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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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3路,靠近金明广场的地方,一南一北竖着两块红色的站牌。这是距离我最近的两块站牌,通常,从家中出发,需步行10分钟左右才可抵达,一往一来,记录着我一天的起落。站牌不大,与这个城市所有其他的站牌一样,以铁为质,以漆为衣,上面标着各个不同的地名,鼓楼,汴京公园等等,有些地名与我朝夕相处,有些地名于我而言,仅仅作为空洞的语言而存在,我从未想着抵达它们。
  城市里的站牌从来就是相似的,而每一个站牌下的等待也从来就是不同的。有些等待可以量化,有些等待却不仅仅是为了抵达。
  103路的这个站牌对于我来说,总是我抵达的第一站,无论风来雨去,这个事实从来不会改变。如若要给它以定位,我总有些犹豫,该怎样去描述它呢?实在让我不定,因为它既非这路车的终点,亦非起点,我甚至不敢断言,它离哪一个端点更近一些。城市的公交路线,起点也就是终点,双重的面目使剩下的每一站都趋于惘然,就像人生中的某个节点,丈量开来的话,从来就是模糊的,最初的起点,我们都没有记忆,最后的终点,我们都无法预料,彼此的手上,永远握不住真正的距离。
  站牌的背反两面皆有黑体的文字,在红白相间颜色的背景上显得异常醒目,每一行文字皆指向具体的提示,城市文明的细致入微,在这里得到了准确的暗示,就像厕所墙壁上的明确标识,文字,图象,英文等等,一应俱全,对某种底线作了最认真和全面的规定,绝不像乡间厕所那样男女通用,那般混沌。

  只有在相往的间隙,我才会在站牌下停留,并得以细致地打量它,至于对面的那个站牌,那只是我归来的端点,通常是要省略的,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等待洒在那里,它的存在与我之间,也总是生长着一些彻底的陌生。我只能描述靠南的这个站牌,这个站牌记录了我许多一天的开始。它的旁边,是一座亭子似的建筑,大概是玻璃钢构架,下面是整齐的一排椅子,像鱼化石般固定在那里,椅子的周围则是透明的空间,一些风尘和等待可以自由的进入。还有两根方形的柱子支撑着这个亭子,刚开始站立的时候,上面异常干净,后来,就不断有文字和图画的入住,上方是一些人用黑体字写就的广告,内容多是办理证件,修理电器,疏通水道等等,广告的下面还有着联系方式。这些广告基本是非常手段的结果,所以字迹也特别不规整和夸张,像是一道道黑色的纹胸,贴在城市的胸脯上。下方则是小学生们的胡乱涂鸦,文字内容多是“王小二会下蛋“之类,不时还有些图画夹杂其中。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专人来清理柱子花花绿绿的身体,不过,事后不久,照旧的内容又会慢慢爬上来,直到淹没为止,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游戏,我只是看客。
  椅子是用蓝色漆就,一旦有风雨的过后,就会有许多的泥土附在上面休息,除了偶尔有孩子与老人的就座,多数时候,皆是固定的模型。这座站牌不仅仅属于103路,106、107路也在此停留,所以每当我到达之时,也总会发现有许多人已守候在那里,陌生的人群中,我无法确切地知道他们中的哪些人会与我同行,也无法知道他们会到达哪里,这让我想起自己将要遭遇的那些朋友,那些故事,那些时间,会以怎样的方式出没,我这样想着,后来连想像也失去了把握。
  在等待车来的时候,有些人注定是要擦肩而过的,但是,为什么,在其他的场合我们又总是紧抱多余的追寻?
  從这座站牌上车,有位置的时候就坐下,有老人或妇女的时候就给他们让出位置,没有位置的时候就站这车厢的中部,依着扶手,双眼滑向四周熟悉的景物,然后,在另一个地方下车,转乘另一路公交车,在另一个站牌下开始细心的等待,同样遇见一些依然陌生的人群,直到抵达学校的门口,才会和他们分手。
  从一个站牌起,人们开始会聚,然后在另一站牌彼此分别,隐没于宽阔的大街,像流沙沉入了远远的草地。如此这般,离别与相会,在城市这个繁复的舞台上总是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发生和消逝。
  选自《河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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