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禅修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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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江,湖州。从德清县开往戈亭村的小巴上跳下来往前走,很快就在路边找到了写着“清福寺”的木制路牌,它指向一条再平常不过的乡村小路。那是4月23日午后,日光正猛,路两旁的田里种着南瓜苗和豌豆苗,越过田埂,是一排两层的半旧楼房。
  这里是国内几个专门修习动中禅的道场之一。近几年,关于正念、内观、禅修的话题不知不觉间渐渐在城市热络了起来,过往那些被视为遥不可及的佛教修行方式,仿佛突然飞入寻常百姓家。你会发现,朋友圈里的那些禅修的心得,发布者都是和自己一样的都市白领,很多甚至连宗教信仰都没有。
  4月中旬,吉能老师—我的一位心理学老师突然建议我到德清去,“体验一下真正的动中禅”。太好了,我本来就对禅修充满着好奇!

第一天的初体验


  不是正式的禅修营时间,寺里非常清静,我自己住一间3人房,里面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外空空如也。
  “你知道来寺院的目的是什么吗?”兴诚法师问我。他是清福寺的住持,70多岁且患有严重冠心病,看上去却矍铄平和,尤其是眼睛闪闪发亮。
  “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寺院住。”我老实回答,老法师笑了,他花了很长时间,耐心地告诉我什么是禅修,真正的修行与人们印象中的烧香磕头、经忏佛事有什么不一样,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禅修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晚膳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一次走进禅房。清福寺有个200平方米的大禅堂,禅修营时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日常使用的禅堂则小一点,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整齐摆放着4排禅垫。
  国内目前流行的禅修方式有很多种,按照法师的说法,无论哪种禅法,终极目标都是“灭苦”,动中禅也不例外,但它有个很不一样的特点:上述禅法都以“数息”(即单纯地观察和觉知呼吸)为主,动中禅却有一套简单的手部动作,通过知道手部的“动”、“停”,达到培养“觉性”的目的。
  昏暗的灯光中,我跟随大家盘腿坐下,回想法师教导的动作:双手掌心向下,平放大腿上;翻右掌,停;举右掌,停;贴右掌于小腹,停;翻左掌,停……
  15个动作循环往复,看起来真是超简单的,然而做下去才发现,要在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开放的同时觉知手部动作,对我这样的初学者来说,不是一般的难。
  开头10分钟还好,专注于尚不熟练的动作,什么都不想,心特别宁静,还真是很舒适啊。然而一旦动作熟练,眼睛和脑子就开始不安分了:“啊,这张佛陀的画像真好看”,“为什么某某的动作时快时慢呢”……杂念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
  我不得不一再努力把纷乱的思绪拉回到对手部动作的觉知上来,没想到“祸不单行”,35分钟后,盘坐的双腿开始麻木,从膝盖到脚踝、脚背尖锐地刺痛,晃动身体也无法缓解疼痛,只好反复变换坐姿。
  “叮”,好不容易,清脆的铃声响起,第一次动中禅体验终于在煎熬中结束了。才松了一口气,师父的一句话马上又把我打进了“冰窟”—“明早5:00早课,起得来吗”—这才知道,寺里的作息时间是这样的:早晨4:30起床,5:00进禅堂开始早课,6:30吃早饭,午饭和晚饭时间分别是11:00和17:00,其余时间就是禅修,直到晚上8:30才结束。

“你已经知道了妄念”


  第二天步出房间时是4:50分,我这辈子都很少起过这么早,星与月疏朗地挂在天边,空气清新却渗着微寒,身体都有点发抖了。
  进禅堂前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尽量觉知妄念,不受影响。然而情况却因此而变得搞笑:做了不到10分钟,我发现自己开始想,“我今天真的没乱打妄念哟,太好了”,然后,“不对,这不就是妄念吗”,“好了,不要再想了,好好觉知动作”,“诶,这也是在想啊”……
  不仅如此,到了上午八九点,“昏沉”也开始袭来,先是眼皮抬不起来,然后眼前的景象和意识都渐渐迷糊,虽然手部动作仍然在做,脑子里闪过的却已经不是妄念,而是浮光掠影般的梦境了。
  “这两天练得怎么样?”休息时,兴诚法师问我。我满心惭愧:“没有练好,妄念很多,昏沉也重。”
  意外的是他笑眯眯地点头看着我,赞道,“你练得不错”。看到我惊讶的眼神,他笑着解释,“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妄念中,散步时想吃饭的事,吃饭时想工作的事,连上个厕所都不专心。”我猛烈点头。“那些时候你知道自己在打妄念吗?”法师问。
  “多半不知道。”我答。“而现在通过练习,你开始知道自己的妄念了。”一瞬间,我心中掠过一道亮光,还有种暖暖的感觉升起。然后,他又教了我加大动作对治昏沉的方法;告诉我腿痛得受不了时,应该再尽量多坚持一分钟、再一分钟。
  老实说,我这几天功课算是特别轻松的:每天只有4个小时必须进禅堂,其他时间可以自行选择做动中禅或是在户外“经行”(来回往返于一定之地,自然地知道、觉知脚的动作),于是少不了常常偷懒。
  但如果是正式的7天/10天禅修,不仅要上交手机等通信工具,练习时间也有严格规定:一小时动中禅、一小时经行,中午没有午睡时间,每天实修长达11小时,非常辛苦。此外,学员间还要“止语”,不允许交流感受经验,任何疑问只能在每天的“小参”时间里向法师请教。
  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是一种带宗教象征意义的“苦行”吗?为此,后来我请教了闽南佛学院的续智法师。作为动中禅在中国的正式引入者,她告诉我,“我们在相续的修行中,前3天基本上都在对治两种烦恼,一是昏沉,一是掉举(心念散乱的重要表现形式),一般要到第四五天,才刚刚开始对‘法’有一点体会,也就是说修行时间足够长,才会有更多体会。其实一个月、两个月、3个月更好,只是现代社会的人太忙,所以才定为最基本的7天或10天”。
  “修行本身就是一个挑战自我的过程,必须要很精进,否则就会被烦恼带走。所以我们要求早一点起来,但同时休息也早,其实更顺应古人的养生规律。你们在家里全部是颠倒的,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该起来的时候不起。”

去宗教化


  事实上,包括动中禅在内的众多禅修方式,某种程度上是去宗教化的。
  清福寺的主体建筑,是两层用以居住的楼房和大禅堂,余下就是菜地和树木花草,如果不是不远处静静立着一个佛殿(那是维护寺院的居士们建的),你在这里几乎找不到传统寺庙的影子。作为住持的兴诚法师,平日极少到佛殿去,如果完全按他的意愿,一个修行的道场,其实只需有禅堂即可。
  “拜佛是表示对佛的尊重,并不是修行,如果拜佛只是求保佑,那就是迷信。”他的禅房不烧香,他不主动过问你的信仰,只关心你的修习。
  续智法师说:“禅修之所以对普通人也有很大吸引力,是因为我们在社会生活中都有很多的烦恼、压力和情绪,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释放,禅修可以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短期地修,情绪、烦恼和压力都会减少一些,进一步修,则会更清楚情绪能量的运作,重新回到生活中,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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