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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下江南的乾隆爷,大规模扩建改造过的琼华岛,据说是以镇江的全山为蓝本的。我多次去过江南,只遗憾没有去过镇江,没有去过金山,没法把琼华岛和金山做个比较。
太液池中有三岛,团城之地是岛时,为西苑之海中的中岛。三岛有天然形成的成分,更多的是人工所为,以圆皇帝们的海上仙山之梦,秦汉时海上三神山的传说由西苑之海而有了完整的都市现实版。这个都市版是元代开始的,还是从辽或金就开始设计了,我还没从资料中找到一个明确的说法。但西苑之海的太液池这部分并非都江南化了这也是肯定的,它是个多民族多地域文化特色的古典园林,清乾隆皇帝没有改变这一特色,只是让这特色更强化了。清顺治皇帝恩准建的藏传佛教的喇嘛塔立在岛巅已360多年,颜容不改地默默注视着人世间的沧桑巨变。安宁桥之东水域是垂柳依偎池岸的荷莲大世界,一到盛夏,池中便万点芙蓉,千重笑靥。琼华岛上满溢着风流帝王的造园热情,其意趣其画境其精彩不亲临赏阅难能体会,就是亲临了太过粗心、太过匆忙也会挂一漏万。帝王精心构筑的蓬莱仙境被遮挡在花丛曲径林荫深处,就像当今时尚的包装,不层层揭开难见真容。遍山的太湖石,峥嵘多态的太湖石山石洞和依势错落的殿宇楼阁亭台廊榭把空间的可塑性发挥到极致,传承着历史文化精华的建筑小品总有一些像谜一样地诱惑着我们。乾隆皇帝亲书的“琼岛春阴”碑勾起金、清两代燕京八景争议的联想,仿膳饭庄满汉全席的香味与5月盛开的牡丹香味分不清哪个更浓。 最是让人我心仪的,是琼华岛北坡腰上“烟云尽态亭”、“亩鉴室”两处的太湖石,满园皆是,依坡而布,簇团成雪的湖石坡,石间的石道倾斜度让人踏上去总感觉有些险峻。湖石坡脚的“烟云尽态亭”,柱上满刻了乾隆的御笔诗,据说此亭共刻有乾隆诗26首。亭下是方池,东西池壁有石刻水兽。此池传说金代就有了,是皇帝洗澡的地方。比这更动人的传说是永安寺的石狮子是夜里跑到这里来偷看仙女洗澡忘了时间,天亮时慌不择路地跑回去落错了朝向的,寺前狮应朝南,它却朝北。亭北有全国恐怕也是世界上最小的桥——半步桥。它就是石板,但它也的确是桥,石板下是沟,连通沟两岸。在此处,隔假山看到了刘心武描绘过的仙人承露盘让我分外兴奋。我登过多少次琼华岛找它都未果,没想到不期而遇了。
琼华岛隐藏的精妙胜景太多。
濠濮间和乾隆小花园
进得琼华岛的游人必须过东面的石桥才能就近踏上东岸。东岸景不错,有郊野湖滨的感觉,就像在杭州西湖边。往北走,左手边岸柳垂丝,碧波荡漾,湖中百舸竞渡,游船点点。右手边是高丘土冈,茂植树木,蓊郁盎然。路宽,且长,多有市民聚集,练太极,跳扇舞、绸带舞之类。喜欢多关注两眼,不喜欢擦肩而过,觉得累了就找路椅或丘脚石坐下歇歇。对未曾研读过北海公园旅游攻略的游人,对不熟悉北海公园又觉得在皇家园林里逛郊野湖滨不是很值的人,岸长、路长就成了一种折磨,很是考验耐心和意志力。明显比西湖畔多些魅力,但这里没有许仙和白娘子的传说。殊不知,只要向东朝土丘上多迈出几脚,或在土冈与山石间的曲径幽簧多些好奇,就会意外地获得惊喜。乾隆皇帝在丘后搞了一组很有江南特色的建筑和景致。园林,以得水为贵,江南园林尤是。江南园林擅用空间,巧用空间,咫尺山林,方壶胜境,写意笔法,情趣悠然,掇山、叠石、理水,技法精妙。平简中要营造出曲折多变来,局促逼仄中要构建出层次构建出舒展来,因借有道,虚实兼顾,含蓄与张扬相得益彰。东岸丘冈后离园墙很近,是个狭长地带,从南到北,依次有祟椒室、云岫厂、濠濮间、画舫斋、古柯庭、得性轩、小玲珑室等建筑,再北有蚕坛。水是少不了的,以濠濮间为中心,这座榭是三面临水的水榭,一座折曲的石平桥跨越水面与之连通,桥北立仿木结构的石坊。榭的四面都设回廊,其南的厅轩云岫厂由水榭的南向曲折游廊相接。濠濮间之北的画舫斋也有水,院內方形水池,四面廊屋环绕,正北为画舫斋,前出轩后带厦。画舫斋和它西侧的小玲珑室均在水上,由曲廊相接。这一组建筑紧凑、精巧,别具一格,又有假山石和古槐,游之,就是幽雅秘境中的小江南。据说,乾隆宴客好在濠濮间。我走累了,坐在濠濮间对面的假山石间歇息,与濠濮间隔水相望,看着石桥上走过的游人,回想着我走过的江南园林,默默地做着比较。暗忖:有此一胜景,何必去江南?
其实,古太液池畔更像江南园林的是静心斋。
静心斋在古太液池北岸。它是园中园的名字,也是园中园中主建筑的名字。以斋名代园名,它绝非孤例。清乾隆二十一年建它时(公元1756年)它本不叫静心斋,而叫镜清斋。镜清斋之名是因其前后都有水池,故取了“名池构屋如临镜”之意。有说此名一直叫到公元1913年,由民国人士给改为了静心斋;也有说静心斋名是慈禧太后改的,莫衷一是。反正现在斋名、园名都叫静心斋了。
作为园子的静心斋是北岸上的独立院落,自成格局。入院门,先见水和屋舍,非常规整。舍前有池,池是长方池。其舍坐北朝南,前出轩后带廊,东西均接跨院。东院北屋为抱素书屋,是书斋,有廊东接韵琴斋,北接焙茶坞。西院北屋为画峰室,有水池、假山、石桥。建筑是精致的,粗看各建筑间相互间隔,细看对称严整。说是太子读书的地方,俗叫乾隆小花园又让人起疑。仅仅是乾隆主持增建的才叫它乾隆小花园吗?走进静心斋园里,当我们穿过斋室区,到宅后看到园子时,眼眸立时发亮,恍惚人在顷刻间已身处苏州或扬州了。碧池横在眼前,它是不规则的,围池砌满太湖石,参差错落,高高低低,让池和水一样有了动感。池偏中心的位置是临水之榭廊,与静心斋后厦相对,曰沁泉廊。池上有桥,东侧是白石拱桥,单孔,桥上两侧各六根望柱。空间本不大,立石拱桥应显空间更逼仄。恰恰不是,它切割出画面的丰盈和多姿多彩。水池之北、廊榭之后是假山,那是贴公园北院墙铺设的假山,只见假山不见墙的,以为那假山会有多高多远,而且全部用的太湖石,美不胜收。假山上嵌东西向的长长游廊,该叫卧山廊或爬山廊吧?不多见的。它可以登临,并从廊内凭廊栏俯瞰园景,甚有意趣。西部有枕峦亭,有凸出的假山。此园该说是园林中的大写意还是小写意呢?它因紧凑和精妙而魅力十足。
池中养锦鱼,可买鱼食投喂,一有食,池中便红腾黄跃的一片。
北岸与琼华岛隔着古太液池。从琼华岛到北岸可以步行,可以乘龙舟。乘龙舟到北岸、步行到北岸各有各的意趣,坐龙舟感爱太液池的水上乐趣时就等于把东岸土山后的园林胜景舍弃了。可到太液池不游水太多的人会心有不甘。北京人和在京的外地人爱在北海划船,北海公园古太液池实在是平民百姓怡心悦目的好地方。东岸、北岸不游也是一种遗憾,北海五龙亭是明代就有的,现在是中老年人的天下,唱歌的,画画的,唱京戏评戏的,跳交谊舞的,还有圆大半生未遂艺术梦的,盛装的独舞里每一个动作都洋溢着令人感动的激情。走进北岸古建群,西天梵镜的宏大,快雪堂的静雅,极乐世界的辉煌都让人难忘。园中园静心斋江南园林的精彩有些闹,因为人多。有被依墙假山和爬山廊而勾起游历江南私家园林的温馨回忆的,有在沁泉廊里品茗赏石的闲适风雅感觉中体验那一杯浓酽的情感香茗的,孩子们则为静心斋肥大而色彩缤纷的锦鱼站在跨池小桥上而乐翻了天,怎么叫也不肯走的。不单是投食逗鱼的乐趣,还有一种无可名状的环境的感染。真想取静,还是去快雪堂吧,那里一般游人不去,去了也就撩一眼就走,以致让它显得很偏僻。其实这里是显得太文化了,乾隆在此赏阅过“快雪时晴”帖,快雪堂法帖就石刻后嵌在了东西走廊壁上,室内也开起了画店,非风雅之人不敢涉足。院中的那块巨硕的太湖石颇有特点,占了大半个院落,坑坑洼洼的,上有乾隆的御笔“云起”,石开裂处形成的曲拐甬道在林荫下弥放着神秘感,年轻情侣们到此多要拍照留影,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分享福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