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尔·科尔恰金诗选(十一首)

来源 :江南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nhhwhm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主持人语:
  对于俄罗斯诗歌,中国读者熟悉的是十九世纪的普希金、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或者二十世纪初的勃洛克、阿赫玛托娃、曼杰什坦姆、茨维塔耶娃、帕斯捷纳克等,被他们诗歌中强烈的公民意识、对世界文明的眷恋和形式主义的探索所打动。那么,二十一世纪的俄罗斯年轻一代的诗人又是如何写作的呢?为此,本辑专门约请诗人骆家翻译了一位80后的诗人基里尔的作品。显然,这些作品与我们习惯的俄罗斯诗歌传统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同,“无题”是俄罗斯诗人写作时常见的做法,它不作主题上的限制,而是对读者的审美能力抱以绝对的信任,作者继续“不作选择”,既是承袭,又是一种开拓。诗歌在语调上是倾泻的,作者仿佛在自由自在地游览,以消费的姿态随意地摄下一路的風景,以此暗示出生活的偶然性,反证生命的可贵和生存的复杂性。(汪剑钊)
  作者简介
  基里尔·米哈伊尔诺维奇·科尔恰金:1986年生于莫斯科。语言学副博士。俄语民社诗歌分社创建者之一和教科书《诗歌》的编者之一(2016),《差异》诗歌奖发起人之一(自2013年);安德烈·别雷伊奖评委(2014年起)。《新文化观察》杂志编辑,俄罗斯科学院В.В.维诺格拉多夫俄语学院研究员。其诗作及翻译发表在《空气》《TextOnly》《新文化观察》杂志,《实况转播》和《空格》文学丛刊;评论文章则发表在《新文化观察》《俄罗斯文献》《新世界》《十月》《蓝沙发》杂志。出版诗集《命题》(2011)。获《俄罗斯账单》诗歌奖(2012)、因发表当代文学系列评论文章经《文化设计及批评》提名获安德烈·别雷伊奖(2013)。诗歌译成英、法、希伯来、波兰、斯洛文尼亚、塞尔维亚和拉脱维亚语。
  大会堂
  谁还会想起那些回廊
  那些山丘般起伏的凹陷处连接处
  所有这些地方我们都躺过滑过
  我们的喧闹声聚合了一会儿又散开
  一会儿又再次聚拢
  仿佛在一个隆起的容器内
  舌头不断打颤的声音回响着
  积蓄着随之一下子就发动起来了
  靠着脏兮兮的工作服
  露出的一双双探索的手
  多想再次同他们一道
  去爬爬噶尔察那些长满针叶林的山
  从一个山脊到另一个
  每个山脊都被晨曦照亮
  如打满光洞的景深
  节日已临近只是
  在那些冰雪的树枝之间
  曾经容纳了多少他们的目光
  也失去了多少而雪
  缓缓地从高处飘落
  无题一
  樱桃花楸果和千里香只会献给
  跟土地亲近的人被雨水
  洗礼过的人太阳下
  燎去砼缝里长出嫩芽的
  时时刻刻让我们嗅到
  从刚砍下来树枝上渗出松香味道的
  那些种下麦子灌浆时依然几乎默默无闻的
  那些来自温暖被遮蔽地方的以及
  另外你拥有的一切的
  那些在小城的尘与土中拼命而终获胜的我们
  夜晚的旷野上无法伫足因为风
  和氤氲仿佛正午时分尖厉的鸟鸣声
  因为坠落大地的一切因为
  远处松林的一丝丝光亮隐约可见
  我在闷热中苏醒当木头
  吱呀作响当碎玻璃渣哗啦散落一地
  而此时在灰尘起舞的光线里
  人们身穿迷彩服来来回回地搬运
  家什物件仿佛广袤的田野间
  业已相忘的恋人们
  无题二
  穿过苍白无垠天穹中那些
  灰暗的豁口云雾在涌动
  并且它们的眼里充满了某种仇恨
  与宿命好像凿下的呆板无神的星星
  被一张白纸接到
  水已没过脚踝星座凋落四散
  皮毛被火燎掉视网膜干涩
  如燃烧的裙摆在胎盘般的
  云雾那里我们沉溺于泥泞不能自拔
  啜饮着这黑水
  当晨曦被吸入烟囱
  主宰松林的喘着粗气的
  它眼看着裸露的
  公园栏杆被闪电掠过
  又消失到富含动物纤维的沙砾中
  无题三
  貌似十九岁的想象的海
  和干涸大地的岸堤依然在
  后山那边缠斗好像学校
  敌友两方的武装械斗而起因
  居然是意料不到的巧合一枚
  热带水果勾起的口水
  在一栋建筑物的斜坡上坠落
  在孤立墙头上的搪瓷缸又仿佛
  是撕扯的肌腱的热身所有这一切
  就是我曾经要说又从未说出的那些
  被砸烂的膝盖骨那根被气流折断
  的地平线那些礁石浅滩中海豚的
  尸骨就在你疯掉的那一天
  无题四
  瞧它们在院子里就相遇了 夜晚与水下的 声音
  草原绵亘梦惊扰
  冰凉的大地上密林波涛汹涌
  当金发的旅者出现
  尘土罔顾es ist zeit sagt mir 和我们
  门已敞开 窗不亮 且声音迥异
  (转为旧曲的调子)
  il pleur im stillen raum 好像心底的歌唱
  日子的碎片
  只是炊烟不见唯雾升腾
  无尽的谷底那里还剩下一只田鼠
  唱着一首渔夫的歌
  石堆里的植物 或彼人或他人 寂静降临时
  好像空空如也的村庄里的捕鱼者和那些迎接他们的   还有那些尾随而来的唱一首快乐的歌曲
  歌声在田野上飘荡
  仿佛也为朝圣者的双手迎捧
  (天使与我们同声合唱)
  而荒草 果不其然 转身地下
  无题五
  黄道带之火森林般燃烧
  羞怯的光带恰似北极光
  它温暖地打在你的双腿云彩
  仿佛轻盈的氤氲还有冬天全部的果实
  即将降临的暴风雪梦中直抵
  宇宙的空洞和平行的天河
  一切都被夯实在细长大气层里
  在它们摆轮作用下朝着太阳升起
  白色的时断时續的水在抖动
  因为昏沉欲睡向下降落
  喉咙被撕碎在山谷里
  扁桃腺迎风颤栗
  仿佛生锈的梦纵横交错
  冰在寒冷的洼地分流
  好像人影但勉强听见他们歌唱
  广袤无垠却又死气沉沉的大地
  无题六
  那首先消失的名字
  青草和树木的如马鞭草杨柳
  夹竹桃或者却相反留存
  永久与贝壳
  和鹅卵石一起黑海沿岸
  海滨浴场山麓低矮光线下
  皮肤些许被划开
  恒古的地平线吞咽
  被切断的所有物体之角
  先前溢出的呼吸
  自由自在箍住物体
  蒸汽将光和它的子孙
  从行将凝结成冰的瀑布底层抬升
  其实那里空无一人
  尽管脆弱的痂被敲打
  愚昧无知的人们从瀑布的另一边
  穿着保护色服饰而且逆光的
  太阳点燃了他们
  通亮的眼睛伴我们乘坐
  沿海岸线慢行的列车而对此
  我们却一无所知
  无题七
  冰雹般蓝鸟栖息在幽暗
  又温暖的地平线乌云抖动不停
  冰朝着反方向融化远离金色的
  岸边而锃亮的篱笆
  和色诱的木犁噗通一声掷于门缝下
  铁轨的花序黄色的
  脂肪的蓝色花朵寒冷的墙洞
  白天我们爬山洞穿
  一团团水晶流水涌过
  无法站住因为缠得密匝的枝条
  链条般叮当作响后再发出呜呜声
  大地标注海洋的重音因为兽皮
  而抬升仿佛梦里我触到了
  你的手而群山向上飞跃
  无题八
  夜莺之女和夜莺之姊
  安静的身体和被撕裂的梦
  融冰化水的梦那里
  鞭毛虫在呼吸那里装进
  烧瓶的心脏在跳动
  风云和火之釜
  假如晨光的秽物中捡到
  我们旗帜复活的水晶
  那再过两年太阳就会爆炸
  而它烤焦的碎片
  我们将在炉渣
  和石油制品的灰烬中找寻
  一切都在两年后结束孩子们
  将从梦茧而返但并非此次
  亦非彼次升起的
  大地之光头发丝电线般冒出火花
  像寂静中青草绿油油的波浪
  在盘绕
  无题九
  谁枯坐在青草那里躲藏
  在打烂的窗户里在地板的
  缝隙里?山岩召唤他或者
  他自己透过墙洞看到
  该不会等到麦秆倒匐吧
  雨水不会把太阳洗涤干净吧
  灰尘不会遮蔽田野的
  轮廓吧清真寺之上阴燃的
  潮湿的石头
  谁在数着墙那边的缝隙
  有多少个因风吹拥挤在一起的
  折弯而它所有的名字
  像燎净鼻毛的鼻孔
  如推开的一扇树林之门
  和它分开的膝盖
  他没看我们没看见
  四处散落的屋宇之上的烟火
  黄色的花和正开着的月季
  山谷里山崩地裂
  掩埋了我们水母枯萎
  在岸边而直升机颤抖着
  在结冰的水面上
  无题十
  对空气制造者的赞美
  对水的创造者的对
  墙窗里的小人物
  被打着灯照亮的对
  黑色的冰缝的还有对
  风吹皱的河流的对有轨电车
  吱吱作响的连接口的还有对
  在发黄天空中飞驰的它的
  铁锹头般扁平的乌云闪烁着
  在电车白晃晃的眼里晨曦浣洗着
  它的手腕而它的气息引诱着
  所有不安份的动物
  惧怕忧愁和稠血
  低沉冗长的声响
  而风吹屋顶嗡嗡作响
  雨水中但见它的寒冷
  拥抱大地和水
  它的植物之冷青草
  熠熠发光的冷慢慢发硬的
  大地潮湿连接处的被击碎的
  空气那里呼吸着的
  大地之上徐徐升起的
其他文献
影子,作为一种光学现象,在文学作品中,却被赋予了丰富而多义的内涵。马文秀这组诗中,“影子”虽然只出现过两次,但却是通往她诗歌世界的重要线索。她把诗歌密码隐藏于“影子”中,独自编码、解码,承受着其中的痛苦,享受着其中的喜悦。或者说,诗歌就是她的“影子”,她袒露自己内心、伪装自己的情绪,让阅读体验跟随着她的诗歌而起伏不定,但她自己却是平静、淡然的。她的诗歌有种“寡淡”气质,而这种美好的寡淡,也是她诗歌
期刊
读到刘理海这一组诗,让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那些尘世的烦乱,弥漫的雾霾,都渐渐远离,就连平时驻扎在心中的小小不安,也一下子了无踪影。就像刘理海在《透过月光,雄鸡看见》中写的:“躺在一片羽毛上/轻盈而柔软”。让诗歌回归是当下诗坛经常看到争论,而争论的焦点无异于是批评诗歌已经脱离民众,成为“诗歌玩家”手中的文字游戏。而我在阅读这一组诗的时候,看到他的创作状态,看到他的写作过程是如此地自然而然,没有让技巧
期刊
主持人语:  阅读西尔泰什,最需要关注的两点是,其一,他的匈牙利原籍;其二,英语让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这里,程一身的译文赋予了第三次生命)。前者以地域上的迁徙给了诗人精神流亡的体验,苦难成为了写作的某个起点,后者恰好在对母语的背叛中赢得了一定的陌生感,因而在词汇的脉管中流进了新鲜血液。在一定意义上,这组诗裹挟了东欧与西欧的波涛撞击着汉语的海滩。当潮水退去的时候,读者会捡到怎样的贝壳呢?答案在你的手
期刊
六年后,躺在铜鼓岭近岸的  浑圆巨石上,让清晨的阳光  洗涤一身污浊,法镭想起了  在屏东礁岩上的那个  疾雨的下午。海面一样平静,  但乌云密布,喁喁私语的情侣  假装淋湿才是爱的真谛。  法镭用草帽表演的不是魔术,  而是风火轮,一曲终了,  惊恐比阵雨更迅速地横扫  彼岸的海市蜃楼。而今天,  风平浪静得令人难以置信,  连我们的海盗旗也温情脉脉,  连远处的鲨鱼,也唱起了  迎宾曲。这都是
期刊
母亲握过的铝钥匙  已如她的沉默一起氧化  多像这些年来  已不能再说起的宏愿啊  它呆在我的口袋里  却打不开塑料纸包裹着的  “永固牌”铁锁。  堵在老屋前而不得入门  这是些忤逆子的日常事故  不好说,也不能说  透过门缝可看到  模糊不清的过去吗  带不走的老屋和老家具  有着剧烈的排斥  它们是父亲饲养过的老畜生  与我格格不入  想起墓碑上悲哀的黑字  堵在老屋前而不得入门  不算是最
期刊
邱卫东摇摇摆摆从新安大街上  走过来时  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或许是他妻子  或许是别人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邱卫东身边跟着一个丰饶的女人!  当年我们在同一个厂  当年邱卫东在我们眼里是智障者  当年我们瞧不起他  当然,当年我们也一起下岗另谋职业  好多年没见  邱卫东走路依然摇摇晃晃  不同的是边上居然跟着个女人  而我仍然孤单  我们在岁月里狭路相逢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不知道
期刊
卡尔维诺说,重负之下人们  会奋不顾身扑向某种轻  成为碎片。在把自己撕成更小  碎片的快慰中认识自我  我们的力量只够在一块  碎片上固定自己  折枝。寫作。频繁做梦——  围绕不幸构成短暂的暖流  感觉自己在孤岛上。  岛的四周是  很深的拒绝或很深的厌倦  才能形成的那种蔚蓝
期刊
炽烈人世炙我如炭  也赠我小片阴翳清凉如斯  我未曾像薇依和僧璨那样以苦行  来醫治人生的断裂  我没有蒸沙作饭的胃口  也尚未产生割肉饲虎的胆气  我生于万木清新的河岸  是一排排泡沫  来敲我的门  我知道前仆后继的死  必须让位于这争分夺秒的破裂  暮晚的河面,流漩相接  我看着无边的泡沫破裂  在它们破裂并恢复为流水之前  有一种神秘力量尚未命名  仿佛思想的怪物正  无依无靠地隐身其中 
期刊
几年前,读到乔治·巴塔耶  我随即坐立不安  一下午牢牢地抓着椅背  “下肢的鱼腥味”“结核与痉挛”:瞧瞧巴大爷爱用 的这些词  瞧瞧我这人间的多余之物  脱胎换骨是不必了  也不必玩新的色情  这些年我被不相干的事物养活着  ——我的偶然加上她的偶然  这相见叫人痛苦  就像15岁第一次读到李商隐。在小喷水池边  我全身的器官微微发烫  有人在喊我。我几乎答不出声来——  我一口气跑到那堵  不
期刊
毕加索画牛  后来,生产队里的牛越来越少  毕加索笔下的牛也越来越少  他笔下的线条像他的眼光一样  越来越挑剔。他先是省略了  牛群背后的树木和凉荫  接着又省略了队里的土地  而后几十头的牛群变成了  一头。一头牛的旁边又省略了  牛车,和牛车上挥鞭前进的队长  队长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他说:毕同志,画牛可不能误了  生产啊。牛的本分是劳动,如果  不去劳动,那它只能是一砣牛肉  可是毕依然不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