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来源 :班主任之友·中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xlat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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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杨晓彤从认识到别离,其实只有短短两个月。
  我没教过杨晓彤,准确来说,她只是学校里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学校学生众多,但还是注定了我要认识杨晓彤的。
  那是刚开学的一天中午,我到学生寝室里去看班上学生的午休情况。远远地我看到一个穿白布裙子的瘦高个女孩,手里端着一个小筛子,正在学生宿舍的楼道里跑上跑下,见到有老师来,就一脸紧张,径直向寝室管理老师的住处跑去了。
  当时我心生疑惑,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去寝室的时候,那个女孩依旧在那里,只不过这次见到我,她没有了上一次的慌张,还冲我微微一笑。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不漂亮,但是眼睛很大,皮肤很白,那种白,异于其他的学生,所以她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在她手里,仍是一个满是油腻的空筛子。
  “杨晓彤,还有吗?”楼道里,一名女生从寝室门里探出头来,但一看到我,便很快把头缩了回去。
  我知道面前这个穿白布裙子的瘦高个女孩,叫杨晓彤。
  后来,有学生告诉我,杨晓彤在偷偷地帮寝管老师卖东西。我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杨晓彤的情形,还有后来见到的那个满是油腻的空筛子,想起那天在学生寝室里另一个女生问杨晓彤的话,似乎明白了一切。
  那个时候,因为学校没钱请寝管老师,加上工作起早贪黑,没几个人愿意做,学校就让一位教职工的家属帮忙先做着。
  学校早有规定,学生寝室里不得叫卖任何东西,但那个寝管员一直就悄悄地在寝室里卖东西赚外快。
  到后来,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知道这件事了。但遇到这样的寝管老师,学校没有办法,我们也只能跟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杨晓彤为什么会去帮寝管老师卖东西。
  终于,有一个我班上的女孩子来到我这里,很神秘地告诉我,寝室里有个女孩,因为拿了寝管老师放在寝管室里的几块红薯干,被寝管老师叫去悄悄地帮她卖东西。
  “老师,你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寝管老师知道了,会罚我的。”
  我知道,她口里说的那个拿了寝管老师东西的女孩,应该就是杨晓彤了。
  杨晓彤依旧在帮着寝管卖东西。偶尔,在去看寝室学生的时候,我还能遇到她,她看着我的目光里,是善意的微笑,但我总觉得,那微笑里有一丝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忧郁。
  我当时完全可以发现杨晓彤是很需要旁人的帮助的。很可惜,当时的我太年轻;而杨晓彤,毕竟也只是众多需要帮助的普通学生中的一个,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我们可以帮助他人的力量也实在太有限,有限到每天我们都会和像杨晓彤这样需要帮助的孩子擦身而过,却常常视而不见。
  所以,杨晓彤就一直在帮寝管老师卖东西赎她曾经犯下的过错,而我们也似乎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
  偶尔,还是会有些同学,为杨晓彤抱不平。
  “就偷了一次东西,寝管老师也实在太过分!”
  但更多的,是看不起杨晓彤的。
  “谁叫她去偷呢。”
  那个时候的孩子,爱憎很是分明;而我们,因为年轻,爱憎也很是分明。
  一个月以后,有孩子告诉我:杨晓彤走了。
  “为什么走了?”
  “因为她病了。”
  “病了?”
  “白血病。”我们对白血病的认识,其实也是不太深的。但那么小的孩子,竟得了白血病,听到这消息的瞬间我的心还是一沉。
  “老师,你不知道吗?杨晓彤没有妈妈,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现在家里的是后妈,连生活费都不给她的。”
  “那,她吃什么?”
  我突然觉得心酸,杨晓彤毕竟还是个孩子啊,我对杨晓彤先前或许有过的小小的轻蔑顿时全无。
  “听说她姑婆偶尔会给她一点钱,要不,就偷吃啊,我们寝室里,她就来过好几次的,不过她一般不偷的。”
  “那,她去看病了吗?”
  “没有。”学生回答得很干脆,似乎理所当然就该是这样。
  此刻我才觉得,杨晓彤是善良的,因为善良,她知道自己偷东西不对,竟为寝管卖了近一月的东西来赎罪,那是个多么单纯的孩子啊,在她的心中,她的爱憎也是分明的。
  我心里期待着杨晓彤并没有得白血病,但是,杨晓彤到底得没得这病,其实孩子们也弄不太清楚。听说没过几天,杨晓彤就被她后妈送到她姑婆处,而杨晓彤的爸爸和后妈,随后也出门打工去了。
  杨晓彤得白血病也暂时似乎只是一个传言罢了。
  而此后,我们便再也没有听到过杨晓彤的任何消息。
  又一年的新年来了,紧接着,新的一学期开始了。
  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再次带来了杨晓彤的最后消息——杨晓彤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没有一个孩子说得清楚,但学生可以完全肯定的是,杨晓彤是得白血病死的——没有钱治病,也没有人管,最后死于白血病也是必然的。
  我的眼前,又再次浮现出那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苍白的脸来,那大大的眼睛下,是一对大大的酒窝,衬在她白皙的脸上,特别的美丽……
  杨晓彤,那个普通的女孩,她来,她去,似乎和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们其实是可以为这样的孩子做点什么的。我突然间觉得,对杨晓彤,我们都太残忍——我们竟在可以多给她一些爱的时候,那么自私而冷漠地对待她。
  杨晓彤走了,我是难过的,她在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觉得什么,但是,她走了,她还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啊,是一个正该是得到父母宠爱,正该是含苞待放的时候,竟就这样去了!
  那个时候的我们,都做得不太好。虽然我也知道,我们每天要和那么多的孩子打交道,我们不可能做到事事完美,这是我们的一种无奈,但是,想想杨晓彤,我想,即使我再辛苦,只要可以,我一定要对身边的孩子,多一份怜惜,多一份爱,不然,在我有生之年里,我会追悔莫及的。
  在以后的教育工作中,每次想到杨晓彤,我都会反省自己每天所做过的事,看看是不是有自己可以伸手帮一把却又错过的孩子……
  感谢上天曾经把那个叫“杨晓彤”的女孩送到了我的身边,虽然她的出现只是那么短暂的两个月。但是正因为杨晓彤的出现,才让我明白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我们也应该努力去珍惜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孩子。
  (作者单位:重庆市綦江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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