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岩 陌生人,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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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有没有人会打破这个纪录不得而知,但比起阿里巴巴上市时,马云挑选的敲钟人——淘宝店主、客服、快递员而言,唐岩的选择显然私人化许多。之前来华尔街上市的中国公司CEO,无论是阿里巴巴的马云、聚美优品的陈欧、汽车之家的秦致、还是58同城的姚劲波,他们多少都希望借助媒体平台展现自己最完备的一面。但唐岩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叛逆、个性、更加注重个人的感受,并不在乎外界置评。
  这样的性格始于网易时期的工作态度,更根植于唐岩的骨血,也基于此,陌陌才能在以腾讯为首的社交应用的夹缝中,快速野蛮地生长。
  从娄底“打”进北京
  “唐岩还在成长,他要变成什么人,可能还得十几年才能看到。现在他还是少年状态,青春期特别漫长,荷尔蒙还在分泌。”
  这是唐岩的老朋友,大象公会创始人黄章晋对他的评价。这位35岁的陌陌CEO,如今依然有着少年不服输的性子。即便是在功成名就之后,也可以因为争抢出租车这种小事,瞬间就撸起袖子跟路人干架。
  杨度在100多年前的《湖南少年歌》里写过一句激烈的诗:“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湖南人性情刚烈果敢,人才辈出,世所皆知。生于湖南娄底小城的唐岩,自然也有着如此这般不服管的野性。身为地质队子弟,年轻时的唐岩在娄底破旧的厂矿区里混成过帮派中层,带领着一帮兄弟走在路上横冲直撞,一旦和对面走来的人看不过眼,抄起家伙事就往头上招呼。唐岩自己的头上也缝过二三十针,那时留下的疤痕,现在都还在。
  叛逆的少年唐岩那时最大梦想是当个古惑仔,如果不是遇见黄章晋,拉他来到北京工作,如今的唐岩或许已经在娄底混成一霸,也未必不会比现在幸福。
  凡事无如果,高中毕业后进入四川一所理工大学学建筑的唐岩,在娄底一个叫“神童湾”的聊天室里认识了想追一个娄底姑娘的银行职员黄章晋。这是一个总人数不过百人的小型聊天室,黄章晋在人员列表里发现了一个挂着怪咖博士头像、签名是“谁不出来我就打死谁”的ID。在一堆抒发感情的文青中间,这个人的笔触嚣张跋扈,写的小说亦不按常理出牌,更张扬的是,他喜欢在别人文章里挑硬伤和逻辑错误,这位怪咖博士,便是唐岩。
  黄章晋直觉觉得,这个人“清晰、质朴、粗率、力量感好”,于是留下联系方式,两人成了朋友。
  2002年的冬天,黄章晋参与到网易北京站的筹备之中,网站起步缺乏人才,黄章晋想起了唐岩。彼时的唐岩正在干着推销员的工作,他毕业后,在一个建筑工地做了三年工程监理,后来到了亲戚家开设的礼品公司干推销。
  对于唐岩而言,北京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唯一的想象来自于王朔小说改编的电影《顽主》。而唐岩自己也确实像个非北京籍的“顽主”,喜欢一边玩一边把钱赚了。所以他接到黄章晋邀请后,很快辞了推销员的工作,带着一卷铺盖和两千块钱来到北京,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
  清晨从北京火车站出来,唐岩满大街找住的地方,最后终于在三元桥找了个地下室,一个月330块,里面住着好多各种职业的北漂,隔壁床就是小区门口的水果贩子。
  地下室一到冬天就冷得不行,工作半年后,攒够钱的唐岩终于带着姑娘搬到了地上,但生活依旧拮据。某天晚上,两人为了买不买一袋10块钱的栗子大吵一架,最后他服了软,跟姑娘说,总有一天咱俩一个月能挣一万块钱!姑娘骂他没出息,在北京两个人要挣两万块才能过好日子。他心想,两万块怎么可能,挣到一万,我就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如今,唐岩的身价已经飙涨到了7亿美元,只要他想,他能买下全北京城的栗子,但他和钱的关系并不拧巴。“财富令我自由。”唐岩说,去年春天他给妻子买了个40万的钻戒,换下了妻子当年手上那个5000块的。
  任性离职的网易总编
  若不是陌陌上市前的这一场闹剧嘴战,或许甚少圈外人知道,唐岩原是网易新闻的总编辑。
  在纳斯达克意气风发的唐岩回应老东家嘴战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感谢我的老东家和前老板,在陌陌上市的前两天给我们准备的这个‘特别礼物’。”
  当然,据此以为唐岩已经转性不再冲动的人,也估计错了。且不论微博上疯传的竖中指图,尽管陌陌的上市公关一再对媒体强调不谈网易的事情,但在众多媒体的连续追问下,唐岩还是忍不住多骂了一句:“这种做法很下作。”
  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网易, 始终标榜自己是一家“有态度的”门户网站。这种态度或许也包括了这样与前员工打嘴仗的冲动。而且这一切的造成,与唐岩自己同样脱离不了干系。
  作为网易创始初期的元老级人物,唐岩用自己的性格与能力为网易新闻中心的属性奠定了最初的基础。与其他门户网站不同,在网站摊子越铺越大的环境下,网易始终标榜着“态度”新闻,剑走偏锋,胆大犀利。而由于审查尺度宽松,网易新闻的评论一度精彩程度不输正文,这给众多网友提供了一个过嘴瘾的地盘,却也让网易成了有些偏激的意见聚集区。
  这样的环境造就与唐岩的个性有着莫大的关系,非科班出身的他没有常规的写作套路的限制与八股气,知道如何戳中读者痛点。他极为善于抓关键与主干,可以令自己不至迷失在庞乱纷杂的互联网信息中。基于此,他对新闻标题更有着属于自己的敏感拿捏,有时候,简单几个字的增删,就能带来流量的变化。
  在网易工作八年,唐岩赶上了互联网媒体的快速发展时期,并借助网络建立起了自己的思维和知识体系。但这8年时间并未磨平唐岩性格上的棱角,唐岩和几位同事每周总有两三天下了班就相约出去捏捏脚、吃吃饭,再斗个地主、诈个金花,活得快乐逍遥。但他骨子里还有着义气情结,有一次一位同事犯了错被开除,他念及对方拖家带口生活不易,一纸报告打上去,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结果却被上司方三文一顿臭骂。
  2010年3月,方三文离职创立雪球网,给在网易呆了八年的唐岩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本来想在网易干到退休。
  短短两年时间里,身边同事一个个辞职去创业,唐岩的心也痒了。2011年年初,唐岩提出离职,结果却被晋升为总编。八年的时间,唐岩从时政评论编辑、评论频道主编、奥运频道主编、新闻中心总监、副总编一直做到网易总编,升职不可谓不顺利。但在唐岩的心里,总编生活就是喝茶、盖章、开会的代名词,有什么意思?   在网易工作的后期,大家越来越害怕他。“我是挺烦那种沟通不下的,半个小时说不到一块儿。当然有主观因素也有客观因素,我这个人不耐烦,老打断人家的话,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改改,不过很难。”
  不喜欢管理的唐岩在升任总编五个月后,最终选择了离开,开创陌陌。
  如果不做陌陌,唐岩会做什么?他给出的答案是:纪录片导演。在网易做新闻时,他就希望用影像记录下城市里各个身份的人,富商、小贩、小市民、公务员、出租车司机、警察、站街女、学生、北漂……他最终没有成为导演,却用另外一种形式圆了梦。这些不同身份的人,都以一个模糊的姿态,在陌陌中存在着。
  被误解的“约炮神器”
  如果网易的声明没有错,那么早在唐岩离职前,他就已经着手成立陌陌公司。他拉上了当时的网易门户产品组长雷晓亮以及网易高级技术李志威,砸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111.11万,注册了陌陌科技。那时候三个人完全都是ios系统的门外汉,抱着《ios30天速成》一类的书恶补,唯一的一个工程师,还是在QQ群里发小广告招来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陌陌作为创业的切入点,是因为那些当时火极一时的、应用了LBS技术的“签到”、“街旁”等程序,在唐岩看来,都没有发掘到这类模式的最深利用价值。如果人们要分享自己的地理位置,一定暗含着某种需要。在他看来,这种需要就是交友。中国人对交友有着“刚性需求”,但内向的性格决定了他们不会主动对陌生人打招呼,所以需要一个工具,这种需求,恰好是陌陌所要提供的。
  但唐岩本人同样对APP的开发一窍不通,大多数时间他都躲在办公室电脑后面打《帝国时代》。只有开会时他才打开投影仪大声地提意见,有时甚至会提出一些对技术人员来说不具备可操作度的要求。
  筹备五个月后,陌陌ios版终于上线,核心功能是基于地理位置的陌生人社交,唐岩希望两个陌生人可以因为距离相近而在线上相识,然后产生线下关系,比如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进而成为朋友。陌陌上线当天,2000多个用户下载了这款应用。那时候唐岩对运营总监说:“你第一个月怎么着也得给我想办法装个2万(用户)。”后者表示对这一数字没信心,但在忐忑中,“陌陌”第一个月装了足足10万。
  但彼时,看好陌陌的人并不算多,年初上线的微信已经夺去了大批量用户,而且就在陌陌上线的前一天,微信也正式推出“附近的人”功能,几乎彻底断了陌陌未来发展的可能。但直到今天,在几乎所有类似功能的移动社交软件都已经幻灭的状态下,却只有陌陌用反行其道的“杜绝熟人”社交策略,一枝独秀坚守到了最后,而且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让用户过亿。
  陌陌何以在微信的夹击中得以成功?除了其满足了中国人隐晦的交友欲望外,“约炮神器”的标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2012年4月,一段名为“老外屌丝中文哥超强12人模仿”的视频火爆网络,这段视频中,主演“Mike隋”屡屡提到陌陌为“约炮神器”,推荐给初到中国,希望与中国女子发生艳遇的外国友人。这段视频让陌陌的下载量爆炸性增长。但同时,也让“约炮神器”的称呼迅速蔓延开来,成为陌陌未来发展的最大障碍。
  “这件事对我们的影响总体来说弊大于利。好的一面是用户有一些增长,坏的是女性用户会有道德压力,男性用户会觉得我上来就是干这个的。我不认为我们完全无辜,但确实不是我们有意为之。把陌陌用户整体定义到约炮人群,这是很偷懒的一种智商判断。” 在唐岩看来,陌陌就是一个“社交大杂烩”,有想谈恋爱,有愿意约炮的,有卖东西的,有经过群组找组织的,也有纯刷屏看奇葩材料的,各式各样,一应俱全。
  但背负着这个极易令人误会的标签,唐岩和陌陌还是开始了略显艰难的“洗白之路”,增加群组功能、加强邻里社交、斥巨资打造品牌广告……虽然摘掉标签很难,但好在陌陌的用户增长并未停止。
  2014年年初,唐岩和太太张思川的美国之行接近尾声。旧金山一家高级餐厅服务生因为唐岩穿着运动鞋而将其拒之门外,两人只好随便找了家小馆子凑合吃完。唐岩出门抽烟,随手拿出手机刷新了一下陌陌后台。用户数刚好 从8位变成了9位。
  买单后的太太刚走出门来,就被唐岩突然抱起来转了几圈:“用户数过亿了。”
  用户过亿的陌陌已经成为中国仅次于手机QQ和微信的第三大移动社交平台。陌陌科技在纳斯达克上市当天收于16.9美元,首日暴涨25.19%,市值到达31.51亿美元。在陌陌股权结构中,唐岩是最大股东,持有该公司26.3%的股权和78.0%的投票权。另外两大股东是阿里巴巴和经纬创投,分别占股20%和19.9%。目前,陌陌的盈利模式主要是表情付费、游戏和广告,同时也在试水O2O。
  但在唐岩的眼里,陌陌还没有做到他理想中社交平台的尺度。“陌陌还不够高效。”唐岩表示,他更想做受众细分的“趣味社交”。
  “只有在把趣味细分到一个极致的、异常小众的领域时,才可能涌现趣味社交。比如你和一个人都嗜好某个小众明星,在这种状况下,不论那个人的性别、年龄、地理位置,你都能跟他聊得很High,但其实这种灵魂上的朋友是很少的。”
  不只灵魂上的朋友少了,功成名就后的唐岩,就连身边普通朋友的数量也少得屈指可数。“我比以前孤独了。”唐岩说。
  这多少有些讽刺,唐岩创立了中国最大的陌生人交友APP,可自己却越发孤独。
  曾经追求的金钱与地位令他自由,他懂得如何用钱让自己享受最好的生活,即便这种举动在别人眼里只构成两个字的形容:虚荣。他不遮掩的炫富经常招惹别人反感,但他并不在乎。
  但金钱与地位同样令他不自由,唐岩那些能称兄道弟的朋友,如今一年也见不了几面。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那些曾经勾肩搭背逍遥快活的日子,已经成了回忆。
  “我有时候特别特别累,有时候情感也很脆弱。可是没法释放,你绝对听不到任何一个人说唐岩在我这儿哭了。只能靠自己消解自己硬熬,很苦。”
  娄底小城走出来的创业青年,如今已经跻身中国一线富豪榜行列,他桀骜不驯的性子依旧存在,同时没有更改的,还有满不在乎外表下的一颗敏感的心。创立陌陌的第二年,唐岩曾经收养了一只叫墨迹的流浪猫,还曾想象带着它去往纳斯达克敲钟。后来墨迹走失,再无踪迹,而就在陌陌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前一晚,唐岩发了一条微博:“这个时刻想起那只叫墨迹的猫了。墨迹,你还好吗?”
  而当年那个混在道上,想成为古惑仔的叛逆少年,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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