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美国国会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宣布正式启动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10月9日，民主党总统竞选人、前副总统拜登首次明确表示支持弹劾特朗普总统。这是特朗普逃脱“通俄门”调查之后遭遇的执政以来最大挑战，也给2020年总统选举带来很大变数。

21世纪的“水门事件”？

　　据美国媒体报道，这次“电话门”的披露源于8月12日一名匿名中央情报局官员向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提交的举报信。信中称，7月25日特朗普在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话时，以军事援助为条件要求对方调查拜登及其子涉嫌的乌克兰贪腐案，可能“危害美国的安全”。9月18日，《华盛顿邮报》独家披露“电话门”。在媒体广泛报道和民主党内巨大压力下，佩洛西宣布启动弹劾调查。
　　这封匿名举报信究竟透露了特朗普什么“罪行”呢？9月26日，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公开了上述举报信。举报信称，多名白宫官员亲眼目睹特朗普滥用公权力谋取个人利益。举报信详述了特朗普与泽连斯基的通话过程，称特朗普要求后者重启对拜登父子的调查，并协助查明2016年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的行为中从乌克兰境内发起的行动。白宫在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后，下令封锁通话内容，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政治上的敏感信息，而非国家安全敏感信息”。
　　举报信认为，特朗普私人律师朱利安尼处理了对乌克兰施压相关问题，这在程序上不合法。特朗普在与泽连斯基通话前，指示暂停所有美国对乌克兰的安全援助。这显示特朗普有意以援助为筹码，迫使乌克兰抹黑拜登。
　　举报信披露后，在美国引起轩然大波，舆论把特朗普的“电话门”同让尼克松总统下台的“水门事件”相提并论。1972年6月，五名嫌犯潜入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所在的华盛顿水门饭店企图安装窃听器，经查事件与白宫有关。其后，尼克松以总统职权掩盖事实、阻挡调查。在媒体不断追查、白宫幕僚配合调查以及法院责令白宫交出电话录音带后，尼克松涉案的铁证呼之欲出。最终尼克松在1974年8月国会准备表决弹劾案前黯然辞职。
　　“电话门”至少在三个方面与“水门事件”相似。其一，涉案人员身份相似。 “水门事件”中，白宫律师利迪是除总统外的幕后主谋，而尼克松竞选团队成员詹姆斯·麦科德等五人则是行动者。“电话门”中，特朗普的私人律师朱利安尼直接参与对乌克兰施压，白宫幕僚则在掩盖事实，防止更多通话内容遭曝光。揭发“水门事件”的“深喉”事后被证实是联邦调查局前副局长马克·费尔特，而按《纽约时报》的报道，把“电话门”捅出来的人是中情局雇员，曾借调白宫国安会工作。
　　其二，特朗普为打击拜登而求助乌克兰，尼克松为战胜民主党而试图采取窃听行动。两者的相似之处在于利用公权力追逐私利，甚至不惜采取非法手段。特朗普要求乌克兰总统采取行动，影响美国2020年大选，在美国民众看来是“引狼入室”的非法行为。而在媒体眼中，特朗普的所作所为比尼克松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前者安装窃听器的行为是由美国人做的，而特朗普则把任务“外包”给乌克兰。
　　其三，事件爆发后，特朗普与尼克松都试图掩盖“丑闻”。“水门事件”中，尼克松曾下令司法部长免去调查水门事件的特别检察官考克斯的职务，并以拥有行政特权为由拒绝交出录音带及相关文件。“电话门”中，特朗普幕僚不仅紧急锁定与泽连斯基的通话记录，还对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沙特王储穆罕穆德等人的争议性通话内容提高查看权限，避免再次“授人以柄”。随着事态的不断延烧以及国会乃至法院的介入，两桩丑闻的相似之处将会更多。

民主党的盘算

　　对民主党而言，“电话门”较之“通俄门”更具杀伤力，这是因为双方的通话纪录白纸黑字清晰可见，而“通俄门”调查之所以无果而终，就是因为没有明确证据。相较于特别检察官穆勒的“通俄门”调查报告在特朗普是否“妨害司法”问题上含糊不清，“电话门”案情简单明了，事件的严重性人人可知，所以民主党下定决心采取行动。即便如此，民主党可能是在拿分裂美国社会赌特朗普的下台和自己重掌白宫。
　　弹劾调查对民主党可谓“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步。如果众议院发现有明确证据，则可以发起正式弹劾。否则也给特朗普贴上“被弹劾调查的总统”的标签，而这将影响共和党在明年大选中的选情。民主党也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目前众议院有六个委员会在就不同问题对特朗普展开调查，包括要求其公布纳税记录，以及是否在任职期间为“特朗普集团”谋取不当利益等。10月11日，一家美国联邦上诉法院要求特朗普向国会提供财务记录，事实上给予特朗普沉重一击，因为除非遭最高法院否决，特朗普将再不能隐藏纳税记录。
　　但是，民主党炒作“电话门”虽意在击垮特朗普，客观上却已拖累拜登的选情，使其有可能成为更大的“输家”。不管拜登涉嫌贪腐与否，让毫无从业经验的儿子进入外国能源公司董事会足以引起美国民众的反感。所以，受“电话门”影响，民主党总统竞选人伊丽莎白·沃伦的支持率已经超过拜登，拜登的第三季度竞选募款额也被沃伦和另一参选人桑德斯超过。

特朗普积极反击

　　“电话门”曝光后，特朗普没有退却，而是以更大声势向民主党发起反击。他攻击民主党对总统进行“政治迫害”，号召共和党选民团结一心，反击“骚扰”。9月24日，在佩洛西宣布启动弹劾调查后，特朗普发推表示，佩洛西在他忙于出席联合国大会的“如此重要一天”“故意破坏和贬低”总统，将有损美国的利益。9月25日，白宫向共和党人发出“谈话要点”，称“电话门”是媒体“散布的彻头彻尾的谎言”，特朗普与泽连斯基的通话“没有任何不当之处”。同时，国务院重启对希拉里·克林顿任国务卿期间的“邮件门”调查，对民主党人“敲山震虎”。
　　特朗普团队也抓住拜登涉嫌腐败不放。9月27日，特朗普竞选团队发布视频广告，指责拜登在担任副总统期间曾与乌克兰进行“不当交易”。视频称，拜登当时向乌克兰保证提供10亿美元援助，以换取乌方解雇正在调查拜登儿子任职公司的检察官。这则广告最后称：“但是当特朗普总统要求乌克兰调查腐败问题的时候，民主党人却要弹劾他！”在10月10日的竞选集会上，特朗普再次猛烈抨击拜登和他的儿子，称民主党为拯救“昏昏欲睡的拜登”，不惜对他进行“疯狂的”弹劾调查，目的就是在2020年大选前“中伤”他。特朗普说，他将“永远不会向‘华盛顿的沼泽’低头和妥协”。
　　特朗普政府还以“不合程序”为由抵制民主党的弹劾调查。10月8日，白宫法律顾问致函众议长佩洛西，称弹劾调查是“非法的党派斗争”，必须停止，白宫不会配合。媒体分析称，此前美国历史上国会针对总统发起的三次弹劾调查，其中两次都是经过众议院全体投票决定正式发起调查。白宫就此认为民主党未经过众院全体投票不符合程序，因此弹劾调查不合法。此外，9月25日白宫还“完整、无保留地”公开了特朗普与泽连斯基的通话内容，让民众自己判断特朗普是否清白。在这份记录里，特朗普对连泽斯基说：“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们国家经历了很多事情，相信乌克兰也非常了解。我希望你能幫我调查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特别是关于乌克兰和Crowdstrike公司（注：美国一个虚拟安全平台，提供终端保护智能服务）的部分……”特朗普也确实提到拜登和他正在Crowdstrike公司供职的儿子，“有很多人都在谈论拜登的儿子，说拜登制止了对他儿子的起诉。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件事，所以，如果你可以帮司法部长调查这件事，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很好的。”
　　面对民主党的攻势，奉陪到底应该是特朗普唯一的选择。毕竟对他来说，反击是最好的防御。目前看，事态的发展对特朗普而言并不乐观。一方面，他执政以来极具争议性的言行和政策，已激起国内极大反弹。近期多个民调显示，支持对特朗普进行弹劾调查的人数已经超过半数。另一方面，“电话门”可能只是特朗普滥权的“冰山一角”，随着更多举报人的浮现和国会调查的展开，特朗普政府贪腐、以权谋私乃至妨碍司法的罪证可能水落石出，为民主党发起正式弹劾提供更多弹药。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