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大路，咱们兄弟俩把这杯酒干了。”莫天浩的手臂用力地搂住李大路的肩膀。
　　“莫总，跟着您打天下，是我们的荣幸。”面对莫天浩的这句“兄弟”，李大路表现得有些诚惶诚恐。
　　“大路，我不会看错人，只要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说完，莫天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一晚，莫天浩的情绪有些高涨，公司的新项目已经进入攻坚阶段，他需要给团队打打气。他经营的兴盛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从做企业网站起步，到为企业和政府单位提供SaaS系统，已经有差不多10年的时间了。如今，兴盛已经成为江城数一数二的信息技术与软件开发公司。接下来，他将目光聚焦在医疗行业，希望帮助江城大大小小的医院完成信息化改造。他把这个项目交给李大路负责。
　　李大路是莫天浩亲自面试招进公司的，被莫天浩看做是这个二线城市不可多得的技术人才。但是莫天浩并没有一开始就对他委以重任。
　　一次，公司举行产品推荐会，邀请了江城几家大型民营医院的代表。李大路负责演示讲解。正当李大路兴致勃勃地介绍产品的优势时，台下的听众却无精打采，甚至有人还打起了瞌睡。看到这个情景，莫天浩有些坐不住了。就在这时李大路突然起身，假装无意地手一扶，茶杯“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本来无精打采的听众突然一震，变得清醒起来。
　　李大路镇定地说到，“大家看，我不管从专业的角度怎么介绍这个产品，大家兴趣都不大;但一个茶杯摔在地上，大家的注意力就又回来了。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沉闷被突发事件打破了。这就像在你们医院，平时繁琐的流程让医生变得麻木，让患者充满抱怨;这个时候如果引进我们这套系统，就能重新激发医生的活力，也能获得患者的好评。”
　　本来一场看不到多少希望的产品推介会，经过李大路这么一折腾，结果还真有两家医院当场签了合同。李大路的表现，深得莫天浩的心。他想找的，不是单纯的技术大牛，而是能洞悉用户需求的人才。
　　推荐会后的第二天，莫天浩把李大路叫到办公室，问他对新项目有什么想法。李大路没有推托，反而像是有备而来，从医院真正的需求谈到现阶段产品的缺陷。莫天浩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他问李大路，如果把研发部交给你，你有勇气担起这个责任吗？李大路愣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说，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一周之后，李大路被提拔为研发部副经理的任命贴上了公司的公示栏。

2

　　莫天浩在中高层会议上，调整了新项目的研发方向，他说这个项目将不再局限于之前开发的医院内部管理系统，而是要全方位涵盖在线挂号、扫码缴费、电子病例，以及在线咨询等内容，改变医院槽点最多的环节。
　　看着莫天浩在兴盛公司的员工大会上豪情万丈地说着他的战略思路，李大路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这套战略里，绝大部分都是他的想法。他没有因为莫天浩把他的主意说成是自己的谋划，而感到不快，反而有一种一切都在计划中的自得。
　　莫天浩讲完话，李大路用力鼓掌，表示对新战略的支持。这次大会之后，他便很少出现存公司的饭局上，而是没日没夜地在研发部的办公室加班。
　　研发部经理对这个副手赞许有加，存一次下班的时候，他拍着李大路的肩说，“兄弟，这段时间辛苦了。你嫂子刚生完小孩需要我照顾，还好有你在，研发部的工作只有靠你多担待了。项目完成后，老哥一定为你请功。”
　　李大路冲着经理露出诚恳的微笑，“没事儿，都交给我吧，我反正也是单身，正好专心干工作。”
　　谁知没多久，这位经理就被莫天浩开了，说他在其位不谋其政。紧接着，李大路被扶正，成了研发部的经理。
　　李大路越发低调，每天一心扑在工作上。研发部的程序员看他如此勤勉，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都很服他。在他的带领下，只用了3个月的时间，系统就基本成型了。莫天浩对他们的速度很满意，还笑着对李大路说，再打磨打磨，就可以内测了。
　　“再给你2个月，够了吧？”
　　“莫总，放心，按时完成任务。”
　　这天，李大路工作到很晚，整个研发部就剩他一个人。他从自己的黑色挎包里拿出了一个移动硬盘，插入电脑，熟练地拷贝着各种数据。拷贝完毕，他拔出硬盘，关闭电脑，起身锁上办公室大门。
　　走出兴盛公司大楼的时候，门卫大爷给李大路打了一个招呼，“李总，回去早点休息吧，干吗这么辛苦，都是给老板打工，做得差不多就行了。”李大路递了一支烟给肖大爷，微笑着说，“莫总经常告诫我们年轻人，要把工作当成自己的事业，你说我不好好干能行吗？”说完这句话，李大路便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门卫大爷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李大路。第二天，李大路没有出现在公司。他从不迟到，更不要说旷工了。
　　莫天浩拨了好几次李大路的电话，都是暂时无法接通。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天快结束的时候，他收到了李大路的邮件，里面只有几行字：“莫总，父亲身患绝症，作为家中独子我要在老家陪陪父亲。归期不明，只好向你请辞，山里信号不好，通讯不便，勿念。”
　　信末署名处写着一个名字：李大路。

3

　　李大路的辞职充满了蹊跷。公司流传着各种版本，有人说他跳槽到更好的公司，碍于人情就编造了父亲病重的谎言;也有人说他是商业间谍，是其他公司派到兴盛的卧底：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国家安全部门的特工，暗地里执行着某种特殊的任务……
　　莫天浩不是没有疑心，只是还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李大路心怀不轨，或者真的从公司窃取了什么。他心里觉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李大路毕竟是走了。而一个公司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有太多变化，即使这个人非常能干。对于兴盛公司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新项目内测成功，然后推向市場。 　　2个月之后，兴盛公司新研发的系统进行内测，经过专业技术团队多方论证，软件系统稳定，效果很好。
　　内测成功让莫天浩很是高兴，他对产品的市场前景非常乐观。经过推广人员一段时间的努力，江城的很多医院都答应试用兴盛公司的系统，这当中还包括最大的几家公立医院。正当莫天浩信心满满地等着签单的时候，事情又起了变化。
　　“莫总，我去问了试用的几家医院，他们都说暂时不会考虑我们的产品。”市场部经理忧心忡忡地向莫天浩汇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李大路毕竟是走了。而一个公司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有太多变化，即使这个人非常能干。

　　“为什么，难道我们的系统有什么漏洞和硬伤？”莫天浩不解地问到。
　　市场部经理回答说，“不是产品的问题，是江城的市场上出现了另一款医疗管理系统，效率和稳定性跟我们不相上下，关键是价格比我们要低30%。”
　　“这不可能吧，之前没听说有这样的对手啊。再说了，就凭江城的其他几家技术公司也做不出这样的产品啊。”莫天浩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说开发这套管理系统的是一家名叫‘通途’的信息技术公司，现在江城的几家大型公立医院已经和他们签单了，剩下的一些民营医院也倾向他们。”市场部经理沮丧地说。
　　花大半年的心血研发出的系统还没进入市场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莫天浩大为光火，他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嚷到，“你们赶紧去查查这家公司是什么来头。”
　　其实，这个时候的莫天浩已经隐隐猜到，这家公司跟李大路一定有什么关系。

4

　　调查的结果还是让莫天浩有些意外，李大路竟然是通途的创始人兼董事长。而且，这家公司创立3年了一直没什么业务，实际上就是一家空壳公司，现在突然靠一套针对医院的SaaS系统横空出世。
　　这不明摆着吗？李大路就是来兴盛卧底的。莫天浩没想到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竟栽在一个年轻人手里，他越想越气。最让他后悔莫及的是，他竟然没有跟李大路签署保密协定，而研发部的其他技术骨干都签署了这样协定。他想不起当初为什么会忽略这一步，导致现在他完全没有办法向李大路追究法律责任。
　　莫天浩没办法就这样算了。吃亏可不是他的性格。他决定把李大略约出来谈谈。
　　李大路接起秘书转进来的电话，一听是莫天浩，他沉默了一下，说“莫总，好久不见”。没有过多的惊讶，他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的。他们约在一个茶馆见面，那是莫天浩平时和生意上的朋友会面的地方。
　　李大路以为这会是一场对峙。但让他意外的是，莫天浩并没有兴师问罪。一见面，莫天浩先是笑着说，大路啊，你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然后就不再提李大路从公司带走新开发的系统的事。
　　两人喝了两巡茶，莫天浩还没切入正题，李大路有些坐不住了。他刚要开口，莫天浩就抬手打断了他。
　　“大路啊，兴盛的情况你是清楚的，说实力在整个江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放到全国就不值一提了。你现在虽然把醫疗系统这个市场做起来了，但是对于兴盛来说还是一家小公司，如果我不计成本跟你竞争，你胜算的把握可不大。但是如果咱们联手，就能稳住在江城的地位，还能往周边省市扩张。”
　　李大路心里知道，莫天浩说的是真的。他的通途虽然3年前就注册了，但一直没有什么业务，实际上就是一家空壳公司。要不是在兴盛工作受到启发，他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看到李大路在琢磨自己的提议。莫天浩接着说，“我最近在接触资本，希望能融资进来扩充实力，你知道现在做企业级服务，既是风口也是蓝海。但是老实讲，你如果愿意跟我一起干，我的底气会更足。”
　　李大路是怎么也没想到，莫天浩不但没有要追究自己的责任，还要跟他合作。这倒让他有些心生佩服。但是这个合作说白了就是兴盛以大吃小，吞掉通途。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利益能不能得到保证，未来自己的空间有多大，他还不知道。这些都需要好好思考和盘算一下。
　　“莫总，你的想法让我有些意外。听上去前景不错，但是不是和通途的利益和发展契合，我还要仔细琢磨一下。”李大路没有把真实的顾虑和盘托出。
　　莫天浩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年轻人，你要知道在商场上没有什么真相，一切不过只是交易而已。交易能让你升值，也能让你贬值，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这次见面后的第三天，莫天浩接到了李大路的电话。挂完电话，他点起一支香烟，深吸一口后，缓慢地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