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谎言”与录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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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下旬,孟朝红穿梭在欧洲各国。她拿着儿子马跃的尸检报告和相关证据,走访欧洲的鉴定机构,希望分析出一些新的蛛丝马迹。三年前,21岁的马跃在北京地铁二号线鼓楼大街站候车时,掉下站台死亡,尸体至今仍未火化。
  孟朝红也希望儿子早日入土为安,可她需要真相。她只想知道,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己跳下站台”
  孟朝红永远不会忘记,2010年8月24日零点20分,一陌生人用儿子的手机打来电话,告诉她:她儿子马跃在鼓楼大街地铁站触电身亡,尸体被送至司法鉴定中心。
  第二天上午,孟朝红赶回北京,看到了冷柜中满身伤痕的儿子。马跃的身体有几处大面积电击伤,部分皮肤已经焦糊,下颌处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而平日打球都要戴着的眼镜,不见了。
  这个身高1米84、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是成都西南交通大学的学生,马上就要读大三,暑期回家在北京的一家公司做兼职。
  北京市交通分局公交安保分局警察刘洋,向孟朝红描述了初步调查情况。事发当晚22点55分,他们来到现场,马跃斜躺在站台中间位置对应的铁轨上,左肩搭在第三轨,脚搭在运行轨道。
  警方找到两位站台上的目击证人回忆,马跃站在候车黄线后,突然倒下,上半身耷拉到站台边缘,由于惯性翻下站台。警方初步分析致死原因,是电击。
  “就差直接写,马跃是自杀的了。”孟朝红认为儿子不存在自杀倾向。 孟朝红希望了解目击证人的具体情况,警方告诉她,为了保护证人隐私,不能提供。 孟朝红问警察有没有监控录像,得到的回答是,有。但再次询问时,录像没了。
  消失的证据
  消失的理由,却不能令孟朝红信服。
  25日,警方告知,他们未能调取出录像,因为地铁运营公司反映,当时的监控录像没有了。
  “一会说有,一会说没有。”孟朝红急了。她了解到,鼓楼大街站站台大厅、出入口等位置共有近60台摄像机,30多台为闭路电视系统,具有录像功能。
  26日,孟朝红和家人前往北京市地铁运营公司三分公司询问。三分公司负责2号线等4条地铁线路的运营和管理。接待他们的,是负责安全的公司副经理李平。李平说,三分公司只是使用方,能看到的都是即时画面,是不保存的。而负责的中控室工作人员,当时正在站台,没有看到具体情况。录像资料是地铁通信信号公司负责的,询问过,对方告知没有了。他还保证:“我们是国企,有党组织的,绝不会有半点的隐瞒,您放心。”
  随后,与地铁公司通信信号公司高欣经理联系时,她得知录像设备发生了故障,她要求解释故障发生的原因—— 12月24日,“8?23””事故调查组得出最终结论:因机房温度、环境等原因造成主存储磁盘故障无法存储,8月23日22:39到22:49时段,包括内尾摄像机在内的部分录像资料,作为次保护文件,被系统删除。
  焦点定格在那记录马跃生命最后时刻的视频上。她质疑:“为什么偏偏删掉了这一段呢?” 她强调:“相比证人证言,录像才是最客观的证据,因为它不会撒谎。”
  孟朝红没想到,现场的部分视频,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为寻找线索,他们想到了另一个关键方。2012年9月,孟朝红起诉北京市东城区急救站案开庭,孟朝红向法院提出申请调取相关录像。
  “我们本没抱太大希望。”史小勇解释道,但这一次,意外发生了。
  2013年2月18日,东城区法院告知,已从北京市公交分局调取到部分录像。
  孟朝红在法院观看了这三段录像。一段视频长约10分钟,是马跃走到安检处通过刷卡机,进入地铁的视频;第二段视频长约40分钟,拍摄的是站台内的情形,但摄像头距离很远,看不到马跃在哪,只看到司机下车后转来转去,一直在打电话;第三段视频是警方自拍,记录120现场处置的视频。
  关键的是第一段视频。此前,目击证人和警方称,没有看到马跃戴眼镜,现场也未找到马跃的眼镜。但第一段视频中,马跃刷卡进入地铁时,是戴着眼镜的。她希望复制这些视频整理分析,但法院予以拒绝。
  对于这段距事发两年四个月后突然出现的录像,北京地铁运营公司法规部负责人陈志文解释说,当时地铁站有30多个摄像头,温度过高导致大部分无法使用,但有9个没问题,所以录下了马跃进站的画面。
  至于为何不在事发后就将这段录像提供给家属,陈志文说:“与她没有关系的,提供给她有什么意义啊。” 至于这段录像交给警方的具体时间,陈志文表示,事发后一周内,这段录像已被警方调走。
  无法还原的真相
  三年来,马跃一直活在孟朝红的梦里。她不愿相信儿子是那些地铁“跳轨”“自杀”者中的一个。
  “我认为马跃遭受了两次电击。”被称作“中国首席女法医”的王雪梅说,她曾应孟朝红的求助,查看马跃的鉴定文书。
  她解释,马跃双耳各处及右耳上方6厘米黄褐色皮肤烧伤,与马跃失踪的眼镜有密切关系,怀疑是站立时突遭空气中并不通过心肺的高压电弧,造成的局部电烧伤,不可能是直接触碰接触轨750V电压造成的程度;此外,馬跃右下颌处,无人作出合理解释的“3.3×1.0厘米的挫裂创”,应是钝性体强力作用形成的,而她个人强烈怀疑,此伤是生前伤。
  此外,王雪梅发现,死亡七个月后,马跃的肺脏重量超过正常情况的一倍。“这说明马跃经历了漫长的濒死过程。”
  她一个可怕的模拟推测:马跃站立时遭受电击失去意识,随后坠入铁轨,但并未接触带电的轨道,随后有一个人拿着钩子一类的工具拉住其下颌,将马跃拖动,使他左肩靠在带电轨处。
  但因为关键录像的缺失,这个推测无从求证。
  三年前,事发当天下午,马跃与孟朝红通了最后一次电话。
  母亲催促儿子购买回成都的火车票,儿子回答,想在家再多呆一天。随后他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回来咱俩好吃顿好的。” 孟朝红说过两天就回来了,并叮嘱:“早点回家。” 马跃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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