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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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传奇故事渊源有自,比如《柳毅传书》,其原型很可能是《搜神记》卷四中的《胡母班》。
   胡母班只是送信,并没有像柳毅那样做了金龟婿。当然,胡母班也办了私事,请求冥界主管泰山府君免除自己已过世父亲的徭役,并将其调回家乡做土地爷。谁料不久之后,胡家子侄辈纷纷无疾而终。原来胡父觉得自己衣锦还乡,要让子孙都来阴间与自己共享天伦。胡母班赶紧跟父亲说明情况,恳请他不要再从这个世界呼朋引伴了。
   说来有趣,阴间很少直接培养干部,多是人死后到阴间上任。可以这么说,阴间社会的政治架构和运转,基本依靠阳间输送德才兼备的干部:从级别最高的阎罗王到最底层的城隍,阴间整个公务员系统全由阳间承包。
   阴间到阳间任命干部一般称为“冥招”。最常见的情形就是阴差找到某人,出示一纸公文,告诉对方已被任命为冥官,择期上任。对阳间的人来说,冥招和索命并无差别。无论在那个世界为官还是做平头百姓,都将告别这个世界。豁达一些的,往往请求阴差宽限一两天以便安排后事;有不想死的,则百般开脱。
   在这个问题上,阴间的处理也很有人情味。《聊斋志异》卷一的《考城隍》中,被录用为城隍的宋焘提出自己有70岁的老母要赡养。主持干部招录的关帝爷允他九年假期,等母亲去世后再上任。另一位张姓秀才被安排提早去世,代替他先做了九年城隍。
   如果单凭一两则故事,也许会觉得阴间对官员的任免颇随意,其实,他们相当注意选拔德才兼备之人。比如阴间的最高官阎罗王大都是历代名臣。按照《五杂组》卷十五的记载,“人有死而为阎罗王者,如韩擒虎、蔡襄、范仲淹、韩琦等,皆屡见传记。而近日如海瑞、赵用贤、林俊,皆有人于冥间见之。”
   韩擒虎临终前,听阴差说自己将要下界为王,不由得感慨:“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足矣!”而李遘在得知蔡襄到阴间上任时,写的挽联是:“不向人间作冢宰,却归地下作阎王。”可见,这些名臣都将下界为王视为一大荣誉。
   阴间选拔官员有时不拘一格,即便是普通人也可能在死后直升中枢。比如《宣室志》的“郄惠连”条中,郄惠连只是唐代大历年间的普通小吏,也被录用为阎罗王,而且迎接他的阴间仪仗队绵延数里,有几万人之多。阴间的府掾还特意解释说,阎罗王是“地府之尊者也,标冠岳渎,总幽冥之务,非有奇特之行者,不在是选”。
   如此大规模的官员选拔,必然会出现亲朋好友互相推荐,但这些被举荐者都要受到严格的考察和遴选,基本能杜绝官官相护的情况,更不会出现世袭。简单地说,人到了阴间,原则上所有在阳间的财富、地位、权势都将被清零。
   不过,至少在中国,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无法抹去的,这就是家庭。所以在很多冥招故事中,阴差之所以对上任日期比较有弹性,就是为了给对方留出处理后事、与家人诀别的时间。这很自然地会让我们联想,这些干部其实是只身上任的。
   到阴间上任的冥官基本是裸官,鲜见带家眷的记载。可在很多关于幽冥世界的叙述中,冥官们似乎也有家小。
   《睽车志》卷二记载,有位女士托梦给华亭县的小官陈之方:“我是城隍夫人。现在城隍为官期满,您要继任他的位子,特来相报。”陈之方梦醒后很快就去世了。这个故事有点蹊跷,一方面肯定了城隍是有夫人的,另一方面,原城隍为什么不自己托梦给继任者,而要由其夫人出面?而且这位女士提及丈夫时颇为生分,不像要随其调任,难道阴间的城隍夫人实行配给制?
   另一个故事出自《坚瓠秘集》卷九,明代万历年间,阴差征召一位符姓普通百姓到阴间担任职务,符某当然不愿意去,先说自己不识字,然后又推脱说孩子年幼,无人照顾。阴差有点不耐烦,直截了当地说:“你要是真舍不得家,那就带上老婆孩子一起上任!或在阴间另外找一个好了,那里好姑娘多的是。”符某一听,赶紧安排后事,独自上任去了。
   苏东坡很宠自己的侍妾朝云,贬官到哪里都带着她,美其名曰“两头大”,即夫人和侍妾分在两地,各占一头。这就提醒我们,阴间的冥官都是裸官,他们的妻妾阴阳相隔,正类似这种两头大。
  作者为媒体从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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