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场之子(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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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悼念:为成批牛的死亡
  天蒙蒙亮,风吹榕叶哗哗响
  风吹牛血哗哗响
  四只蹄子在天上
  四只蹄子在胸膛
  静静地开花安详地死亡
  灶王爷说你们的牛真多啊
  你们牛的铃子真响啊
  牛驮声声
  牛车汲卤汩汩作响
  盐庄里有牛皮鼓敲打世人的传说
  逃离命运却背负沉重的缰
  老人和牛犊走在同一条路上
  井神说这里的鲜花插在牛屎巴上
  这里的女人拽着牛尾走不出村庄
  天蒙蒙亮随处有病牛出现
  随处有退役的牛要宰杀
  霍霍磨刀声牵挂出牛的泪
  永远滚淌这世界吧承受这祭奠
  牛脖子仰天呼号
  牛鬼蛇神在眼睛里燃烧
  你们的牛真多啊
  你们的牛血温暖而响亮
  但不知是从水窝窝里来
  抑或黄土里长安歇之时
  坟茔上插满神秘的歌谣主啊
  大吼一声牛羊犬豕奔突其上
  折断尺子的人
  空旷的黄昏
  那些为五斗米
  折断腰杆的人
  一声尖叫刺激耳膜的伊人
  滚动出暴烈的粗唇
  那时你从火光中醒来
  守住酒碗,盐庄
  和这无人的废墟
  谁在高声询问
  庄园深处,背负着
  一口深不可测的井
  坐井观天的男女
  得寸进尺,印堂发黑
  一个通街门响的夜晚形成
  而宅门一派阴森
  火堆堆里的条条汉子
  天亮前纷纷死去
  在孤寂如旅的晚云下
  日子打发得何其清贫
  老泪带来的那个夜晚
  你甚至不相信
  那根靠积累资本的井尺
  比一般市尺长六公分
  使她看不见的伤口
  写上一个被典当少女的姓名
  折断的尺子不再叫人
  不再靠直立行走了
  背脊上烙满盐商的鞭影和血
  世世代代为五斗米
  折断腰杆的老人呀
  折断狠心尺的老人
  日渐远离那面谎言的铜镜
  查遍我昨天的经历
  比现实长了六公分的句子时
  吼叫的废墟,隐隐传来
  我的内部有众神呼应
  盐场之子
  孩子,晶瑩如初的孩子
  沿着血压升高的孩子
  你在我头颅里
  安顿下来,让黑发
  以一种劳累者的经历
  加深黎明的可读性
  和盐场之子,梦幻的痕迹
  贫穷的土地
  卤水体弱多病
  在不倦的情人和热汗面前
  通向我为你所动的部位
  盐仓被打开,喉咙在歌唱
  沁入心骨时,我己懂得
  盐,血底里的粮食
  我久久凝眸
  像触及爱情的
  体积,闪闪发亮
  生生不息的盐场
  接纳了你庄严的吟哦
  那受孕育者的颜色
  无情地展现生活的内容
  掠过凉凉母语里
  盐,和创世的谣曲
  说不出你沉默的原因
  依然是粗糙的夜晚找到你
  挖耳井,如撒满伤口的
  盐,止住血
  止住那条带声音的影子
  从大雪残年的饥荒
  到哭泣的不再用口粮
  流失的不再用喘息
  一种和旧鞋子一样的伤痕
  结痂,或回忆
  耗去人类用双眸熬红的药水
  就这样用神秘的诗歌脚步
  四野寻觅,一代代
  挖耳井厚重的苍茫的足音
  地壳的时间,隐藏的乐曲
  太阳和月亮交替出现
  让盐,成为时光的轮回
  而现在,神圣的品味
  无数青春感动的颗粒
  在灿烂的早晨
  每一张摊开的皮肤下
  盐河带来生命的节日
  大地的沉默者呵
  没有邪恶降临你的内心
  那渐远渐逝的马车
  载着盐,和坚硬无比的高地
  荒凉地升起
  你喉咙里传递银子的声音
  而语言最终被毁灭
  偶尔打开耳豉
  真理一派宁静
  一切物质的精神
  将以纯盐,说出它的光辉和虔诚
  驼背老人
  漆黑的夜晚闪出一个老人
  盐场老人
  盐担担老人
  挂满伤痕要到哪里去
  不要问,岸边的空空肤色
  不要问,老婆儿女是谁
  两座村庄畸形而美丽
  从一座山,挑到另一座山
  从一条河,挑进另一条河
  眼窝是深陷的井
  眼泪是长风的绳
  打一支火把朝庄园走去
  野兽,披着万众人的皮
  黑眼珠滚落一地
  算盘珠滚落一地
  刮走老人一载仅存的白银
  像宰杀牛的吼叫
  像母马中,贫困和死亡卷曲的鬃发
  都在平静的告别   这些知天命的老人
  如此轻微,在卤水里呼吸
  盐,是血的生命
  这是一个大地的老人
  光棍棍老人
  黑卤滔滔的老人
  他把头颅压弯
  贴近低矮的心
  一级一级石梯在上升
  他在蜀南的天空中游泳
  而血液在下沉
  零乱的骨头在下沉
  三百八十斤的薄皮水桶
  一左一右,是他两个亲兄弟
  驼背老人
  追赶黎明的老人
  不要问,你背上隆起的象征
  不要问,那是若干年前
  一个失踪的皇帝
  冷却的白昼
  “在你们所有的奉献中,必须包括食盐”。
  ——《圣经·旧约全书》
  临近教堂
  临近的钟声如一片古海
  灿烂之外
  白昼渐渐冷却成黑暗
  吸取我手的指温吧
  穿越生生死死
  穿越祈祷过的所有时间地点
  哦,时辰到了
  洞穴中醒来的神谕
  白白女人手捧陶罐
  茹毛饮血,顿生咸食
  忽然想到那头羊了
  沉缅于明朗而脆弱的火焰
  黑着脸的男人,把酒南風
  红红脚掌在盐渍地里飞旋
  万物跪拜
  为生命的结晶举行仪式
  而山中许多盐灶与杯子
  屹立沧桑,余温不减
  哦盐,目光的伶俐者
  命名人群或聚或散的晚餐
  以物配主,寸心不乱
  连同梦想与神话的奉旨之名
  经冶炼后,铁的事实面前
  包括了阳光的奉献
  大仁大义之盐
  两座盐庄
  那一年,自流井一带
  任民开凿伊始
  喊卤的黑管就响了
  灶户灶丁
  月黑之前推门进来
  起居洞穴的鸟儿归山了
  两手空空的爷爷
  泪水里有盐
  也有一些血丝从A型到O型
  仿佛要经历两种命运
  而奶奶是不息的海洋
  月黑之前推门进来
  什么也听不见了
  两个玩水老人
  躺成了再度难返的岛屿
  一些让人迷漫的朝代
  暴发过有关盐的战争
  交通阻断,男女间的贸易
  不再自由往来
  众神远去
  海洋迁移了
  天空运送着鸟儿
  天空运送着船队
  喊卤的黑管又响起
  盐河之水在询问
  那两个老人的耳朵
  留在了什么地方,成为
  世世代代寻觅的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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