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方
　　我没去过北方，
　　至多见过北方人，
　　也不是想象中的北方人，
　　悲恸、粗韧、奸滑，一个没有，
　　曲艺的胚胎，
　　那种大雪封门的桀骜跟玩笑，
　　我至今没有见过，
　　北方，是想象的北方，
　　好像一些文学，是想象的文学，
　　一些电影，是想象的电影，
　　我听过一些北方人歌唱南方，
　　柔软而陌生，
　　我知道，那是想象的南方，
　　雨水窗台，
　　穿吊带的女孩儿，
　　一杯酒喝完，一段恋情结束，
　　我知道当天空翻起鱼肚白，
　　良夜走进琴弦，
　　一些北方人就要开始远行，
　　平原上抛锚，
　　成名或者死去，
　　有一些风，
　　一些火焰，
　　都是短暂的东西，
　　像北方，皱纹的烟灰，
　　叫不出名字的鸟飞过关隘，
　　摆渡人扎紧皮筏子，
　　我至今没有见过，
　　北方平躺下来，
　　鼾声如雷。
　　李白
　　李白是
　　胖乎乎的李白
　　细细的胡须
　　细细的眼睛
　　黑色的靴子不染灰
　　长夜里
　　胖乎乎的李白搬过一条长凳
　　同我挤在春天的檐下
　　说唐朝的笑话
　　喝冻雪碧
　　不谈诗
　　起风了
　　就披单衣
　　宿鸟倦了
　　就睡在细细的柳枝
　　李白呀
　　胖乎乎的李白
　　双下巴荡开乌云
　　藕节的小粗手指我看
　　月光凝成的琥珀好像一颗泪滴
　　悲情学
　　悲情学是显学
　　同地狱泰然处之的学问
　　活着的副作用
　　敏锐的人因此缓慢
　　就像浓雾前是细雪
　　在别的城市
　　汤锅里局促的热力
　　悲情学
　　不能在此刻成立
　　学者们背靠悬崖
　　胸膛燃起火焰
　　取暖
　　东风把盏
　　赏玩鼻涕虫送来雨季
　　送来笼罩感
　　踽踽五百年
　　在亚热带的海边
　　独坐礁石
　　悲情学敷面
　　刀锋哀婉
　　艳光中崴脚的人
　　这一季的发胶与风衣
　　散落在放大镜沉睡的夜晚
　　挽过谜团
　　悲情学是开悟的导言
　　苏三
　　关于一盏睡不着的灯如何观照一片海
　　这本不是它的责任
　　膨化食品安静躺在抽屉的暗格里
　　有时我们驱车前往
　　沸腾的中学
　　在晨曦中
　　嘹亮的錦鸡广场上踱步
　　川流不息 冰块
　　彩铅飘起
　　咕咚咕咚喝可乐
　　人造皮革的春天收紧眉头
　　——连成水袖
　　啊，甜橙从此寂寞
　　从此冷漠
　　行板像呼吸急促
　　我问幼兽这人间公义
　　我问过了
　　每一个如花似玉的晚上
　　都比白天冷漠
　　在关心饮用日期的今天
　　我并不比全人类更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