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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12日,湖北天门市某外国语学校高三发生惨案,一名学生持刀刺死了他的班主任老师。
舆论哗然。经过采访,笔者了解到这是一个发人深思的家教悲剧:因过度实施苦难教育,导致人格缺损,最终被微不足道的小事引爆,酿成大祸……
家里穷得一塌糊涂
19岁的徐超,从童年开始就在苦难中度过。4岁上山放牛,6岁下田种地。父亲徐元才患有胃病,母亲患有严重风湿,家里穷得一塌糊涂。
徐超和哥哥相继考上初中。眼见仅靠几亩薄田无力支撑孩子们的学业,徐元才和妻子来到省城一家建筑工地做小工。小工辛苦,工资又低。
第一个月,夫妇俩除去生活开支,赚了600元。他们舍不得花一分钱,赶紧寄回家里,并给两个孩子们分别写了一封长信,讲述打工的艰辛,激励他们以优异成绩回报父母。
读完父母的信,徐超暗下决心一定要奋发图强。
徐元才干活时,从10米多的高空连人带沙摔了下来,肋骨摔断5根,右腿下段也被摔断。
相关部门做了赔偿,这个家还是负债3万多元。
徐超和哥哥见父亲摔得不成人样,痛哭流涕。徐元才语重心长地说:“看见了吧,爸爸为了供你们读书,多么艰难。一定要好好学习。如果不好好学习,我心里更难受!”
没想到大儿子回到学校后,再也不能安心读书,返校当天就匆匆拿了几件衣服,一声不响地去外地打工了。
见哥哥这样,徐超也萌发了退学的念头。徐元才大发雷霆:“难道你们兄弟俩想气死我?你爸这辈子没文化,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你哥哥已经走了我的后路,难道你也想步他的后尘?”
听了父亲的训斥,徐超只得乖乖地回到学校。从此,他更加刻苦用功学习。
徐超以585分考上天门实验高中。由于需要好几千元的学费和生活费,徐家又陷入进退两难地步。就在这时,同市另外一乡镇皂市中学的领导得知徐超的情况后,邀请徐超到他们学校读书,并承诺:“如果你月考成绩进入全年级前20名,不仅免去学费,还可获得生活补助。”
徐超“扑通”一声跪倒在这位领导面前,满眼热泪:“我一定会努力读书。”
少年变得非常敏感
徐超进入皂市一中,徐元才并没有放弃对儿子的苦难教育。他每天背着破蛇皮袋子,专门到儿子的学校门口捡破烂,让徐超知道父母供他读书的艰辛。
时间长了,徐超年少的心灵难以承受,而且学校里说什么的都有。他变得自卑,总觉得别人在议论自己,开始多疑。
一次,徐超想问父亲要点儿钱,参加学校组织的郊游。徐元才狠狠地训了他一顿:“你可知道,我与你母亲在家过的什么日子,一年四季吃的都是咸萝卜泡白米饭,而你倒好,竟然吃饱了撑的,要花几十元钱去参加什么郊游!”
从那以后,徐超再也没向父母要过钱。他变得更加不合群。
即使遇到困难,他也从不向老师和同学们诉说,因为他担心遭到嘲笑。
徐元才不知道儿子的这些变化,反而把儿子的沉默不语当成教子有方。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徐超考了个全年级第二,他马上自负起来。班上几个男生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后,说:“你以为成绩好就了不起?你本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可是你在这儿读书,占我们的高考名额,你再不退学,我们就打断你的腿!”
徐超回家后,气愤难平地对父母说:“我的成绩再好,也没什么用!因为穷,照样受欺侮,你们赶紧想办法帮我转学!”
父母竭力劝阻:“中途转学又得花几千块钱,我们到哪儿去借呀?你暂且忍一忍吧。”
徐超以辍学威胁父母。
徐元才只好放下老脸,四处筹钱。2006年春节过后,徐超终于转到天门育贤外国语学校继续读书。
在这里,徐超遇到了29岁的班主任刘泽洪。刘泽洪是学校骨干教师,工作认真,非常关心学生。
徐超没有钱不能住读,只好走读。刘泽洪得知后,辗转走了十几里山路,到徐超家访问。徐超见老师来了,一心认为寒酸的家给自己丢脸了,冷冷地说:“谁叫你来的?”
刘老师没有计较。他向徐的父母了解情况,徐元才流着泪诉说贫困,刘老师也落下了眼泪。
刘泽洪找到校领导,在他的争取下,减免了徐超的住读费。
这样,徐超的贫寒家境再一次曝光。他感到更抬不起头,神经也变得格外敏感,只要发现有人窃窃私语,就认为是说他的坏话。
一次,徐超回家看望父母,回学校时迟到了。刘老师批评他:“你家里那么穷,父母送你读书不容易,你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啊!怎么能迟到呢?”又是“穷”,徐超感觉自己像被人剥光示众一样,从此恨上了刘老师。
没人察觉少年的变化
高三开学时,徐超向校长表达了想转班的想法。肖校长不解地问:“刘老师帮助过你,你成绩优秀,为何要转班呢?”徐超不说原因,坚持转班。经不住他苦苦哀求,肖校长只好同意。
第二天晚自习,徐超拿着肖校长特批的转班条子,找到他要转班的王老师。王老师当时正在上课,没有时间处理这件事。徐超就站在门口大声喊:“我要转到这个班!”
王老师感到奇怪:徐超一直是刘老师班的尖子生,为何要转到这个班来呢?仍旧没有什么表示。
徐超气得眼泪直流,他拿着转班的条子找到肖校长,说王老师不肯接受他,要校长把他安排到别的班。
徐超总感觉转班不成,一定是刘老师从中作梗:“一定是他在别人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他越想越气,回到家中,希望父母给学校领导送礼,通通关系。
徐元才大发雷霆:“你当初在皂市一中读得好好的,你说受不了同学欺侮,千辛万苦地把你转到刘老师班上,没想到,你刚读了半年,就又要转!你以为你是富家公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老子穷得叮当响,哪有钱哦!”
徐超沮丧地回到学校。
晚上10点多,刘泽洪老师巡查宿舍。徐超见“仇人”来了,“腾”一下站起来,质问道:“你是不是向王老师说过我的坏话?”
刘老师一头雾水:“我没有啊。你表现一直挺好,我干吗要讲你的坏话。”
徐超仍然不相信,一把抓住刘老师的肩膀,拿出匕首,向刘老师扎去……
等120赶到时,刘泽洪因失血过多,已停止了呼吸。
日前,徐超涉嫌故意杀人罪,已被警方刑事拘留。
编辑 张文静
幸福观点贫困家庭孩子的心理问题特别值得关注。在徐超的成长过程中,他的父亲,他的老师只看重成绩,却没有人关心过徐超的那颗心——那颗那么脆弱、敏感的心。
徐超的父亲是不容易的,然而,徐超的成长也是艰辛不易的。似乎没有人教给他贫穷意味着什么,真正的尊严是什么样的。那么多生长在贫寒人家的孩子成了才,他们并没有因为家庭贫寒而变态而杀人,所以,穷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看过高尔基自传的人,看过那套连环画《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的人,都不会忘记他那悲伤的童年。托尔斯泰听了高尔基讲述童年和少年的经历后,同情又感动,泪流满面地说:“那样的生活足以将您变成贼、骗子或杀人犯,而您却成了作家,您使我无法不对您深怀敬意。”
高尔基回答:“那是因为天使一直伴随着我成长。”
在徐超的人生中,没有天使相伴。
没有高尔基的外祖母那样胖胖的、慈悲的亲人与他们相伴。
这是现代教育的缺失,人格教育的缺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