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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韩悦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自己小屋里的凌乱仿佛入不了眼似的：床上、地上、书桌上堆满了书、衣服和杂物。窗外雪花飘飘，地上早已积了半尺多厚的大雪。
飘雪的时节，是秦炻离去的时节。那一天，他躺在雪中，雪花像一床被，轻柔地盖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韩悦的耳朵里充斥着电话掉线后的“嘟嘟”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使劲捂着耳朵，连妈妈来到身边都没有发觉。
“你还不快点收拾东西?”妈妈吃惊地看着她，“怎么又这样了?没事吧?”她们全家要搬去成都，妈妈和爸爸正在收拾东西。
每当雪花纷飞时，韩悦就像得了怪病似的。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让韩悦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是病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医生看不出来，家长也猜不出来。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归来?
韩悦哭着坐到了地上，妈妈吓得赶紧抱住她。
2
每到冬至，韩悦眼前就时常晃动着秦炻的面庞，不是之前从不出现，而是此时会经常出现。那是一张国字脸，眉骨有些高，眼眶深陷，嘴唇合拢时，会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一旦笑了，却显得异常顽皮，两排洁白的牙齿无一丝瑕疵。这是秦炻十四五岁时的脸庞，在天堂里的两年，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韩悦老是在想这个问题。
本来韩悦是万万不会注意到秦炻的，因为她要盯紧成绩排在自己前后的几位同学，一边想着怎样超过前面的同学，一边也怕被后面的同学超过。韩悦活得很紧张。人也长得豆芽菜一般细小。而秦炻学习不好不坏，不紧张也不多心，时不时地露出两排白牙齿嘻嘻地笑着。
’
初二的下学期，老师安排秦炻和韩悦同桌，让排名班级第一的韩悦帮助秦炻。韩悦很认真，给秦炻留作业，还检查、批改。如果分数不高，秦炻就会对她做鬼脸，然后嘻嘻地笑。韩悦觉得秦炻的牙齿很奇怪，忍了好几次终于没有忍住：“秦炻，我怎么老觉得你的牙比一般人的多呢?”秦炻说：“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后来我弄明白了，其实是因为我笑的时候嘴张得太大，所以显得牙多。”韩悦听了大笑起来。
秦炻有些愣住了——韩悦是从来不大笑的。
秦炻羡慕韩悦的好成绩，韩悦却想拥有秦炻那么轻松的性格。
3
当秦炻的成绩由以前的二十几名上升到第十二名时，秦炻的妈妈送给韩悦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还搂着她亲切地说：“谢谢你!我没想到他会进步这么大，我从不逼他的，因为……”秦妈妈欲言又止。
韩悦红着脸百般推辞：怎么能要同学家长送的礼物呢?最后还是老师帮她把礼物收下了。秦炻替还在害羞的韩悦打开礼物，是一盒德芙巧克力。韩悦把巧克力分给了同学们，还送给老师一颗。教室里充满了巧克力的香气。
放学回家的路上，秦炻说：“你要是再帮我把成绩提高几名，我们就会有更多的巧克力吃了。”
他轻松自如的态度惹得韩悦也开起了玩笑：“那我求求你，为了巧克力，你再前进几名吧!”
秦炻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没问题，有你呢!”
韩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每次给你讲题也让我加深了记忆，相当于又复习了一遍，而且，受你的影响，我也不知不觉地开朗了许多。”
秦炻眨了眨眼：“我还有这个作用啊!”
后边赶上来两个男同学，回过头暧昧地冲着他们眨眼睛。
韩悦的脸“腾”地就红了，一向爱说爱笑的秦炻也沉默了。
吃过晚饭，韩悦坐在书桌前，打开书本，像往常一样学习，可眼前却总是晃动着秦炻那两排洁白的牙齿，还有他含笑的双眸。
韩悦用钢笔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生生地把秦炻从眼前赶走，开始静下心来写作业。
有短信。韩悦打开手机，是秦炻发来的：我知道我不该说出口，可你一定知道我要说什么，长大后我一定要对你说出那三个字。
韩悦的血直往头上涌，她感觉头发都立了起来。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他会说什么，她更知道，他不说是对的，她不要再想下去也是对的。
初三啊初三，韩悦还敢想什么?老师说，中考是检验你们人生成果的第一道关口；父母说得更直接，考不上好高中我看你还能干什么。再说，即使过了初三，不是还有高三吗。
韩悦给秦炻回了一条短信，只有一个字：等!
4
一条短信让韩悦和秦炻瞬间长大，自控力也无比的好。韩悦曾在日记里写道：到底多大算是长大?是18岁还是二十几岁?但是，这个问题她从没问过秦炻，任凭日子匆匆流过。
他们照样一起学习，韩悦的成绩稳定在第一，而秦炻则经常使她收获一大盒巧克力。
快中考了，家长们没收了孩子们的手机、MP3、MP4。同学们都像进入了战备状态，连寒假也变短了。
新年到了，看不见秦炻的几天里，韩悦很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是当着妈妈的面，做贼心虚的心理又让她无法抓起电话。她在房间里大声朗读课文，努力驱散思念，可是，一旦停了下来，秦炻的影子就会出现，所以她就一直念，一直念，直到妈妈叮嘱她注意休息。韩悦心里认定秦炻会打电话给她，只要家里的电话铃声一响，她就会紧张地扑过去拿起电话，可每每都失望地把电话交给父母。
大年初二，雪花纷飞。她希望外面厚厚的积雪能够冰冻自己那颗跃动不停的心。
中午，她终于接到了秦炻的电话：“喂，你好吗?大过年的，公共电话亭都没开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你知道我走了多远吗?”
韩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回答：“我很好，你好吗?”
“好。那我挂了。”电话线那边的秦炻挂断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5
开学后，秦炻没有出现，他死了。
当同学们都在为他哭泣的时候，韩悦却只是紧紧地咬住下唇。
听老师说，秦炻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大年初二那天，他跟妈妈说要出去散散步，就再也没有回来。本是春节，再加上下大雪，路上行人极少。等到有人发现他时，他身上已盖满了雪花，人已僵硬。
韩悦的心随着噩耗立刻僵住，她知道，只有她知道，他走那么远的路只为给她打一个电话。可是，她无法说出这个真相，她怕，她怕说出来以后自己也会像秦炻一样倒下。
从此，韩悦变得怪怪的，不再笑，也不再多说话。她对秦炻的记忆永远留在了那一刻：他挂断电话后，话筒里传来“嘟嘟”声的那一刻。
最怕的是下雪天，最怕有人提起“秦炻”这个名字，于是，她和所有初中同学断绝了往来。
但是，她没有力量抗拒雪花。
两年里，韩悦带着沉重的心事应付沉重的学业，她觉得自己像将倾的大厦一样，随时都会坍塌。
6
父母要调到成都工作，听说那里极少看见雪。韩悦知道这个消息后，终于去了秦炻的墓前，墓碑上记载了秦炻的生卒年月，终年15岁。她不停地流泪，不停地说对不起。
此去经年，再回首，已不知是何时。
韩悦终于用颤抖的手拨通了秦炻家的电话。她以为，她会挨骂，没想到，秦妈妈只长叹了一声就放下了电话。
7
和父母坐上了南下的火车，韩悦打开一个精美的包装盒，里面是一大盒德芙巧克力，那是秦炻的妈妈送给她的。
“我长大了要回来看他的。”韩悦对父母说。
已经知道所有事情的妈妈轻轻地环抱着她。
韩悦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自己小屋里的凌乱仿佛入不了眼似的：床上、地上、书桌上堆满了书、衣服和杂物。窗外雪花飘飘，地上早已积了半尺多厚的大雪。
飘雪的时节，是秦炻离去的时节。那一天，他躺在雪中，雪花像一床被，轻柔地盖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韩悦的耳朵里充斥着电话掉线后的“嘟嘟”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使劲捂着耳朵，连妈妈来到身边都没有发觉。
“你还不快点收拾东西?”妈妈吃惊地看着她，“怎么又这样了?没事吧?”她们全家要搬去成都，妈妈和爸爸正在收拾东西。
每当雪花纷飞时，韩悦就像得了怪病似的。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让韩悦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是病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医生看不出来，家长也猜不出来。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归来?
韩悦哭着坐到了地上，妈妈吓得赶紧抱住她。
2
每到冬至，韩悦眼前就时常晃动着秦炻的面庞，不是之前从不出现，而是此时会经常出现。那是一张国字脸，眉骨有些高，眼眶深陷，嘴唇合拢时，会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一旦笑了，却显得异常顽皮，两排洁白的牙齿无一丝瑕疵。这是秦炻十四五岁时的脸庞，在天堂里的两年，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韩悦老是在想这个问题。
本来韩悦是万万不会注意到秦炻的，因为她要盯紧成绩排在自己前后的几位同学，一边想着怎样超过前面的同学，一边也怕被后面的同学超过。韩悦活得很紧张。人也长得豆芽菜一般细小。而秦炻学习不好不坏，不紧张也不多心，时不时地露出两排白牙齿嘻嘻地笑着。
’
初二的下学期，老师安排秦炻和韩悦同桌，让排名班级第一的韩悦帮助秦炻。韩悦很认真，给秦炻留作业，还检查、批改。如果分数不高，秦炻就会对她做鬼脸，然后嘻嘻地笑。韩悦觉得秦炻的牙齿很奇怪，忍了好几次终于没有忍住：“秦炻，我怎么老觉得你的牙比一般人的多呢?”秦炻说：“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后来我弄明白了，其实是因为我笑的时候嘴张得太大，所以显得牙多。”韩悦听了大笑起来。
秦炻有些愣住了——韩悦是从来不大笑的。
秦炻羡慕韩悦的好成绩，韩悦却想拥有秦炻那么轻松的性格。
3
当秦炻的成绩由以前的二十几名上升到第十二名时，秦炻的妈妈送给韩悦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还搂着她亲切地说：“谢谢你!我没想到他会进步这么大，我从不逼他的，因为……”秦妈妈欲言又止。
韩悦红着脸百般推辞：怎么能要同学家长送的礼物呢?最后还是老师帮她把礼物收下了。秦炻替还在害羞的韩悦打开礼物，是一盒德芙巧克力。韩悦把巧克力分给了同学们，还送给老师一颗。教室里充满了巧克力的香气。
放学回家的路上，秦炻说：“你要是再帮我把成绩提高几名，我们就会有更多的巧克力吃了。”
他轻松自如的态度惹得韩悦也开起了玩笑：“那我求求你，为了巧克力，你再前进几名吧!”
秦炻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没问题，有你呢!”
韩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每次给你讲题也让我加深了记忆，相当于又复习了一遍，而且，受你的影响，我也不知不觉地开朗了许多。”
秦炻眨了眨眼：“我还有这个作用啊!”
后边赶上来两个男同学，回过头暧昧地冲着他们眨眼睛。
韩悦的脸“腾”地就红了，一向爱说爱笑的秦炻也沉默了。
吃过晚饭，韩悦坐在书桌前，打开书本，像往常一样学习，可眼前却总是晃动着秦炻那两排洁白的牙齿，还有他含笑的双眸。
韩悦用钢笔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生生地把秦炻从眼前赶走，开始静下心来写作业。
有短信。韩悦打开手机，是秦炻发来的：我知道我不该说出口，可你一定知道我要说什么，长大后我一定要对你说出那三个字。
韩悦的血直往头上涌，她感觉头发都立了起来。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他会说什么，她更知道，他不说是对的，她不要再想下去也是对的。
初三啊初三，韩悦还敢想什么?老师说，中考是检验你们人生成果的第一道关口；父母说得更直接，考不上好高中我看你还能干什么。再说，即使过了初三，不是还有高三吗。
韩悦给秦炻回了一条短信，只有一个字：等!
4
一条短信让韩悦和秦炻瞬间长大，自控力也无比的好。韩悦曾在日记里写道：到底多大算是长大?是18岁还是二十几岁?但是，这个问题她从没问过秦炻，任凭日子匆匆流过。
他们照样一起学习，韩悦的成绩稳定在第一，而秦炻则经常使她收获一大盒巧克力。
快中考了，家长们没收了孩子们的手机、MP3、MP4。同学们都像进入了战备状态，连寒假也变短了。
新年到了，看不见秦炻的几天里，韩悦很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是当着妈妈的面，做贼心虚的心理又让她无法抓起电话。她在房间里大声朗读课文，努力驱散思念，可是，一旦停了下来，秦炻的影子就会出现，所以她就一直念，一直念，直到妈妈叮嘱她注意休息。韩悦心里认定秦炻会打电话给她，只要家里的电话铃声一响，她就会紧张地扑过去拿起电话，可每每都失望地把电话交给父母。
大年初二，雪花纷飞。她希望外面厚厚的积雪能够冰冻自己那颗跃动不停的心。
中午，她终于接到了秦炻的电话：“喂，你好吗?大过年的，公共电话亭都没开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你知道我走了多远吗?”
韩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回答：“我很好，你好吗?”
“好。那我挂了。”电话线那边的秦炻挂断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5
开学后，秦炻没有出现，他死了。
当同学们都在为他哭泣的时候，韩悦却只是紧紧地咬住下唇。
听老师说，秦炻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大年初二那天，他跟妈妈说要出去散散步，就再也没有回来。本是春节，再加上下大雪，路上行人极少。等到有人发现他时，他身上已盖满了雪花，人已僵硬。
韩悦的心随着噩耗立刻僵住，她知道，只有她知道，他走那么远的路只为给她打一个电话。可是，她无法说出这个真相，她怕，她怕说出来以后自己也会像秦炻一样倒下。
从此，韩悦变得怪怪的，不再笑，也不再多说话。她对秦炻的记忆永远留在了那一刻：他挂断电话后，话筒里传来“嘟嘟”声的那一刻。
最怕的是下雪天，最怕有人提起“秦炻”这个名字，于是，她和所有初中同学断绝了往来。
但是，她没有力量抗拒雪花。
两年里，韩悦带着沉重的心事应付沉重的学业，她觉得自己像将倾的大厦一样，随时都会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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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要调到成都工作，听说那里极少看见雪。韩悦知道这个消息后，终于去了秦炻的墓前，墓碑上记载了秦炻的生卒年月，终年15岁。她不停地流泪，不停地说对不起。
此去经年，再回首，已不知是何时。
韩悦终于用颤抖的手拨通了秦炻家的电话。她以为，她会挨骂，没想到，秦妈妈只长叹了一声就放下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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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母坐上了南下的火车，韩悦打开一个精美的包装盒，里面是一大盒德芙巧克力，那是秦炻的妈妈送给她的。
“我长大了要回来看他的。”韩悦对父母说。
已经知道所有事情的妈妈轻轻地环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