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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孔识别完毕”
“虹膜识别完毕”
“欢迎您回家，阿历克斯博士。”
“今天您预订的晚餐是蜂蜜奶油小羊排，搭配泰勒-弗格森2014。请问是否更改？”
“改成啤酒，越多越好！”阿历克斯博士没好气地踏进家门，把背包重重地扔在餐桌上，命令人工智能将晚饭的配酒更换成啤酒。1764票对97票，这种愚昧的人体粒子扫描合法化法案居然被高票通过？特审委员会的白痴怎么不把自己扫描一遍存进电脑里！
“依据您上月的体检结果，不建议您饮用过多啤酒。”人工智能“温柔”地回应道，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意见没有说服力，餐桌上升起体检报告的影像。“建议您饮用500毫升、不含以下成分啤酒：……”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阿历克斯博士瘫在餐桌前的座椅上，向依旧滔滔不绝的人工智能妥协，心里埋怨着自己那只有声音没有形体的人工智能管家比妈妈还要啰嗦。但至少我会参考妈妈的意见，而特审委员会竟然对人体粒子扫描技术的应用风险置若罔闻！
“感谢您的理解，请您将餐桌上的背包移位，以便晚餐能够及时奉上。”阿历克斯博士在人工智能还没说完就粗鲁地将背包扫到了地面上，平面录放设备和大量纸质资料从包里散落出来。阿历克斯猛叹一口气，再次瘫在椅子上。至少那些白痴还给你支付了听证费用，就好像施舍一个不入流的科研工作者。
餐桌内升起餐盘和一瓶500毫升的啤酒。“祝您用餐愉快。”我宁可把他们和这台不知变通的人工智能换一换。
餐厅恢复了安静，阿历克斯博士抬起眼皮看了看桌上的啤酒，最终也没有伸手碰它。
“叮咚——”有人按响了门铃。“您有一名预约外访客。”阿历克斯博士又抬眼看了啤酒一眼，起身去开门。看开点儿，阿历克斯，至少明天不是世界末日。人体粒子扫描所带来的危机现在还只存在于你的设想中，也许不会成为现实，好吧，即使成为现实也没有那么快，再过60年你就不在人世了，有什么好担心。
这样想着，阿历克斯博士走出餐厅。然而还没走到玄关，人工智能的声音又“温柔”地响起。“脸孔识别完毕”“虹膜识别完毕”“欢迎您回家，阿历克斯博士。”开什么玩笑？门里面的我才是阿历克斯博士！嘿！等等！那么……门外的是谁？私人住宅中人工智能的防火墙不亚于纽约金库，没人能篡改程序。一时间，阿历克斯博士站在门前不确定应该一棒子把要进门的“另一个阿历克斯博士”打晕再报警，还是应该转身找个地方躲起来。
门毫无声息地从外向内开启了一条缝，门外的人正推门准备进来。阿历克斯博士猛地从犹豫中惊醒，“砰”的一声用身体狠狠地将微开的门撞了回去。
“请您小心不要受伤。”人工智能“迟疑”了一下，提醒道。鉴于人工智能从“不知变通”升级为“吃里扒外”，阿历克斯博士不信任地继续将身体倚在门上，打开监控图像查看门外的情况。
门外的是个老头，正揉着额头，似乎刚刚的那一下撞疼了他。阿历克斯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心跳，他也许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骗过了我那不知变通的智能管家。他打开语音通话，对老头说：“先生，请您离开，不然我会报警。”
老头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摄像头：“还真是和我一样。”没来由地这样冒出一句后，老人又对这镜头慈祥地一笑。阿历克斯博士看着图像，瞳孔猛地放大。父亲！父亲的脸！上帝呀！我亲眼看着父亲下葬的！老人接下来的话又成功地把他拉回了现实：“很抱歉，我不应该这样随意进入，但是请不要报警。我想与你探讨一下人体粒子扫描技术的应用风险，”老人对着摄像头扬了扬手中的提袋，“就是两个小时前刚刚合法化的那项技术，我想你现在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老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您是记者吗？”阿历克斯博士依旧不放心地倚着门。
“不，但我与你有一样的担忧。”老人回答。
“好吧。”阿历克斯博士顿了一下，把门打开，“请进来喝一杯吧。”然后看着老人从容进门，似乎熟门熟路地向餐厅走去。阿历克斯博士狐疑地跟在老人身后。背影不像父亲。他松了一口气。
“人体粒子扫描技术，旨在通过粒子扫描全面分析人体健康状况，并将癌变组织粒子化，以无创手术的方式将其取出。”阿历克斯博士为老人倒酒，“既然粒子扫描技术可以将癌变组织粒子化，那么逆向而行，将分散的粒子聚化，依照病毒的组织方式进行粒子排列，可以想象这会产生多么可怕的事。”
“逆向技术还未开发出来。”老人喝了一口啤酒。
“不超过10年，”阿历克斯博士摇摇头回应道，“最多10年，粒子聚化就会成为现实。特审委员会的白痴——请原谅我这么称呼他们——认为这有助于大型器械的及时储放、有利于克隆人体器官、有利于空间转移……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种技术还会带来人造病毒、非法克隆人和枪支泛滥吗？你可以扫描你想要的一切，让机器记录样本的粒子排布，再收集这些粒子，将它们按样本排布，于是你有了和样本一模一样的物品。样本可以是武器、可以是病毒，管它是大还是小！到时候谁能阻止这项技术不会被滥用？”阿历克斯博士越说越激动，一扬脖饮尽杯中所有啤酒。
“但这并不是你最担心的，不是吗？”老人又抿了一口酒。
“是啊，您真了解我，”阿历克斯博士又摇了摇头，“最危险的是这项技术可能会使人体克隆合法化——是的，人体克隆而非克隆人，单纯的粒子聚化只能塑造身体，而非思想。这看起来只是会复制一些没什么用处的肉体，但是如果配合3年前合法化的‘记忆波段储存’技术，就可以为无数最强悍、最具智慧的人体注入思想，牵动神经，训练它们成为各个领域的人才，它们可以研发武器，甚至本身就可以被当做武器来使用。”
“人类始终是决定一项技术始与终的力量。”老人简洁地总结道，“那么你认为这项技术对未来世界还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还用说吗？”阿历克斯博士就像年轻了20岁一样，显得亢奋不已，“克隆生物、古生物、古病毒会泛滥，人类至少需要50年或更长时间才能纠正这个错误，然后再花50年将经济和社会秩序恢复到现在的水平！”他手按额角，再次骂道：“那群白痴、罪人！虚伪的政客！——请原谅。” 老人似乎不以为意，待阿历克斯博士平静下来后，开口问道：“还有吗？”
“什么‘还有’？”
“你认为只会是这样吗？”老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茫然的阿历克斯博士。
阿历克斯博士被看得背后一凉，皱眉道：“会有战争，但那又如何？世界又不会因此毁灭。”
“你认为不会？”老人依旧盯着他的双眼。
“先生，”阿历克斯博士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世界不会因为任何群体的选择而毁灭，我们总会找到方法挽救我们的文明。”
“你确定能找到挽救文明的办法？”老人认真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戏谑。
“当然，”阿历克斯博士肯定道，“在古代，古埃及人研究并制定了历法来躲避尼罗河的泛滥；在现代，联合国制定了《苏安-马里亚纳议定书》终结了工业文明的危机。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是个严谨的学者，先生，我会对这项技术的应用风险产生疑惑，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是个悲观的人。那些具有末世主义色彩的艺术作品根本不够科学！”
老人看着刚刚还暴躁的阿历克斯博士现在又如此理性，沉默了半响，开口道：“悲观……乐观……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人们也许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但也许不能；也许能在这个世界做出正确的选择，但在另一个世界却不能，就如同特审委员会在这个世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在另一个世界却推翻了法案……”
“您……在说什么？”
老人却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说下去：“你已经身处在这个世界，那么你就无法左右别人的选择，你只能为可能的未来做出你的选择。”
“对不起，我听不懂。”
老人沉默了一阵，不解释他刚才的话：“如果我们的文明因为这项技术而在不远的将来走向毁灭，而你又无法在现在证明这一点，那么，你会怎样做？”
“什么怎样做？”阿历克斯博士皱着眉头，“整个世界的所有文明不可能同时被毁灭！”
老人却对他的回应置若罔闻：“你会怎样做？”他再次这样问。
好吧好吧，是我不够理智，脑一热把这么个老家伙请了进来。阿历克斯博士妥协道：“那您至少该告诉我，这项技术在您的设想中是如何将全世界多如繁星的文明同时毁灭的？”
“实体信息化。”完全不假思考地，老人毫无停顿地给出了答案，“这是人体粒子扫描的衍生技术。人体扫描完毕后，将实体强行分散为粒子状态，储存记忆波段，在异地搜集粒子重塑人的实体和记忆。”
“但人类的错误使用制造出了克隆人和战争机器？”阿历克斯不以为意。
“听我说完，”老人严肃道，“将人体粒子化，再将粒子实体化，最后衍生成将人体的各项数据信息化，这样空间移动就成为了可能……”
阿历克斯博士拍着巴掌表示赞赏，但老人继续说下去：“前提是两个空间都拥有高能信息-粒子整合装置，同时还得有合格的操控者。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就会有可能发生。
“最初，一个被爱人背叛的操作者利用管理权限锁死了他爱人的信息。锁住的含义是，他的爱人一旦在任何一个空间进行实体信息化——无论他是想要进行体检还是空间转移，都再也没有机会再次将自己的信息实体化。是的，那个年轻的操控者发现了装置源代码无法更正的漏洞——反锁定错乱，他将自己的爱人信息化并永远锁在了中央信息枢内。这个年轻人最后被匆匆制定出的法律定了罪，但模仿他的人越来越多，而‘反锁定错乱’漏洞却无法被有效修复。直到有一天，锁定的冗余超过了中央信息枢的处理能力，中央信息枢向所有高能信息-粒子整合装置发出指令，实体信息化附加锁定效果的灾难开始了。以各空间高能信息-粒子整合装置为中心，所有实体开始被信息化并锁定，就像是黑洞吞噬一切并不断扩大一样，信息化的范围越来越大，最终吞掉了所有实体，甚至是这些装置彼此。它们不用顾忌电能不足——反正太阳能有的是，还不用转换成电能使用。”
“然后呢？”阿历克斯博士追问道。
“还能怎样？结束了，所有文明都结束了，连地球也被信息化了，中央信息枢也被高能信息-粒子整合装置信息化了。”
阿历克斯博士呆呆地看了老人一会儿，开口道：“啊，您的设想就像真的一样。”
“是真的。”老人轻描淡写地说。
“是……真的？怎么可能，您怎么能预见未来？”
“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我见证。”老人掷地有声。
“您……见过地球毁灭？”阿历克斯博士迟疑道。
“是的。”老人说完喝掉了最后一点啤酒。阿历克斯博士听后干笑两声。我让一个妄想症患者进了家门。
“阿历克斯博士，您今日的饮酒限额已完成，祝您晚安！”其中一半不是我喝的，不知变通的人工智能。在心里再次抱怨后，阿历克斯博士才惊觉人工智能将老人识别作自己的错误并没有被纠正。
“很抱歉，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阿历克斯博士尽可能礼貌地询问。
“与你一样。”老人依旧严肃地回答，但眼中的戏谑却藏不住。
“一样？”
“是的，阿历克斯·D·林兹。”老人回答，“与上个世纪《小鬼当家》系列的主演同名。”
“天呐，”会这么巧吗？，“那个名字是……”
“是我祖母为我取的，她是《小鬼当家》系列的道具师。”老人接下他的话，“我之所以不喜欢别人称呼我为林兹博士是因为我的父亲打死了我的母亲。”
“你……调查过我？”阿历克斯博士把手放在随时可以报警的地方，他觉得老人简直就是在说他自己的生平。
“不，我不需要调查你就可以知道这些。”老人神态自若，“不如说，你我是一样的，那些是你的经历，也是我的。”
阿历克斯博士紧紧盯着老人，危险的疯子。他对老人说道：“请您出去。您让我长了见识，但现在这里恐怕不欢迎你。”
“是吗？”老人依旧从容，“我也曾这样说过。”竟然还笑了笑。 阿历克斯博士又盯着老人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看不出老人有一丝妄想症的表征，于是又问：“为什么说‘你我是一样的’？”
“因为我是你，又不是你，”老人思考了一会儿，又说，“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我们拥有相同的基因，你至今为止所有记忆我也都拥有，但我并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中。我来自平行的某个世界中，观察这里所有生命体的所有选择，并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指导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挽救变成了信息的地球？”阿历克斯博士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跟上老人的思路。
“不，”老人摇头，“你要做的是寻找下一个可能的平行世界——就像我一样。”
“平行世界？科幻小说里的东西？”
“同时也真实存在。”老人笃定道，“生命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创造相似于这个世界的平行世界。”
“您的意思是，我的每一次选择都能创造出一个或多个平行世界？”
“是的。”
“恕我直言，先生，我不敢苟同。根据薛定谔的理论，在我观察盒子里的猫之前，猫处于生与死的量子叠加状态，而一旦打开盒子进行观察，那就会破坏量子叠加状态。您所说的平行世界理论也是一样的道理，在我做出选择之前，我乃至世界都处于量子叠加状态，因为我无论做出任何选择都是可能的，也许此时您所说的平行世界是存在的，而一旦我做出选择，量子叠加状态就会被破坏，那么一度存在的平行世界也就毁灭了。”
“你的猜想很有价值，可你如何说服我相信那些平行世界毁灭了呢？你之所以认为平行世界在你做出选择后被毁灭了，是因为那些平行世界对你而言没有了意义。那些世界对身处这个世界的你来说没有意义，但对于存在于那些世界、做出了不同选择的你来说就是全部的意义。”
阿历克斯博士沉默了片刻，语带讥讽地说：“那么，在盒子里饿了十天、注定会饿死的薛定谔的猫，实际上还在另一个世界上咬他主人的皮鞋？所有死去的人都还活在由他们生死间创造的平行世界中？”
“是的。”老人似乎未加思考就给出了答案，“所有平行世界的时间都是同频流动的，但当你去探查它们的时候，你只能观察到从选择的一刹那——也就是量子叠加状态被打破的那一刻开始的世界。所以，薛定谔的猫就算注定会死，你在其他平行世界所能观察到的也是那只猫一次次挣扎在死亡边缘。换一个说法，当你选择相信我的说法时，另一个平行世界会在你选择不相信我的那一刻出现，并且那个世界开始了时间流动。”
“那么……”阿历克斯博士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假设，“假如我有技术和能力，当我观察人类最初的那个选择所创造的平行世界时，我实际上可以看到过去？这样的话……也许我能回到亚当夏娃还在伊甸园的时代！”
“呵呵！”老人大笑起来，“我也做过这种白日梦。但没人能推断出人类的第一个选择是什么。对于无神论者来说，猿类进化成人是个漫长的过程，无法界定哪一天猿类就成为了人类。另一方面，选择并不只有人类才能做出，所有的生命——有自我意识或没有自我意识的，都可以做出选择，因而你恐怕无法观察或回到世界最初的时候。退一步讲，地球没有大气层的远古时代你也无法长时间生活。你所能观察到的平行世界都注定与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不同，因而你只能看到近似的过去，而非你所在世界遥远的过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到这个世界来？”
“我说过，我就是为了这一天才来到你的世界的。我们之前讨论的技术有极大的几率造成文明的毁灭，那种毁灭是我在我本身的世界中亲眼所见的。我利用观察平行世界的技术来到你所在的世界，利用我那个世界带来的人体粒子扫描和信息实体化的技术不断‘克隆’自己，并不断观察这个世界的发展，为的就是在这项技术在这个世界发明并合法化后为你们提供一条退路。”老人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些，似乎笃定对面的“另一个自己”会相信他。
“你的意思是……”阿历克斯博士一瞬间觉得自己都是个疯子，“让我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寻找一个平行世界，去做你做过的事？”
“没错。”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拒绝。”老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阿历克斯博士岔开话题问道：“你在这个世界观察了多久？一共有几个人与你一起观察？”
老人收起笑容回答：“只有我一个，因为这么疯狂的事，只有我一个人认可并愿意付诸行动。至于我观察的时间，呵，这绝对比你能想象的还要久，我选择的平行世界是海洋中刚刚产生生物的时代。啊，真怀念，我那时一直担心氧气生成装置会产生故障。”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阿历克斯博士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大概也可以作为我拒绝的理由之一，我没有勇气一个人孤独地观察一个半陌生的世界长达数十亿年。”
“另一个拒绝的理由是，”阿历克斯博士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相信人类可以找到解决危机的办法，无论在哪个世界中。您孤独地观察了这么久，难道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这一切吗？如果人体粒子扫描技术及其逆应用造成文明覆灭的概率就像薛定谔的猫会饿死一样是注定的，难道您没有为此做出过努力吗？”他看着老人，又像是在质问自己，“这个世界的终和另一个世界的始，从来都不是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但我会为了我身处的世界与文明努力下去，如果不能阻止这项技术的合法化，我就去寻找修补‘反锁定错乱’漏洞的方法；如果找不到修补漏洞的方法，我会尽力劝说人们为了未来的危机早做准备。尽管大多数人是盲目的，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清醒的。我只会为我生活的世界奋斗，因为只有这个世界对我有意义。”
两人之间是一片寂静，聒噪的人工智能管家也不再出声。
老人看着他，又像是看着陌生的自己，沉默良久，莞尔一笑：“很久以前，另一个我找到我，告诉了我今天对你说的所有话，我毫不犹豫地照他说的做了，于是我亲手终结了我所在世界的希望，开始了你的世界的绝望。今天，你用你的手终结了这无意义的轮回，开始了新的希望——但愿如此吧。”说完，老人站起身向年轻的另一个自己行礼：“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观察平行世界的技术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阿历克斯博士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我猜，也许你并不知晓。”
老人看着阿历克斯博士，一张脸笑得皱在一起，他挥挥手，熟门熟路地离开了。
“晚安，阿历克斯博士，距明天太阳升起还有5个小时。”
“虹膜识别完毕”
“欢迎您回家，阿历克斯博士。”
“今天您预订的晚餐是蜂蜜奶油小羊排，搭配泰勒-弗格森2014。请问是否更改？”
“改成啤酒，越多越好！”阿历克斯博士没好气地踏进家门，把背包重重地扔在餐桌上，命令人工智能将晚饭的配酒更换成啤酒。1764票对97票，这种愚昧的人体粒子扫描合法化法案居然被高票通过？特审委员会的白痴怎么不把自己扫描一遍存进电脑里！
“依据您上月的体检结果，不建议您饮用过多啤酒。”人工智能“温柔”地回应道，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意见没有说服力，餐桌上升起体检报告的影像。“建议您饮用500毫升、不含以下成分啤酒：……”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阿历克斯博士瘫在餐桌前的座椅上，向依旧滔滔不绝的人工智能妥协，心里埋怨着自己那只有声音没有形体的人工智能管家比妈妈还要啰嗦。但至少我会参考妈妈的意见，而特审委员会竟然对人体粒子扫描技术的应用风险置若罔闻！
“感谢您的理解，请您将餐桌上的背包移位，以便晚餐能够及时奉上。”阿历克斯博士在人工智能还没说完就粗鲁地将背包扫到了地面上，平面录放设备和大量纸质资料从包里散落出来。阿历克斯猛叹一口气，再次瘫在椅子上。至少那些白痴还给你支付了听证费用，就好像施舍一个不入流的科研工作者。
餐桌内升起餐盘和一瓶500毫升的啤酒。“祝您用餐愉快。”我宁可把他们和这台不知变通的人工智能换一换。
餐厅恢复了安静，阿历克斯博士抬起眼皮看了看桌上的啤酒，最终也没有伸手碰它。
“叮咚——”有人按响了门铃。“您有一名预约外访客。”阿历克斯博士又抬眼看了啤酒一眼，起身去开门。看开点儿，阿历克斯，至少明天不是世界末日。人体粒子扫描所带来的危机现在还只存在于你的设想中，也许不会成为现实，好吧，即使成为现实也没有那么快，再过60年你就不在人世了，有什么好担心。
这样想着，阿历克斯博士走出餐厅。然而还没走到玄关，人工智能的声音又“温柔”地响起。“脸孔识别完毕”“虹膜识别完毕”“欢迎您回家，阿历克斯博士。”开什么玩笑？门里面的我才是阿历克斯博士！嘿！等等！那么……门外的是谁？私人住宅中人工智能的防火墙不亚于纽约金库，没人能篡改程序。一时间，阿历克斯博士站在门前不确定应该一棒子把要进门的“另一个阿历克斯博士”打晕再报警，还是应该转身找个地方躲起来。
门毫无声息地从外向内开启了一条缝，门外的人正推门准备进来。阿历克斯博士猛地从犹豫中惊醒，“砰”的一声用身体狠狠地将微开的门撞了回去。
“请您小心不要受伤。”人工智能“迟疑”了一下，提醒道。鉴于人工智能从“不知变通”升级为“吃里扒外”，阿历克斯博士不信任地继续将身体倚在门上，打开监控图像查看门外的情况。
门外的是个老头，正揉着额头，似乎刚刚的那一下撞疼了他。阿历克斯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心跳，他也许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骗过了我那不知变通的智能管家。他打开语音通话，对老头说：“先生，请您离开，不然我会报警。”
老头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摄像头：“还真是和我一样。”没来由地这样冒出一句后，老人又对这镜头慈祥地一笑。阿历克斯博士看着图像，瞳孔猛地放大。父亲！父亲的脸！上帝呀！我亲眼看着父亲下葬的！老人接下来的话又成功地把他拉回了现实：“很抱歉，我不应该这样随意进入，但是请不要报警。我想与你探讨一下人体粒子扫描技术的应用风险，”老人对着摄像头扬了扬手中的提袋，“就是两个小时前刚刚合法化的那项技术，我想你现在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老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您是记者吗？”阿历克斯博士依旧不放心地倚着门。
“不，但我与你有一样的担忧。”老人回答。
“好吧。”阿历克斯博士顿了一下，把门打开，“请进来喝一杯吧。”然后看着老人从容进门，似乎熟门熟路地向餐厅走去。阿历克斯博士狐疑地跟在老人身后。背影不像父亲。他松了一口气。
“人体粒子扫描技术，旨在通过粒子扫描全面分析人体健康状况，并将癌变组织粒子化，以无创手术的方式将其取出。”阿历克斯博士为老人倒酒，“既然粒子扫描技术可以将癌变组织粒子化，那么逆向而行，将分散的粒子聚化，依照病毒的组织方式进行粒子排列，可以想象这会产生多么可怕的事。”
“逆向技术还未开发出来。”老人喝了一口啤酒。
“不超过10年，”阿历克斯博士摇摇头回应道，“最多10年，粒子聚化就会成为现实。特审委员会的白痴——请原谅我这么称呼他们——认为这有助于大型器械的及时储放、有利于克隆人体器官、有利于空间转移……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种技术还会带来人造病毒、非法克隆人和枪支泛滥吗？你可以扫描你想要的一切，让机器记录样本的粒子排布，再收集这些粒子，将它们按样本排布，于是你有了和样本一模一样的物品。样本可以是武器、可以是病毒，管它是大还是小！到时候谁能阻止这项技术不会被滥用？”阿历克斯博士越说越激动，一扬脖饮尽杯中所有啤酒。
“但这并不是你最担心的，不是吗？”老人又抿了一口酒。
“是啊，您真了解我，”阿历克斯博士又摇了摇头，“最危险的是这项技术可能会使人体克隆合法化——是的，人体克隆而非克隆人，单纯的粒子聚化只能塑造身体，而非思想。这看起来只是会复制一些没什么用处的肉体，但是如果配合3年前合法化的‘记忆波段储存’技术，就可以为无数最强悍、最具智慧的人体注入思想，牵动神经，训练它们成为各个领域的人才，它们可以研发武器，甚至本身就可以被当做武器来使用。”
“人类始终是决定一项技术始与终的力量。”老人简洁地总结道，“那么你认为这项技术对未来世界还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还用说吗？”阿历克斯博士就像年轻了20岁一样，显得亢奋不已，“克隆生物、古生物、古病毒会泛滥，人类至少需要50年或更长时间才能纠正这个错误，然后再花50年将经济和社会秩序恢复到现在的水平！”他手按额角，再次骂道：“那群白痴、罪人！虚伪的政客！——请原谅。” 老人似乎不以为意，待阿历克斯博士平静下来后，开口问道：“还有吗？”
“什么‘还有’？”
“你认为只会是这样吗？”老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茫然的阿历克斯博士。
阿历克斯博士被看得背后一凉，皱眉道：“会有战争，但那又如何？世界又不会因此毁灭。”
“你认为不会？”老人依旧盯着他的双眼。
“先生，”阿历克斯博士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世界不会因为任何群体的选择而毁灭，我们总会找到方法挽救我们的文明。”
“你确定能找到挽救文明的办法？”老人认真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戏谑。
“当然，”阿历克斯博士肯定道，“在古代，古埃及人研究并制定了历法来躲避尼罗河的泛滥；在现代，联合国制定了《苏安-马里亚纳议定书》终结了工业文明的危机。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是个严谨的学者，先生，我会对这项技术的应用风险产生疑惑，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是个悲观的人。那些具有末世主义色彩的艺术作品根本不够科学！”
老人看着刚刚还暴躁的阿历克斯博士现在又如此理性，沉默了半响，开口道：“悲观……乐观……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人们也许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但也许不能；也许能在这个世界做出正确的选择，但在另一个世界却不能，就如同特审委员会在这个世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在另一个世界却推翻了法案……”
“您……在说什么？”
老人却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说下去：“你已经身处在这个世界，那么你就无法左右别人的选择，你只能为可能的未来做出你的选择。”
“对不起，我听不懂。”
老人沉默了一阵，不解释他刚才的话：“如果我们的文明因为这项技术而在不远的将来走向毁灭，而你又无法在现在证明这一点，那么，你会怎样做？”
“什么怎样做？”阿历克斯博士皱着眉头，“整个世界的所有文明不可能同时被毁灭！”
老人却对他的回应置若罔闻：“你会怎样做？”他再次这样问。
好吧好吧，是我不够理智，脑一热把这么个老家伙请了进来。阿历克斯博士妥协道：“那您至少该告诉我，这项技术在您的设想中是如何将全世界多如繁星的文明同时毁灭的？”
“实体信息化。”完全不假思考地，老人毫无停顿地给出了答案，“这是人体粒子扫描的衍生技术。人体扫描完毕后，将实体强行分散为粒子状态，储存记忆波段，在异地搜集粒子重塑人的实体和记忆。”
“但人类的错误使用制造出了克隆人和战争机器？”阿历克斯不以为意。
“听我说完，”老人严肃道，“将人体粒子化，再将粒子实体化，最后衍生成将人体的各项数据信息化，这样空间移动就成为了可能……”
阿历克斯博士拍着巴掌表示赞赏，但老人继续说下去：“前提是两个空间都拥有高能信息-粒子整合装置，同时还得有合格的操控者。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就会有可能发生。
“最初，一个被爱人背叛的操作者利用管理权限锁死了他爱人的信息。锁住的含义是，他的爱人一旦在任何一个空间进行实体信息化——无论他是想要进行体检还是空间转移，都再也没有机会再次将自己的信息实体化。是的，那个年轻的操控者发现了装置源代码无法更正的漏洞——反锁定错乱，他将自己的爱人信息化并永远锁在了中央信息枢内。这个年轻人最后被匆匆制定出的法律定了罪，但模仿他的人越来越多，而‘反锁定错乱’漏洞却无法被有效修复。直到有一天，锁定的冗余超过了中央信息枢的处理能力，中央信息枢向所有高能信息-粒子整合装置发出指令，实体信息化附加锁定效果的灾难开始了。以各空间高能信息-粒子整合装置为中心，所有实体开始被信息化并锁定，就像是黑洞吞噬一切并不断扩大一样，信息化的范围越来越大，最终吞掉了所有实体，甚至是这些装置彼此。它们不用顾忌电能不足——反正太阳能有的是，还不用转换成电能使用。”
“然后呢？”阿历克斯博士追问道。
“还能怎样？结束了，所有文明都结束了，连地球也被信息化了，中央信息枢也被高能信息-粒子整合装置信息化了。”
阿历克斯博士呆呆地看了老人一会儿，开口道：“啊，您的设想就像真的一样。”
“是真的。”老人轻描淡写地说。
“是……真的？怎么可能，您怎么能预见未来？”
“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我见证。”老人掷地有声。
“您……见过地球毁灭？”阿历克斯博士迟疑道。
“是的。”老人说完喝掉了最后一点啤酒。阿历克斯博士听后干笑两声。我让一个妄想症患者进了家门。
“阿历克斯博士，您今日的饮酒限额已完成，祝您晚安！”其中一半不是我喝的，不知变通的人工智能。在心里再次抱怨后，阿历克斯博士才惊觉人工智能将老人识别作自己的错误并没有被纠正。
“很抱歉，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阿历克斯博士尽可能礼貌地询问。
“与你一样。”老人依旧严肃地回答，但眼中的戏谑却藏不住。
“一样？”
“是的，阿历克斯·D·林兹。”老人回答，“与上个世纪《小鬼当家》系列的主演同名。”
“天呐，”会这么巧吗？，“那个名字是……”
“是我祖母为我取的，她是《小鬼当家》系列的道具师。”老人接下他的话，“我之所以不喜欢别人称呼我为林兹博士是因为我的父亲打死了我的母亲。”
“你……调查过我？”阿历克斯博士把手放在随时可以报警的地方，他觉得老人简直就是在说他自己的生平。
“不，我不需要调查你就可以知道这些。”老人神态自若，“不如说，你我是一样的，那些是你的经历，也是我的。”
阿历克斯博士紧紧盯着老人，危险的疯子。他对老人说道：“请您出去。您让我长了见识，但现在这里恐怕不欢迎你。”
“是吗？”老人依旧从容，“我也曾这样说过。”竟然还笑了笑。 阿历克斯博士又盯着老人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看不出老人有一丝妄想症的表征，于是又问：“为什么说‘你我是一样的’？”
“因为我是你，又不是你，”老人思考了一会儿，又说，“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我们拥有相同的基因，你至今为止所有记忆我也都拥有，但我并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中。我来自平行的某个世界中，观察这里所有生命体的所有选择，并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指导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挽救变成了信息的地球？”阿历克斯博士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跟上老人的思路。
“不，”老人摇头，“你要做的是寻找下一个可能的平行世界——就像我一样。”
“平行世界？科幻小说里的东西？”
“同时也真实存在。”老人笃定道，“生命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创造相似于这个世界的平行世界。”
“您的意思是，我的每一次选择都能创造出一个或多个平行世界？”
“是的。”
“恕我直言，先生，我不敢苟同。根据薛定谔的理论，在我观察盒子里的猫之前，猫处于生与死的量子叠加状态，而一旦打开盒子进行观察，那就会破坏量子叠加状态。您所说的平行世界理论也是一样的道理，在我做出选择之前，我乃至世界都处于量子叠加状态，因为我无论做出任何选择都是可能的，也许此时您所说的平行世界是存在的，而一旦我做出选择，量子叠加状态就会被破坏，那么一度存在的平行世界也就毁灭了。”
“你的猜想很有价值，可你如何说服我相信那些平行世界毁灭了呢？你之所以认为平行世界在你做出选择后被毁灭了，是因为那些平行世界对你而言没有了意义。那些世界对身处这个世界的你来说没有意义，但对于存在于那些世界、做出了不同选择的你来说就是全部的意义。”
阿历克斯博士沉默了片刻，语带讥讽地说：“那么，在盒子里饿了十天、注定会饿死的薛定谔的猫，实际上还在另一个世界上咬他主人的皮鞋？所有死去的人都还活在由他们生死间创造的平行世界中？”
“是的。”老人似乎未加思考就给出了答案，“所有平行世界的时间都是同频流动的，但当你去探查它们的时候，你只能观察到从选择的一刹那——也就是量子叠加状态被打破的那一刻开始的世界。所以，薛定谔的猫就算注定会死，你在其他平行世界所能观察到的也是那只猫一次次挣扎在死亡边缘。换一个说法，当你选择相信我的说法时，另一个平行世界会在你选择不相信我的那一刻出现，并且那个世界开始了时间流动。”
“那么……”阿历克斯博士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假设，“假如我有技术和能力，当我观察人类最初的那个选择所创造的平行世界时，我实际上可以看到过去？这样的话……也许我能回到亚当夏娃还在伊甸园的时代！”
“呵呵！”老人大笑起来，“我也做过这种白日梦。但没人能推断出人类的第一个选择是什么。对于无神论者来说，猿类进化成人是个漫长的过程，无法界定哪一天猿类就成为了人类。另一方面，选择并不只有人类才能做出，所有的生命——有自我意识或没有自我意识的，都可以做出选择，因而你恐怕无法观察或回到世界最初的时候。退一步讲，地球没有大气层的远古时代你也无法长时间生活。你所能观察到的平行世界都注定与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不同，因而你只能看到近似的过去，而非你所在世界遥远的过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到这个世界来？”
“我说过，我就是为了这一天才来到你的世界的。我们之前讨论的技术有极大的几率造成文明的毁灭，那种毁灭是我在我本身的世界中亲眼所见的。我利用观察平行世界的技术来到你所在的世界，利用我那个世界带来的人体粒子扫描和信息实体化的技术不断‘克隆’自己，并不断观察这个世界的发展，为的就是在这项技术在这个世界发明并合法化后为你们提供一条退路。”老人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些，似乎笃定对面的“另一个自己”会相信他。
“你的意思是……”阿历克斯博士一瞬间觉得自己都是个疯子，“让我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寻找一个平行世界，去做你做过的事？”
“没错。”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拒绝。”老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阿历克斯博士岔开话题问道：“你在这个世界观察了多久？一共有几个人与你一起观察？”
老人收起笑容回答：“只有我一个，因为这么疯狂的事，只有我一个人认可并愿意付诸行动。至于我观察的时间，呵，这绝对比你能想象的还要久，我选择的平行世界是海洋中刚刚产生生物的时代。啊，真怀念，我那时一直担心氧气生成装置会产生故障。”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阿历克斯博士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大概也可以作为我拒绝的理由之一，我没有勇气一个人孤独地观察一个半陌生的世界长达数十亿年。”
“另一个拒绝的理由是，”阿历克斯博士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相信人类可以找到解决危机的办法，无论在哪个世界中。您孤独地观察了这么久，难道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这一切吗？如果人体粒子扫描技术及其逆应用造成文明覆灭的概率就像薛定谔的猫会饿死一样是注定的，难道您没有为此做出过努力吗？”他看着老人，又像是在质问自己，“这个世界的终和另一个世界的始，从来都不是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但我会为了我身处的世界与文明努力下去，如果不能阻止这项技术的合法化，我就去寻找修补‘反锁定错乱’漏洞的方法；如果找不到修补漏洞的方法，我会尽力劝说人们为了未来的危机早做准备。尽管大多数人是盲目的，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清醒的。我只会为我生活的世界奋斗，因为只有这个世界对我有意义。”
两人之间是一片寂静，聒噪的人工智能管家也不再出声。
老人看着他，又像是看着陌生的自己，沉默良久，莞尔一笑：“很久以前，另一个我找到我，告诉了我今天对你说的所有话，我毫不犹豫地照他说的做了，于是我亲手终结了我所在世界的希望，开始了你的世界的绝望。今天，你用你的手终结了这无意义的轮回，开始了新的希望——但愿如此吧。”说完，老人站起身向年轻的另一个自己行礼：“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观察平行世界的技术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阿历克斯博士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我猜，也许你并不知晓。”
老人看着阿历克斯博士，一张脸笑得皱在一起，他挥挥手，熟门熟路地离开了。
“晚安，阿历克斯博士，距明天太阳升起还有5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