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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市见闻
江源商业重镇——结古
结古,这个不足20平方公里的小镇,被四座海拔5000多米的高山紧紧地环抱着。东面的昂弄奔巴山,山顶高耸入云,而山坡上却散布着一片片小块农田,夏季翠绿,秋季金黄,如同悬挂着的绒毯。这是玉树东部河谷农区特有的绮丽风光;西面的敦德隆钦山,奇峰似剑,直插蓝天,冬日银装素裹,夏日落雪不断。它似乎代表着玉树西部高寒山区的银色世界。镇南的西巷尕牙山,背阳而卧,牧草茵茵,时有牛羊在山上采食,充满着高山牧场的神韵。镇北的彭错达泽山上,座落着著名的结古寺。彩庙耸立,经幡高悬,使你可以饱览江源古刹之胜景。在四座大山的交汇处,形成了三道山口,恰似小镇的三个大门。扎曲河从西大门缓缓流来,巴曲河由南大门注入镇区。二河于镇中交汇,出东大门直奔通天河而去。南北山脚地带,是当地藏胞世代耕种的小块农田。农田之下,民舍密布,高低错落,鳞次栉比。至河谷中间,是一条“丁”字形十里长街。雄伟的高楼,低矮的砖瓦建筑,华丽的藏式阁楼,简陋的藏式“一面坡”,不相协调地排列于一街两旁,从中可以看到各个不同时代的缩影。这个小盆地海拔只有3700多米,气候温暖,空气湿润。夏季绿树成荫,冬季流水潺潺,四季风光宜人。当你在草原上经过数天跋涉,一下子进入这个盆地时,即会感到如同走进了世外桃园。
这个不起眼的小镇,无论过去和现在都颇有名气。这倒不是因为它是长江源头第一镇,也不是由于解放后它成了玉树藏族自治州的首府,更非因其独特的自然风光,而主要是因为它是青海高原南部的商业重镇。
结古,系藏语音译,意为“集散地”。因玉树地处青海、四川、西藏的边境地区,而结古又位于此三地交界的中心部位,无论从政治、军事和经济上,都为它提供了重要的地位。二十世纪50年代以前,结古至西藏拉萨和昌都,至四川康定、甘肃临洮,以及省内西宁等地,都有简易的商业运输线路。四川远销拉萨和青海部分地区的茶叶、布疋、绸缎等,以及经拉萨转手销往西康、西宁等地的英、印货物,皆要取道结古。而玉树地区的畜产品及土特产品,也要通过以上线路销往各地。据周希武《玉树调查记》载,仅茶叶一项,每年经结古运往拉萨及青海南部蒙藏地区者,即有九万驮之多。结古既是各种货物的中转站,也是各地商贾的贸易中心。在结古商业最兴盛的民国初期,各地商贾络绎不绝,大批驮牛队出出进进,终日熙熙攘攘,四季生意兴隆。除当地的一些寺院和部落头人在这里设有商号外,拉萨、昌都、康定、甘孜等地的大寺院、部落头人及富户,也在这里设有商业分号,或派驻有商业代表。大小商户多达200余家。在那些低矮简陋的土房里,你会看到来自英、印的香烟、座钟、手表、缝纫机、自行车、摩托车,以及各种铝金属制品。也会看到来自四川的绸缎、哈达、瓷器等货物,以及来自甘肃临洮的大米、白面、红枣、柿饼之类的食品。同时,那些专营土特产品的商户,当地的各种名贵药材和各种珍贵皮毛也很齐全。尤其是英、印货物,不但品种多,而且价格也便宜。洋货充斥结古市场的情况,由此可见一斑。结古市场由兴盛逐渐转入衰败,是在马步芳官办商行进入该地以后。由于其利用权势对私商大肆兼并和排挤,这些私商或逃往他地,或破产失业。到解放初期,只剩下60来户。商贾稀少,市面冷落,生意萧条,昔日之盛景已无处寻觅了。
结古,作为青、藏、川边界地区的交通枢纽和商业中心,为发展当地的经济起到过积极作用。但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无论是清代,还是后来的马氏家族统治时期,驻地政府机构也好,官商、私商也好,他们只知道利用这块地方掠取钱财,对镇区建设从无人过问,其商业设施则更差。到解放前夕,镇区不足一平方公里,看不到一座像样的房屋,看不到一条像样的公路。在穿越镇区的两条河流上,只有几座简易木桥。自结古镇通往各地的商路,基本上都是驮载道。位于镇东的通天河直门达渡口,冬日靠冰桥,夏日靠皮筏,给过往商贾带来诸多不便。那时的结古镇,只是名声在外。就其镇容而言,仍然是一个荒僻落后的农区小村庄。与玉树东部河谷其他藏家的村寨相比,只不过房舍和人口较多而已。
1950年,结古镇随着玉树的解放而获得新生。在其后的40年里,尤其是近十几年间,镇区面貌日新月异,商市日益繁荣。昔日那些低矮简陋的泥土房,大部分被华丽的藏式阁楼和藏式“一面坡”所代替。“丁”字形大街两旁,店铺林立,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高大的结古影剧院、结古百货公司和民族贸易中心,屹立在“丁”字形大街中央。在镇东新寨村,修建了大型肉联厂冷藏库。在流经镇区的河流上,架起了数座钢筋水泥大桥。1980年,在镇区中心部位,又修建了一个占地1500多平方米的农贸市场,容有客商数十家。在此经商的个体户,来自四面八方,经营项目多种多样。有浙江手艺人开的理发馆、照相馆、裁缝铺、修理店,有四川人开的“川味饭馆”和甘、青回人、撒拉人开的“清真饭馆”,也有本地藏人开设的民族用品商店等。那些穿着华丽藏袍的藏家男女,穿着牛仔裤、蝙蝠衫的汉地青年,以及戴着白色号帽的回族、撒拉族商人,在结古街头形成彩色人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这是历史上任何时候都难以比拟的昌盛景象。结古,成了名副其实的商业重镇。
物物交换遗风犹存
如果你细心留意江源各地的集贸市场,就会发现这样一种有趣的现象:以物易物这种古老的交换方式,在不少商品交易中依然存在着。对于当地藏人来说,这自然是昔日商品交换的遗风。而对于外来商贩来说,那就是入乡随俗了。他们通过这样的交换,互通有无,倒是解决了不少困难。
藏家牧人在对外交换中,多以牛羊、畜产品、野生动物皮张及各种名贵药材,换取生产和生活必需品。如猎枪、猎弹、大米、马靴、猫眼石等。而这些东西大多是商店里一时买不到,或根本无法买到的。有的虽有出售,但牧人因其欣赏习惯的不同而不大喜欢。如马鞍具、藏刀、碗具、珊瑚珠、松耳石、金银首饰等。牧人与之交换的对象,除一些贩卖畜产品和土特产品的小贩外,有的是为了得到当地的土特产品而又不愿多花钱的公职人员,有的则是到当地做其它生意的小商贩。他们利用牧人在商店买不到所需之物的急切心理,用手中居有的这些物品,或以低价将这些东西买到手,与牧人换取土特产品。此外,政府的某些商业部门,为了更多地收购土特产品,有时也用牧人所需之物与其交换。如粮站用大米与牧人换蕨麻等。这样,不仅解决了牧人的生产和生活所需,也有利于土特产品的收购,是一举两得的事。
国营商业部门与牧人的交换,基本上是以国营价格为标准进行计算的。通常事先计算好各自货物的价格,然后进行对等交换,与货币支付的交易相差无几。私人之间的交换,大多是以集市的价格进行计算的。但由于集贸市场的价格经常浮动,双方所付的货物时多时少,有的甚至悬殊很大。同时,城镇与牧场、交通沿线与边远牧区,双方所付货物的多少也有很大差异。通常情况下,城镇和公路沿线地区的土产品价格较高。牧人所换的东西就多些。而边远地区的土产品价格便宜,牧人换取的东西就少些。由于当地交通不便,双方把脚力费都是看得很重的。
1987年,笔者居结古镇期间,曾对市场上私人交换的主要物品及其成交情况做过概略的调查:一斤蕨麻换二斤大米或二斤半青稞;两只尕拉鸡换一斤煤油;一斤酥油换一斤鸡蛋;一架一斤重的鹿茸换一双黑油牛皮马靴;一张雪豹皮换一付玛瑙手镯;一斤虫草换一付皮质马鞍;一枚五钱重的麝香换一只玉碗;一张中等金钱豹皮及全付骨骼换一串百余颗的珊瑚珠项链;一匹马换一支小口径步枪;一只雪鸡换三十发小口径步枪子弹等。这种私人间的交换,按集贸市场上的价格计算,大体是平等的。但若按国家法定价格计算,某些交换牧人就显然吃了亏。尤其是交换的某些违禁物品,牧人吃亏更大。如小口径步枪,国家每支售价二百多元,而一匹马至少要卖五六百元。但由于他们都是以黑市价格计算的,所以,谁也不感到自己吃亏占便宜。
藏家牧人以物易物的交换习惯,是在过去长期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江源藏族聚居区由于地广人稀,交通闭塞,商品经济落后,牧人售物不易,购物更难。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只有通过这种交换,才能解决生产和生活中的困难。那时,牧人间的内部交换也十分普通。例如他们生活中离不开的食盐、茶叶、红糖、鼻烟,以及经常用来调剂生活的大米、白面、挂面、粉条等,平时很难买到。如有机会碰到出售某一种货物,往往一次购买许多,这就免不了这家这种东西多,那家那种东西多。他们各自用自家储存较多的东西,换取缺少的东西,解决了购物不便的困难,起到了互通有无的作用。这种交换,既不是商业性的,也不是借贷性的,而是一种互助形式,也是藏家民间长期形成的一种良好的民风。但在对外交换中,他们的牛羊、畜产品、土特产品等,除少量自己运到外地交换外,大部分被马步芳政府、部落头人和一些私商所垄断。这些交换大都是不等价的。私商把这种交换方式作为对牧人进行剥削的手段,从中牟取暴利。马步芳的官办商行,更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对牧人巧取豪夺。据有关资料记载,当时一包茯茶要换一百斤羊毛,100发子弹要换两架鹿茸和十一枚麝香。在边远地区,一根针换100羊、一包仁丹换一头牦牛的现象也十分普通。但牧人迫于生计,也只好忍气吞声地交换了。那时,牧人所售和所需之物,大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交换的。货币在当地的流通量很小。不少牧人终年不花一文钱,有的甚至把银元当作首饰用。
江源藏家现存的物物交换,其范围显然比过去小多了,严重的不等价交换更少了。虽然在个别物品的交换中为那些出售和购买国家违禁物资的人提供了可乘之机,但就交换的大部分物品来看,仍然是生产和生活中的必需品,是作为欠缺商品的补充手段出现的。在商品经济还不够发达的今天,尤其是在江源藏族聚居区这样特定的环境下,它的存在不无益处。这种古老的交换方式,牧人所以一直沿用至今,大概也是出于这些原因。
买卖不用计量工具
玉树藏家牧人在私人交易中,不使用计量工具的现象,除以物易物外,在用货币支付的交易中,也时常可以看到。他们除首先以质量作为定价的主要依据外,所谓度量衡的概念,长度通常以拃以庹计算,重量以大小计算,容量以桶、盒、碗计算。同物物交换一样,这也是当地昔日商市交易的遗风。
牧人在对外或内部交易中,常用以上方法交易的货物,主要有如下数种:以拃以庹计价的,有牛挡绳、帐房绳、毛褐子、水獭皮等。以大小计价的,有牛、羊、牛鞭、牛尾巴、麝香、虫草、鹿茸、鹿鞭、鹿尾、鹿角、豹骨、熊骨、猞猁骨、熊掌、熊胆、藏羚角、黄羊角、藏茵陈、酥油、牛皮、羊皮,以及各种野生皮张。鹿角通常按每架或每捆的大小计价,皮张按张幅的大小计价;藏茵陈安每捆的大小计价,各种药用动物骨骼均按骨架的大小计价;酥油因装于羊兜内,故多按每兜的大小计价;虫草常论根出售,但粗的和细的售价也有区别;蕨麻、贝母、羊毛、牛绒多论斤出售,但有时也有论堆出售的现象。尤其是他们零星出售的羊毛或牛绒,常将其缠作一团,以团论价,很少用秤。牧人用量器出售的货物,主要是青稞、鲜奶和酸奶,通常以桶、盒、碗、瓢、勺论价。这些量器中,除量青稞所用的桶和盒属比较正规的量器外,其它诸如鲜奶桶、酸奶桶,以及用以量这些东西的碗、瓢、勺等,其实际容量并无定数。而且,同一种量器的容量,有的甚至相差甚大。但他们出售时的价格却大致是一样的。牧人对于食品一类的东西,无论售者或购者,多半斤或少五两,似乎并不十分在意。
从现象上看,这种买卖似乎是隔布袋买猫——瞎懵,但实际上双方心里都有数。牧人在出售自己的土产品之前,对集贸市场上的自由价格了解得清清楚楚。有的甚至用计量工具进行过严格计算。他们所定的售价,基本上是在计算价格的基础上又进一步抬高了的价格。而他们所以不使用计量工具,一是没有使用计量工具的习惯,同时也有故意蒙骗对方的意思。有的牧人虽然事先不用计量工具计价,但他们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以拃以庹测量。或用眼估、手掂的办法进行计算,往往也能把货物的长度或重量估计得相当准确。至于买主,尤其是那些经常贩卖土产品的小贩,虽然很少携带秤和尺子,但他们的手和眼本身就如同秤和尺一样。一种货物只要经他们用眼一估,再用手一掂,或用怍一量,就能将其重量或长度估计得八九不离十。他们将货物估好后,再用集贸市场上的自由价格进行计算,划得来就买,划不来再讨价还价。直到与其掌握的市场价格大致相等,或低于这种价格,才拍板成交。所以,这种买卖看起来不用计量工具,实际上双方谁也吃不了多少亏,谁也占不了多大便宜。
牧人不喜欢使用计量工具,除历史上形成的习惯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们过去吃尽了这些计量工具的苦头,对其缺乏信任感。解放前,当地民间基本上没有计量工具。无论内部交易或对外交易,都处于以物易物阶段。计量工具主要在马步芳官办商行及一些私商中使用。通常度用市尺,量用桶和盒,衡用十六两秤。但在使用上十分混乱。他们往往根据自己的需要,随心所欲地制作计量工具。尺子长短不一,盒和桶大小不等。市面上使用的秤,虽然法定为十六两一斤,但也有二十两一斤的,二十二两一斤的。一些地方也有使用藏秤的。藏秤一斤约合市秤三斤。但他们在收购牧人的土产品时,也按十六两一斤计价。马家商行及私商还常用大进小出的办法,对牧人进行敲诈斯骗,使牧人吃尽了苦头。因此,直到现在,不少牧人对小商贩手中的计量工具,仍然持怀疑态度。牧人在出售自己的土产品时,一旦定好价格,只根据市场行情提升或下降,很少允许顾主使用计量工具测试。怀疑他们的计量工具中有假,恐怕是一个主要原因。
近十多年来,随着玉树高原商品经济的日益发展,集贸市场的日益活跃,尤其是汉地的大批小商贩涌入该地,对当地旧的交易方式带来了很大影响。藏家牧人学习兄弟民族商人做生意的经验,不但在掌握信息、揣摸行情、品评货物等方面学到了不少知识,而且也开始重视计量工具的使用了。不少人买了钢卷尺和秤。在他们口中,你也会经常听到“公尺”、“公斤”这些新名词儿。在牧人中,有时还会看到一种“鞭子秤”。这种秤以秤杆代鞭杆,用连接秤钩的绳子做鞭子,随身只带一个秤砣。平时作牧鞭使,称货时当秤用,可谓别出心裁。在度量衡三种计量工具中,牧人使用较多的是秤。在集贸市场上,那些卖牛肉的牧人,常挥秤高喊:“买牛肉啦,一块钱一斤!”牧人卖肉,常使秤翘起一百八十度,直到秤砣滑落到秤毫上为止。一贯对人慷慨的藏家牧人,即使在计量工具的使用上,也能充分体现出来。
藏货小铺和“脖子商店”
江源藏家素无经商之习。即使昔日结古商业鼎世时期,当地藏人经商者也极少。这不仅与当地交通闭塞及单一的生产方式有关,还由于牧人过去饱受官商和私商敲诈斯骗之苦,普遍形成了卑视经商的心里习惯。但是,近十多年来,当他们一旦冲破这个“禁区”,迈步走进商品流通领域后,很快便显示出了自己的优势。这个优势便是经营土特产品和民族特需用品。由于他们对本地藏胞的衣食住行及佛事生活之需了如指掌,其商品既对路又走俏,几乎垄断了整个江源市场。生意兴隆,收入颇丰,使那些异族商人几乎不敢涉足这块领地。
历史上,结古虽为重要的贸易集散地,但各地商贾素无开设店铺的习惯。当地仅有的藏商,更忌讳抛头露面坐在柜台里当掌柜。昔日的所谓“商户”,皆于家中进行交易。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以来,随着汉、回、撒拉族商人开设的铺子不断出现,当地不少藏人也纷纷开起了店铺,这不能不说是又一个进步。这些小铺的主人,有的是过去以经商为业的小藏商。从他们应酬顾客的殷勤态度上,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不但深谙经商之道,同时也有较多的资本和较大的活动能力。他们经营的货物多、品种全,有西宁一带产的龙碗、藏刀、宗教用品,有当地产的钱夹、火镰、珞珑、针线盒、水獭皮、藏狐皮等,有从拉萨购进的木碗、酥油盒、酥油灯、鼻烟壶、呢料、彩带、丝线、首饰,以及从拉萨购进的印度和尼泊尔产的铜佛、孔雀翎、鼻烟、项链等。由于当地牧人平时很少看到这些货物,因而倍受欢迎。虽然价格高些,但销路一直很好。这些小铺的经营者,大多每年都要到拉萨采办一次货物。往返一两个月,路途自然是辛苦的。但他们每跑一趟,都要给铺子增添一些新货色,供牧人选购,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牧人能买到数千里外的如意用品,尤其是来自“圣地”的用品,自然要感谢他们了。
在商业大潮中,当地牧人弃牧经商者虽然不多,但有的也开有小铺。这些小铺虽说不上琳琅满目,但也有自己的特色。他们经营的货物,多为当地的土特产品。如水桶、奶桶、酥油桶、炒面盒、藏靴、腰带、奶桶钩、蕨麻、酥油、贝母、牦牛尾巴,以及各种野生动物皮张。有的还从流动小贩手里购进一些松耳石、猫眼石、琥珀球、鲨鱼皮、珊瑚枝、玛瑙珠等。这些小铺的主人,还常帮牧人寄售货物。牧人家藏的首饰、铜佛、奶壶、鼻烟壶等,如买了新的,或自己感到不需要了,即托给他们代售。牧人利用空余时间制作的藏靴、腰带,捻的毛线,织的袜子,由于数量有限,不便摆摊,也常交他们代售。一些来自边远地区的牧人,当携带的土特产品出售不完时,有时也委托他们销售。由于以上原因,这些小铺里的土产品经常堆得满满的。来到玉树高原,如果你想购买点土特产品,转上几家这样的小铺,即能如愿以偿。这些小铺由于经售的土特产品较多,加之主人缺乏布置铺面的经验,大多显得比较杂乱。墙上挂着牦牛尾巴和各种皮张,地上堆放着木器、铁器和装满货物的麻袋,再加上烧茶煮肉的炉子和牛粪,一间小小的铺子,往往摆得水泄不通。但这些小铺的主人都十分热情。藏家热情好客的习尚,在这里也能充分体现出来。只要你走到小铺柜台前,他们会把你当作进帐的客人一样对待。不仅主动地问寒问暖,有时还会给你倒一杯香喷喷的奶茶。主人的热情完全出于礼仪,并非拉拢顾客的手段。而对于顾客来说,在此盛情之下,即使你无意购买货物,也非要买一样不可。这正是:老板无意,顾客有情。
在结古街头和一些大型集会中,你还会经常看到一些卖首饰的藏家小贩。这些人的经营方式十分奇特。他们往往像戴项链一样,将首饰系于脖颈上,任人选购,故人们常戏曰“脖子商店”。其经营的首饰,大多是贵重的琥珀球、松耳石、猫眼石、珊瑚珠、珊瑚枝、玛瑙珠。他们虽不用叫卖声招徕顾客,但这种无声的广告却十分灵验。一件上等首饰,常会招来一群顾客和围观者。有的伸手朝脖颈处指来划去,品评不止;有的则不停地翻动着首饰,以察看货色。但这些小贩倒无任何不快之感,看来已习以为常了。据说,在昔日的商市交易中,藏家小商的许多贵重商品,都是通过这种“脖子商店”或“皮袍商店”进行交易的。一个小商脖颈上系几串首饰,有的价值万余元。而在那些油乎乎的老羊皮袍里,他们会成把成把地掏出进口的老莱斯、欧米戛和大罗马手表,以及名贵的珊瑚、玛瑙、翡翠首饰和鼻烟壶。一个老羊皮袍兜囊,也常常装着价值数万元的货物。如今,江源市场的这些交易方式,无疑也是昔日商市交易的遗风。
藏回交易妙趣横生
江源藏族聚居区活跃着许多头戴白色号帽、留着络腮胡子的生意人。在边远牧场上,他们骑着雇来的马子,沿着依稀可辨的小道,到牧人的帐房里收购土特产品。在那些仅供旅人打尖的小小驿站上,他们三三两两地在那里游荡。在结古街头,这些生意人更是成群结队。有的蹲在墙角下,有的靠在桥栏上,有的像散步似地在街上转悠。他们闪动着狡黠的目光,等待那些出售皮张和药材的牧人。对于这些生意人,当地牧民统称“撤拉人”。当你问起他们的狐皮或麝香卖给谁时,他们会随口告诉你:“撒拉人。”当你问他们的猎弹是从哪里换来时,他们也会毫不思索地对你说:“撒拉人。”其实,这些生意人中,来自循化撒拉之乡的撒拉人为数很少。而大部分是青海东部和甘肃临夏一带的回民。当地藏人所以如此称呼他们,据说解放前至解放初,撒拉人来这里贩卖土特产品的较多。如今,来这里的撒拉人虽大部分改做其它生意,但“撒拉人”在当地藏人的思想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同时,由于这些回民经常贩卖一些国家禁止私人交易的珍贵皮张和名贵中药材,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对外常把自己称为“撒拉人”。加之回族和撒拉族均为伊斯兰信徒,其着装打扮也一模一样,这就更是藏家牧人莫辨真假了。这些生意人,在牧人的心目中好也罢,坏也罢,帐都统统算到撒拉人身上了。
这些来玉树做生意的回民,大多是些随买随卖的“二道贩子”。他们既不摆摊,也不设点,仅带一些可供周转的资金,用较低的价钱把牧人的土特产品买到手后,或就地转卖,或运到西宁等地出售,从中赚钱。尽管有些买卖不大公平,但也给牧人带来了不少方便。牧人到州、县所在的镇子购买生产工具或生活用品,常带些牛羊皮、野生动物皮张或中药材出售。因结古镇人多、商店多,货物齐全,尤其是这里的“撒拉人”多,他们更喜欢到这里来。只要一进结古镇,所带的东西就不愁卖不出去了。远道进城的牧人,大凡都有这样一些外部特征:要不穿一件老羊皮藏袍,要不穿一件滚龙缎子藏袍,而且面色黑里透红,带着长途跋涉的仆仆风尘。长期与牧人打交道的“撒拉人”,对他们的这些特征了如指掌。如牧人身上背着皮张、鹿角一类的东西,他们便会立即围拢上去,看质量、掂分量、问价钱,接着讨价还价,许多生意便是在这样短短的时间内谈成的。而有些名贵药材,如虫草、鹿茸、麝香等,是政府严禁私人交易的。牧人既不敢往外拿,“撒拉人”也不敢公开招揽生意。故当“撒拉人”看到进城的牧人后,便像猎人发现了猎物一样,立即拦住询问。为了不被外人发现这种黑市交易,他们之间有许多不知何时何人发明、但彼此都明白的暗号和暗语。如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成一个圆圈表示麝香,用两个手指比出虫草长的一段距离表示虫草。或把麝香简称“香”,虫草简称“草”,鹿茸简称“茸”等。他们悄悄接近后,一边用手比划,一边交头接耳,然后找一僻静之处,看货色、谈价钱,局外人很难知其内情。在结古镇上,常来出售土特产品的牧人,哪个“撒拉人”诚实,哪个“撒拉人”奸滑,以及他们住在什么地方,都清清楚楚。而常在这里做生意的“撒拉人”,对哪个牧民什么时间来,能带些什么土特产,以及他们经常落脚的地方,也都心中有数。在这样长期的交往中,他们之间有的已成了朋友;有的虽算不上朋友,但也是老熟人了。
生活在边远地区的牧民,更乐意同“撒拉人”做生意。这些牧民一年难得进一次城。即使到乡府所在地,有的也要骑马走一两天。因此,他们的土特产品要拿出去销售很不容易。东西少时跑一趟划不来,积存多了拉运又不方便。而“撒拉人”常常不顾山高路远,亲自跑到帐房里去收购。虽然价钱低些,倒给他们减少了许多麻烦。这些串帐的“撒拉人”,由于长年在草原上奔走,不仅非常适应牧人的生活,而且大都会说一些常用的藏话,如不看他们那一身装束打扮,还真以为是藏人呢。每遇“撒拉人”到来,牧人不但管吃、管喝、管住,还热情地帮他们联系生意。有的牧人一次仅能出售百余元的土特产品,若计算招待吃喝的费用,就能占去一大半。但吃喝归吃喝,生意归生意,淳朴好客的牧人,是从来不计较这些的。有的“撒拉人”串帐时,也常常带些生活用品,作为礼物馈赠给藏族朋友。有的牧人听说撒拉之乡的花椒、辣椒和大蒜很有名,也常托他们代购。由于这些“撤拉人”都是“冒牌”的,当然不会专程到循化撒拉旅自治县去买这些东西。但他们却很少失信。每当下次串帐时,就随便在哪个小摊上买些花椒或辣椒、大蒜带去,并声称这就是他们“家乡”的特产,牧人莫辨真假,自是高兴。在这样的交往中,不少牧人和“撒拉人”建立了友谊。有时,牧人还帮助“撤拉人”驮运货物。如路途太远,“撒拉人”常付些人畜雇用费。若是短途,牧人则分文不要,就全当为朋友送行了。
买卖人中难免有你坑我骗的事情。在藏家牧人与“撒拉人”的交易中,也经常出现一些摩擦。就以麝香的买卖来说,牧人过去一直论个儿卖。但“撒拉人”嫌吃亏,坚持要用秤称。而且随身带着一把剪刀,规定麝香包周围的皮边只能留一指宽。同时,他们还经常在秤上作文章。明明是一两重的麝香包,经他们一称,就变成七、八钱了。后来,牧人发现上了当,就采取报复措施。他们趁麝香包未干时,将里面的麝香仁挖出一大半,然后填以湿牛粪和湿炒面。这样,待麝香包皮风干后,所挖的小孔就自然地弥合到一起了。一般人很难发现。当“撒拉人”发觉自己吃了大亏,随即发明了一种“探麝针”。这种“探麝针”,是在一段十厘米长短的粗铜丝上,挖出一道深槽,一端磨成针尖状。用时把铜丝插进香包里,通过针槽里带出的麝香粉进行检查。“撒拉人”检查麝香仁的真伪,大都是放到嘴里品味。味麻而凉者为真,有异味者为假。这种“探麝针”,使不少牧人的假麝香露了馅。“撒拉人”不但用这种“武器”来对付牧人的假麝香,还不断地把收购价钱往下压,这又使不少出售真麝香的牧人蒙受损失。于是,有的牧人为了捉弄“撒拉人”,将辣椒面拌上牛粪,填到麝包里,把“撒拉人”辣得叫苦不迭。
藏家牧人和“撤拉人”在买卖中互相欺骗、互相制约的情况,是颇富戏剧性的。每当他们自己谈起这些事时,也常常捧腹大笑。尽管如此,在精通经商之道的“撒拉人”面前,牧人还是经常吃亏上当的。某次,一牧人用一张价值百余元的上等藏狐皮,同一“撒拉人”换了一付象牙手镯。当时“撒拉人”吹嘘此手镯如何好、如何贵重等,说得牧人眉开眼笑。但后经内行人一看,原来是仿制品,最多也不过值十几元。牧人深感上当,但又不好反悔。在一小饭馆吃饭时,气得边吃边骂。说“撒拉人”良心大大的坏,死后该下地狱等。谁知这家饭馆的主人正是撒拉人,而且是真正的撒拉人。老板越听越不是滋味,便向牧人解释道:“那些生意人都是回民,并不是撒拉人。”牧民说:“他明明戴着白帽子,留着长胡子,不是撒拉人是什么?”牧民扒了一口饭,又补充道:“而且,他自己还说是撒拉人哩。”老板向牧民解释了半天,仍然解释不通,而且越解释越糊涂。牧民只是一个劲地骂“撒拉人”。这眼前真正的撒拉人,也只好背上这口黑锅了。
牦牛尾巴身价百倍
江源集贸市场上,经常有牧人出售牦牛尾巴。有的手提着牦牛尾巴招徕顾客,有的藏家小铺把牦牛尾巴作为商品陈列着。而那些出售牛皮的牧人,手里也单另提着牦牛尾巴;牛皮和牛尾巴是分开出售的。在结古镇,每天大约有近百条牦牛尾巴在进行着交易。如果哪个牧民提着一条好牛尾巴上市,立刻就会被一群小商贩团团围住,讨价还价,争相购买。牦牛尾巴成了市场上的热门货,而且一直畅销不衰,可谓江源市场的一大奇观。
人们争相购买牦牛尾巴,并不是用它来做名菜佳肴。只因这条尾巴又粗又长,尾毛不但富有光泽,而且每根尾毛自然弯曲,呈波浪状,整个尾巴看起来蓬蓬松松,而又有条不紊。大的牦牛尾巴尾毛长达70多厘米,重达一斤多,看起来像把扫帚。牦毛尾巴有纯黑、纯白、淡棕、铅灰及杂花色等。而纯白色的较少,也最受人们欢迎。那一根根洁白的尾毛,像银丝一样,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显得十发可爱。牦牛尾巴的售价,因大小和颜色的不同而各异。一条大的白牛尾,集贸市场上售价高达30多元。而黑色和杂色的,每条售价大多在5至10元之间。凡到玉树高原的异族同胞,大多要想方设法弄条好牛尾带回去,作为江河源一游的纪念,可见人们是多么喜欢它。听友人讲,一位远居首都的红四方面军老战士,因长征途中牦牛曾多次为他代步,牦牛肉还挽救过他垂危的生命,因而对这种浑身披满长毛的庞然大物甚为好感。离开草地前,他曾得到过一条牦牛尾巴。夜里当枕垫,雪天揣于怀里取暖,行军作战一直带在身边,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不幸丢失了。如今,老人十分怀念牦牛,并渴望得到一条牦牛尾巴,挂于室内,作为纪念。为此,特意托人捎信到牦牛的故乡——玉树高原,为他买一条上等牦牛尾巴。自然,这位老战士对牦牛尾巴的感情,更是非同寻常。
牦牛尾巴有许多用途。在玉树高原上,无论汉民、回民家里,还是定居的藏人家里,其床头或会客室里,大都挂着一条牦牛尾巴。一则作为装饰,同时也用来打扫灰尘。汉人演古装戏所用的假须,据说用牦牛尾毛制作的最佳。无论演员勒须抖须,那一把长须始终不乱,而且在灯光照射下可见光泽,颇受演员欢迎。汉地制作古装戏剧道具的厂家,时有到江源藏族地区收购牦牛尾巴的。近些年来,国家外贸部门也开始大量收购牦牛尾巴,以作出口商品。据说,外国人最喜欢用它做假发,这更使牦牛尾巴身价大增。在当地的一些藏人中,也常将黑牛尾毛夹续于长辫之中,把辫子辫得即粗且长,非常美观。无论男女,皆有此习。
家用牦牛尾巴的加工十分简单。通常先用快刀将牛尾皮顺直割开,去掉尾骨尾肉,然后放入洗衣盆内,加适量洗衣粉,用温水浸泡、揉搓,去其尘土和草屑,再用清水洗净即可。牦牛尾巴的装饰,木把的选料和加工很重要。可利用树根的自然形状做把,也可选取上等木料,在上面雕刻出各种图案。常见的是用旋车加工出来的带有各种螺纹的木把。这种木把纹路匀称,而且十分光滑。若再涂一层清漆,或涂漆前剪几种花纹图案贴于其上,那就更漂亮了。木把加工好后,趁尾皮未干前,将其固定在上面即可。有的还在木把与牛尾接连处扎一彩色手帕。打扫灰尘时,尾毛与彩帕同舞,显得更加美观。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牧人虽朝夕与牦牛为伴,赖其解决衣食所需,但却很少知道这条尾巴的真正价值。如今,他们终于掂出了它的分量,开始重视起来。每年冬宰季节,牧人在挑选出售的牦牛时,有的还把尾巴大的留下。因屠宰厂在收购牦牛时,只看斤数多少,不管尾巴大小,这未免太不合算了。如果你到牧场上去买牦牛,在讨价还价时,牧人往往会指着牦牛那条长尾说:“光这条尾巴就顶十几斤肉钱哩!”由于牦牛尾巴轻便易带,牧人平时宰食牦牛时,常把尾巴攒起来。若进城办事,随便提几条,到街上一卖,也就够来回的吃喝费用了。随着牦牛尾巴身价的提高,牧人还常将其作为礼品赠送给异族朋友。在牧人的对外交往中,牦牛尾巴居然起到了桥梁作用。
牦牛对牧人的贡献实在太大了。牧人不仅食其肉、饮其奶、用其毛、售其皮,连这条尾巴也为他们赚了不少钱,真可谓“从头至尾”了。
卖鹿角的牧民
每年3、4月间,在玉树高原的深山峡谷中,在密密的灌木林里,经常发出“嘭嘭”的响声,如同大斧砍树发出的声音。在宁静的山野里,显得既清晰而又沉重,数里之外即可听到。有经验的牧民都知道,这是雄野鹿在痛苦地脱角。牧人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雄鹿便开始换新角。但由于干角一时脱不下来,而角基部位又痒得难受,故常把双角在石崖或树干上撞击,以借助外力将双角脱下。有时还会象老牛一样“哞哞”哀号,看样子挺可怜的。
雄鹿角叉撞击异物发出的声响,也是给捡拾鹿角的牧民发出的信号。每当这时,那些家里劳力宽裕的牧民,便纷纷上山捡拾鹿角。有的骑着马子,有的骑着牦牛,爬大山,钻深沟,东奔西跑,显得异常忙碌。对于长年与野鹿相处的牧人来说,哪个地方有雄鹿,哪儿的雄鹿群大,他们都心中有数。同时,雄鹿每年卸角,大都有个固定的地方。因此,牧人每次外出,很少有空手而归的。上山捡拾鹿角者,多为牧民男子。因野鹿大都活动于险峻的高山上,不仅要乘畜远行,有时还要徒步上山,常常累得汗湿长袍,比挡一天羊要辛苦多了。
说起牧民捡拾鹿角,还是近十来年的事。二十世纪70年代以前,鹿角并不为人重视。雄鹿虽年年卸角,但多弃之山野,任其腐烂,牧人很少有捡拾的。到了80年代初,药材收购部门虽大量收购,农贸市场上也有交易,但每斤也不过两三块钱,牧民们也不愿费时费力捡拾。至近些年来,人们才开始认识到了鹿角的真正价值。据说,用鹿角熬制成的“鹿角胶”,有补益精血之功效。鹿角熬胶剩下的残渣,与部分“鹿角胶”制成的“鹿角霜”,也是一种很好的补品。尤其是“鹿角胶”,不仅深受国内群众的欢迎,而且还远销港、澳地区及南亚,能为国家赚取外汇。因此,鹿角身价倍增。农贸市场上,每斤售价30多元,最高售价达50余元。而且一直是热门货。牧人上山捡鹿角,无异于从地上捡钱。一付三四叉的鹿角,一般都在五斤以上。一个牧民每天捡一副鹿角,即可收入100余元。近几年,有的牧民专门从事捡鹿角这项副业。他们带着帐房,到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寻找鹿角,有时一次可发现数10架,一趟可卖数千元,这算是发了鹿角财。
牧人捡拾鹿角,主要是卖钱。但在当地民间,也有用鹿角治病的。鹿角性温、味咸,具有行血、散瘀、消肿之功效。能医治乳痈、阴疽、瘀血作痛、虚劳内伤、腰脊疼痛、腹部水肿等多种疾病。藏药“十三味红花丸”、“十四味羚牛丸”、“红花麝香丸”、“如意宝石丸”等丸、散、膏、丹的配方中,均有鹿角这味药。藏医炮制鹿角时,通常将其分段锯开,用温水浸泡后,切成薄片,或烘干后研成粉末。据说,粗壮、坚实、当年脱卸的新角质量最佳。
鹿角也是一种装饰品。雄鹿当年脱卸的新角,表面呈乳白色,基部具盘状突起,周围有圆珠状的花边,俗称“珍珠盘”。而且枝叉尖端平滑而富有光泽,中下部有明显的竖纹。打磨光滑后呈象牙色。如玉树银枝,庄重典雅,别具特色。一些定居的藏人,常将枝叉多而又十分完整的鹿角,经过加工后,摆于桌上,使室内大为增色。同时,藏家历来视鹿为吉祥兽。家里摆付鹿角,也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到江源藏族地区出差或旅游的异族朋友,也常常设法买架好鹿角带回去,以装点庭室。不少鹿角已进入大城市的华丽住宅,开始为美化人们的生活服务了。当然,这对于出售鹿角的牧民来说,更是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俗民佛事
人人佩戴格乌
“格乌”,藏语音译,意为“护身佛盒”。是一种内装佛像或护身佛咒的金属小盒。据说佩戴此物可得神佛保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四季平安。故藏家无论僧俗男女,人人皆佩戴一个“格乌”。
“格乌”有佛龛形、圆形、椭圆形、鸡心形等数种。多用黄铜、红铜、白铁制成。也有金银制品。僧俗佩戴的“格乌”大小不等。大型“格乌”高二十余厘米,小的则不足五厘米。“格乌”两侧各有一金属小鼻,供穿佩带用。凡内装佛像的“格乌”,正面大都有一佛窗。佛窗四周镂刻或镶嵌花纹、云纹、塔纹、鹿纹、龙纹、佛纹等纹样。有的还嵌有珍珠、玛瑙、翡翠、松耳石、珊瑚珠等。在所有的“格乌”中,这是最豪华的一种。凡内装佛咒的“格乌”,一般无佛窗,但也多有镶饰物,看起来也十分漂亮。在这种“格乌”内,有的还装有活佛的几根头发。信民朝拜寺院时,活佛常赐予此物。赐前除诵念经文外,通常还要对着头发吹几口“神气”。据说此种“圣物”与佛咒具有相同的作用。江源各地市场上,多有“格乌”出售。一个十厘米高的铜质“格乌”,若再镶嵌数颗宝珠,售价高达一百余元。另有一种“护身袋”,系用绸缎或布料缝制而成。内装佛咒或活佛赐予的其它“圣物”,其作用与“格乌”的相同,信民亦多有佩戴者。
“格乌”内通常安放释迦牟尼像。有金像、铜像,也有纸质画像。二十世纪50年代以前,玉树各地常有专供往“格乌”里安放的小铜佛出售。市面上出售的“格乌”,也多带铜佛。至近些年来,没有“格乌”的信民都渴望戴上“格乌”。“格乌”虽有出售,但很少带有铜佛的,而且市面上也很难买到小铜佛。因此,不少信民因陋就简,在“格乌”内装上佛祖的画像,佛窗上再安装一块玻璃,看去倒像个精致的小像框。“格乌”内除主要安放释迦佛像外,也有装十世班禅喇嘛照片的。在玉树地区,各教区的信民对本教区寺院的活佛也极为崇拜,故也常将他们的照片装入“格乌”。在此情况下,专营活佛照片的小商店应运而生。在结古集贸市场上,就有两家这样的小铺,生意颇为兴隆。
僧俗佩戴“格乌”的方式有明显区别,各地俗民佩戴的方法也不完全一样。俗民男女的佩戴方式又有不同。通常情况下,僧人佩戴于袈裟内,佩带斜右肩,“格乌”背于脊背上。俗民男子多佩戴于藏袍内,佩带斜右肩,“格乌”置于左腋下。妇女的佩带多挂于颈上,“格乌”吊于胸前衣内。结古地区及玉树与果洛交界处等地,俗民男女多将“格乌”佩戴于胸前衣外。僧人佩戴的“格乌”大多比较大。俗民佩戴的“格乌”通常在十厘米以下。据说,“格乌”佩戴于衣内,而且紧贴皮肤,即意味着对佛的虔诚。但这个金属小盒贴着皮肤有许多不适之感。如今,不少人都把它吊于胸前衣外。这样的佩戴方法不仅更舒服些,同时亦可起到装饰作用。有些青年人事实上也将其作为装饰品佩戴着。尤其是那些做工精细、装饰华丽的“格乌”,佩于胸前,如同贾宝玉佩戴的“通灵宝玉”一样,谁见了谁喜欢。无论走到哪里,尽可炫耀一番。不管它能否消灾避邪、逢凶化吉,自身的光彩总不致于埋没了。
僧俗佩戴的“格乌”,大多出自当地藏家能工巧匠之手。藏家艺人制作“格乌”的工具十分简单。大多是一锤、一剪、一锉、一凿及一简单的焊接工具。一般的铜皮或铁皮“格乌”,只须经过剪裁、打磨、轧制阴纹图案及焊接数道工序即可。而镶嵌图案的“格乌”,通常还要把金属熔化后,倒在模具里,先粗制出图案,然后再一点一点地雕刻、锉磨、镶嵌,工艺水平要求较高。一个十厘米高的方形“格乌”,佛窗四周有的要镶嵌四种不同图案,或数十个相同的佛像,看起来密密麻麻,但又十分规整。而且每个图案都十分清晰,造型也极生动。象佛纹、鹿纹、龙风纹等,无不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藏家艺匠所用的虽仅是黄铜、红铜、白铁或白银数种不同色泽的金属材料,但皆能巧妙地进行拼制和组合。常见的圆形“格乌”,盒盖和盒子多用两种不同色泽的金属材料制成。方形“格乌”正面的用料及其镶嵌图案,有的用三种不同色泽的金属材料进行装饰。再加上镶嵌的各色宝珠,看起来异常华贵。做工精细的“格乌”,不仅是僧俗的宗教信物,也是富有民族特色的工艺品。
念诵六字真言的奥秘
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指“唵、嘛、呢、叭、咪、哞”六字。据说,此六字乃佛教秘密莲花部之“根本真言”。藏传佛教则把这六个字视为一切佛教经典的根源。主张信徒时时念诵,反复念诵,持诵思维,念念不忘。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多积“功德”,“功德完满”,则能得到解脱。
“六字真言”不但是喇嘛教徒的必诵真言,藏家男女信民亦时时诵念。在牧场上、村镇的大街小巷里,甚至民贸公司里,长途公共汽车上,你随时随地都会听到他们在念诵这六个字。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念诵者更多,念的也更起劲儿。有的老年人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从早到晚嘴里都不停地念诵。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到疲累。藏家信民诵“真言”的情景十分有趣。平时为了节气省力,他们大多是默诵。有时,你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他们嘴里发出的声音,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但又听不清何种内容。有时,你只能看到他们的上下嘴唇在蠕动,甚至连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而在绕转嘛呢堆或朝拜寺院时,他们念诵的声音往往很高,音调抑扬顿挫,似在朗诵,又好象在唱歌。当初,“唵”字音起得很低,至“嘛”字音渐高,“呢叭”二字音简直是高八度。而念到“咪”字时,声调又缓缓下降。最后的“牛”字音则又变得既低且重,如石落深谷。一些老年人,随着这优美的旋律,还不由自主地轻轻晃动着脑袋,声音和动作配合得十分协调。“六字真言”的六个字,初念者总感到十分拗口,像绕口令似的,不是念错字,就是念乱其顺序。但那些念了二辈子“真言”的老年人,其口才真算练到了家。每个字不但念的十分准确,而且念诵的速度也很快。有时,你简直听不到他们换气的声音,听不出每六个字之间有丝毫的间歇,这样一直能念诵一两个小时。笔者曾对一老者念诵“真言”的次数作过概略统计:平均每两秒钟念诵一遍,每小时念1800百遍。如果每天按6小时计算,可念10800百遍。不但功力过人,所积“功德”也实属可观。汉族佛教徒念佛,首先要遵守佛教的普通礼节。即左右合掌,十指并拢,置于胸前,以表示衷心敬意。同时,要求念佛时心要诚,思想要集中。认为只有这样才有助于达到死后往生佛国之目的。但藏家信民诵“真言”时,不少人看起来十分随便。有时边干活边诵,有时边走路边诵。有时甚至聊天时也在诵念;有闲话时说几句,无话可说时即开始诵念。而且无其它任何附加动作,也不讲究任何形式。但从神情上可以看出,他们的心还是虔诚的。
玉树藏胞虽普遍信仰佛教,一生念诵“六字真言”,但知道“六字真言”真正含义的却不多。初到玉树高原时,见一老妇念诵“真言”,询其何意,答曰:“念的多,将来死后好呗。”继而又问一年逾花甲的老阿尼,回答得稍为具体。说:“我们念‘真言”,如同汉人念‘阿弥陀佛’,常念不忘,死后可以升天。”仅此而已。后请教藏传佛教高僧,并查阅有关辞书,方知这六字的含义十分深奥。“六字真言”亦称“六字大明咒”。而藏密“六字真言”,是藏传佛教口密修法时之必诵真言。其中的“唵”表示“佛部心”。谓念此字时,自己的身体要应于佛身,口要应于佛口,意要应于佛意。只有身、口、意与佛成一体,才能获得成就;“嘛呢”,梵文意为“如意宝”,表示“宝部心”。据说此宝出自龙王脑中,若得此宝,入海能无宝不聚,上山能无珍不得,故又名“聚宝”;“叭咪”,梵文意为莲花,表示“莲花部心”。以此比喻法性如莲花一样纯洁无瑕;“牛”则表示“金刚部心”,祈愿成就的意思。意为必须依赖佛的力量,才能得“正觉”,成就一切,普度众生,最后达到成佛的愿望。由于年岁大的藏胞多不识字,对于这些知识自然很难掌握了。即使有文化的年轻人,也没有机会去研究这些深奥的佛教理论,难怪他们对“六字真言”的意思搞不清了。不解其意反而还要虔诚去念诵,主要是他们大都怀着一种美好的愿望,即摆脱今世的痛苦,求得来世的幸福。
玉树僧俗把诵“真言”称为“念嘛呢”。“念嘛呢”不计其数,多多益善。一个信民一生究竟念多少“嘛呢”,谁也说不清楚。至于来世的憧憬又是什么,则更感到茫然。念诵“真言”不管能否得到“解脱”,达到成佛的愿望,但对养身是大有好处的。据邱陵《密宗密法》介绍,佛教密宗无论是日本的“东密”和“台密”,还是我国西藏的“藏密”,其修法均离不开身、口、意三密。而“口密”修法主要是念诵“真言”。“真言”的种类虽然五花八门,念诵方法多种多样,但“唵”、“阿”、“口牛”三字乃梵文声母之总纲。以此三字发音组成的“真言”,是最重要的“真言”,也是普贤如来的“三字根本咒”。据说,“唵”字音是宇宙原始生命能量的根本音,含有无穷无量的功能。对人体而言,它是头顶内部的声音,和人们掩盖耳朵时,自己所听到的心脏跳动和血液流动的声音相似。所以,念诵此字可使头脑清醒,精神振发。如是伤风感冒,连续不断地念此字音,能使头部发汗,得到不药而愈的效果。“阿”字音是宇宙开辟、万有生命生发的根本音。它具有无量无际的功能。同时,“阿”字是开口音,是世界一切生命开始散发的声音。如果能够懂得运用“阿”部音的妙用,即可打开身体内脏的脉结,同时亦可清理腑脏之间的各种宿疾。“牛”字音是万有生命潜藏生发的根本音。对人体而言,此音乃丹田之音声。如果懂得以“牛”部音来念诵,可以震开脉结,启发新的生机。藏家僧俗经常念诵的“唵、嘛、呢、叭、咪、牛六字真言,即是以“唵”’字发音组成的“真言”。同时,在“三字根本咒”中,它又包括了“唵”与“牛”字咒身。而“六字真言”中的“嘛”、“呢”、“叭”、“咪”四字之音,又都是“阿”字音的变化妙用。所以说,藏密的“六字真言”,基本上包括了“三字根本咒”。念诵此“六字真言”,亦可起到念诵“三字根本咒”的效用。关于音声与人体机能的关系,是一个十分深奥的问题,也是有待于科学界进一步研究的问题。但念诵“六字真言”,起码可以暂时忘却周围的一切烦恼。时时静养,天天静养,这无疑对身体是大有益处的。
一串拨不完的念珠
念珠,亦称“佛珠”、“数珠”,是藏家僧俗念诵“真言”和进行其它某些佛事活动中用以计数的工具。除僧人每人必备一串外,在中老年信民中,大多也备有这件东西。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在身上。有的边诵“真言”,边拨念珠;有的一手拨念珠,一手摇嘛呢轮,口里又同时诵“真言”。这种“三管齐下”的硬功夫,不亚于一项杂技艺术,也不是短期内能练得出来的,通常只有在老年信民中才能看到。
藏家僧俗用的念珠,每串取数108颗。据说是象征藏文大藏经两个组成部分之一的《甘珠尔》订为108卷。但也有说是代表佛教一百零八尊法身,即一百零八个菩萨的。念珠通常是用香木车成的小圆粒贯穿而成。在玉树高原上,还经常可以看到用玛瑙、珊瑚珠、玻璃珠或玉石、塑料珠串连起来的念珠串。一些僧人所用的念珠串,还有用名贵的紫檀木和沉香木车制而成的。由于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证得对佛教“真理”的觉悟,菩提树在佛门信徒眼里一直被视为“神木圣树”。故藏家僧俗特别喜欢用菩提树子制成的念珠。无论价钱多高,他们都乐于购买,并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串念珠而感到骄傲。
藏家僧俗的念珠串上,大多绑有记录百位数、千位数和万位数三种附设小珠及小珠串。记录百位数和千位数的珠串,每串十颗,分别用黄铜和红铜制成,以示区别。这两种珠串,藏语叫“简程”,“计珠”之意。每串“简程”,长约10厘米,多用与珠孔粗细相等的生牛皮条串连,吊于念珠串上。僧俗念诵“真言”时,通常边念边拨念珠。拨完108颗念珠,即等于念完了108遍“六字真言”。此时,便将记录百位数的“简程”往下端拨一颗。十颗小珠拨完后,即等于念过了1080遍“真言”,然后再把记录千位数的“简程”往下端拨动一颗。记录千位数的“简程”拨完后,即标记着念过了10800遍“真言”。此外,另有两根五厘米长的细皮条,各系着一个红玛瑙珠。这两颗红玛瑙珠,当地藏语叫“加本”,意即“珠王”。其中一根固定在念珠串上,一根可随时解开。当初,两颗红玛瑙珠是紧挨在一起的。如拨完了十颗记录千位数的小珠,也就是念过了一万零八百遍“真言”,即把活动的一根细皮条解开,将念珠往两颗玛瑙珠间拨过一颗。这样,当两颗红玛瑙珠再次相遇时,即等于念过了1166400遍“真言”。在有的念珠串上,还另有累计百万位数的附设标记。但由于他们从早到晚不停地念诵“真言”,每天都要不停地拨动念珠,如此天天计算,月月计算,年年计算,这个数字无论如何是无法再计算下去的。所以,在有的念珠串上,干脆不附设任何记数标记,拨多少是多少,只要心诚就行了。通常情况下,僧俗念珠串上附加的记数标记,只是记录当天、当月,或闭斋期内念诵“真言”的次数用的。如自己规定每天念诵1080遍“真言”,只要将记录百位数的小铜珠拨完即可。此外,信民朝佛磕长头时,也常用念珠记数。每磕完一个长头,就把放在身边的念珠拨动一颗,当磕到预定的数目时,便坐下来歇息。这样,不仅可以掌握磕头的次数,而且也便于掌握时间。一串念珠,既是计算工具,也是计时工具。
在日常生活中,藏家僧俗的念珠串,也常作为计数工具使用。历史上,当地藏家从没有使用算盘的习惯。算帐多以念珠为工具。因此,他们对这种“计算工具”掌握得十熟练。牧人出售牛羊和畜产品,或购买货物,只要把念珠和“简程”拨动几下,就能把帐目算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这种习惯,直到今天仍然时常可以看到。一串念珠,即等于他们手中的一把算盘。
在藏家信民手里,念珠串也是一种装饰物。念珠串上附设的各色记数标记,本来已显得很漂亮。但酷爱装饰的藏胞,往往还要千方百计地在上面配以各种饰物。在“简程”和“加本”下面,有的坠着塑料花,有的吊着珊瑚枝,有的还别出心裁地系着金黄色的胡子镊和银白色的掏耳勺。还有的系着獐子獠牙、折叠剪等,把腰间的系物移到了念珠串上。这样,随身携带一串念珠,既能记数,又可解决日常生活所需,算是一物多用了。平时,信民除把念珠串缠于手腕上或揣于怀中外,有时还将其戴到脖子上。一串五光十色的念珠,不亚于一串美丽的项链。
飞旋的嘛呢轮
嘛呢轮,是藏家信民随身携带的佛事用物之一。常见的嘛呢轮,多呈圆筒形,中贯以轴,下端有一个20至30厘米长的轴把,圆筒的体高和直径一般在10厘米左右。分平顶和尖顶两种。嘛呢轮除少数用木料或牛皮制成者外,多为铜质或铝质。内装纸印经文,周刻“六字真言”。下沿固定有一根十厘米长的的细牛皮条,皮条末端系一铜珠。祈祷时,手执轴把转动嘛呢轮,带动铜珠,飞速旋转,远看颇象昔日汉地小货郎用的拨浪鼓。嘛呢轮转动一周,即等于把上刻的“六字真言”和内装的纸印经文念诵了一遍,以此积“功德”。这与他们诵“真言”的目的是相同的。因此,信民们稍有空闲,即手执嘛呢轮摇动。无论看电影、观歌舞,还是外出放牧、进城买东西,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摇到哪里。摇嘛呢轮既不讲究场合,也无任何礼仪上的要求,只要一手不干活路,即可进行摇动。你若有机会参加玉树高原上的赛马会、庙会或其它集会,便可欣赏到藏家信民摇嘛呢轮的壮观场面。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中年以上的男女信民,几乎人人手举一个嘛呢轮。金黄色的、银白色的、紫铜色的,各色各样的嘛呢轮在你眼前飞旋,简直使你眼花缭乱,堪称最迷人的江源乡土风光。
与嘛呢轮相似的祈祷法物,尚有一种“嘛呢筒”。嘛呢筒亦称“转经筒”。其外形和结构与嘛呢轮相似,但皆比嘛呢轮要大得多。大的高达数米,小的也有30厘米高。嘛呢桶通常由一长轴自上贯穿而下,然后悬于中部内凹的墙壁之上。这种“嵌壁式”嘛呢桶,有的安装在寺内,有的安装在寺院山门前,以供信民朝佛时转动。无论大小寺院,大多安装有嘛呢桶。少者数个,多者数百个,一字排开,十分整齐。嘛呢桶更注重外观装饰。简体通常以大红色饰底。筒腰的“六字真言”多以金粉描画,或嵌六个立体金字。筒腰的上端和下端分别以深蓝、黑绿、草绿、焦黄及白色,饰云纹、回纹、卷草纹、佛龛纹图案,远看就像一排彩色灯笼。信民转嘛呢筒的情景十分有趣。尤其是人多时,他们往往自觉地排成一列长队,一个挨一个地边转边走。由于他们不停地用手拨动,那一排嘛呢筒电动般地飞速旋转,并发出“呼隆隆”的响声。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进行游戏活动哩。据说,将嘛呢桶转动一周,即等于把上写的“六字真言”和内装的纸印经文念诵了一遍。这与他们摇嘛呢轮的用意又是一样的。过去,在当地的一些寺院里,除安装有供信民常转的嘛呢筒外,有的还有专供僧人转动的嘛呢筒。这些嘛呢桶大多带有传奇色彩,自然也更富有神秘性。如囊谦县拔戎噶举派寺院邦囊寺内,曾有一个相传为文成公主赐赠的嘛呢桶,由两名阿卡昼夜转动,并一直视为寺院之圣物。该县主巴噶举派寺院尕儿寺内,曾有一个世传嘛呢桶,并有许多与之有关的神话传说,亦被视为“圣物”,称曰“见之即得解脱法轮”,由15名阿卡日夜轮流转动。当地僧俗无不为有这样的嘛呢桶而感到荣幸。朝拜寺院时,如能转一次这样的嘛呢桶,那则是万世之福了。
当地信民摇嘛呢轮或转嘛呢桶时,同时口诵“真言”。有的甚至一手摇嘛呢轮,一手转嘛呢筒,口里又同时诵“真言”,在同一时间内,即可收到三倍的“功果”。嘛呢轮和嘛呢筒虽是祈祷用物,但常摇常转,客观上亦可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尤其是摇嘛呢轮,虽然里面装有轴承,摇动起来十分轻便,但一个铜质或铝质嘛呢轮,一般也都在5斤左右。举这么一个重物不停地摇动,不仅手、臂要使劲儿,整个身子都得配合动作。长此下去,不仅“功德”无量,亦可达到延年益寿之目的。
虔诚的刻经人
刻经,是江源藏家僧俗平时进行较多的一项佛事活动。寺院不仅有专事刻经的阿卡,信民中上自年逾古稀的老人,下至一二十岁的年轻人,也有许多人业余从事这项佛事活动。在高高的神山上,你会经常看到他们攀上爬下,挥锤凿石刻经,“叮叮当当”的锤声,不时在山间回荡。在牧场上,在藏家聚居的村寨里,男女信民也常常从山上背来石块,三人五人围坐在一起,象绣花一样,一锤一凿地把经文刻于其上。如此年复一年,神山上的石刻经文越刻越多,草原上的嘛呢堆越堆越大。这里面既渗透着藏家僧俗的汗水,也体现着他们对佛祖的一片赤诚之心。
藏家僧俗刻石,不仅是为了保存和传扬佛教经典,供自己观瞻膜拜,更主要的则是为了“赎今世之罪,修来世之业。”
玉树藏家的刻经,主要有石刻和木刻两种。石刻是当地僧俗平时进行得最多,也是最普通的一项活动。其形式又分片石刻和摩崖石刻两种。前者是把经文刻于石片或石板上。大的高达一米以上,小的仅有巴掌大小。在缺少石片的地方,有的则把经文刻在不规则的石头上。取其正面,刻写经文,一块石头上往往刻写数处。摩崖石刻,是把经文刻在“神山”、“圣地”的石崖上。大的高达数米,有的几乎占去整个崖壁。就其内容来说,又可分为典藉石刻、造像石刻及“六字真言”石刻三类。“典籍石刻”,是把藏传佛教经典系统地刻在石片上。虽多为两面刻文,但有的多达数百块乃至上千块。“造像石刻”,则是在石片、石板或崖壁上刻出佛、菩萨、金刚、力士诸神像,以及佛经故事的各种佛教图案等。在各种内容的石刻中,以“六字真言”的石刻最普通,也是片石刻和摩崖石刻的主要内容。除有的填刻于佛像余白处外,多单独刻在石崖或石板上。显然,这与“六字真言”在藏家僧俗修法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有直接关系的。
玉树僧俗把各种石刻统称“嘛呢石”。“嘛呢石”除上面谈到的几种内容外,有的则与他们的日常生活有直接关系,所刻内容及其用途也各不相同。刻有“长命百岁”、“吉祥如意”之类内容的嘛呢石,是专往室内安放的;刻有“牛羊兴旺”字样的嘛呢石,是专往畜圈安放的;刻有避邪经文和图案的嘛呢石,大多是往门口摆放的。等等。无论定居藏人或游牧民,家里大多放有这些嘛呢石。一些游牧民每迁徙到一个新的牧地,都要将这些嘛呢石摆放到固定的地方,这似乎已成了习惯。在当地僧俗中,还常把刻满经文或吉祥文字的嘛呢石,整整齐齐地摆放到河床里。据说,摆放刻着经文的嘛呢石,是为了借河水播扬佛法。摆放刻有吉祥文字的嘛呢石,是为了借河水向人们祝福。这些活动皆为僧俗平日进行的善事,以此积今世之“功德”。
玉树藏家的石刻技法,常见的主要有阴线刻、阳线刻、高浮雕、平面浅浮雕、凹入平面雕等数种。典籍石刻和佛经故事石刻多用阴线刻。其他各种技法主要用于佛像、佛教图案及“六字真言”的雕刻上。对于这些技法,藏家艺人多依据石料的大小、厚薄,以及图案的内容、构图的简繁而灵活运用。一件雕刻作品,有时仅只用一种技法,有时数种技法综合运用。藏家艺人虽没有学过造型艺术方面的知识,但他们的实践经验非常丰富。而且,一个人数年乃至数十年都雕刻着同一类题材的作品,技法娴熟,得心应手,在许多方面都达到了较高的艺术水平。他们雕刻的佛像,不但人物造型比例匀称,而且轮廓分明,线条简练柔和,强调曲线美,注重细部刻划。其眉、眼、鼻、唇、头发、璎珞、衣纹乃至莲座等,大都刻得细腻逼真,生动传神。尤其是肌肉部分,无论何种刻法,皆刻得圆润丰满,富有弹性感。至于佛教图案的雕刻,如法轮、法螺、神象、神马、神猴等,多采用写实主义手法,不但造型生动,而且刻工也很细,看去活灵活现。藏家僧俗的刻石工具十分简单,大多是一锤数凿。技术熟练的石刻艺人,除佛像、佛经故事和佛教图案须事先描绘底稿外,象佛教典籍、“六字真言”的雕刻,通常随手可刻。但横、竖、勾、撇、圈、点,都刻得十分准确,刻出来的经文异常整齐。小型石刻“六字真言”中的六个字,有的五分钟内即可刻完。一日可刻数百字乃至上千字。在他们手下,一把钢凿就如同一支钢笔,飞来走去,运用自如,其功夫可真算到家了。
在构图技巧方面,藏家艺人多采用单纯的构图方法。在一块石板上,或刻一尊佛像,或刻数尊大致相同的佛像,或刻一个佛经故事,或刻一至数个佛教图案。除佛像余白偶尔填补日月、法轮、法螺图案外,其它雕刻并无多余点缀。这种构图虽然略显单调,但主题突出,简洁明快,使人看了一目了然。“六字真言”石刻的构图往往比较复杂。除“六字真言”外,余白多填刻法轮、法螺、神象、神马、神猴等佛教图案。画面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但由于“六字真言”的六个字通常比例较大,位置突出,余白处填刻的图案相对较小,画面内容虽多,但主题明确,井然有序。在当地藏家的石刻中,佛经故事的雕刻虽然为数较少,但就笔者所看到的,这类雕刻的构图大都疏密得当。不但余白少,而且内容丰富而有条理,是当地石刻中之上品。
在一件石刻作品雕刻前后,藏家艺人还常依据所刻内容,对石料及雕刻图案进行描色饰彩。在鹅卵石和不规则的石头上刻经之前,大多先在石面上饰一层褐红或暗灰色底色。这样,经文刻出来后,看起来异常醒目。佛像、佛经故事、佛教图案及大型“六字真言”雕成后,大多用数种色彩加以描绘。尤其是佛像和佛经故事石刻,经过彩饰后,看去就象一幅唐卡画,五颜六色,异常华丽,这种彩饰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雕刻艺术的魅力,但却增强了色彩效果,这与当地藏人传统的审美观念有直接关系。
玉树藏家的刻石究竟起源于何时,现无文字可考。据结古东南25公里处的“文成公主庙”有关文字史料,以及庙门旁的刻石和《西藏王统记》等有关记载,庙内的九尊摩崖石刻佛像,以及附近石崖上的大量佛像、佛塔、经文、“六字真言”石刻,皆为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路经此地时,令随从工匠所刻。并据传说,自此以后,当地藏胞仿公主刻经之法,一直刻石至今。由此可以看出,玉树藏家的刻石活动,最晚也始于唐代了。在我国汉地,山东泰山、山西风峪、河北响堂山、北京云居寺等地,都是有名的佛经石刻圣地。但就其规模来说,比玉树藏族地区的石刻要逊色多了。玉树高原上的石刻究竟有多少?那是无法用数字统计的,也是很难统计出来的。前面已经提到,仅结古新寨村嘛呢堆,大小石刻即达两亿多块。这样大的嘛呢堆,在当地虽然为数不多,但中小型嘛呢堆却不计其数。江源藏区的石刻,堪称我国石刻艺术的巨大宝库。
玉树藏家的木刻,主要是刻制印经板、佛像和各种佛教图案。印经板多用平滑坚硬的桦木制成。寺院用的木刻经板,皆为横长方形。长板宽约三寸,长二尺左右。有的宽约五寸,长约一尺七寸。短板一般不超过一尺长。而且多为正反两面刻文。刻印宏篇巨著多用长板,篇幅小的则用短板。所刻内容除主要为藏传佛教经典外,也有一些历代名僧的历史和文艺方面的著作。阿卡印经时,通常先用墨刷将经板刷一遍,然后把印经纸铺在上面,再用干刷刷过一遍即可。一个阿卡每天可印经三四百页。技术熟练者,据说有的每天能印七八百页。俗民用的印经板,常见的有正方形和长方形两种。大的长达60厘米以上,小的则不足20厘米。而且经板下端多有一长把,供印经时手握之用。这种印经板,主要供信民印经布所用。其印刷的方法与僧人印经书的方法大致相同。经板上有的全刻经文,有的全刻佛像或佛教图案,有的则图文并茂,印制出来的经布十分漂亮。在较大的牧场或自然村落,信民中大多藏有这种经板,以供不时之需。这种经板上的经文多为阳刻。佛像和佛教图案则为阳线刻。藏家艺人运刀如笔,雕刻出来的线条精致、纤细、柔和、匀称而活泼,曲线美感强,整个画面具有圆润柔和的韵律感,既达到了形神兼备的绘画效果,也富有生意盎然的雕刻趣味,其功力不亚于专业木刻家。过去,人民美术出版社曾专门出版过一本藏族佛教木刻艺术作品选集,深得美术界人士的好评。可见藏族民间的佛教木刻艺术,不失为一门富有民族特色的艺术。这种木刻经板,民间时有出售。虔诚的信民常出高价购买,藏于家中,一来供自己使用,同时也为其他信民提供方便,这也算是一种善事。但按照当地的传统习惯,凡请藏有经板者印制经布,皆要付给对方少量的钱物。据说,这并非付给对方的报酬,而如同捐送布施一样,以表示对神佛的虔诚。解放前,在木质印经板比较缺乏的情况下,不少信民常刻石经板印制经布。在一些边远地区,至今偶尔还可以看到这种刻石印经之法。
微塑佛像艺术
玉树藏家僧俗供奉的泥塑佛像,主要有大型泥塑和微型泥塑两种。这两种泥塑的塑造方法各不相同,塑造出来的佛像也各有特色,而且其用途也有区别。大型泥塑主要是指喇嘛寺院里供奉的佛像。这种佛像的塑造工艺要求很高,非造诣极深的老艺人不能胜任。加之这种佛像平时并不常塑造,而且塑造起来又费时、费力、费钱,故从事这种泥塑的艺人并不多。二十世纪50年代以前,玉树境内的大寺院中,有专事大型泥塑的阿卡。但以后20多年来,由于寺院遭禁,这些艺人的手艺也大多失传了。寺院重新开放后,不少寺院重塑新佛,还要到外地去请高手。这里着重介绍的,是当地僧俗中从事最多、也是最普遍的微型泥塑。
微型泥塑通常在事先刻好的模具中进行。这种模具多为铜质或铝质金属制品。有长方形、正方形、圆形、椭圆形、佛龛形数种。大的高约20厘米,小的仅有四、五厘米。僧俗塑佛时,先用黄土、麻丝或羊绒和好泥巴,然后取下与模具大小相等的一块,压入模具中,再刮掉多出的部分,倒出来后,即为浮雕状佛像。无论何种形状的泥塑,正面四周皆饰有单层或双层立体边饰,佛像背后大多衬刻有环形背光或各种佛教图案。有的在边框下端还刻有“六字真言”,看去很象一个缩小了的大型石窟。泥佛塑好后,放到阴凉处阴干,然后涂一层金粉、银粉或白灰,即可拿去供奉。为了便于长期保存,信民们还常将其放到牛粪火里烧,一直烧到象瓦片一样坚硬。由于塑造这种泥佛多选用粘性较大的红黏土,故烧制出来的佛像多呈红褐色,看起来既美观又大方。经过烧制的泥佛,不怕摩擦,不怕雨淋,也不易破碎,最适宜露天供奉。50年代以前,在当地的不少寺院和信民中,大多还备有塑造立体佛像的模具。这种模具与当今制作立体石膏像的模具相似。所塑佛像均为圆雕。小的高约10厘米,大的20余厘米。经过彩饰后,如同缩小了的大型泥佛。过去,买不起铜佛的信民,很喜欢这种泥佛。
信民塑佛,通常择吉日进行。屈时,大家聚集在一起,背土的、扯麻丝的、和泥巴的、塑佛像的,分工合作,一齐动手。他们将黄土采回后,通常要进行一番祭祀,使其变成“神土”,然后方可使用。塑佛开始后,他们还要不停地诵经祈祷,神情严肃,认真细致,一丝不苟,显得异常虔诚。泥佛塑完后,剩余的黄土和泥巴,以及那些塑坏了的佛像,他们还要将其整整齐齐地堆放到一起,四周插上木棍,缠上白羊毛绳,挂上经布,严格地保护起来,禁止人畜乱踏乱踩。在江源各地,尤其是在那些小块农业区,你会经常看到这种神秘的黄土堆。不管四季风雨如何变幻,也不管处于何种位置,信民们从来不去触动它。
藏家信民塑造泥佛,正如同他们镌刻石经一样,也是平日进行的一种善事。信民除每年集体进行这项活动外,有不少老年信民,专门购有这种模具,无事即塑,几乎终年不断。笔者曾访问过数位泥塑老人,看到他们家里存放着成筐成筐的泥塑佛像。连院子里也到处晾晒着。有的多达五、六种。他们将佛像塑好后,有的送到寺院里,有的安放到附近的佛塔里,以此讨得神佛的喜欢,积今世之德,修来世之业。
泥佛塑造的好坏,泥巴的用料和塑造技术固然重要,但关键还要看模具刻得是否成功。玉树僧俗所用的泥塑模具,有的购自外地,有的则出自当地藏家艺匠之手。这种模具的雕刻工艺要求很高。较大的模具,通常要刻数十尊乃至上百尊佛像。即使几厘米高的小模具,有的也要刻四、五尊佛像。有的佛像仅有两厘米高,但刻得十分精细。其眉、眼、鼻、唇、衣纹、璎珞、莲座,以及背面的衬刻等,都刻得异常清晰,可见藏家艺匠的刻金工艺是颇有功力的。各喇嘛寺院里大都存有这种模具。牧场和较大的自然村落里,俗民中也备有这种模具。同印经板一样,随时都可以拿出来使用。
当地僧俗所塑的佛像种类很多。有身着袈裟、结跏趺坐的释迦佛像;有佛祖及其胁侍菩萨像;有骑着雄狮的文殊菩萨像,骑着白象的普贤菩萨像;有头戴天冠、结跏趺坐的观音菩萨像,以及观世音之化身红度母、绿度母、四臂观音、千手千眼观音像等。还有藏传佛教所崇拜的各种护法神像。寺院所塑的佛像,大多是本寺所修之本尊。俗民所塑的佛像,通常是本教区寺院所修之本尊。由于模具刻得好,加之僧俗大多具有较高的泥塑技术,塑造出来的佛像准确、生动,栩栩如生。无论人物的造型、动物的姿态、花瓣的纹理,皆表现得维妙维肖。藏家的这种微型泥塑,与他们的大型泥塑及石刻和木刻一样,既是信徒们膜拜的对象,也是一门独特的民间艺术。
玉树藏家的微型泥塑,主要是往喇嘛塔里安放的。除寺院普遍建有喇嘛塔外,在较大的嘛呢堆和天葬台附近,以及有的信民院子里,也建有这种喇嘛塔,喇嘛塔皆为空心塔。而且一侧大多有一佛龛,小泥佛可以从佛龛处安放入内。大型喇嘛塔可容放数千块微型泥塑。此外,这种小泥佛还常被信民供奉到神山上。有的埋入地下,有的供奉到嘛呢石上。在一些距村镇较近的神山上,几乎随处可见。在信民家的佛堂里,你也会经常看到这种泥佛。有的供奉一两尊,有的多达十余尊。这种泥佛被信民敬请到家里,自然是特殊的礼遇了。
微型泥塑除以上几种用场外,僧俗还常将其供奉到嘛呢堆上。在玉树东部地区,凡是嘛呢堆,几乎都摆放有这种泥佛。即使用数块嘛呢石堆砌起来的小嘛呢堆,有的也要供奉几尊,以供信民们观瞻膜拜。在喇嘛寺周围的嘛呢堆上,这种泥佛供奉的最多。在江源各地,笔者曾到过许多寺院,所见唯称多县著名的萨迦派寺院尕藏寺塑造的泥佛最为精致。而且,寺前大大小小的嘛呢堆上,正面大多砌有佛龛,小泥佛按大小顺序自下而上整齐地供奉在里面,有的多达百余块、数百尊。据当地信民讲,这些泥佛大多塑于1958年以前。后来极左风刮到草原,毁佛拆庙,信民没有信仰自由了,他们便把这些泥佛偷偷地埋入地下,历经二十年后,才得以重见天日。由于这些泥佛多为烧制而成,挖出来后仍然完好无损。有的虽然变成黑褐色,但佛像依然十分清晰。藏家僧俗敬佛、护佛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玉树僧俗塑造的这种小泥佛,也颇受异族朋友的喜爱。尤其是那些工艺美术爱好者,常将这种泥佛作为民间工艺品收藏。他们每到江源藏族地区,常向藏族朋友索求泥佛。这些泥佛进入城市的高楼大厦后,虽不再享受人间香火,但此时却成了真正的艺术品,也同样倍受人们的青睐。
高悬经幡祈神佛
在江源各地的牧场、村寨和山野里,到处可以看到高悬着的经幡。这些经幡五颜六色,串串相连,像无数面彩旗迎风飘舞。它与寺院、佛塔、宝幢、经石一起,给草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同时也为草原增添了不少媚人的色彩。
经幡亦称“嘛呢旗”。玉树僧俗俗称“经布”。经幡多为长方形。有布质的,也有绸料的。大的长约50厘米,宽约20厘米。常见的经幡有白、黄、红、绿、蓝诸色。有说前四种颜色象征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喻示着生、住、异、灭的概念。有说蓝色象征天空,绿色象征江河,黄色象征大地,红色象征火焰,白色象征信徒纯洁的心灵。经幡上多印经文、“六字真言”、佛像和佛教图案。通常淡色绸布印红色经文,深色绸布印黑色经文。有的还在下端缀彩色布条,看起来既醒目又漂亮。除这种方形经幡外,不少信民还常把经文及各种佛教图案印到数米乃至数十米长的整块布料上,图文并茂,色彩各异,宛若一幅字画长卷,挂起来十分壮观。这算是名副其实的“经布”了。
经幡与嘛呢轮和嘛呢筒一样,是藏家僧俗祈祷所用法物。相传十二世纪初,不少噶举派寺院已开始悬挂经幡,意在高扬广布其教义。但玉树藏族聚居区不少僧俗说,悬挂经幡能祈祷神灵降临保佑平安。哪里挂有经幡,哪里皆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有的则认为,高悬经幡意在借风力传扬佛法。挂得越高,传播得越远;挂得越多,传播得越多。信民可以此多积“功德”。也许正出于这些原因,僧俗常成捆成捆地购买彩布,花费大量精力印制经幡。僧人多在寺院或寺院附近的嘛呢堆上悬挂经幡。信民除在“神山”、“神树”、嘛呢堆、天葬台上悬挂外,还常常挂于自己的居处。游牧民通常将经布成串地扎于牛毛绳上。每次下帐后,便在帐房周围高竖数根木杆,将成串的经幡凌空悬起。有的悬于帐顶,有的悬于帐房两侧。少则两三串,多则十余串,几乎遮没帐房。定居的信民,多把经幡悬挂在住房的前檐和门楣上。有的挂一层,有的挂两三层。华丽的建筑,再配上多彩的经幡,显得更加漂亮。在通天河下游的村寨里,有时你还会看到信民把经幡高竖于房顶上。房顶四角各竖一高高的木杆,四根木杆间连着数条绳子,每条绳上固定着数十面不同色彩的经幡,重重叠叠,纵横交织,有的多达百余条,远看恰似一辆大型彩车,威武而壮观。看来,他们悬挂这些经幡,一半为了祈祷,一半可能用于装饰。在藏人居住比较集中的地区,山上山下、院内院外,到处挂满着经幡。一个较大的村子及其附近的经幡,足有数万面之多,简直成了经幡的海洋。每至大风起时,这些经幡一齐随风摆动,如众神欢跳,群仙起舞。那清脆的“啪啪”声,数里外可闻,如万马奔腾,又似雷动的掌声,既给人以雄伟壮观之势,又给人以阴森恐怖之感。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更使人惊心动魄。夏秋季节,在大雾笼罩群山之时,山顶上的经幡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时隐时现,犹如神女轻盈的舞姿。此时,你仿佛真的看到了极乐世界中那自由欢快的情景,使人感到神秘莫测,给人以无穷遐想。不到江源藏族聚居区,你无论如何是领略不到此情此景的。
藏家信民印制经幡,每年要花费许多钱。但正如他们给寺院上布施一样,无论花费多少,都在所不惜。一老者告诉我,他家每年都要买十多丈布制作经幡。当初买棉布,后来发现棉布经不住日晒雨淋,于是又改买的确凉。仅此一项,每年就要花去百余元。由于高原上气候变化无常,时儿风,时几雨,时儿雹,时儿雪,任你什么质量的经幡,挂出去不到数月,上面的经文就会褪色,而且被狂风撕成布条。在山沟里、草滩上,经常会看到那些被大风撕扯下来的经幡残片,一条一块的,字迹模糊,而且有的已经腐烂。但是,信民对此并无任何怨言。他们将经幡挂出去后,一般很少再去过问。也有一些老年信民,挡羊途中,常将那些经幡碎片收集起来,用石块压在一起,以表示自已的虔诚。但出不了一年,它毕竟还是腐烂了。
无论何处的经幡,大多每年更换一次。信民更换房舍上的经幡时,主人仅诵经祈祷而已。而更换神山、嘛呢堆、天葬台等地的经幡时,通常要请僧人念经,信民们还要举行一定的祭祀仪式。各地更换经幡,都有固定的时间,届时通知信民参加。更换经幡时,有的将旧幡拆掉埋入地下,有的则在原来的旧幡上添加新幡。故不少悬挂经幡的绳子上重重叠叠,有的多达五、六层,把粗粗的铁丝绳都压得弯了下去。
十年动乱中,经幡同其他宗教信物一样,被当作封建迷信的东西予以取缔。但是,仍有不少信民偷偷地印制经幡,虽不敢挂于家中,却常常乘人不备往神山上悬挂。每当“革命群众”发现后,便上山拆除。他们将经幡收回后,变“四旧”为“四新”。有的做窗帘,有的做床单,有的做笼布,有的做鞍垫。尽管这样,依然阻止不了那些虔诚的信民。在那些昔日悬挂经幡的神山圣地,各色经幡照样不断出现。那时,不少地方悬挂的经幡虽然比往日少多了,但始终没有间断。不难看出,藏家信民对经幡这一法物的作用是深信不疑的。他们把许多美好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面面彩旗上。
家家设佛堂
在玉树藏家信民中,几乎家家都设有一个佛堂。帐房人家多设在正面帐壁前的藏箱上。中间供佛像,壁上挂唐卡,佛前摆设酥油灯、净水碗、香炉等诸类供具。定居的藏人,多独辟一室,另设佛堂,专置供桌。供桌上除供奉佛像及摆设各类供器外,有的还摆有瓶插孔雀翎和塑料花,墙壁上贴有彩印宗教画,明柱和一些供物上还披挂着层层哈达。斗室一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装扮得五光十色、金碧辉煌,宛若寺院的经堂一般。这些华丽的佛堂,既反映了藏家信民对神佛的虔诚,也显示着藏族家庭的装饰特色。
这些佛堂的供桌中央,供奉的主要是佛祖释迦牟尼像,而且大多供于佛龛内。常见的佛龛,多为金属制品,有的高达30多厘米。而且正面镂刻有各种花纹图案。有的还镶嵌有玛瑙珠、珊瑚珠、松耳石等,做工十分精细,也是供桌上最豪华的供物之一。在释迦佛像两侧,大多还供有菩萨、天王、明王等塑像,以及十世班禅和当地有名望的活佛照片等。在这些佛像中,除释迦佛像多为铜质外,其他佛像有瓷质的、木质的,也有不少泥塑的。游牧民特别喜欢小型布质画像。他们将其装入镜框内,摆到供桌上,不但十分好看,迁徙时携带起来也很方便。在不少信民家的佛堂里,各种佛像往往摆放一大片。凡是能敬请到的都往家里请,各路神佛聚集一堂,大大小小,神态各异。尽管某位神并不在必请之列,但也同样占一席之地,同样享用主人家的香火。
唐卡,是藏传佛教的一种卷轴佛像,也是藏家佛堂里常供的一种佛像。喇嘛寺院里供奉的唐卡佛像,有布画、堆绣、织锦、丝绣等,大的高达数丈。而俗民家里供奉的唐卡佛像,大多为布画,通常在二至三尺之间。这种小型唐卡,做工也很精细。在玉树高原上,有不少制作唐卡的艺人。他们首先将佛像彩绘在布面上,然后再精心装裱。通常背面及正面边饰用金黄色或明黄色绸料,下端装一两头呈圆锤状的木轴,并饰以金粉。经过这样的装裱,使画面显得异常醒目。唐卡的彩绘多用深红、墨绿、焦黄、深紫、深蓝诸色。这些看起来似乎不相调和的颜色,艺人们都能巧妙地统一渲染。绘制出来的画面色彩自然、协调,层次分明。其构图、用色、人物造型等,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唐卡画的题材也十分广泛,有佛、菩萨、护法神及藏传佛教大师,也有佛经故事、历史传说。在这些画面上,你还可以看到山水、花卉、飞禽、走兽、建筑等。不仅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浓郁的宗教色彩,在美术园地里也有其独特的艺术风格。但不少信民家供的唐卡,为防止画面污染或褪色,常在上面罩一层彩绸。看来,他们悬挂唐卡,并非为了装饰,也不是为了欣赏画面上的彩绘,而完全是出于供奉的需要。江源各地常有唐卡出售,有的是装裱好的,有的仅是一张布画。一幅30厘米宽、50厘米高的布画,售价2至300元。但信民都乐于购买。在结古街头及一些县府所在的小镇上,有时还能看到四川出的机印唐卡布画。在两米长、一米宽的白布上,印着十多幅释迦佛彩像,每幅高约30厘米,售价10至15元,售时逐幅剪下。奇怪的是,许多信民宁愿出高价购买手工绘制的唐卡画,而不愿购买这种机印画。并非机印佛爷不灵验,而与他们传统的审美观念有关。据说,这种机印唐卡布画与手工唐卡布画相比,构图比较简单,尤其是缺乏藏家素来喜欢的那种艳丽而浓重的色彩,装裱出来没有手工画的好看。
按照佛门的说法,供养神佛用的物品,共有花、涂香、水、烧香、饭食和明灯六种。依次表示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等“六度”。在藏家信民的佛堂里,供桌上摆放的酥油灯、净水碗、香炉、五谷盒、供果碗和塑料花等供物,可能与这一说法有关。信民供佛用的酥油灯,有铜质的、铝质的,也有金银制品。一般上为盆状灯碗,下为圆形底座,中部有一细腰。有的通体镂刻有各种花纹图案。用时将溶化好的酥油倒入灯碗内,中置一捻,酥油点完后,继续往里添。富裕人家天天都要点油灯,一年要耗去许多酥油。但在一般信民家里,平时只是作为供具摆放在那时,只有在节庆期间或家中遇婚丧大事时才点燃。按照当地的传统习惯,每次至少点七盏酥油灯。故售者也多以七个为一套。如今,这一传统习惯已有所改变。在一般情况下,每次点多点少,也无定数。有的每次仅点两三盏而已。作为供器,净水碗与酥油灯同时使用。一排酥油灯,一排净水碗。灯光与水影相映,显得灯更明,水更清,同时也给人以神秘感。净水碗除用于盛水外,有的还用于盛放青稞、小麦、蚕豆、酥油、曲拉等供品。在酥油灯和净水碗前面,大都放一香炉,祈祷时梵烧藏香,把美好的希望寄托在明灯、净水和缕缕青烟之中。
作为平日的祈祷活动,信民每天早晚都要面向佛坛作揖、磕头、诵“真言”,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除卧病、外出,几乎天天不间断,以此祈求神灵保佑,万事如意,岁岁平安。同时,家里盖了新房、添了新帐、或农牧业获得了丰收等,还要特意感谢神佛的保佑之恩;如家人生病,牧畜遭灾,逢旱遇涝等,则要祈求神灵禳灾祛祸。逢喜谢恩,遇难求救,在不少信民中已成了习惯。一个小小的佛堂,也是信民对今世和来世美好生活的寄托之所在。
朝夕转嘛呢
玉树高原上的嘛呢堆是神奇的。在那些用大大小小刻满经文的石块垒砌起来的石堆上,耸立着一根高高的嘛呢杆。杆顶饰宝幢,宝幢以下固定有数根向四面伸展着的绳索,绳索上挂满彩色嘛呢旗;一座白色喇嘛塔屹立其间。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这些嘛呢堆不仅显得格外醒目,同时也给人以庄严、肃穆、神秘之感,是大江之源又一迷人的风光。
在玉树高原上旅行,随时都可以看到嘛呢堆。游牧民常把嘛呢堆垒在道旁或牧场附近的山脚下。骑马走不了多远,一个嘛呢堆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在藏家聚居的村寨里,村村都有嘛呢堆。大的村子多达六、七个。每片居民区几乎都有一个。在喇嘛寺院所在地,嘛呢堆更大、更多。通常以一个大嘛呢堆为中心,周围散布着许多小嘛呢堆。形成众星捧月之状。嘛呢堆林立,嘛呢杆高耸,经幡飘舞,塔影幢幢,蔚为壮观。这些嘛呢堆,大的高达数米,小的仅有数十块嘛呢石。嘛呢堆没有固定形状。有的呈方形,有的椭圆形,有的似塔形。但大都有个正面。通常正面朝东,可能是面朝太阳、象征吉祥之意。其正面不但垒砌得十分整齐,而且装饰得也很华丽。大多落地摆着六块大石板,上刻“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每块石板上刻一字,有的高达一米以上。而且,六字多为高浮雕,每字描绘一种颜色,余白填刻各种吉祥图案,并饰以不同色彩。六块石板上方,即嘛呢堆中部,多用嘛呢石块垒砌着一排佛龛,每个佛龛内嵌一块佛像或佛教图案石刻,或整整齐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泥佛。此外,信民们还常在嘛呢堆上摆放额骨相连的牦牛角,额骨上刻“六字真言”。为了增强装饰性,有的还在嘛呢堆顶端摆放一层红、白、绿各色彩石,远看恰似镶嵌着一层宝石。在较大的嘛呢堆上,大多竖有嘛呢杆。在杆顶的宝幢之上,有的饰一涂着金粉的圆球,有的饰一涂着银粉的箭头。据说圆球象征“宝珠”,箭头象征“神矛”。“宝幢”则表示佛统帅众生制伏魔众之意。这些华丽的饰物,再加上重重叠叠的嘛呢旗,整个嘛呢堆看去就像一座五彩缤纷的大舞台。
信民垒砌嘛呢堆,据说在山野里有的同时起着路标作用外,主要是供信民平日绕转以积“功德”。按照藏家的传统习惯,绕转嘛呢堆皆顺时针方面。据说,围嘛呢堆绕转一周,即表示把嘛呢堆上的经文全部念诵了一遍,以此积“功德”。绕转的圈数越多,所积“功德”自然也就越多。这与他们摇嘛呢轮和转嘛呢桶的道理是一样的。对于这种佛事活动,当地僧俗称为“转嘛呢”。一般情况下,信民每天早、中、晚转三次“嘛呢”。但每天一定要转多少次,每次一定要转多少圈,佛门并无统一要求,各人皆根据自己的身体和时间情况而定。有的早晚各转一次,有的每天只转一次,有的数天才转几圈。“转嘛呢”的有老年人,也有中青年人和小孩子。中青年人由于活路较多,多在闲暇时间顺便转几圈。有的收工回家途中,甚至牵着牲畜绕转,如同散步一样,转几圈是几圈,不想转时即回家或去干其它活路。小孩子大多跟着大人转。但他们绝不是为了玩耍,转起来还是一本正经的,这与家长经常给他们讲“转嘛呢”的好处不无关系。老年人平时事情少,“转嘛呢”者最多,转的也最认真,不但能一日三次按时转,而且大多给自己规定了绕转的圈数。他们记数的方法十分有趣。有的在嘛呢堆上用经石给自己垒一个碗口大的小洞,洞内一边堆放100或50粒蚕豆大的白石子。每转至洞前,便将洞内的石子往另一边移动一粒,石子全部移完后,也就表示转完了自己规定的圈数。有的绕转前怀揣若干粒白石子,每转到固定的地方,便往地上撂一粒,直到怀里的石子撂完为止。尤其是后者,在信民中更为普遍。由于他们长期用这样的方法计数,不少嘛呢堆旁都堆积着一大堆白石子,有的有一米多高。因藏家尚白,白石不仅是纯洁的象征,也是他们心目中的“石神”。他们坚持用白石子计数,并不断地往嘛呢堆上添加白石子,也有这样一层道理。信民“转嘛呢”时,大多同时手摇嘛呢轮,口诵“六字真言”。此时,他们念诵“真言”的声音特别大,如同唱歌一般。当信民成群结队绕转时,粗声细调,抑扬顿挫,数百米外可闻,给宁静的草原增添了不少热闹气氛。藏家信民“转嘛呢”,看起来似乎很随便。转累了坐下来歇息,遇熟人则止步闲谈。但从他们那认真的表情,从环绕嘛呢堆那条被踩得光溜溜的小道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是虔诚的。
江源大地的嘛呢堆,体现着当地僧俗对神佛的虔诚之心,寄托着他们对今生和来世的美好愿望。同时,每一块嘛呢石也浸透着他们的血汗。嘛呢石堆上的石块,都是信民主动堆上的,也就是他们常说的“捐嘛呢”。捐嘛呢石与挂经布、上布施一样,也是信民“积功德”、“修来世”的一种办法。因此,信民家人生病、牲畜遭灾,为祈求神佛保佑平安,常出钱请人刻嘛呢石。老年人为了生前多积“功德”,以期死后得到“解脱”,也常主动捐嘛呢石。在过去的部落时代,如部落属民犯了罪,头人和寺院也常罚他们出钱刻嘛呢石,以赎其罪恶。信民除生前花大量钱财捐嘛呢石外,死后家人为了给其“赎罪”,也常把死者的全部财产用于捐嘛呢石。过去,请人刻嘛呢石的费用是相当惊人的。在六块大石板上刻“六字真言”,仅刻工费就需三头牦牛或十多只绵羊。若要把一部经书刻于石上,往往要付出数十头牦牛的代价。有的信民捐一次“嘛呢”,也就把家底捐空了。但是,他们为求得今生和来世的幸福,常不惜重金“捐嘛呢”。所以,江源藏族地区的嘛呢堆,年复一年,越堆越多,越堆越大,以致到了二十世纪50年代末期,形成遍地林立之状。但在十年动乱中,信民长期堆砌的嘛呢堆,大部分被拆除。有的变成了铺路石,有的垒了墙,有的被砌入堤坝中。直到80年代初,有些嘛呢石才又重新垒砌起来,但有不少已永远无法找到了。
藏家信民世代“转嘛呢”,不仅对嘛呢堆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且将其看得十分神秘。尤其在一些老年人中,对嘛呢堆的“神威”始终坚信不移。十年动乱中,一些信民为了保护嘛呢石,冒着风险将其埋入地下,直到前些年,才又重新挖了出来。在结古地区还流传着这样一则轶闻:也是在那个动乱年代,某机关用嘛呢石盖了一座礼堂。礼堂落成后,附近的一些老年人常绕其转悠。当初,机关工作人员还以为他们进行参观。但后来发现,绕转的老人不但越来越多,而且嘴里还在轻轻地念诵“真言”,这才明白他们把这个用嘛呢石块垒砌的礼堂仍然视作“嘛呢堆”。虽然嘛呢石块被水泥糊得严严实实,但在没有嘛呢堆的情况下,他们也只好来“转礼堂”了。
玉树高原上有两个有名的嘛呢堆。一个是前面已经介绍的位于新寨村的“嘉那嘛呢”堆,另一个是位于澜沧江源流吉曲河畔吉曲乡府所在地附近的“嘉玛嘛呢”堆。后者,当地僧俗也常称其“公主嘛呢堆”。这个嘛呢堆的规模及影响,并不亚于新寨嘛呢堆。同时,由于此地偏远,“文革”中很少破坏,至今“神威”犹存。关于这个嘛呢堆,当地僧俗也有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相传文成公主远嫁吐蕃路经此地时,天色已晚,饥寒交迫,四顾茫茫,不见人迹。于是,公主一行就宿于吉曲河边一石崖下。无灯不能照明,无火不能煮饭。正当公主愁眉不展时,一户叫“朝嘉”的牧人,携带着三块自刻的嘛呢石,敬献给公主自唐都带来的释迦佛像。公主即令人将嘛呢石摆放到河对岸的神山上,嘛呢石上立刻出现了一道彩虹。彩虹照得大地如同白昼,给公主带来了光明,带来了温暖,大家方知这是菩萨显的灵。于是,公主就将这几块嘛呢石命名为“嘉玛”(“彩虹”之意)。后人在公主摆放嘛呢石的地方,垒起了嘛呢堆,并称其“嘉玛嘛呢”。同时,又在这里修建了寺庙,此地也从此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圣地。嘛呢堆所在的囊谦县,以及邻近的杂多县和西藏一些地方的信民,常成群结队地前来朝拜,并不断地往嘛呢堆上添加嘛呢石,至今已堆得有三层楼房那么高。据说,围嘛呢堆绕转五十圈,即等于到圣地拉萨朝拜一次。故信民常为自己能到这里转一次“嘛呢”而感到荣幸。
吉日转神山
玉树高原,千山耸立,万峰竞秀,素有“名山所宗”之誉。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真正受到藏家僧俗顶礼膜拜的,还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神山”。
玉树高原上有许多神山。在藏人聚居的村寨附近,大都有一座神山;在每个大的牧场上,通常也有一座神山。凡是有藏胞生活的地方,几乎都有神灵居住的山头。这些神山中,有的奇峰高耸,怪石峥嵘,“神气”十足。有的则低矮平庸,其貌不扬。但这些山所以成为“神山”,并不在它们有多么高大雄伟,而大多与历史传说和神话传说有关;有的则是人为加封的。相传文成公主远嫁吐蕃途经玉树时,曾翻越结古东南的勒巴山,并在附近的贝纳沟休息月余,并受到山神和龙王、龙女的殷勤接待。因此,这里的山历来被视为“神山”。因当地民间流传着许多有关格萨尔的故事和唐僧取经的故事,不少神山也与此有关。有的神山传说是格萨尔及其部将曾经征战过的地方,有的神山则被神化为唐僧师徒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等等。于是,这些山头就一直受到信民的膜拜。此外,还有不少神山是过去的寺院或部落“加封”的。无论出于宗教信仰或封建迷信,只要一经僧人“加封”,这些原本平凡的山头,便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有的还编造出了许多离奇的神话故事。
到过江源藏族聚居区的人都知道,凡是神山,大都披红挂绿,神气活现。其实,这些山头原本并没有多少神奇之处。它们披挂的那一身神秘的外衣,都是僧俗精心装扮起来的。藏家僧俗十分重视对神山的打扮。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险,他们都要在山顶或山腰垒起嘛呢堆,挂上嘛呢旗。有的还要在断崖陡壁及乱石上刻写经文和佛教图案,并饰以各种色彩。把神山装扮得五光十色,花枝招展,使人感到无处不有神,处处都有神。即使你是个无神论者,若只身来到神山,也会产生一种神秘感,甚至产生恐怖心理,难怪信民们顶礼膜拜了。
当地藏家信民历来把神山视为自己的“守护神”。在昔日的部落时代,各部落都有自己的神山。牧民把人畜的兴旺、部落的平安,把一切美好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守护神”上。如今,他们所以仍然崇拜神山,也大多出于此种原因。牧民为了求得“守护神”的保护,采取各种形式进行祭祀和祈祷。如上山转嘛呢堆,围绕神山诵经,面对神山叩拜,每年到神山上进行煨桑插箭活动等。在玉树高原上,牧民把这些祭祀祈祷活动称为“转神山”。按照当地藏俗,藏历每月初八、十五、三十日三天,是“转神山”最吉祥的日子。据说,此间每转一次,等于平时转一万次;转一圈,等于平时转一万圈。故牧民每逢吉日,便纷纷出动绕转神山,已属定俗。
笔者曾在通天河东岸的周均镇居住月余,有幸多次目睹牧民“转神山”的情景,其场面既热闹而又富有诗意。周均镇及附近几个村子的神山,名叫“龙赛神山”。这座神山座落在镇东面,海拔4000多米,山头上耸立着一个高高的嘛呢堆。西面悬崖峭壁,南北山坡各有一径通往山顶。据说,当年格萨尔的一位部将曾率兵在这座山上驻扎过。南坡上那条羊肠小道,就是其部卒下山背水时踩出来的。而山脚下的那眼清泉,则是他们当年的取水之处。故历史以来,当地信民一直将此山视为自己的“守护神”。每逢吉日,当天色微明,附近各村寨的男女信民便陆续上山了。虽然山坡笔陡,小道上遍布风化石碎块,但他们如履平地,很快便能爬上山顶。在剪影似的山头上,只见点点人影晃动,象在绕圈戏游,又似翩翩起舞。如遇雾天,转山者的绰绰身影,如云里神、雾中仙,使人感到奇妙而神秘。信民们大多黎明上山,日出下山,每次转山从不耽误各项活路。只有那些事情不多而又无力上山的老年人,绕转的时间较长。他们往往一边念诵“真言”,一边摇嘛呢轮,一边围绕山脚慢慢地转悠。遇到嘛呢石或行至“神泉”边,还要虔诚地磕个长头。有的一直要转大半天。由于不少信民常围山脚绕转,山脚下被踩出了一条黑油油的小道,弯弯曲曲,如同一条黑色缎带。据说,过去信民转“神山”时,还常给神山上布施。有的在土里埋银元,有的在石下压钞票,有的一次即布施数十元。当然,这种现象如今很少看到了。
藏家信民转神山,正如同他们绕转嘛呢堆一样,都希望到有名的神山去朝圣。位于通天河畔的尕穷多卧山,是玉树高原极负盛名的神山,也是全藏地区“四大神山”之一。据说,天地开辟之初,群山分宝,此山分得了金子。故通天河流域盛产黄金,这座神山也常被誉为金子般纯洁吉祥的神山。因此,信民们来这里朝拜者特别多。此外,当地信民还常借赴拉萨朝圣的机会,不远千里到藏北冈底斯山主峰冈仁布钦山去朝圣。历史以来,冈仁布钦山一直是藏家僧俗心目中的“神山之王”。山脚下的玛珐木湖,则被视为“圣湖之祖”。据说,绕“神山圣湖”一圈,可洗净一生罪孽;绕转十圈,可在五百轮回中免受地狱之苦;绕转百圈,可成佛到极乐世界中去。因此,对于信民来说,能到拉萨和冈仁布钦山及玛珐木湖朝拜一次,也是他们一生中的最大心愿。
二十世纪50年代以前,部落和寺院为保护本地的神山,都制订了许多禁规,如严禁牧人到神山上打猎、挖药、采矿、打柴、伐木、放牧牲畜等。说“神山”上的一切皆是神灵的化身,谁要敢于触动,就会触怒神灵,招灾引祸,人畜不宁。牧人惧于“神”的威严,皆严格遵守这些规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了自觉习惯。除上山祈祷和祭祀外,平时很少接近,更不敢触动山上的一草一木。如今,对于这些旧规,除一些老年人仍有忌讳外,青年人大都比较淡漠。诸如取土盖房,上山采药、打柴、放牧一类的事情,经常可以看到,使神山上的资源得到了利用。神山不仅为信民的宗教信仰服务,也在他们的生活中发挥了作用。
千里朝佛
朝佛,是江源藏家僧俗十分重视的一项佛事活动。所谓“朝佛”,也就是去喇嘛寺院拜谒佛像。借此机会祈福、赎罪、许愿,以祈得到神佛的保佑。一年之中,或到当地寺院,或到圣地名刹,当地的善男信女大多要进行一次朝佛。这不仅是信民的习惯,也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在玉树各地的寺院中,一年四季都有信民前去朝佛。若遇庙会或其它宗教节日,朝佛者更多。但历史以来,当地信民都有这样的心理习惯,即认为寺院越大,那里的神佛越灵。尤其是那些传说中与某些“圣徒”有关,并有“遗址”、“遗迹”的大寺院,更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当地各教派的中心寺院,以及那些名望较大的寺院,都是他们希望朝拜的地方。西藏拉萨是藏传佛教的发祥地,那里有藏王松赞干布时期建造的布达拉宫,有供奉着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塑像的大昭寺,有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及其弟子修建的甘丹寺、色拉寺和哲蚌寺等。在藏家僧俗的心目中,拉萨是令人神往的“圣地”。位于青海省湟中县鲁沙尔镇的塔尔寺,不仅历史悠久,建筑宏伟,佛像众多,而且是宗喀巴的诞生地,是十世班禅大师长期居住过的地方,自然也是信民渴望朝拜的地方。在玉树藏家僧俗的一生中,能到塔尔寺朝拜一次,那是非常荣幸的事;若能到圣城拉萨去朝拜,就如同伊斯兰信徒到麦加朝觐一样,是平生最大的满足了。
藏家信民朝佛是极其虔诚的。过去,许多朝佛者,尤其是那些命运坎坷的人,常以磕长头的办法到寺院去。磕长头是藏家信民最虔诚的一种礼仪形式。磕时四肢和胸膛平直地伏在地上,前额着地磕一个头,接着用木棒在额头着地的地方划线标记,然后爬起来,作个揖,走到标记的地方继续磕。这样,每向前走自己身长的一段路,就作个揖,磕个头,所以也叫“等身头”。有的信民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在去大寺院朝佛时,往往不顾路途遥远,出家门即磕长头,一路风雨不避。鞋烂了赤着脚,炒面吃完了沿途乞讨,双膝、双手和前额磕得血肉模糊。不少人未见佛面就惨死在半路上。如今,这种现象虽然很少看到,但到寺院后磕长头的仍时有所见。有的簇拥在佛殿门口,一个一个轮着磕;有的环绕寺院,一圈一圈地磕;有的在山门前选一空地,面朝寺院磕。他们的藏袍上、脸上和手上全沾满了灰尘,但全然不顾,甚至越磕越来劲儿。有的为了遮护藏袍和手掌,常在前身绑一张大羊皮或一块毡片,手掌上绑一块木板。当两个手掌平伸向前时,你会听到“嚓嚓”的磨地声。那些比较讲究的信民,多把大红绒毯或毛褐子铺在地上,然后爬在上面磕。这样不仅磕起来舒服,更不致于沾染泥土和灰尘。信民到有名的大寺院朝拜一次极其不易。所以,他们总是利用这个机会拚命地磕,非磕得骨软筋麻、头晕眼花不肯停歇。
信民朝佛,尤其是到大寺院朝佛,常借此机会大量捐送布施,以此“为他人造福”,“破悭贪”,积“功德”,求“解脱”。信民上布施极为慷慨。平时,他们每年都要给所在教区的寺院上布施。除了施钱外,酥油、炒面、曲拉、茶叶,甚至牛羊马匹,都往寺院送。若到外地的大寺院朝佛,信民所上的布施更多。有的甚至省吃俭用,经数年准备,把全部积蓄施予朝拜的寺院。一次送三千、五千乃至上万元的也不是少数。每年正月十五塔尔寺庙会之际,玉树高原有不少信民千里迢迢前去朝拜。某年正月十五庙会,笔者在塔尔寺遇到十多个来自玉树的男女信民。只见他们把一叠叠钞票献到安放有宗喀巴大师灵塔的大金瓦寺殿门内,然后虔诚地作了个揖,磕了三个长头,满含深情地看了几眼矗立在大殿中央、用各色绫罗绸缎层层围裹着的神秘的塔身,依依不舍地离去。看到他们那虔诚的神情,且莫说以慈悲为怀的神佛,即使那些铁石心肠的俗人,也不能不为之动情。信民远行到大寺院朝佛,由于实物不便携带,布施多施以钱。而施钱的多少,又以自己的经济状况而定。有时你会看到,一些衣衫褴褛的穷信民,常把三毛五毛、甚至几分硬币献于佛前。按照朝佛的规矩,实在拿不出钱的人,也要在佛灯上添点酥油。那些穷信民捐的钱,可能也出于这个用意。
在藏家信民眼里,寺院里的一切都是神圣的。寺院所在地的山水、树木、花草,似乎都沐浴着佛光,都是吉祥的象征。尤其是那些有名的大寺院,进入寺内,即如同走进了“极乐世界”。因此,信民朝佛时,每遇寺墙、明柱、佛塔等,常将额头和面颊轻轻地贴于其上,施以虔诚的礼仪。有的还把寺院的泥土抓一把装入袋内,认为这样即可把圣地的吉祥带回家中。在玉树地区的信民中,至今还有这样的习俗:即使两家有三世不解之仇,只要在拉萨朝圣时相遇,握手言好,冤仇皆消,甚至从此成为朋友。因为在他们看来,到圣城拉萨朝佛乃不世之业,而在此地相遇,又是不世之缘也。
信民远行到大寺院朝佛,也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玉树虽地处偏远,但历史以来,每年都有不少信民结伴到塔尔寺或拉萨朝佛。周希武《玉树调查记》中曾有这样记载:“番民尤以赴拉萨转普陀山,为有生之莫大之事,无论贫富、贵贱、老幼、男女,趋之如鹜。岁时扶老携幼,襁属累累,不绝于道;亦有童男童女,父母禁不令往,而自逃赴拉萨者。”解放前,当地信民赴拉萨朝圣,皆沿传统的赴藏便道乘马西行,一路翻山越岭,是极其辛苦的。如今虽有汽车可乘,但往返一趟也需一个多月。沿途的辛苦自不必说,仅车费就得花去数百元。但他们无论带多少钱,到时除留下归途的费用外,其余大部分都施于寺院。往往去时腰缠万贯,归来后两手空空。尽管如此,他们总感到完成了毕生的一件大事。其后的生活不管如何艰苦,心里总觉得是宽慰的。
祭河唤龙神
1985年夏天某日,长江第一漂壮士尧茂书,驾着“龙的传人号”皮筏,自长江发源地出发,历经干难万险,漂至通天河某地时,正遇当地藏人祭河。当他们看到头戴金色护盔、身穿桔红色救生衣、驾着红色皮筏、自上游漂流而下的尧茂书时,误认是“河龙化身”,显灵出现于水面,便一边诵经,一边向河中抛扔祭品,并全体跪拜,祈求“龙神”保佑平安……
这段关于尧茂书首漂长江的记载,既介绍了壮士沿途的传奇经历,同时也反映了通天河流域藏人传统的祭河习俗。
其实,玉树藏家的祭河习俗,不仅在通天河一带可以看到,在黄河、澜沧江源流及其它大部分地区也是存在的。藏族与汉族一样,普遍崇信“龙神”。汉家崇拜的“龙王”,是有头有尾、有爪有鳞、且能腾云驾雾于天界的具体形象。而藏家崇信的“龙神”,主要是指地下的各种动物,尤其是生活在水中的生灵。丹珠昂奔的《藏族神灵论》中说,在藏族的原始信奉中,这些动物又不仅仅是具体的崇拜对象,而往往赋予其精灵的性质。它们不仅可以变化其他形象,而且还会附于人身之上;不仅无处不有,而且时时威胁着人类的生命,被认为是人间420种疾病之源。后来,藏家的“龙神”虽然按其居住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分为五类,但他们主司的范围,几乎从天上到地下,以及人类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任何一位都是不能得罪的。随着藏族社会的不断发展,尤其是印度佛教的传入,藏家的“龙神”虽然在某些方面已经人格化,而且提高了善的神的地位,并能变化成善良美丽的人的形象出现在大地上。但其却是至高无上的神灵的家族,若稍有不慎,触犯“龙神”,也会带来不测之灾难。“龙神”对人类的强大威慑,也决定了人类对其崇拜的程度。故每遇天旱不雨、洪涝之灾、人畜染疾等,藏人都要携祭品到附近的江、河、湖、泉旁,边念“唤龙经”,边向水里抛撒祭品,以祈“龙神”降福,为民解除灾难。
藏人的祭河时间,通常由僧人按藏历进行推算。据说,蛰龙从地下出居地上,或自地上退居地下,各有一定日期。按照藏历的说法,神龙通常于月中而出。但究竟何日何时出来,亦须以僧人卜算的时间为准。届时,藏人或以家为单位,或在僧人带领下,一个村或一个牧场的人一齐出动,来到祭祀地点,进行祭祀活动。如第一次祭祀没有达到目的,亦可按僧人卜算的日期二次重祭。若第二次仍不见效,则继续祭第三次、第四次。他们总是怀着一线的希望,以期得到神龙的慈悲。
据说地下有八种神龙。故在祭河时,若要唤出神龙,必须配制“豆蔻”等八种成分的“祭龙药”,备齐神龙喜欢的“柽柳”等八种植物,以及“玳瑁化石”等八种“神石”。同时还要准备金、银、璁玉、珊瑚、珍珠等“佛门五宝”,以及青稞、大米、麦子、豆子、芝麻等五种粮食,否则祭河就不会灵验。但这些“宝物”牧人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备齐的。即使五种粮食,在这荒僻的高原上,也是无法找全的。据说,二十世纪50年代以前,一些虔诚的藏人,为了祈龙致福,常千方百计地搜集这些祭物。有的甚至不惜将自己珍爱的玉镯、珊瑚串和金银首饰抛入河中。但抛撒得愈多,日子愈是穷困。后来,人们除以其虔诚之心期望感动神龙外,每当祭河时,多携带一些草原上易找的柽柳、青稞、麦子之类的东西。此外,则另带一些神龙爱吃的牛肉、羊肉、酥油、炒面、曲拉、酥油饼等食物,以供神龙食用。这些祭品经僧人诵经祈祷后,有的由牧人直接抛入河中,有的则将其装入特制的布袋内,用象征七色彩虹的七种丝线扎好袋口,由僧人逐一抛出。藏人年年祭河,也不知花去了多少时间和钱财,但谁也未能一睹其龙颜,贫穷依旧,灾难照样接连不断。尤其是居于通天河两岸的藏人,历来视这条大河为“神河”,并确信它是可以通往“龙宫”的。故历史以来,祭河的藏人显得特别虔诚。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祖祖辈辈祭天河,未祭到神龙,却迎来了敢于驾驭这条大河的真正的“神龙”——尧茂书壮士。
祭河,是当地藏家的一种古老的习俗。在昔日的部落时代,不少部落牧民,几乎每年都要集体到传统的祭河地点诵念经文,摆设香案,供献祭品。如今,牧人的生活虽比过去好多了,但这一习俗在他们的思想上依然根深蒂固地存在着。这一祭祀活动看起来带有迷信色彩,但更多的还是与他们的宗教信仰有关。牧人期望过上平安、吉祥、幸福的生活,祭河习俗则正是寄托着他们的这种美好愿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