”任落笑了笑,“嗯,算是吧,反正老师不知道。”
  
  【4】
  
  “落落,你怎么了?”看着任落红肿的双眼,我惊异地问。
  “小年,我爸妈离婚了。”落落神情凄凉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很难过。
  离婚?我皱眉想了很久,却依旧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她的悲伤。“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笨手笨脚地安慰她,却苦恼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让她重新笑起来。
  “陪我出去走走吧。”任落说完,径直走出了教室。
  在我身后,上课铃声已经响起来了。我却义无反顾地冲出了教室,把铃声抛在了脑后。不管怎么样,朋友最大。我是任落的好朋友,这个时候一定要陪在她的身边。
  游泳馆里,任落一遍又一遍地向我诉说着小时候的美好时光,还有她知道的所有关于她爸妈离婚的细节。
  我知道,我只要安静地呆在她身边,用行动告诉她,她的身边有我,我是她值得信任的好朋友,这就足够了。
  那天,我破天荒地没有说很多话,只在任落需要回应的时候“嗯”一声。
  
  【5】
  
  任落翘课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任落同学在哪里?她怎么又没有来上课?”老师拿着花名册走进来,更糟糕的是,任落的学号排在第一个。
  “老师,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去找她!”不等其他人说什么,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跑出了教室。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跑向游泳馆的路上,我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丝甜蜜。她在哪里,我是知道的。学校里有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哈哈……张平你太逗了吧!”
  游泳馆里传来了任落还有其他人的大笑声。
  我站在门口,全身颤抖地看着里面的三个人——张平、何玲,还有任落。看着任落脸上的笑容,我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这里不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么?我不才是任落的好朋友么?为什么其他人也会知道这里?还是说他们才是她真正的好朋友,所以,任落才会在张平和何玲嘲笑我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拍案而起?
  听着他们的笑声,我承认,我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6】
  
  “小年,”趁着老师写黑板的时候,任落侧过头对我小声地说,“一会儿自习课,咱们翘了吧,给何玲过生日去。一回生二回熟,你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啊!”
  好朋友?我气愤地看着任落,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我……我肚子疼,就不去了吧。” 为了提高谎言的可信度,我索性趴在桌子上,连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都不再看。
  “哦,那好吧。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去买药?”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一阵烦闷——都已经计划好要和何玲他们去过生日了,干嘛还虚伪地问我要不要买药?
  我一直趴在桌子上装睡,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他们的计划和兴奋的笑声。最后,身边安静了。我的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知道,他们去了那个“秘密基地”,去庆祝生日,在那些互为好朋友的人们之间。
  如果不是班主任临时过来抽查点名,我想,我会一直趴在桌子上装睡。
  “任落、何玲、张平、冯峰、于倩,这几个人去干什么了?谁知道?”因为缺课率太高,本来性格就有些暴躁的老师发起了脾气。
  整个教室陷入安静,同学们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可是我知道,他们中没有人会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尽管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开始在心里嘲笑这些家伙。平常不是很喜欢嘲笑人么,为什么现在却开始表现自己的义气?还是,他们统统都是彼此的“好朋友”?
  老师愤怒地推开教室门走了出去。
  我也着魔一样地跟了出去。
  一直到说出游泳馆,我的大脑仍旧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也不敢再呆在教室,不,是不敢再呆在学校。
  我一直都没有朋友。现在,我出卖了唯一的好朋友。不,我没有出卖落落!是她把只应该告诉我的秘密告诉了其他人,是她把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贡献出来给别人过生日,是她破坏了好朋友应该遵守的规则,是她!
  
  【7】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我蜷缩在小河边,却不想回家。
  “去,落落,去问问她!”
  身后传来张平气愤的声音,我慌乱地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失去了唯一一个愿意接纳我的好朋友——我出卖了她。我在脱口而出游泳馆的一瞬间,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最重要的是,任落她,知道了。
  我闭着眼睛,等待着任落开口。
  “我爸妈……离婚了。”任落坐在我的旁边,却还是这句开场白。
  我气愤地看着她。她从来不拿这当秘密是不是?还是,她觉得她的秘密可以说给很多人听,我并不是唯一的那个?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站起来,气愤地看着任落,“这些天你一直在说,你的爸妈离婚了,你的爸妈离婚了!我不是你倾吐不快的垃圾桶!我不是你想说什么的时候就拉在身边说个不停,不想说的时候就甩得远远的东西!你每次说这些时,就不考虑我的感受么?我不想听你那些所谓的秘密。你爸妈离婚了又关我什么事!快要考试了,我要复习,我要看书,我要很努力学英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为什么老要用自己的心情来影响我?”
  我愤怒地看着她,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通话。唯一没有说的是,我只是想要和她分享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可是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理解我呢?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张平和何玲拉着哭泣的任落离开。我瘫坐在河堤上,心里明白,我失去了我的好朋友。可是,她从来不拿我当好朋友的,不是么?
  其实,在我说出那些话的一瞬间,我就开始后悔了。我倔强地不肯先认错,只希望任落能够明白我心里对她的期待,然后对我说:“我给你说个秘密哦,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可我最终等来的,却是任落离开的消息。其实我应该想得到啊,她要跟着她爸爸离开这里。
  那天,因为要送任落离开,教室空了大半。我坐在座位上偷偷地抹眼泪。虽然很想去,但我也不能去。我去了会被所有同学嘲笑;我去了,落落会照样和其他的同学打闹,分享秘密。毕竟,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听她的秘密。
  然后,任落真的走了。直到最后我依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真可恶!落落一直拿你当好朋友的,你竟然这样对她!”
  不止一个人这样对我说。我却一直固执地不去细想,只一味地寻思,她拿我当好朋友么?那为什么还要和别人那么亲密?那为什么还要和别人分享她的秘密?
  后来,我的日子重新回到了平静。升级分班后,原班级里那些事情全部都被掩埋,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我应该长长地舒一口气,可我却一直忐忑着,不安着,悔恨着。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那种情绪不是源自于友情,而是源自于占有欲和嫉妒心。我因为自己的自私,以友情的名义,伤害了任落的感情。
  朋友不就是在她开心的时候陪她笑,在她伤心的时候陪她哭么?我希望任落只讲秘密给我听,用来满足我的占有欲以及虚荣心,却在看到她因为别人而露出笑容时满怀嫉妒。我真的错得太离谱了。
  落落,你在哪里?
  我真的好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告诉你,原来好朋友,只要对方过得开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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