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47和它的美国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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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俄罗斯的西部,坐落着一座名叫伊热夫斯克的城市。它是俄罗斯联邦下属乌德穆尔特共和国的首府,亦是全俄罗斯人口第20多的城市(据2002年统计),不仅如此,它还是全俄罗斯甚至整个世界上最有名也最重要的步枪生产地之一。就是在这座被称为“俄罗斯军械库”的城市里,著名的AK-47突击步枪在世界级枪械大师米哈伊尔·卡拉什尼科夫的手上诞生了。
  AK-47是俄语Автомат Калашникова образца 1947 года的首字母缩写,翻译成中文,就是“卡拉什尼科夫于1947年定型的自动步枪”。诞生65年来,AK-47总计生产了超过一亿支,它的声名远超所有同时代的武器,成为了至少82个国家军队的标准装备;此外,共有6个国家的国旗国徽上绘制了AK-47的图案,以纪念这种武器为本民族赢得独立自由所作出的贡献。
  AK-47之所以声名远扬,就在于它的造价低廉、制作简易而且经久耐用,对于那些费用短缺而且环境恶劣的军队来说,AK-47无疑是首选。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AK-47的这些优点,到了几十年后反而成为将其逼死的桎梏。而最近,AK-47以及伊热夫斯克其他军械产品却大多销往同一个地方:美国。
  穷途末路
  在前苏联政府的技术转让协定下,许多国家都沿袭着AK-47的设计路线推出了一大票从内里到外形都跟AK-47差不多的“山寨货”,比如说,中国的56式冲锋枪就是其中的一员;更有甚者,由于AK-47结构实在太简单了,连普通人都可以制造它。在巴基斯坦山区的一些村落,除了枪管和扳机需要订购以外,其他零件在村落的作坊里就可以自行制造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官方报价为300-800美元的AK-47正品就吃了大亏。尽管正品的质量更好、寿命更长而且事故率更低,但在惊人的价格差面前,正牌还是难以抵挡住“山寨货”的冲击。根据估算,目前在全球流通的AK-47仿制品与正品的比例约为10比1。换言之,虽然AK-47依然是全球首屈一指的最热门枪械,但其原始生产厂商伊孜玛什公司却没赚到多少钱。
  更严重的打击还在后面。为了打破伊孜玛什公司在国内轻武器市场上的垄断地位,俄罗斯国防部在2011年终止了对AK-47升级版AK-74的采购。而被视为秘密武器的AK系列最新产品AK-12也没有得到俄军的青睐——事实上,在2012年俄罗斯国防部军备采购的整个预算框架中,伊孜玛什公司完全没有占到任何份额。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伊孜玛什:2011年,伊孜玛什公司的产量比前一年下降了45.5%,全年亏损达到了24亿卢布(约合4.76亿人民币);到了2012年,他们更是全年停产,以准备破产事宜。
  为了保住自己旗下的AK系列步枪明星品牌和生产线,伊孜玛什与俄罗斯科技集团达成了重组协议,后者是一个集矿产、军工和自动化机械于一体的国有企业。在重组框架下,他们将成立一个新公司“伊热夫斯克科技制造联合公司”,它将作为俄罗斯科技集团的子公司,承担起原本伊孜玛什公司的所有合同责任,并接收所有在编的工作人员。根据协议,伊孜玛什在2012年4月向法院申请了破产,此时他们的负债总额已经达到了53亿卢布,其中更有81.4万卢布是已过期而未曾偿还的贷款。
  然而重组只是缓解眼前的困境,终究无法逆转伊孜玛什在生产营销上的颓势。伊孜玛什的问题在哪里?前任CEO马克西姆·库兹乌克看得清楚:“问题的根源,就在于目前的产量低于这座军工厂的设计目标。”换言之,伊孜玛什的建立初衷是为了准备超级大国之间的陆军战争,但如今天下相对太平,世界大战没有发生,普通百姓安居乐业,但对军火商而言,这却是不折不扣的噩梦。
  就在今年7月,《黑暗骑士崛起》首映礼上的枪声惊动了世界,又令美国国内掀起了新一波的AK-47购买风潮。于是,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购买力量,AK-47和伊孜玛什又看见了重生的希望。
  美国人的AK-47情结
  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民用枪支市场,准确来说,美国占据了世界民用枪支销售总额的65%,光是2011年这一年,美国人在购买民用枪支上就花掉了43亿美元,比NBA在2010-2011赛季的篮球相关总收入还要多6亿美元。
  俄罗斯武器在这个市场中所占有的份额其实并不大,但AK-47的民用版本却是个例外。在过去两年里,失去了政府宠爱的伊孜玛什将销售重点转为民用,套上赛加(Saiga)的牌子来对美国大众进行销售。根据伊孜玛什的官员介绍,去年这种民用AK-47的销量上升了50%,远比枪支市场14%的销售增幅要高得多。
  美国枪支爱好者对AK-47钟情已久。在越南战争中,美军的得意武器M16射程惊人,准确度高,但它实在过于娇气,在炎热、潮湿的气候下多发故障;反观AK-47,尽管外形和做工都没那么细致,射程跟精度相对较弱,但妙处就在于它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用,结果反而占尽优势。经此一役,AK-47在美国人心里就落下了“靠谱”的形象。
  当然,好莱坞的渲染也为AK-47的神话增添了砝码,在那些强调个人英雄主义的动作大片中,主人公挂着一柄AK-47扫射敌人的镜头令人难以忘怀;而在诸如《半条命》之类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里,AK-47从来都是玩家的必备之选。
  约什·劳拉是田纳西的一名车库门安装工,曾经为海军陆战队服役的他难掩自己对AK-47的偏爱:“我买赛加枪的原因就是看中了它是俄国出品,跟AK系列师出同门。”他在接受《纽约时报》电话采访时说,“这个世界上可再没有比这更靠谱的步枪了。”
  除了靠谱之外,火力强劲而且结实耐用也是极大的优点。莫斯科军械专家维克托·立托夫金就说,对于热爱打猎的美国人来说,由AK系列变种而来的赛加枪有特别的吸引力:“这是民用版的AK步枪,装备有精巧的子弹,在对付老虎、狮子、鳄鱼跟熊之类的大型动物时效率极高。在这个方面,这世界上没有比赛加枪更高效的猎枪了。”
  除此之外,对于AK-47来说,在美国销售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因为自1994年之后,美国联邦政府颁布了特别禁止令,堵上了大多数中国枪械销往美国的通道,因此,AK-47在美国就无需担心来自中国的低价仿制枪械的冲击。   对于伊孜玛什来说,在美国卖赛加民用步枪也与其公司的商业发展新方向相符。他们最近接到的订单中有70%都是民用步枪,而在这些民用步枪产品中,有40%都出口到美国。也许另外一个数字会更直观:如今,美国普通大众每年购买的AK-47数量,跟俄罗斯军队和警方的采购量相等。
  克里姆林宫方面对此也相当鼓励。尽管国防部军备采购已经转向了别的公司,但伊孜玛什毕竟是俄罗斯轻武器制造业的头把交椅,如果能够通过卖武器给别的国家——尤其是卖民用武器给别国民众让AK系列步枪保持活力,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在美国卖民用步枪的收入能帮助该公司重整AK-12的生产线,从而降低它的造价,为克里姆林宫的采购提供便利。”《纽约时报》如是写道。
  在新罕布什尔州管理着一家枪械整修公司的欧文·马丁也抱着相同的态度,他说他其实挺希望俄罗斯军方多买些AK系列步枪的,因为这样一来,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美国人买枪的成本就会降低了。“这意味着我们能用更低的价钱买到枪,”他说,“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不爱国。”
  惨案与枪
  说来讽刺,令美国人掀起最新这一波购枪风潮的源头,正是一起由枪引发的惨案。
  在奥罗拉的午夜电影院里,詹姆斯·霍尔姆斯抬枪扫射,他杀了12人,又伤了58个人。警方说,他带去现场的枪里就包括一柄AK系列的步枪,尽管他用来射击的主要是一把格洛克牌半自动手枪。这个年轻人的准备非常充分,他总共带去了四把枪,还配上那种可预装100发子弹的子弹夹,这样的装置也就意味着他能够持续开火而不需烦心上子弹的问题。这样的重火力完全是为了高杀伤而配备的,如同《时代》周刊所言,如果一个人只是为了防身,或是热爱狩猎运动的话,他根本不需要拥有一把可以一次发射50甚至上百发子弹的枪。
  但霍尔姆斯为此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合法的。他的三把手枪和一柄霰弹枪,全是通过合法途径得到的;甚至连他在两个月内疯狂网购了6000枚子弹这件事也是合法的。
  在俄罗斯,尽管枪支管控较之前苏联时期已经有所放松,但普通人想要买一杆长柄的枪,还必须得事先向警方申请许可,而那就需要证明自己没有犯罪记录,并且接受过枪支安全培训,还要找精神科医生开具“神志清醒精神正常”的证明。但在美国就简单多了,每个州的立法不同,一个普通人通常只需要通过FBI的犯罪记录审查就能合法购枪。比如说霍尔姆斯所在的科罗拉多州,州法律规定,公民购买枪支不需事先获得许可证,且不用进行登记。此外,从别的州携带枪支来科罗拉多州也不需要任何证明类文件。
  虽然库兹乌克从伊孜玛什公司CEO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他依然是公司董事会的成员之一,他对全球的轻武器市场进行了彻底的研究,最终才决定让公司将战略重点放在美国民用市场上,“一个典型的美国家庭可能会拥有五到六支枪,其中短柄手枪和长柄步枪或猎枪都有,有些枪械收藏家甚至可能拥有超过20支枪。”换言之,就是因为美国人爱枪而且不限枪,所以伊孜玛什在被军方“抛弃”的时候,才能从美国民众这里找到一线生机。
  从伊孜玛什公司对于赛加系列的改造也能看出它对美国市场的针对性:为了适应那些对枪支管控稍严格的州,他们去掉了扣一次扳机可以发射多枚子弹的自动扫射模式,其余的军用功能则予以保留;至于在那些法律较为宽松的州,他们则与专门改装枪械的公司合作,可以再配上大容量的子弹夹或者手枪式握把,又可以让它恢复成一柄自动步枪。
  在惨案发生之后,全美上下又掀起了关于禁枪问题的辩论。面对惨案,一些人强烈呼吁全面禁枪,因为像枪这种现代武器,它的火力规模能造成比冷兵器高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杀伤,只需要一个人的恶意,就能够伤害数十乃至上百人的性命;又有一些人因此而越发兴起了买枪的念头,道理是很简单的“囚徒困境”,倘若要害我的人手里有枪,那么至少在我手里也应该有杆枪才行。更夸张的是,由于许多枪迷担心奥巴马可能实行更严格的法律限制枪支买卖,网上也传言美国联邦政府计划禁止进口AK-47步枪,所以一时之间,AK-47在美国的行情更加走俏。
  无法扣下扳机的禁枪令
  在奥罗拉惨案发生后一天,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就站出来,敦促总统奥巴马及其共和党竞选对手罗姆尼阐明各自对枪支管制的态度。他说,“每天有那么多持枪谋杀,现在必须停止了。不管你们对第二修正案的立场如何,不管你们对枪支的立场如何,我们有权利听到你们双方的具体说明。”
  布隆伯格的态度很明确,他是一个禁枪派,而纽约州在美国算是枪支管控法律相对严苛的。但对于两位总统候选人来说,禁枪很不容易——罗姆尼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全国步枪协会的一员,而这个协会正是全美最大的民用枪械相关利益集团。就算是有心想要禁枪的奥巴马,也不敢随便开这个口。如前所述,美国的民用枪支市场每年的销售额度达到43亿美元之多,这么大一笔数目,里面牵扯到多少人,在政治上能有多大的话语权,不言而喻。
  除了政治,还有法律。
  作为美国权利法案的一部分,于1791年12月15日通过的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规定了美国公民拥有和携带枪支的权利。它的具体内容是这样的:“一支训练有素的民兵,对一个自由州的安全是必要的,民众拥有且携带枪支的权利不容侵犯”。2008年6月26日,美国最高法院更在赫勒案的判决中进一步明确:不论其是否为“民兵”,持有枪支都是美国人的个人权利。
  这字字句句,似乎成了奥巴马跨不过的一座山。在奥罗拉惨案之后,他有心重提禁止诸如AK-47之类的军用武器在民间流通之事,却又不得不一再强调“人民拥有、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可侵犯”,谁都不好得罪。
  1994年,同样是民主党的总统克林顿就曾签署法令,规定禁止生产、销售、购买和进口AK-47系列步枪和UZIS冲锋枪等19种军用级别半自动枪械以及大容量子弹夹和灭焰器等枪支零件,但并不强行收缴公民已经购买的违规军械。结果10年下来,没有任何清晰的证据证明它在预防恶性犯罪中起到了任何作用,于是等到2004年法令过期自然也没有再续。
  然而好歹当年克林顿还试上了一试,就算不成事,也算是禁了十年。反观奥巴马这次只是稍微露了露口风,就惹得美国上下掀起购枪热潮,倒是让AK-47再度火了一把,也将伊孜玛什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在地球的另一端,俄罗斯人对此深表感谢。
  西点军校的斯科特·戴维斯正在使用一把AK-47,美国枪支爱好者对AK-47钟情已久。在越南战争中,美军的得意武器M16射程惊人,准确度高,但它实在过于娇气,在炎热、潮湿的气候下多发故障;反观AK-47,尽管外形和做工都没那么细致,射程跟精度相对较弱,但妙处就在于它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用,结果反而占尽优势。
  《黑暗骑士崛起》首映礼上的枪声惊动了世界,又令美国国内掀起了新一波的AK-47购买风潮。
  一个典型的美国家庭可能会拥有五到六支枪,其中短柄手枪和长柄步枪或猎枪都有,有些枪械收藏家甚至可能拥有超过20支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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