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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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006年的北风早已吹起。
  在这个落叶纷飞的午后,我习惯了独自站在窗前,手握着咖啡杯,一遍又一遍地听着CD机里的那首带着离别忧伤的《落花之夜》,然后木然地仰望天空,许久。
  喝一口浓浓的咖啡,掉许多眼泪。
  这个秋天的空气像突然被抽空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感觉。突然咖啡杯掉在了地上,碎了。我的心开始莫名地痛,思绪无休止地蔓延。
  子寒,双鱼座。酷爱幻想,渴望流浪,会写点文字,也会木然地仰望天空,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末枫,天蝎座。很会画画,有着甜美的歌喉,却很脆弱,常会一个人站在树下安静地沉默。
  寒依,狮子座。会写诗,有着阳光般的笑容,却和我一样那么的喜欢唱着朴树的《那些花儿》,然后彼此对视许久。
  若言,白羊座。有着迷人的笑靥,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她常说,好想做一颗流星,这样就会拥有永恒。
  我一直记得我们彼此许下的诺言:我们要考入同一所大学,做永远的朋友,毕业以后还要一起去美丽辽阔的大草原,骑着奔腾的马儿在风中呐喊,一路流浪。
  这个诺言应该会实现吧。
  
  2
  
  初中的最后一场考试后,我就和末枫约好了,一起去看大海。
  那天天真的很蓝很蓝,末枫拉着我的手说:“子寒,我们可是约好了去看大海,我唱你最喜欢的《那些花儿》给你听,然后你也要答应写一篇关于我俩的小说哦!”
  其实我早该为末枫写点什么的,从小学到初三,我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于是我痛快地和末枫拉起了勾勾。
  一言为定哦。
  那天末枫真的很高兴,蹦蹦跳跳的像小孩子一般。记得她曾一直那么说:子寒,我那么地仰慕你的才华,所以什么时候也让我成为你小说里的主人公呢?
  然而我们的看海之旅终未能成行。
  “子寒,我爷爷患了重病,我得马上回去了。”末枫在电话那头伤心而失落地说。
  “没关系,还有机会的。”
  “嗯,好吧。”
  末枫就这样挂了电话,没想到她就这么匆匆走了。
  这个夏天真的很沉闷。没有末枫的陪伴,我哪也没去,整天就只有躲在书房里看书写文字,或听着许多很忧伤的CD。我也遵守了对末枫的诺言,写了一篇题为《和末枫一起的日子》的小说,然后盼着末枫早点回来,给她惊喜还有要她请我吃冰淇淋。
  然而整个漫长的夏天,一直没有接到末枫的电话。
  我开始隐隐地担心了,末枫该不会不会来了吧。
  
  3
  
  北風又一次吹起了。
  我正木然地仰望着天空,一直在沉思着:我已告别了童年和初中,是否意味着就可以早点去流浪了?
  开学了,末枫该回来了吧。
  报名的时候,是姐姐陪我骑着单车去的,在路上我突然想起好久没和姐姐一起去玉湖公园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陪我一起去玉湖公园好吗?”
  姐姐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读书了,于是她很乐意地答应,毕竟我们姐弟俩相见的时间屈指可数。
  来公园的人较以前少了很多,秋天了花儿也是无力地开着,这让我想起了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和姐姐就这么无聊地走着。
  这个秋天的风很凉。
  突然我愣住了,在不远处的枫树下坐着一个男孩和女孩。男孩似乎在本子上不停地写着什么,而女孩则安静地看着,也不时地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也许她看得太入迷了,以至于连树叶落在她的头上也浑然不觉。
  这让我想起了末枫,以前她也是那么的喜欢安静地看着我写作。
  是的,末枫怎么还不回来?
  姐姐拉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只是说,呵呵,他们这样很浪漫,我也很想和他们成为朋友。
  “会的,只要有缘。”
  “嗯!”
  也许我们真的会相识吧。
  
  4
  
  天空很蓝。
  开学的第一天早上,我骑着单车去学校的路上远远地听到了学校广播正播放着朴树那首很忧伤又催人奋进的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我想应该有很多的高三的学生会很喜欢这首歌吧。
  突然想起姐姐临走前说的话。
  子寒,你一定要好好地努力学习,争取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而不要像姐姐一样因为厌学而只能读普通的专科学校,懂吗?
  姐姐在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原来还那么的重。不过我告诉自己,我会很努力。
  坐在教室里,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想着。
  末枫怎么还不回来?
  在我抬头时,却又惊愕了。坐在我前面的正是昨天和姐姐在公园里遇到的男孩和女孩。
  是的,姐姐说得对。
  你好,我叫子寒,昨天在公园里遇到过你们。呵呵,没想到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呢。
  真的吗?那我们真的很有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寒依。
  我叫若言。
  握手。
  没想到我们就这样相识了。
  末枫终于回来了。却变得很沉默,她不再喜欢在我身旁唱着好听的歌儿给我听然后说什么时候我收到稿费后就要请她吃烤鸭,只是一直喜欢站在学校的枫树下,安静地沉默。
  我很担心。
  末枫,我是你的好朋友,希望你会快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末枫很久地沉默。
  “我爷爷还是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流了很多的泪,我知道她的爷爷一直是那么地疼爱她。
  “末枫,一切都会过去的。”
  要坚强。
  然后末枫趴在了我的肩膀上哭了很久很久。
  末枫需要快乐的,懂吗?
  嗯。
  
  5
  
  校园里的丁香花开了。
  丁香花就开在高三的教学楼前,所以很多的高三毕业生都很喜欢在下课的时候,围着花儿静静地观看。
  末枫说,丁香花只为高三的学哥学姐而开,所以我们还不是观看的时候。是的,我们都相信末枫的话。所以谁也没有去观看过,一直要等到高三。
  高一真的有太多值得留念的时光。
  放学后的很多时候,我经常会载着末枫,而寒依载着若言去那个我们一直很喜欢也是我们开始相识的公园。在这里我们经常是默默地走着,看着那些美丽的花儿。我们也会来到那棵枫树前,我和末枫依然那么的喜欢拿着本子在上面不停地写着,而寒依和若言总会静静地看着,然后我们会在小路上不停地互相追逐。
  很多时候,我会和寒依、末枫和若言相约着去看夕阳,然而每一次我们都喜欢静静地看着,看着夕阳的余辉把大地染得通红。
  回来的时候,末枫常会问我,子寒,你说我爷爷会在天堂里微笑着看着我吗?
  每一次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若言总会说,会的,一定会的。因为他希望他的孙女永远快乐,而不是沉湎于怀念的痛苦里。末枫,你懂吗?
  是的,我们都希望末枫坚强一点。
  就像若言一样。
  其实若言一直就那么不快乐,虽然她总是用迷人的笑靥来对待生活。可我们知道,若言的生命已不长了,她却仍那么的坚强。
  寒依告诉我们,其实若言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在她十五岁那年又被确诊患绝症。
  若言曾告诉我们她好想好想做一颗流星,即使只能拥有短暂的辉煌,却也是永恒。
  “会的,若言,你会成为最耀眼的流星,因为我们甘做星星来为你点缀。”我们总是这样对她说,可若言没有再说下去,我们也都沉默了。
  寒依一直很喜欢写诗,每次在课余的时候当他要拿着他刚写好的诗要我为他评赏时。我总会不耐烦地说很好很好嘛!你可以和席慕容比一比了。然而,他的诗真的很好。
  
  我脱下疲惫的灵魂
  带着厌倦的心情
  想去晾晒
  我那湿透的人生
  
  可在这阴霾的冬天里
  我的头上
  满是乌云
  
  仰望
  看见我心中的苍凉
  却看不见我的太阳
  ——《晾晒》
  
  一直很喜欢他的这首诗,因为不明白为何一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孩子,却会写出那么忧伤的文字。
  在上课的时候,末枫和若言总会做一个很安静的孩子,而我和寒依,总在不厌其烦地写着文字。很多时候,末枫都会说,你们那样一直写下去,等有天“江郎才尽”时,你们会变疯的。
  突然有一天觉得末枫说得很对,我和寒依都开始担心了。
  子寒,后果真会那么严重吗?
  杜拉斯说过,写作是一种暗无天日的慢性自杀。你也相信吗?
  不!
  可我相信,因为三毛还有安妮宝贝都那么说过。
  那我不写诗了,你也不写小说,做得到吗?
  我怕我做不到。
  我也是。
  于是我和寒依迫不及待地打开了CD机,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朴树的《那些花儿》,暂且忘掉这残忍的一切。
  我们也开始不再那么嚣张地浪费青春了,从那以后。
  我一直那么的喜欢木然地仰望天空,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若言知道了,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是双鱼座的孩子,注定会忧伤。
  可双鱼座的人本应该快乐的,因为鱼儿可以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着。
  但鱼儿不想待在水里,渴望流浪。
  为什么呢?因为水一直是鱼儿的家,难道你不再爱自己的家吗?
  我无言以对了,若言说得对,我暂且不想去流浪了。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末枫选择了学美术专业,因为她一直那么的喜欢画画。她曾说,那也是爷爷未了的心愿。
  转眼一年就要过去了。
  若言的生日在七月的第一天,我和寒依,末枫想为她好好地过这个十七岁的生日,因为我们想让她能快乐一点。
  我用自己刚得的稿费为若言买了块水晶玻璃,末枫是用自己刚在一个大赛获奖的美术作品作为生日礼物的,而寒依说,表妹一直很想看泰戈尔的《飞鸟集》,所以他跑了很多书店终于买到了那本书。
  生日蛋糕上插着十七根蜡烛。
  我们一起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然后若言开始许愿,最后吹灭了蜡烛。
  若言的眼中有泪儿,她说她太高兴了。
  那一夜,末枫和若言唱了好多好多好听的歌儿,等轮到我和寒依唱时,我们一起唱着朴树的《那些花儿》、《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们也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孩子一般。
  那一夜我们喝醉了,尽管谁也不会喝酒。可很久很久以后,我们都沉默了。
  是的,高一就将这样结束了。
  
  6
  
  枫叶纷飞。
  末枫突然告诉我们,她将要带着她心爱的画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为了完成爷爷未了的心愿。
  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会来得那么突然,但我们知道,在枫叶纷飞的时候也正是枫儿要离开了。我们只有默默地祝福,谁也不能留住她的。
  在离别的车站里,我们一直强忍着眼泪无言。然而那天末枫却喃喃地说,我会很快回来的,请你们相信,因为我一直记得我们曾彼此许下的诺言。
  然后末枫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列车,离我们渐渐远去,只留下她临走前画的画。一张画着子寒,一张画着若言,一张画着寒依,还有一张她自己,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阳光般的笑容。
  在末枫离去的那个夜里,当我展开末枫送我的画时,我流泪了。在画上她写下:
  含蓄的忧伤
  低调的华丽
  沉默的爆发
  阳光般的笑容
  却是那样一颗脆弱的心
  走进你用阳光笼罩的阴郁里
  心疼得会碎掉
  但却甘心为你痛
  因为有你关切的眼神
  我已足够
  对你痴狂一生
  
  末枫一直是那么的了解我。
  我会一直盼着末枫早点回来的。
  
  7
  
  在末枫离开的那个飘雪的冬天,若言突然也不辞而别地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寒依只是说,表妹想在家里好好休养,因为医生说她的病可能会有医好的机会。然而在丁香花落的时候,我却收到了一封来自若言的信。
  
  子寒: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当初的不辞而别,其实我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为了不让你们伤心,于是我叫表哥骗你们我是回家养病的。
  真的很高兴,能在我生命的最后这段日子里认识了你和末枫。跟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是那么的快乐,所以当我变成一颗流星的时候我也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子寒,我要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很遗憾没能和你们一起实现我们曾彼此许下的诺言,但请你们相信:我会在天堂里微笑的看着你们。
  若言
  
  仰望天空。是的,天空中的那颗最耀眼的流星一定是若言在飞过。
  
   8
  
  在高二的最后一场考试后,寒依告诉我他也要离开了。
  为什么?
  对不起,故乡有许多关于我和表妹值得留念的东西。
  哦。
  寒依,你也走吧。
  我们还会再相见的,你还是我的好朋友。
  
  9
  
  在这个落叶纷飞的午后,写下这篇文字,我的心一直无法平静。
  是的,回忆只能增加伤痛。
  我也高三了。
  CD机里《落花之夜》依然淡淡地唱着:
  又是一个金黄秋季溜又飞地
  看着落叶一片一片地飘落
  记得那年背景分手也在这个季节
  你转身刹那之间迷失在人潮里
  为何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悲喜
  直觉郁闷有一个人在涕泣
  放爱友情平平淡淡不懂心却有心
  我们付出的那么多如何去争鸣
  如果当初你知道春天过后是秋季
  还会不会再轻易的别离
  如果当初我抛开一切
  苦苦守在你的窗前
  如今也许不会独自在意剥落花的夜
  如果当初你知道秋天过后会飘雪
  不会去尝尘封的瞬间
  当初我不再执着
  追问爱的明天
  
  也许离别就是所谓的宿命。
  但秋天一直就是個童话的季节。
  于是我也开始相信,有一天我会再见到末枫和寒依,然后一起去实现我们曾彼此许下的诺言,那时若言也一定会在天堂里露出迷人的笑靥。
  我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了:
  落花之夜。
  其实
  这样的结局也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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