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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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你。好像是从今年暑假回家的火车上,K9031次列车,7月8日晚8:20开始的。又好像这是一种慢性疾病,在我浑然不觉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加重,只是偶然挑了那个时间发作而已。
  回到家碰巧读了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回忆童年的淡雅文字,每一篇故事的结局都是主人公离“我”而去。妞儿、疯子秀贞、被逼无路的小偷、宋妈、爸爸……到了最后,只剩“我”独自一人。我突然想到你,你算不算离我而去?这,这真是个矫情又臭屁的问题。
  我和你有十年没见面了吧,刚好够陈奕迅唱那首《十年》,只是歌词不太吻合。小学时我们同班五年,却从没坐过同桌。你成绩那么差,又爱和老师作对,总是坐后面。我那时可是纯洁可爱的乖学生,考试第一,又当班长,怎么可能跟你坐一起?我也不知道我跟你是怎么扯上关系的,总之你那时傻里傻气的,也不知道掩饰。他们说小学男生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跟喜欢的女生作对,我倒不觉得。你在班上虽然是个调皮捣蛋大王,对我却很害羞,处处照顾我,还不太好意思跟我说话。模模糊糊地大家都知道你喜欢我了。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我忘了。好像把它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夏天吃西瓜随手扔在墙角的西瓜籽,来年春天它发了芽,当然也不需要对它特别施肥灌溉。如果没发芽,人们也不会记得有这回事。我那时是个挺凶悍的小姑娘,帮老师留没做完作业的同学,管大家排路队,还跟调皮的男生打架,脑子里根本没有要注意个人形象的意识。你这个奇怪的家伙怎么就看上我了?我至今还在纳闷。你知道吗,小学六年就你一个人喜欢过我。
  其实那时我跟你的关系还是很友好的,我们也常常一起聊天,一起回家。你家离我家不远,都是出了校门往下街走,大概十分钟就到家了。你家稍微远一些,所以我跟你道别后你还得一个人走一段路。你住的那条巷子叫“瓦渣弄”,那时候田老师登记家庭住址时我亲耳听到你说的。不过现在改成“六甲弄”了,可能是嫌那个名称太土了吧。那时候你妈妈在巷口开了一间糖果铺,卖那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你妈妈不仅认识我还认识我妈妈。这么小的县城,坐一块钱的公交车就可以环城一圈,人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很熟络。有时候妈妈牵着我经过那个小铺子,你妈妈就笑眯眯地招呼我们:“滕滕果,和你妈妈去哪儿呀?”我妈妈就笑着回答。你妈妈还爱问我你在学校的表现,我也不知道替你着想,把你在学校干的坏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她。她从店里走出来一边笑一边说:“你成绩好又在班上管人,可得替我多管管他啊!”说完了再往我口袋里塞一大把水果糖。走远了之后我有一点点后悔,不知道你妈妈回去会不会揍你。
  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好笑。你妈妈那时候哪里知道你和我之间的故事呢?如果她知道儿子对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可能那些话也就说得没这么自然了吧。还好她不知道,呵呵。
  我家离你家近,我姑姑家离你家更近,因为她就住你们家隔壁。我又很喜欢去姑姑家玩,这样一来,我就经常经过你们家大门口。你们家大门跟姑姑家的铁门不一样,是漆着绿油漆的木门,门上挂一把大锁。我每次经过你们家都要朝里面偷偷望几眼,看看你在不在院子里,你们家那条大狗也从来不对我叫。姑姑家后来也养了一条狗,比你家那条小,取了一个很有个性的名字,叫“太子”。我不知道你那条狗叫什么,不过后来总是看到它跟姑姑家“太子”一起玩。姑姑刚搬到你们家隔壁时在院子里办了酒席请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吃饭,我还看到它们两个在桌子底下抢骨头吃呢!
  姑姑办酒席,你们家作为邻居,当然也全体出席。你爸爸喝酒一点也不厉害,才喝三杯脸就红了。我才不喜欢跟大人们一起吃饭,他们讲的那些笑话我一个都听不懂,他们喜欢大声猜拳喝彩,我也觉得没意思。我随便吃了点就下桌了,看见你也吃完了饭站在你家门口逗那条大狗玩,有意无意地朝我看。
  “嘿!我们来玩跨步好不好?”我兴冲冲地对你喊。
  “好啊!可是人不够啊。”你高兴地笑了,放开怀里的狗跑过来。
  “够了够了,我们家小宇子和洋洋都快吃完了,我去把他们叫过来!”
  小宇子和洋洋都是我的小表弟,在乡下的小学读一年级。他们平时很少进城,进城都住我们家,我放了学就跟他们一起玩,爬树,游泳,打仗,不穿鞋子到处乱跑……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在乡下安静。
  “会不会玩跨步?我带你们去玩!”我拉着小宇子和洋洋朝你家大门口走。
  “好啊好啊!”他们没玩过这个,拍着手乱叫。
  我和小宇子一组,你跟洋洋一组。在地上用粉笔画出一条白线,谁起步都不能超过这条线。划拳决胜负的时候我们输了,你领着洋洋站在离白线老远的地方做出冲刺的样子,你对洋洋说:“我先冲过去定住,你比我小,别冲那么远。”
  你人高腿长,冲过去果然跨了很远,单腿定在那儿得意地张开手做出要接住洋洋的姿势。洋洋比小宇子高,冲过去也跨了很远。我嘟着嘴说不公平,却还是拉着小宇子站在白线前比划看能不能摸到他。刚想让小宇子再往外挪一点儿,你爸爸就来了,满身酒气。
  “来来来,滕滕果,小班长啊,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他走路都有点不稳了,拉着我到一边去。
  我有点恼恨这跨步玩不成,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迅速说了一遍:“把语文课文的段落大意写出来!数学做第29页的第三题和第五题!”
  “什,什么段意大利?”他打了个酒嗝,转过去指着你,“小子,听到了没?快去写作业!”
  你耷拉着脑袋默默走进那扇绿色的木门,我们三个呆呆地望着你,你爸爸也走了进去,砰的一声关紧大门。洋洋还单腿定在那儿呢!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猛然醒悟过来,把腿放下。
  搞什么嘛,真扫兴!我气鼓鼓地拉着他们回家了,一路上他们两个不敢跟我说话,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我是生气了,生你爸爸的气,也生你的气。谁让你在学校表现那么差,你爸爸才管你那么严。
  第二天早上我刚出门,就看见你站在小巷口等我。我不理你,只顾自己走路。你走在我左边,摸着脑袋说:“学校后面的围墙裂开好大一个洞,你知不知道?”
  “什么洞?”我的胃口一下子被吊了起来,忘了跟你生气这回事。
  “好大一个洞!不知道被谁敲出来的。可以走小路从那个洞爬进学校去,昨天晚上我和张力兵去试了。”你眨巴着眼睛,小声告诉我。
  “啊,真的?”听到这么大一个秘密,我顿时觉得又惊喜又好奇。
  “当然。要不今天我们走小路?”
  “好啊好啊!”我有点迫不及待了,拽着书包带子催你去前面带路。
  小路其实就是从梁木匠胡同里面拐进去,走到尽头时再翻过一座矮墙,就到学校后面那一大片稻田了。你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我问你,这胡同为什么叫梁木匠胡同啊?是不是这里面有一个很有名的木匠姓梁?
  你也不知道,想了很久,说:“我妈没跟我说过。对了,咱们班的梁荣不是也住这里面吗?我们去喊他一起上学吧。”
  我点点头同意了。
  我们在泥巴小路上走啊走,终于走到梁荣家窗户下了。我想踮起脚看看梁荣在不在房间里,可是不够高。你比我高,扒着窗户朝里面喊:“梁荣!梁荣!”喊了好久他也没出来,可能人家早走了吧。
  于是我们两个继续在小路上慢吞吞地走,一会儿捡几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一会儿摸一摸稻田里的小秧苗。路旁边还长了一种叶子很大有点像芦苇的植物,我叫不上名儿来。你扯着那叶子说,你知道这个叶子怎么玩吗?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摘下一片大叶子,熟练地把它撕成三小片,底部不分离。你要我伸出手握紧拳头,把中间那片小叶子夹在我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然后猛地一拉那片叶子,其余两片就像箭一样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我被这种叶子迷住了。于是我们两个把那些捡来的小石子儿全扔了,专心致志地玩叶子。一边走一边摘,一边摘一边撕,然后夹在手指之间,咻的一声飞出去。太有意思了。
  不知道玩了多久,前面突然传来学校的上课铃声。我猛然抬手一看表,八点了!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这可是我当班长以来第一次迟到啊!我把叶子都扔了,把你手里的也抢过来扔了。我急得直跺脚,“都怪你都怪你!快点跑,已经迟到啦!”
  其实你也很急,因为你从来不写家庭作业,都是每天早早赶到学校抄周围同学的。今天你不仅作业抄不成还迟到了,晚上肯定又要被田老师罚扫教室。
  我们两个背着书包慌慌张张地在小路上一起狂奔,你的红领巾挂在路边的枝丫上也顾不得捡。我穿着白色的小皮鞋,现在鞋面上全是难看的黄泥巴。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喘着气实在跑不动了,那个黑洞洞的裂口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把我们的书包扔到墙那边,敏捷地钻进洞,然后在那一头伸手把我拉进去。我的头撞在洞口痛死了,发卡掉了也顾不上捡。出了洞我赶紧背起书包,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急匆匆地往教室跑。
  可还是迟到了十分钟。田老师堵在教室门口等着迟到的同学。我绞着手害怕地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却看到自己变黄了的鞋子。
  “滕滕果,你怎么了?”田老师看到我一副狼狈的样子,很惊讶。
  “我,我……我在路上摔了一跤。”我居然撒谎了。
  “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快进去吧。”田老师没追究什么就让我进去了。
  你就没那么幸运了。田老师推了推眼镜,冷冷地对你说:“昨天拖欠作业,今天迟到。我看你是不想来上学了,那就先在外面站着吧。”
  进了教室,我的座位靠窗,可以看见你嗫嚅着跟田老师解释。可是田老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摇摇头走进了办公室。
  我把课本摊开放在课桌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黑板上写着“请小组长收语文作业”,是田老师的字。我替你担心起来,待会儿田老师收不到你的作业,晚上又得留你。迟到加拖欠作业,新账老账一起算,你完蛋了。
  我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语文作业,又抽出一个新本子,刷刷刷开始抄起来。梁荣从前面转过来,看到我埋着头不理他,故意咧着嘴大声叫:“班长抄作业啦!班长抄作业啦!”
  还好这是早读课,大家都在叽里呱啦地读课文,没有人听到他在讲什么。我的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拿起文具盒一边往他身上甩一边骂他:“你这个猪脑壳!就是你!就是你!”
  他吓得闭了嘴,转回自己座位上,小声地跟同桌嘀嘀咕咕,估计是在讲我的坏话。我懒得理他,只管继续抄作业。这时你在外面一下一下耐心地敲玻璃,我抬头看了一下,打开窗户,心虚地对你嚷嚷:“干什么啊?田老师一会儿出来了呢!”你也不生气,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心。
  是我掉在洞里的发卡。
  我脸滚烫滚烫的,不敢看你,啪的一声关了窗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对梁荣发完火又对你发火。我埋着头努力赶作业,心里想一定要在下课之前抄完。
  其实后来田老师没有来收作业,她去校长室开例会了。那两本作业一直放在我书包里,我也没提起其中有一本属于你。你依然每天早早来到学校,抄作业,大声说话,把小组长的鞋带绑在凳子上,笑话数学课代表胖……自从那次迟到事件后,我们再也没走过那条小路。后来听妈妈说那片稻田被开发商收购了,现在已经在建高架桥。我很想告诉她,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我曾经迟到了,因为我跟一个同学在那里玩叶子玩得忘了时间。可是她怎么会懂呢?
  某人,小学时候的你和我代表不同的群体。我是成绩好又招老师喜欢的优等生,你是成绩差又不守纪律的落后生。我有我的骄傲和虚荣,你有你的自尊和想法。班上有以各种人组成的小圈子,你和我也分属不同的圈子。除了有时交作业时说几句话,放学后一起回家,我跟你的交集其实也很少。不过你总有你默默存在的方式。
  和你同班的最后一年,女孩子中间开始流行玩一种小塑料管子,五彩缤纷的颜色,可以用来编织各种小玩意儿。小星星啦,船啦,千纸鹤啦……都可以。我也很想玩,但是妈妈说那种东西玩了也没用,只会浪费时间。我不敢买回家,只能在学校拿同学的玩一玩,完了再还给她们。
  有一天中午你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下午你来上课,会有惊喜哦。”我撇着嘴说:“你都说出来了,还算什么惊喜!”你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着说:“哎呀,我真笨!”
  下午我到了教室,刚坐下便想起你说的惊喜,不知道是什么。我刚想打开抽屉,却发现平时从来不锁的弹子锁居然锁上了。谁锁的!我气得在书包里找钥匙,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我冲到你桌前大声质问你:“是不是你把我的桌子锁上了?这就是惊喜?”
  “我看到你的抽屉没锁还以为你忘了……”你也很惊讶,语无伦次地解释。
  “你耍我是吧!你干的好事!我的钥匙还在里面呢!”我使劲摇你的桌子,咄咄逼人,“我不管,你去把锁给我砸开!”
  你没有办法,拿起自己的板凳走到我的课桌前,刚准备砸,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钥匙真的在里面?”
  “不在里面在哪里!我从来不锁抽屉的!”我没好气地凶你。
  这时你身边已经围了一圈同学,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着你砸锁。你拿凳子一下一下地砸,砸了很久也没砸开。同学们一边笑话你一边偷偷瞄我。我瞪着眼睛看着你,心想烦死了烦死了。砸了二十多分钟,弹子锁终于砰咚一声砸开了。我取下锁打开抽屉,看到里面塞着一大束塑料管子。我愣住了。
  “啊哈哈……啊呜啊呜啊……”同学们也看到了,全部怪叫着起哄。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把我往你身边推,女生们都捂着嘴笑。
  我的脸红得发烫,一气之下抓起那束管子扔给你,用尽全力喊:“你干吗放东西到我桌子里!你以为我要啊!”
  你呆呆地站着,没有伸手去接。大家都幸灾乐祸地等着你的反应,想看看平时班里的小霸王怎么对付嚣张的凶女生。然而你什么也没说,拿着板凳坐回自己桌前,捂着脸哭了。眼泪从指缝中一滴一滴落下来,打在课桌上。
  我没有向你道歉,自始至终都没有。教室里这么多同学,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说对不起。放了学你一个人先走了,我没有机会对你说。我其实很后悔,因为晚上妈妈给我洗书包的时候在书包夹层找到了抽屉的钥匙。是我自己放进去的,后来忘了。
  我想这次你是真的伤心了。你再也没有跟我一起回家,早上也没有在小巷口等我。是不是你故意避开我,比我早上学或者晚去?有时候早上我醒得特别早,洗漱完就匆匆背着书包出门了,没有见到你。有时候早上我在家磨磨蹭蹭很久不出门,直到最后一刻才急急忙忙套上鞋子跑出去,还是没有见到你。你,应该恨我吧?我在心里是这么认为。只是后来我再也没有机会向你道歉。
  某人,那个学期结束后我们就永远结束了同班甚至同校的关系。爸爸妈妈说县城里的小学不开展素质教育,学生学习负担太重。他们给在长沙工作的舅舅打了个电话,让我寄住在他们家,并且给我在长沙一所小学报了名,办了转学手续。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在县城里上过学。从小学最后一年到大学最后一年,我都待在长沙。寒暑假回家竟然会觉得不习惯,因为父母从小不在身边,难免会有疏离感。有时候妈妈打电话给我,没什么可聊的她就东拉西扯地讲我上小学时的那些事,她知道的也就是小学的那些事。
  上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她打电话对我说:“果果啊,你还记得以前小学你们班有个成绩很差的男同学吗?哎呀呀,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就是他妈妈以前在瓦渣弄巷口卖水果糖的那个啊……”
  “记得啊,他怎么了?”我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从床上坐了起来。
  “嘿!那个男孩子也考上大学了,而且还是重点大学的美术系呢!我昨天买菜的时候碰到他妈妈,他妈妈说这男孩现在可懂事了……”
  妈妈向来喜欢会画画的人,因为爸爸当年就是在文化馆画油画的。只可惜我没有继承爸爸的天赋,小学时上了一个学期的油画班就再也不肯去了。
  “呵呵,是吗?挺好的啊。”我又躺回床上,心里为你感到高兴。
  “你呢?什么时候回来啊?”妈妈开始关心我。
  “7月8日晚上8:20。K9031次车。”
  “哦。我要你爸到时候开车去接你吧?行李多不多?”
  “嗯,好。”
  
  某人,其实我在心里想象过你现在的样子。我高中的时候也见过很多画室里的男孩,他们有的穿着格子衬衫戴黑框眼镜,沉默寡言。有的穿帆布鞋染棕色头发,画累了就站在窗口朝漂亮的女孩子吹口哨。你是哪一种呢?直到十天前我似乎在瓦渣弄巷口看到你。
  我拎着包在巷口对面的车站等公交车,顺便仔细打量周边的环境。糖果铺早就没有了,现在换成一家卖意大利风味冰淇淋的冷饮店。旁边那条梁木匠胡同也早变了模样,以前那户从早到晚坐在巷口编竹篾的苗家人不见了踪影。我看到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远远地从瓦渣弄走出来,侧着头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个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电话。巷口立着崭新的路牌,上面是蓝底白字的“六甲弄”。
  我的心开始狂跳。两个男生,一个穿灰格子衬衫戴黑框眼镜,一个穿蓝色帆布鞋染了棕色的头发。他们慢慢走近,我没来由地感到惊慌。不过近视帮了我一个大忙,虽然他们在靠近,但我还是看不清他们的脸。公交车这时候恰好卷着灰尘停在我身边,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跳上车。
  我坐在最后一排,把脸贴在车窗上偷偷看他们,直到他们被拉成两个小黑点消失在视线中。回到家我默默回想你和我十年前的故事,慢慢地写下来。我们生活在这个浮躁的年代,眼睛被电脑和电视吸引,耳朵被MP3和MP4充斥,我知道你看到这篇文章的概率几乎为零。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就把它当成一个朋友迟来的道歉吧。
  现在我仍在想,某人,如果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你,我们不见面已有十天。如果那两个人都不是你,我们不见面已有十年。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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