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与民谣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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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末的浓夏,是南方多座城市叫苦不迭的高潮期。武汉、南京、重庆,一座又一座地沦陷在一个叫“大暑”的节气里。曾在电视新闻的画面中,看到内地多处各种抗炎夏的办法。大海、山野,远方的一座座灯火辉煌的度假酒店,成了在城市水泥森林里苦熬的人们唯一的救星。酷暑,给了都市人一个逃离的机会,而曾经,这个季节,并不是这样的啊。
  《月令七十二侯集解》中说:“大暑,六月中。暑,热气,就热之中分为大小,月初为小,月中为大,今则热气犹大也。”在大暑节气里,正值一年中气温最高,是三伏天里的“中伏”,而此时又是农作物生长最快的时候。还记得白居易的《观刈麦》曰:“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诗中描写农民抢割庄稼,那个时节,大概就在大暑前后。
  在靠天吃饭的农业时代,大暑,意味着收获,滴落到田地中的颗颗汗珠,毕竟是希望和生存的种子。幼年时读李绅的《悯农》,铁定地认为那如火骄阳带给了农民伯伯太多的痛苦。后来才知道,带给他们痛苦的,是人,是不合理的人间事。当历史延续到上世纪90年代,我家乡的那片田中,依然有众多的乡亲头顶烈日,冒着酷暑,一如《观刈麦》和《豳风·七月》中的景象,其可悯乎,有多少人今天还能想得到?
  在大暑的节气里,如此洒下汗水,渐渐转黄的稻谷,便日益垂下了沉重的头颅。风把它们的清香,送进了勤劳人们的鼻中……
  但是今天,同样的暑气,当我坐在城市的楼宇里,回忆20年前,我曾经亲历的那几场声势浩大的“双抢”(抢收、抢种)时,突然发现,我早已失掉了当初那份迎接决战时刻的兴奋与激情。相反,我和“我们”,只想拼命逃离这份酷热。
  当然,也有很另类的逃离。
  在椰城,在“书房”,有一个叫潘的90后民谣歌手,带着手中的一把吉他,邀约一群年轻人(多为90后),聚集在一起。在近日,共同演绎了一个属于“书房”的民谣之夜,给城市的酷热,添了些别样的清凉。
  对90后群体,我没有太多研究,但知道他们对于理想的执著,一点都不少于80后们。10年前,那时候的80后们,渴望“面包”,也渴望“玫瑰”。而今天的90后,则很多是大冰的铁粉,既要“朝九晚五”,又追求“浪迹天涯”。潘就是这样的。作为2017年“海南快乐男声30强”,外形高大帅气的小潘,有另外一个很酷的称呼:潘帅。
  潘帅,这是喜欢他音乐的同龄人叫响的。确乎不虚,潘帅有颜值,有才华,还有实力,他的本职,是一名成绩不俗的建筑师。这里,有一个老问题了:为什么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潘帅对此,自有他的解释。
  一年前,他从成都来到海南。家中,还有父母,和—个弟弟。一家人,希望安稳地生活,这在他自己的民谣《蜉蝣》里有所暗示:
  母亲一天天消瘦的容颜……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在朝九晚五之外,继续热爱他的民谣,过另一种人生。
  2012年“中国达人秀成都赛区10强”;“好声音第三季成都赛区12强”……这份光鲜的成绩单背后,是一个人的理想,也是现实中的挣扎。
  潘帅曾和听众们分享了他音乐之路上的一个故事。那时他还在成都某酒吧驻唱,一次在他演唱时,一个商人一手拿一百块钱,一手拿一瓶啤酒来到他跟前,对他说:喝完这瓶酒,钱就是他的。那一刻,他完全不顾酒吧经理的逼视眼光,夺路而逃。从此,再也没去那个酒吧。
  他感叹:自由表达,音乐神圣……这些,在别人眼中,值什么呢?
  ——诗人海子,也曾有过类似的遭遇。
  期望“有粮食有蔬菜”,又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些另类的人、另类的闯荡者,比如诗人、画家、歌手、普通的自由从业者,哪个不是在夹缝中追寻阳光?他们倔强地站立,像不像梵高的《向日葵》?
  高中刚毕业的女生,一听到潘帅的歌就哭了。她的理想是从事新闻业,以道义走天下。但周围亲朋赞同者少。她犹豫,困惑。
  年轻的物理女教师,也颇困惑。她渴望王国维《人间词话》里的“境界”,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与那“境界”,隔了不知有几重山?
  刚刚工作两个月的职场白领,时尚的外表后面,是人前的紧张,需要靠不停地吃零食,方得以掩饰:“我无法停止焦虑。”
  一个年轻得看起来不像是老师的女孩,来海南不久。也许,对于初来乍到的外地人,爱上一座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怎样才可以爱上这个城市?”她问。
  潘帅的声音飘了过来——
  走到这个城市的内心深处,拥抱这里的阳光和沙滩。
  是的,虽然适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带着丰沛的情感往前走,就一定能达到心中所想的那条正路。
  想要获得答案的,想要得到支持的,想要寻找安慰的,一群带着各式各样故事的年轻人,在这都市一角,以音乐与民谣作为交汇点,倾诉,也倾听;有温暖,也有感动。就像《深夜食堂2》里面,那群聚集在食店的人们,聚会,再散开,就很不一样了。
  青葱朦胧的人们,去寻找理想与现实的平衡之处吧,如朴树的《平凡之路》中唱的那样:
  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花野草
  绝望着也渴望着
  也哭也笑也平凡着
  向前走,就这么走
  吧台之外,曲终,人散,我却迟迟不愿离开,依旧怀念那古老诗词里一群劳碌在炎暑中的人们,怀念上世纪许多80后农家少年们所经历的那一场场“双抢”。
  古今中外,蕓芸众生的境遇,都是一样的。骄阳下的稻田,是火辣辣的现实,也承载了他们五色斑斓的理想。而他们,只管抛洒汗水,不曾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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