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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读者能见到的马思聪年谱有两个版本:一是由马思聪的学生钟立民和词作家金帆联编;二是由张静蔚教授撰写。两个版本在史实上略有出入,都有点误差。要完善尚需互补及进一步发掘、核实史料(包括同时代人的回忆录)。
笔者据中山大学校史、抗日战争史及本人经历,就有关马思聪先生在中山大学任教,特别是1942—1944年在广东北部坪石-管埠(已近粤湘边界)的情况,为年谱提供点参考资料。
1937年秋,马思聪应广州国立中山大学文学院之聘为音乐教授。1938年10月广州沦陷,马思聪转赴香港,实际教学只有一学年。
1939年3月1日,中大迁至云南南部澄江复学。1939年秋,中山大学成立师范学院,再聘马思聪前往任教。1940年,中大迁往粤北坪石附近管埠、乐昌县城等地,马思聪没随迁。同年2月,马先生在重庆演出并任励志社乐队指挥。可证,马先生在澄江中大只有一学期。
1942年,马思聪重返中大师院,时间应在1942年9月学期开始。我在同年11月从澳门到坪石的培正培道联合中学念初三时,马先生早已收了两个比我高班的同学作提琴学生,其中一个为温詹美(后为中央音乐学院林耀基教授的启蒙教师)。马思聪这时期演奏活动频繁,常来往于韶关(曲江)——坪石——管埠一带演出。我首次听到马思聪独奏就在培联中学,记得他演奏了《思乡曲》《圣母颂》《流浪者之歌》等。当时我们中学生多爱好音乐,培联先后由林声翕(作曲家,曾作培联校歌)、卓明理任音乐教师。马先生的演奏受到热烈欢迎,可惜学校的钢琴五音不全,难为了马先生和他的太太王慕理(钢琴伴奏)。后我随王先生学过钢琴,在管埠见过马先生,那时候学琴交鸡蛋当学费。
马先生常来往坪石——管埠一段路。坪石多指水牛湾火车站,那儿有著名的金鸡岭,据传洪秀全的妹妹洪宣娇在那里抗过清兵。 金鸡岭顶上的金鸡,嘴朝湖南,尾向广东。湖南人认为它吃了湖南的米,蛋下到了广东去,所以将其嘴尖打掉。坪石火车站到管埠,一般人多走旱路,水路甚慢。这段旱路有过山的地方,后来我听了马思聪的《山林之歌》,总觉得“过山”那一乐章,多少受到来往坪石——管埠这一段过山旱路的体验有关。
钟版、张版年谱中有关坪石曲江这一段时期,有如下不准确的问题:
钟版:“1942年,去广东曲江”;“1943年,随中山大学迁往广东坪石县。”
张版65页:“1943年,中山大学由坪石迁至曲江,继续在中山大学任教。”
但据中大校史:1943年,中大还在坪石附近管埠,并没有迁至曲江。坪石在曲江之北,坐火车从坪石到曲江,只有乐昌城一大站。坪石属乐昌县,火车全程只有四五小时。
张版67页: 1944年,“湘桂战争爆发,由曲江迁往广西梧州”;“9月23日,梧州失守,逃难到柳州”;“10月11日,柳州失守,又逃难到桂林”。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1944年5月,敌人向长沙、衡阳进攻, 此举是为打通粤汉线。衡阳在坪石之北,两地不算太远,衡阳有战事,坪石、曲江必然紧张。估计中大五、六月之间就得疏散。中大是经曲江迁往粤东兴宁、梅县一带,马思聪则在此时逃难到梧州。去梧州,可能是经曲江、连南,南下到广西梧州。马先生不可能在梧州久留,因梧州离广州不远,从梧州坐渡船到广州只需一夜多。敌人进攻长沙的同时,正准备从广东清远等地沿西江向梧州进攻,时间在1944年9月6日。因此,估计马思聪到梧州后即西行到柳州。不排除有在柳州——桂林之间演出的可能,因当时尚有路可通,但似无史可据。至于张版说“梧州失守,逃难到柳州”“柳州失守,又逃难到桂林”这段史料,特别不准确的是“柳州失守到桂林”一说。因为日军对桂林、柳州发动进攻是同一日,桂林失守在11月11日,柳州失守在其后。按当时逃难的规律是“闻风而动”,等敌人打近再逃就来不及了。所以马思聪从梧州至柳州后不久,就西行经独山至贵州的贵阳,不久就到了云南,因12月2日,日军已攻至贵州的独山。而马思聪11月23 、24日在昆明举办音乐会(据张版)。1944年春夏之交,马思聪全家带着未满周岁的马瑞雪,从管埠开始逃难,近半年才到了云南,确实十分艰难。
此外,还有如下一些问题,与两个版本的年谱作者商榷或改正,或补充:
1. 张版88页:“4月……同时被聘为北京大学音乐教授。”这儿把“燕京大学”误为“北京大学”了。
2. 张版91页:1950“年初,举家迁往天津……”
笔者于1950年2月在燕京大学拜见马思聪时,他尚住在燕大校园内一座二层楼的小洋房里。马太太说马先生还考虑回广州办音乐小学,认为音乐家得从小培养。我记得1950年马先生的小提琴学生是到北京上课的。马思聪全家迁往天津可能在1951年。 1954年,他们又搬回北京了。
3. 张版91页:1950年“6月17日中央音乐学院成立典礼。”
可否考虑补充,在典礼音乐会上 ,学生合唱团演唱了马思聪的《祖国大合唱》(金帆词)第一乐章。指挥为严良堃,领唱为喻宜萱。
4. 马思聪创作的管弦乐《欢喜组曲》两个版本均无记载。这部作品曾于1950年秋、冬之间在中央音乐学院排练过,使用的乐队是由本科与少年班联合组成,指挥为黄源澧。当时乐队队员听不惯不太协和的音响,不愿排。学习部主任李凌给乐队做工作,说:“马思聪是中国大作曲家,你们要好好排练。”后来总算排成了。我曾陪马先生在礼堂后座听排练,在座的还有马思聪在管埠的小提琴学生温詹美。只听马先生轻轻说了一句:“我最讨厌批评家。”《欢喜组曲》在北京试演后,可能马先生听到了一些不顺耳的批评。其后据说他把谱子毁了。其实马先生这部作品也不是太现代化的,我记得乐队的音响及和声效果仅与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一类的作品相似。
本文也许有失误之处,仅供参考。
周柱铨 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 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