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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海花一直在校门口站着。因为没有鸡蛋,她羞得不敢见校长。
是朋友晓苏经历的故事。
一个月的西部支教活动结束了。支教老师临走那天早晨,校长站在校园门口,臂弯里环着一只篮子,进来一个学生,就往篮子里放一枚鸡蛋。
晓苏小时候吃鸡蛋吃“伤”了,以至于长大后闻见鸡蛋味就恶心。可是,她看到孩子们手握鸡蛋,虔诚地踮起脚尖把它放进篮子里的时候,喉头哽咽。鸡蛋,在这样一个山沟沟里,是最奢侈的食品——只有月子里的母亲和病榻上时日不多的老人才吃得到。
今天,这些支教老师却拥有了这样高的礼遇。
眼看孩子们就要到齐了,校长从队伍里叫出一个男孩,低声说:“你去看看,马海花咋还不来!”
远处传来“滴滴”的喇叭声,车要来了。老师们提着行李,与孩子们一一道别。校长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不停地朝大门口张望,犹疑着把那篮鸡蛋递给带队的老师:“几个鸡蛋,路上吃。一定收下,孩子们的心意!”
老师们脸上挂着笑容,眼里摞着心酸。每一枚鸡蛋上,孩子们都用铅笔歪歪扭扭写了字——“谢谢老师”,“希望你们还来”,“老师,我考上大学去找你”……
“马海花呢?”晓苏一直惦记着校长的那声嘀咕。马海花是她班里家庭条件最差的,她学习非常认真,朗读课文时声音最大。她没来送行,不知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那个被派去找马海花的学生回来了。他像拖一只受惊的小驴子那样,狠命拽着海花的胳膊。海花挣扎着,双手扳着门框,就是不肯进来。原来,海花一直在校门口站着,因为没有鸡蛋,她羞得不敢见校长。
老师们赶忙制止了这场“战斗”。马海花一句话都不说,站在墙根,倔强地歪着头。一秒钟后,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脚下松散的干土上,砸下一个个窝窝。
校长面带难色:“没有鸡蛋,就算了。哭啥?丢人!”
海花倔强地说:“我姨娘家有!她说借给我的,又反悔了。这怪我吗?”
哦……晓苏刚要开口说话,海花好像想起了什么,跑了。“噔噔噔”,很用力。
老师们的衣兜里塞着鸡蛋,沉甸甸地拽着离去的脚步。车轮旋转起来,一团尘土将车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幸好海花穿了一件红衣服,否则,看不到她堵在车子跟前拼命挥手。
海花拍打着车窗,亢奋地喊:“晓苏姐姐,你下来!”晓苏下车,海花拉着她一路狂跑。在一座非常破的土屋前,海花神秘地说:“姐姐,你等等。”
房子连门都没有,海花在屋里做什么,晓苏都能看见。
海花踩着板凳,将身子探进一只大木箱,一只手撑着木箱盖子,另一只手费力地翻找着什么。好一会儿,她满头大汗地从板凳上跳下来。
“姐姐,给。”海花怯怯地摊开掌心。
是一颗圆润的猩红色珠子。
从质地看,不过是塑料吧。中间有一个孔,应该是某条项链中的一颗。是谁遗落,又是如何被海花拣到,无从考证。
晓苏小心翼翼地将它捏在指尖。
在海花眼里,这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要不然,她不会把它藏在柜子最深处,也不会把它送给她最喜欢的姐姐。
“嗯。这是一颗宝珠呢。”晓苏认真地说。
那些鸡蛋,并不是山珍海味,咽到肚里却久久回味;那颗塑料珠子,虽然不值钱,却是马海花全部美好的寄托,所以珍贵。
晓苏再也没说过“鸡蛋真难吃”这样的话。时不时地,她会给马海花写一封信,寄去一点儿钱。因为晓苏觉得,那颗宝珠到了她手里,她就应该承接那种寄托的美好。
编辑 张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