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牛OMP是怎样炼成的?

来源 :财经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mengnan16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比蒙牛特仑苏OMP的具体组分和安全性更值得追问的,是滋生这出闹剧的市场和制度土壤
  
  《财经》记者 李虎军 王姗姗 刘京京 赵何娟
  
  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下称质检总局)的一纸公函,将中国乳业巨头之一的内蒙古蒙牛集团(香港交易所代码:02319,下称蒙牛)推到了火山口上。
  
  2009年2月2日,质检总局食品生产监管司向内蒙古质监局下发《关于蒙牛特仑苏监管意见的函》,要求内蒙古质监局责令蒙牛禁止向其高端液态奶“特仑苏”中添加OMP(Osteoblasts Milk Protein,简称OMP,造骨牛奶蛋白)和IGF-1(类胰岛素生长因子)。
  
  这份公函同时表示,中国未对OMP的安全性作出明确规定,而IGF-1不是传统食品原料,也未列入食品添加剂使用标准;如果蒙牛认为OMP和IGF-1是安全的,需按照法定程序向卫生部提出使用申请。
  
  2月11日,一封匿名电子邮件将质检总局上述公函的复印件提供给媒体。此事经包括《财经》在内的多家媒体报道后,蒙牛的股票价格和特仑苏的销量均应声而落;当天,蒙牛在香港的收盘价比前一个交易日下跌了12%,盘中跌幅一度逾22%。此时,距离蒙牛旗下的这款高端产品正式面市已经三年。由于恰逢三聚氰胺风波仍未彻底平息的微妙时刻,舆论与公众均一片哗然。
  
  蒙牛随即回应称,OMP实际上就是在国际上奶业普遍添加的“牛奶碱性蛋白”(Milk Basic Protein,简称MBP),其特仑苏系列产品根本没有添加IGF-1。
  
  2月13日,卫生部也很快在其网站公布了该部会同质检总局等部门组织专家研讨的结果,称“专家认为饮用添加OMP的牛奶不会产生健康危害”。
  
  这场风波却并未就此平息。因为围绕着OMP、蒙牛乃至监管者,公众还有太多的疑问仍未得到圆满的解释。
  
  特仑苏“神话”
  
  在中国的城市中,几乎走进任何一家超市的奶制品柜台,都可以看到“特仑苏”的踪影。
  
  2005年下半年,蒙牛率先在市场上推出了高端液态奶产品,并给它取了一个略显生僻的名字——“特仑苏”,蒙古语意指“金牌牛奶”。最初其强调的卖点,是奶源都来自北纬40度世界公认的优质奶源带,因此,产品包含了更丰富的天然优质乳蛋白。
  
  后来,蒙牛又趁势推出了特仑苏低脂奶、特仑苏OMP奶、特仑苏有机奶三种系列产品。在之后三年内,虽然价格累计上涨了近四成,但销售业绩依旧惊人。
  
  其中最引人关注的,则是特仑苏OMP牛奶。除了特仑苏的固有优势,蒙牛宣称这款产品还含有一种特殊的“造骨牛奶蛋白”OMP,试图从技术上寻找卖点。在其官方网站上,蒙牛宣称,OMP“能显著改善骨骼合成代谢,增加骨密度,促进骨量增加,使肌体骨骼更健康”。
  
  “自主研发”之路
  
  提起特仑苏OMP牛奶的诞生,还得从蒙牛与“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PNDC)的联姻说起。
  
  根据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网站介绍,该中心于2001年12月由原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下称国家计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和有关单位共同组建,挂靠于宏观经济研究院下。原国家计委副主任郝建秀担任中心总顾问一职。在国家计委改组为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下称国家发改委)之后,PNDC也变成了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的内设机构。
  
  谈到与蒙牛合作的初衷,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主任于小冬告诉《财经》记者,十几年前,中国乳业依靠低价格打败了國外乳业,却牺牲了奶的安全性与营养价值。而当全球乳业已经进入“科技战争”阶段时,中国乳业却缺少过硬的高科技品牌,这让人“有些担心”。
  
  因此,当蒙牛拿出OMP这样的“高科技物质”时,他觉得应该鼓励。尽管他对《财经》记者坦言,当时甚至搞不清楚蒙牛的OMP到底是自己提取的,还是进口的。
  
  2005年,PNDC正式“委托”蒙牛开发以牛奶为主要介质的改善骨骼健康的产品与技术。据称,这是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提出的“政府设题、企业担纲”新合作模式,即由该中心选择企业承担研发工作,并对企业进行监督和指导,在缩短研发周期的同时保证产品的效果。
  
  为了证实OMP的作用,PNDC又同时“委托”北京大学医学部进行《OMP增强骨密度试验项目》研究。于小冬称,为了保证客观性,北京大学医学部并不知道该样品是由蒙牛配制的。
  
  半年多之后,北京大学医学部公共卫生学院教授林晓明领导的课题组交出了成果报告。2006年3月29日,由PNDC主办的专家评审会在北京举行。该中心网站称,与会专家给出了一致结论,“OMP被证明可以有效地促进骨代谢、增加骨密度、促进骨量增加”。
  
  该中心网站曾透露,当时参加此次评审会的专家,包括国家食物与营养咨询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梅方权、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南庆贤、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理事长宋昆冈、中国奶业协会副理事长王怀宝、北京大学儿童青少年卫生研究所所长季成叶、中国食品科技学会副理事长刘兴信、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研究员赵熙和。
  
  至此,OMP牛奶算是从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和诸多专家那里,获得了“权威证明”。
  
  在2006年第3期《呼和浩特经济》杂志(双月刊)上,蒙牛总裁杨文俊撰文称,该集团担纲研发的“造骨牛奶蛋白(OMP)增强骨密度项目”通过专家组鉴定,推出了世界上第一款“吸收钙、留住钙”的OMP产品——蒙牛特仑苏OMP牛奶。
  
  该文还称,这一高科技产品是中国科学家和蒙牛用了l8个月联合完成的、具有独创性和自主知识产权的科技成果,完成了“中国乳产业由‘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的首次飞跃”。
  
  蒙牛的宣传材料还经常提及,2006年10月在上海举行的“第27届国际乳业联盟世界乳业大会”上,特仑苏从技术、品牌、品质、工艺等各方面特别是创新性上远远超越其他竞争对手,捧回了2006年度“新产品发展奖”。
  
  然而,直至此次事件爆发,蒙牛才首次承认,特仑苏中最为关键的原料OMP实际上并非自主研发,而是由新西兰进口。
  
  据《财经》记者了解,“新产品发展奖”也仅仅是国际乳业联盟(IDF)“营销奖”(Marketing Awards)之下的一个奖项。它表彰的是营销技巧或者说策略,与是否自主研发以及技术创新并无关系。
  
  试验背后的玄机
  
  蒙牛在OMP牛奶产品宣传中,曾刻意突出“经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实验证明有效”的字样。而该中心对此似乎也采取了默认态度。
  
  直到此次事发后,于小冬才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采访时称,蒙牛直接用该中心的名义是不准确的,因为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是国家政策机构,不是实验机构,“蒙牛如果写经技术部门认证会更权威”。
  
  实际上,笼罩在OMP牛奶上的迷雾,并不限于此。
  
  早在2006年4月,于小冬做客新浪嘉宾聊天室时曾称,OMP牛奶的动物和人体实验结论表明,它对钙的吸收、存留,以及增加骨密度有显著效果。
  
  然而,参加评审会的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南庆贤接受《财经》记者采访表示,当时接受鉴定的只有为期90天的大鼠实验,并没有人体试验。而大鼠毕竟与人体有着显著差别,对大鼠有效并不等于对人体有效。
  
  即使这次动物实验,也并不像蒙牛和于小冬宣称的那么完美。在2007年1月《卫生研究》杂志上,林晓明发表了题为“牛乳碱性蛋白对大鼠骨密度的影响”的论文,而所谓的“牛乳碱性蛋白”(MBP)正是由蒙牛提供。
  
  论文中提到,90天的实验结果显示,低剂量的MBP可以显著增加大鼠股骨密度,但中、高剂量的MBP对骨密度几乎没有影响;去卵巢大鼠的股骨密度与对照组相比,则没有明显变化。根据这个实验结果,特仑苏OMP牛奶并非喝得越多越好,而且或许对绝经后的女性无效。
  
  蒙牛向《财经》记者提供了一份盖有北京大学医学部公章的《OMP牛奶对青年女性骨密度与骨代谢的影响》研究报告。但《财经》记者注意到,该报告的完成日期是2008年8月,此时OMP牛奶已经上市两年多。南庆贤也透露,听说蒙牛后来又“补了人体试验”。
  
  报告称,北京大学医学部在医学院校中招募了84位18岁至20岁的女学生,进行了为期八个月的试验。这些女学生被分为饮用牛奶的对照组、饮用普通牛奶组、饮用OMP牛奶(每250毫升牛奶中的OMP含量为40毫克)三组。
  
  值得关注的是,报告显示,饮用OMP牛奶的那组女学生全身骨密度的增加幅度,反而不及饮用普通牛奶组。当然,二者的区别在统计学上并不显著,这种区别可能与人体差异、实验操作等因素有关。
  
  但这些试验数据恰恰说明,OMP牛奶与普通牛奶对女学生们全身骨密度的影响,并没有多大差别。
  
  报告宣称,该研究的干预期限由原先设计的六个月最大限度地延长到了八个月,以期望能观察到骨密度的变化,但依然未能观察到,“要想对OMP增加人体骨密度得出具有说服力的结果,至少需要更长的试验周期来验证”。
  
  当《财经》记者联系到林晓明教授时,她不愿对OMP研究做出具体回应,只是表示牛乳碱性蛋白还在研究之中,“科学的东西(很多)都不是真理”。
  
  OMP戏剧“变脸”
  
  在特仑苏OMP牛奶上市的早期阶段,蒙牛曾经将OMP描述为“造骨牛奶蛋白”,并称其主要成分包括IGF-1。
  
  2006年2月,蒙牛向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提交了名为“一种液态奶”的专利申请,申请号为200610003551.9。根据专利申请书的描述,该发明是“在牛奶中添加IGF-1”,每100重量份液态奶中IGF-1的含量为0.25至0.50重量份;IGF-1的来源,为上海统圆公司。
  
  这份专利申请书并未提及特仑苏或者OMP。学术打假网站“新语丝”创办者、生物化学博士方舟子在《中国新闻周刊》撰文回忆说,他在2007年就获得了一份《造骨牛奶蛋白(OMP)增强骨密度实验专家评审意见》,评审意见中提及由北京大学医学部进行的大鼠实验结果,“与专利申请书中所述完全相同”。
  
  方舟子据此推断,特仑苏OMP牛奶就是IGF-1牛奶,而特仑苏牛奶中的IGF-1含量为一般牛奶的数万倍,“如果他们真的添加了这么多的IGF-1的话”。一般看法是,牛奶中的IGF-1会被直接消化掉,无法直接进入人体血液,但方舟子警告说,哪怕只有一小部分IGF-1躲过消化直接进入人体,就会使血液中的IGF-1含量显著增高,“增加患多种癌症的风险”。
  
  从2007年5月底起,广东奶业协会主办的南方奶业网也开始刊登方舟子等人质疑特仑苏的文章。但据该协会原副会长王丁棉后来透露,仅仅过了半个月,他们就在压力之下被迫撤下了那些文章。
  
  2008年12月,《第一财经日报》曾刊发过质疑特仑苏的报道。此时,蒙牛已经否认在特仑苏中添加了IGF-1,并强调OMP就是“牛奶碱性蛋白”,这种原料由上海统圆经手、从新西兰Tatua公司进口。
  
  而蒙牛在提交给有关部门的汇报中,援引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一份报告说,牛奶中IGF-1浓度的变化不会增加人体罹患癌症的几率。但实际上,FDA报告主要针对的是那些使用了重组牛生长激素的奶牛,这种奶牛所产的牛奶中,IGF-1浓度仅比一般牛奶增加约一半。
  
  此次风波发生后,蒙牛还对媒体称,内蒙古质监局实地考察后出具的报告包括了OMP牛奶“未添加IGF-1”的表述。
  
  2009年2月14日,在北京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蒙牛总裁杨文俊进一步解释说,该公司大量的知识产权专利是用来储备的,OMP与“一种液态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不过,他似乎忽视了一些事实:根据内蒙古产业化办公室主办网站2007年11月刊登的一则报告,特仑苏OMP牛奶已受专利保护,而专利名称和申请号均与前述添加IGF-1的那种液态奶完全相同。
  
  此外,蒙牛技术总监母智深在过去两年中,也曾以内蒙古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工程学院研究人员的身份,与他人合作在国内期刊上发表过几篇综述性论文,并在论文中称OMP的主要成分包括IGF-1。
  
  当然,正如方舟子等批评者认为,在实际营销中,OMP中不含IGF-1的可能性更大,“因为IGF-1是很昂贵的”。
  
  不只是蒙牛
  
  随着OMP的变脸,人们对安全性的关注也开始从IGF-1逐步转移到MBP上来。卫生部网站在2月13日刊登的消息,也让蒙牛松了一口气。
  
  这则消息称,该部会同质检总局等部门组织了专家研讨,形成的意见为:OMP是牛奶经脱脂、膜过滤等方法获得的牛奶蛋白组分,主要成分为乳铁蛋白、乳过氧化物酶,产品有新西兰食品安全署出具的安全证明,“专家认为饮用添加OMP的牛奶不会产生健康危害”。
  
  不过,卫生部网站的消息并未说明专家研讨的细节。参与了此次研讨的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教授任发政对《财经》记者承认,专家们只是对蒙牛所声称添加的那种物质本身进行了研讨;至于特仑苏中到底添加了什么东西,是执法部门的事情。
  
  新西兰食品安全署(NZFSA)市场准入部门的高级项目经理尼尔·麦克里奥德(Neil McLeod)则告诉《财经》记者,在该机构的目录上,并无MBP这种产品名称。
  
  而根据蒙牛出示的NZFSA证明文件,Tatua出口到上海统圆的产品,其实是乳铁蛋白共分离物(lactoferrin co-isolate)。
  
  麦克里奥德说,乳铁蛋白、乳铁蛋白共分离物和乳过氧化物酶都得到了NZFSA的批准,被归类为营养粉末,可以作为奶制品的原料使用。这几种原料在新西兰有广泛使用,并出口到多个国家。这也意味着,NZFSA认为这些奶制品原料是安全的。
  
  然而,如果OMP牛奶使用的不過是这些来自新西兰的常见奶制品原料,其“高端奶”身份就颇有些讽刺意味了。
  
  不过,时至今日,一些人士对特仑苏到底添加了哪些组分仍存有疑虑。黑龙江省乳品研究所高级工程师郦韬珉就对《财经》记者表示,建议由国家有关部门组织对各批次的特仑苏产品进行IGF-1含量检测,“我也可以完成这个工作,但必须得到国家有关部门的授权。”
  
  他还提醒说,即便蒙牛的OMP就是MBP,也不一定符合上市的安全要求,“因为安全与否,不但要标示出全部成分,而且还要标出含量。”
  
  此外,更值得关注的是,蒙牛并不是惟一一家存在“疑问手”的奶业公司。因为在高额利润的诱惑下,特仑苏很快有了追随者。
  
  事实上,在蒙牛大肆宣传OMP的神奇功效的同时,2007年4月,伊利(上海交易所代码:600887)也推出了以健骨营养蛋白为核心技术的高钙CBP健骨配方奶粉系列。2008年8月,伊利又将这种CBP蛋白应用于“营养舒化奶”系列牛奶中。
  
  据《财经》记者了解,与OMP一样,CBP也是从新西兰进口,是新西兰适华利(Seperex)公司与新西兰农业研究所(AgResearch)合作研发的产品。CBP的英文名称为Colostrum Basic Protein,意为初乳蛋白。
  
  在此之前,适华利与韩国一家名为RexGene的公司已经开始合作。而RexGene公司研究人员在2007年发表的一篇研究论文中,对这种来源于牛初乳的蛋白进行了分析。通过老鼠实验,研究人员探讨了CBP与骨骼新陈代谢的关系,称这种蛋白“可能增加骨密度”;但是,《财经》记者尚未查询到与CBP人体试验相关的公开信息。
  
  即便如此,伊利也已经在其产品宣传中使用了“健骨营养蛋白”的名称。有专家透露,伊利的CBP和蒙牛的OMP一样没有得到卫生部的批准。
  
  有趣的是,尽管CBP和OMP在奶制品中使用的合法性目前都存在疑问,却都已经为企业带来了实在的收益乃至荣誉。2007年度内蒙古呼和浩特市科学技术奖励名单中,伊利的CBP高钙奶粉赫然在列。而蒙牛的特仑苏OMP也被内蒙古自治区政府授予过“科技自主創新名牌产品”的称号。
  
  追问刚刚开始
  
  在质检总局禁令下发之后,卫生部在其网站表示,OMP对健康无害;但在声明中,仍然强调蒙牛从新西兰进口并使用OMP原料并没有事先向卫生部提出申请,还存在夸大宣传产品的功能的行为。
  
  即使OMP的安全性并不存在问题,蒙牛前后不一致的表态以及宣传上的蓄意隐瞒行为也仍然令人失望。蒙牛技术总监母智深曾声称OMP牛奶的主要成分包括IGF-1,但后来又断然予以否认,且未给出任何可以服众的解释。
  
  当然,企业或许也有一些苦衷。蒙牛方面就对《财经》记者称,当初之所以未向卫生部门进行申报,是因为OMP类型产品在美国等多个国家和地区作为一般食品原料监管,无需申报,而国际食品法典委员会《食品法典》认为,“经添加或去除牛奶成分后的牛奶仍然可以称为牛奶”。
  
  一位业内人士还认为,国内某些食品标准和管理办法的条款含混不清,有时会让企业无所适从。
  
  例如,《新资源食品管理办法》规定,“因采用新工艺生产导致原有成分或者结构发生改变的食品原料”需按新资源食品进行申报。但在实际生产中,食品原料成分难免发生些微的变化,“那你说改变多少才算是改变?0.01%还是10%?”
  
  在这一事件中,同样令人困惑的,还有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所扮演的角色。该中心在缺乏专业判断能力的情况下,仍然在OMP牛奶的非法上市和夸大宣传中推波助澜。其“政府机构”的身份,更增添了对于市场的迷惑性。
  
  或许更值得反思的,仍然是作为公众健康守护者的监管部门。
  
  早在OMP牛奶上市之后不久,“新语丝”网站创办者方舟子和广东省奶业协会均对其提出过公开质疑。但是,上述声音没有获得监管部门的回应,甚至被一些力量人为压制。
  
  广东省奶业协会原副会长王丁棉对媒体透露,该协会在2007年6月曾向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质量技术监督局和卫生厅等部门书面反映特仑苏的情况,均如石沉大海。
  
  直到今年2月,质检总局和卫生部等监管部门才对特仑苏OMP牛奶的违法行为公开表态,且至今未对公众披露调查和研讨的详细信息。
  
  方舟子对《财经》记者说,希望上述监管部门公布给OMP做鉴定的专家名单,“卫生部应该找独立的专家重新做鉴定,并给出正式的结论”。
  
  新西兰食品安全署的尼尔麦克里奥德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还表示,根据新西兰法律,乳制品或其衍生产品,不允许宣称其保健功效(health claims)。不幸的是,对于蒙牛等企业的夸大宣传,中国的监管部门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作出反应。
  
  实际上,这种监管者不合时宜的沉默,由来已久。从蒙牛OMP营销策略的“精髓”中,似乎不难发现当初“脑白金”的影子。在1997年获得批准的这种保健品的销售过程中,史玉柱同样把医学上通用的“松果体”变成“脑白金体”来宣传;至于“脑白金”的本质仅仅是“褪黑素”,更是略过不提。
  
  即使在2002年,包括《南方周末》在内的众多媒体已经集体炮轰“脑白金”之后,作为监管者的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SFDA)也始终缄口不语;仅有河南等地的工商部门,曾以虚假广告宣传的名义,对其进行过微不足道的处罚。
  
  目前,公众还在等待有关执法监管部门如何进一步对蒙牛的违法行为作出处理。一部即将出台的新法律,或许可以给公众更多的信心——2009年2月28日,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在第四次审议后最终通过了《食品安全法》,中国食品监管体制的变革注定将再度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
  
其他文献
把扩大内需的重头放在住房和汽车消费上,是否考虑过它们与一般的消费大不相同?    在上个月的专栏中,我请教过北京大学教授宋国青,何以说进入股市的银行新增贷款不多呢?在7月6日出版的《财经》杂志上,我读到了宋先生写的“贷款是否进了股市”一文。    宋国青认为,货币方面的统计数据,并不支持大量新增贷款进入股市的猜测。    “在央行公布的《存款性公司概览》报表中有一项是‘其他存款’,就是股市的客户保
期刊
宽松的货币政策催生了市场的繁荣,但代价是什么?    《财经》记者 乔晓会 王晓璐    “最近你看过那些照片没有,一位英国摄影师拍摄的肥皂泡破灭的过程?”上海一位私募基金经理对记者说,“货币政策是否转向,就像捅破股市泡沫的那根手指。”    对于不断走高的A股市场,监管当局已有所警觉。    7月8日,中国银监会正式发布新规,禁止银行理财资金以任何形式投资于二级市场股票或与其相关的证券投资基金。
期刊
2009年年初,一轮股市大反弹展开,最终能否如愿,天晓得    股市永远疯疯癫癫,喜怒无常;市场中人向来过度交易,赌性十足。    对此,价值投资的奠基人格雷厄姆有“市场先生”的比喻,并由其门徒巴菲特发扬光大。股票投资出色的经济学家凯恩斯在《通论》中则描述为“动物精神”(或译“血气”)。以我的陋见,以往提及“动物精神”的人并不很多,主要是由极富批判力的当代投资大师、美国GMO公司的杰瑞米·格兰桑极
期刊
上海建设国际金融中心鼎新待举,2.4万亿元金融国资从管理体制到整合前景,亦面临全新格局    《财经》记者 胡润峰 沈乎    自今年3月上海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国际航运中心的方案获国务院通过后,上海金融业的重组与改革逐渐被提上日程。    8月1日,《上海市推进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条例》将正式实施。近期,《关于进一步推进上海金融国资和市属金融企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也获上海市委、市政府原则通过——前者
期刊
一场计划耗资百亿元、投入上千人力的核心银行系统改革,却在经年后悄悄改弦更张    《财经》记者 方会磊 温秀 吴莹 实习记者 冯哲    一場曾经雄心万丈的银行IT系统改造计划,在经历近四年的左冲右突之后,目前正着手进行重大调整。    中国银行(上海交易所代码:601988,香港交易所代码:03988,下称中行)IT蓝图战略胎动于2004年,按照中行早先的规划,这项总投资约100亿元的银行IT系
期刊
谁以及什么塑造了中国海外资源并购的动力,并促成了发生在2009年的这一场爆发?    《财经》记者 赵剑飞 陈竹 严江宁 张伯玲 董凌汐 杨悦发自北京 王端发自香港    肖亚庆站在电梯门前,身着西装,没有打领带,等待着下楼。“还有很多事想做呢,”他轻松地对身边的员工开玩笑说,“以后领不了工资了,到中铝吃饭可别不让进。”    电梯在下行,但是50岁的肖亚庆正迎来个人生涯的又一次上升。    2月
期刊
丢掉“便宜”幻想,打破历史循环,致力全面改革,方是正路    农历春节假期刚过,新华社就播发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2009年促进农业稳定发展农民持续增收的若干意见》。这是从2004年起,连续第六个涉农的中央“一号文件”。自1978年底改革开放以来,已经有11个“一号文件”锁定“三农”,足见在中国改革进程中解决“三农”问题之重、之难。    今年“一号文件”出台的背景,较往年更为复杂。世界经济已陷入
期刊
组阁似乎比大选更加充满玄机    《财经》实习记者 欧阳斌 记者 钱亦楠    2月11日,在90%以上的选票被统计之后,人们仍然不知道谁将获胜——这也许是以色列历次选举中最难以预测的一次:利库德领导人内塔尼亚胡和前进党领导人利夫尼先后面对自己的支持者宣布获胜。    微妙的选战    先是59岁的内塔尼亚胡。他在2月11日一早宣称:“就算票站调查(对投票之后的民众进行的现场调查)是准确的,但毫无
期刊
财政政策短期内可以推动就业与产出,稳定经济。其无效不是一般情况,而是特例     第一次世界大战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再也没有人能自信地说,不受限制的“自由放任”能够确保一条通往全球繁荣的坦途。“一战”战时通货膨胀、战后通货紧缩,而20世纪20年代,北大西洋两岸几乎一半国家都经历了持续通胀,剩下一半则几乎都经历了通缩和高失业率。    怎样才能确保稳定的繁荣?由于“自由放任”政策看上去不再有效,这
期刊
信贷资金流入加速了楼市“量价齐升”,但资产“泡沫化”隐忧不容忽视    《财经》实习记者 慈冰    仅仅半年前,大部分房地产开发商还在为钱所困。但在天量信贷资金的支持下,开发商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    6月30日,北京市土地整理储备中心,位于东三环外的广渠路15号地块以40.6亿元的天价成交,成为北京“新地王”。最终赢家是方兴地产中国有限公司(香港交易所代码:00817,下称方兴地产)的一家关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