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兰欣随他爸去旅游了两天，昨天回到家里，鼻尖上还滴着汗珠儿也顾不得擦，就说要去看她的小树，小树一尺多高了，嫩枝绿叶，是兰欣把一粒黑色树籽埋进土中长成的。兰欣已经两天没见她的小树了!我说：“欣欣那，咱们今天不去看小树吧，你歇歇，明天早晨去看小树行吗?”当小孩执着于一件事的时候，大人应该让她三分，我好说歹说，兰欣总算同意明天早晨去看小树。
　　唉，其实小树已经没有了，是被人拔掉了。这对兰欣肯定是一个晴天霹雳。不给兰欣说这个消息吧，兰欣的心还嫩着呢!
　　还是去年秋天的时候，那天刮大风，兰欣在学校墙外捡了一把黑色树籽。这树籽很奇特，被树叶包裹着，黑亮黑亮的。我对兰心说：“这是一种名贵树的籽，你还记得开花的时候吧，它的花穗很稠，一簇一簇的，美极了，像是树上挂满了灯笼。”兰欣见过这种树开花的盛况，因此她就也想种一棵，于是就把树籽细心地装进信封里，封住，信封上写了一行字：会开漂亮花的树籽。今年春天，兰欣把树籽埋进家门口附近的空地上，这是兰欣第一次播种啊!黑乎乎的土沾满了她的两只小手。
　　过了几天，小树芽儿拱出地面了，张开小小叶片，闪着绿光，在风中摇动。一粒黑籽会变成一棵绿树，可真是惊天动地，兰欣亲历了这个过程。兰欣的心被被小树摄去了，偎着小树不想离开。后来经历了几次干旱。兰欣天天拿瓶子浇水，怕水流失，兰欣用小手捧来细土在数周筑起环形土埂，怕人踩着小树，兰欣用枯枝在树周扎起篱笆。盛夏，雨水足，小树是蹿着长的，很快就蹿到一尺多高了。兰欣颤声问我今年会不会开花。我说到明年就会开花了。兰欣就盼着明年呢。
　　天亮了，早晨来了。兰欣一醒来，就说去看小树。我按住她的小身子，说：“欣欣那，咱就不去看小树吧。妈妈告诉你，小树已经没有了。”兰欣没有哭出声，滴滴眼泪往下落，湿了手背。事不在大，痴心则痛。过了很长时间，兰欣说还要去看看小树生长的地方。不能违拗小孩子的心，我就同她去看小树。
　　我们俩站立在剩下的土埂旁。兰欣呆住，一动不动。我也种过不少树，天灾的、人为的毁树惨状经历过许多，能体会兰欣这会儿心情的沉重。
　　人世间的平安有限，灾害常出意外。多虑不是多愁。我想说：“前边还会有灾害呢，不光是拔掉小树。”却没说出口。说出来兰欣也不懂。再过许多许多年以后不给兰欣说兰欣也会懂的。今天兰欣经历了这第一次，我作陪始终，眼睁睁看着她在痛苦中挣扎，却替代不了她。
　　伤心郁闷使人透不过气来。不知如何是好。我终于说道：“欣欣那，这很可能是哪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不懂事，把小树拔掉了。这儿经常有小朋友经过。”我是想小孩子之间怨心淡薄容易原谅，原谅就能减轻痛苦。兰欣慢慢地说，慢得像是大人的口吻：“不对呀妈妈，你想，小树的根已经扎得很深了，小孩子是拔不掉的。”兰欣说得对。我想了想，又说：“也可能是哪位清洁工阿姨在清除杂草的时候把小树当成杂草给拔了。”兰欣不吭声，我慌忙又说：“如果那位清洁工知道这是一棵会开花的树，她肯定不会拔掉的。你说呢欣欣?”
　　不把人想得太坏。兰欣同意了我这个推理。此刻兰欣已经用小手撑起灾难、又试图掀翻痛苦。这是兰欣的“第一次”啊!兰欣慢慢地说：“好吧妈妈，咱到秋天还去捡树籽，还种在这个土埂圈里。明年树苗出来了，立个硬纸牌，写上‘这不是一棵草，这是一棵会开花的树’。”
　　(编辑　温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