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本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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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次我和一宝经过一个地方。他指着郁郁葱葱的树林说:公园。我说,不,这是墓园。一宝问,墓园是什么?我说,墓园是人死了以后住的地方。旁边经过的人听到我的回答,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我们。
  后来有次我们去买书,在儿童书店看到一套奇怪的婴幼儿书籍,书的主题全部是“死亡”、“粗口”、“哭泣”等等一般认为应该由我们替他们挡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的东西。我没有买这套书,但我已经想好了答案。如果有一天一宝问我什么是死,我会告诉他:死就是漫长的别离。
  我最喜欢的电影是楚浮的《四百击》。在我心里,“孩童天真的丧失”是人类世界最重要的主题。电影里孩子自由自在嬉戏,和他最后在世界从此变掉了不纯洁了这个残酷事实面前将毛衣拉上去遮住自己脸的镜头,让我难以释怀。
  另一部我无法忘记的电影是简·平恩的《我桌角的天使》。电影里有个敏感的小女孩,她对世界充满丰富的感受,她写很美的诗,可是因为敏感,她始终不能爱自己,始终没有得到这个世界的爱。
  每个父母都不能免俗地对孩子有期望,这是人类的缺陷,我们总是相信自己已经知道得够多。我期望一宝始终坚强、勇敢、爱美好的东西。但我又矛盾地希望他迟钝、粗糙,因为在成人世界,天真和敏感是容易受伤害的品质。
  最近失去家中两位长辈。我很难接受,想起自己十来岁的时候,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一想起有一天亲爱的外婆会离开我,就忧心忡忡。我相信一宝哪怕迟钝哪怕粗糙,有一天也将产生这样的忧虑。
  我最喜欢的美剧人物之一豪斯,曾经被他的好基友评价说:You have trouble losing people。我爱豪斯,可能因为我们有同样的麻烦,但是我希望一宝有一天面对不可避免的分离时,比他妈妈要处理得漂亮。
  最近有个大学生自杀,因为他在大学的书本和教授那里找到的答案是,人的一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终将消亡,早晚又有什么分别。某种程度上他的答案是对的,生命不停前行,再迷人的旅途都以死亡告終,最天真的孩子最后都成为最世故的老人,就算我们能够实现逆转,那返老还童的人最后也仍会消失如同尘埃。就像《本杰明·巴顿奇事》告诉你的。可是既然我们不能永远活着,那不如退而求其次的幸福——活着,爱过,被爱过,离开的时候,也能够对着夜空说一声:晚安,本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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