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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滇西怒江大峡谷出发,沿着高黎贡山蜿蜒的盘山公路向上,海拔升高,气温骤降。过了泸水县鲁掌镇之后,再向西北行进约30公里,浓雾紧锁,一阵寒风一阵雨。浓雾中,一座雄关隐现——“风雪丫口”昂然屹立。站在风雪丫口,天气瞬息万变,时常把人弄得云里雾里。而在过去,不辞辛劳翻越丫口的人们,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地——片马镇。
高黎贡山的雾气常年笼罩着片马,使得这个小镇如同一座孤岛漂浮在云雾之上。片马三面与缅甸接壤,距缅甸克钦邦首府密支那仅有200公里,因此,边民贸易一直很兴盛。作为商业往来的交通要道,这里拥有云南怒江州唯一对外开放的省级口岸——片马口岸,是我国西南地区面向东南亚、南亚开放的重要陆路通道之一。
边陲小镇的互市贸易“片马自古无穷山”
“片马”一词来自景颇语,意为“木材堆积的地方”。由于片马境内森林资源极其丰富,当地素有“片马自古无穷山”之称,尤以出产珍贵的杉板闻名。“木头之于片马,犹如血液之于人体,空气之于生命”,片马虽为西南边陲一个普通的小镇,却是很大的木材集散地。人们用木材交易、盖房、制作家具和取暖,但有时,上好的木料也被用来平整住房的地基,而且从谷底一直垫平到路边。难怪那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片马最值钱的东西和最不值钱的东西都是木材。
片马的边境贸易历史悠久,早在1648年就形成了雏形。那时,当地山民们砍伐秃杉,那是一种干直材优、纹理绚丽的古老树种,制成杉板或棺材板,
高黎贡山是横断山脉中最西部的山脉,北连青藏高原,南接中印半岛。山中常年云雾缭绕,动植物种类繁多,素有“世界物种基因库”“世界自然博物馆”之称。片马地处怒江大峡谷、高黎贡自然伤护区的腹地。然后步行五六天,翻越高黎贡山垭口,运往怒江流域的魯掌、六库等地出售。清朝末年,怒江地区的土司为了进一步开发片马的木材资源,曾组织民工整修从六库到片马的古驿道,并派人到片马征收杉板税及田赋。1910年起,内地商人接踵而至,在片马设立板材收购站,以低价收购,再雇请背夫,运往六库、腾冲、保山、大理一带高价出售。1911年1月,英军非法侵占了片马地区,使得杉板经营一度中断。到了抗日战争中的1942年5月,日寇从缅甸入侵片马,该地在旧时代的杉板经营就此结束。
但是,由于片马处于恩梅开江流域通往外界的重要通道上,1949年以后,当地依然存在一定的边境贸易。到了1991年,片马被云南省定为省级二类开放口岸,同时,缅甸一方也开始向中国商人出售当地自然资源一原始森林和矿产资源,片马经济立刻兴盛起来。
此后,木材贸易逐渐形成了一个产业链。这个链条的最上端是来自中国各地的大小老板,他们花费十几万甚至几百万,在缅甸买下一片片原始森林的开采权——当地人称为“买山”,然后从片马招募伐木工人进入缅甸进行开采。每天,一车车原木从缅甸运到片马,一部分被直接从片马转运到内地,另一部分则进入片马的各个加工厂,被加工成板材、方木或合成板等等。
随着片马杉板逐渐扬名在外,当地的运输业也发展壮大起来,由此而产生的汽车修理厂如雨后春笋,沿着公路排开,非常壮观。其实,这些所谓的修理厂,充其量只是个作坊,但几乎什么活都敢接—一用他们自己的话说:“甚至可以用废旧的汽车部件给你再造一辆载重卡车”。即便如此,生意照样不错。
产业链的末端,则是为片马三万多流动人口提供服务的交通、餐饮和旅馆行业。来到片马,初来乍到者都会感到杂乱无章,有些类似当年电影里的美国西部偏僻小镇,好似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当你走进片马的社会生活中,你就会发现在这样一个经济链条的维系之下,一切又都是那么井然有序。一位在当地经营多年木材生意的老板,曾经这样表述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片马的繁华:生意最繁忙的时候,银行一天的进出额达到2700万元,号称“片马小香港”。这个数字的准确性已无从考证,但如今走在片马街头,木材依然随处可见,一根根粗壮的原木堆放在路边。
从抗英斗争到驼峰坠机见证高黎贡山的烽火岁月
片马虽地处偏远,却经历了中国人民抵御外辱的烽火岁月。1911年1月4日,侵缅英军2000余人制造了“片马事件”。他们入侵片马,在风雪丫口构筑工事,私设“大清国界”,企图将片马及其周边的古浪和岗房从我国的版图上分离出去。
面对英军的入侵,当地少数民族群众奋起反抗。他们以傈傈族人勒墨夺扒为首,身披蓑衣,手持弩弓、毒剑、长刀等,组成“蓑衣兵”、“弩弓队”,再加上怒江地方土司武装,兵分三路,在原始森林中神出鬼没地伏击侵略者。他们熟悉当地环境,事先布置好埋伏圈,将敌人引进密林,从四面八方用弩箭射过去。而在片马、岗房和风雪丫口的抗击一线,人们不得不正面与英军展开殊死战斗,死伤惨烈。此时,国内民众愤怒声讨侵略者的行径,最终迫使英军撤走部分军人。为了纪念这一事件,1986年,片马竖起了“片马人民抗英胜利纪念碑”,建立了“片马人民抗英纪念馆”。
另一件发生在片马的往事,则与驼峰航线有关。1996年,在片马的原始森林里,人们发现了一架二战驼峰坠机C-53号,这件事轰动一时。据史料记载,1943年3月11日早上,C-53号运输机在飞经风雪丫口时,遭遇强气流,不幸坠落在长尾巴山的茫茫林海中,机组成员美国飞行员吉米·福克斯、中国飞行员谭宣和王国梁均失踪。而到了1996年6月的一天,一位缅甸猎人在原始森林无人区中狩猎,无意中发现了一架运输机残骸。后经官方确认,飞机坠落在中缅边境98-10号界桩137米处(中方一侧),这就是失踪了53年的C-53号运输机残骸。
由于地处边境,局势和环境都极为复杂,为了使飞机残骸不被破坏,泸水县政府组织军民日夜守护,这一守就是540天。在片马,我们遇到了当时参与搬运飞机残骸的李建全,据他回忆,飞机残骸的搬运方案确定之前,是由怒族青年曲天成和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驻扎在山里进行守护。1998年冬天,雪下得似乎比往年都大,大雪封山前,中年男子下山采购食物,返回时大雪已经封住了道路,没法进山。而缺衣少食的曲天成在飞机残骸旁坚守了两个多月后,终因饥寒交迫而不幸去世,年仅24岁。这个年龄,也是机长吉米·福克斯坠机时的年龄。
李建全说:“片马当时共派出了80多人上山搬运飞机残骸,为了使其免受损坏,搬运组只好将一路上的树木砍倒,用树木铺路,再用两根木头垫底当“滚轮”,众人一边拉一边抬,一步步地往山外运,非常艰难!”为了更好地保护C-53号坠机残骸并纪念这一事件,2005年11月,国内目前唯一陈列驼峰坠机残骸珍贵文物的展览馆——“片马驼峰航线纪念馆”竣工,坠机的修复工作也同时得以完成。
如今,“中航C-53号坠机遗址纪念标”竖立在C-53号坠机之地,高53厘米,代表C-53号飞机长眠高黎贡山山顶53年,底宽46厘米,代表怒江州46万各族人民,以此纪念在驼峰航线上英勇牺牲的中美飞行员。
景頗支系茶山人的习俗“目瑙纵歌”和新米节
片马是个由多民族聚居的乡镇,境内居住着景颇族、傈傈族、汉族和白族等8个主体民族。这里的茶山人是片马古老的土著居民,属于景颇族支系,他们有自己的民族语言和独特的风俗习惯,没有文字,也不使用景颇文。片马与缅甸边界之间无天然屏障,可谓村寨相望,鸡犬之声相闻,双方长期互市往来,友好相处,历史上,边民跨境通婚情况从未间断。据了解,片马全镇557户农户中,有107户都是中缅异国婚姻。虽然来自两个不同的国家,但夫妻二人都是茶山人,语言相通,生活习惯也相同。
茶山人盖房子和进新房都有一套特殊的仪式。每当村里有人盖房子,全村人会主动前往帮忙。盖房时,通常在清晨破土动工,早上做完屋架,中午盖屋顶,下午装修,到了傍晚时分,一幢新房就落成了。新房竣工后,主人拿出火药枪对天鸣放,寨里人听闻枪声,便前来祝贺,主人则领着全家老小列队于新房前,恭迎徐徐到来的客人,男主人用草烟敬客,女主人用金竹筒向客人敬酒。山寨里的歌手们,身背象脚鼓,手执硭锣,跳起古老的舞蹈。猎手则到新房一侧列队,高举火药枪朝天鸣放。此后,客人在主人陪同下走进新房,围坐在火塘边,其间载歌载舞,直到深夜方散。
比盖新房更热闹的,要数景颇族最盛大的传统节日——目瑙纵歌节。“目瑙”是景颇语,“纵歌”是载瓦语,“目瑙纵歌”意为“大家一起来跳舞”。每年的正月十五前后,景颇族村村寨寨,男女老少,身着艳丽的民族服装,成群结队,敲锣打鼓,兴高采烈地聚集到纵歌场。他们排成两个大的舞队,人少则上千,多时过万,故“目瑙纵歌”又被称为“万人之舞”。
节日当天,人们踏着阵阵硭鼓声,合着古歌调,面朝东方,缓缓迈入舞场。男人们手持长刀,刀刃朝左,刀面向前,但刀不能摇动;女人们手拿树枝、花草或扇子左右扇动,舞者完全沉浸在一种陶醉和忘情中,口中情不自禁地唱出“哦~然、哦然、哦然~”之类的欢呼声。“目瑙纵歌”的跳舞路线遵循特定的图案,在跳舞过程中,视场地宽窄,时而穿插,时而环绕,进退有序,整齐划一,决不能发生队伍散裂或混乱。“目瑙纵歌”的曲调铿锵有力,节拍分明,有人说:“听到目瑙纵歌的鼓点和音乐,不跳脚板都痒得要搓地。”
而每年的农历十月十五,是片马境内茶山人的新米节。每年秋收粮食到家后,新粮需待到新米节之后才能正式享用。节日当天,茶山人家家户户杀猪宰羊,煮好新米饭,摆上酒、米,祭祀天神、祖先和铁三脚(架在火塘上做饭、煨食物、烧茶用的器物k祭祀时,在屋外鸣放火药枪,以示庆祝。从这一天起,连续五六天,亲戚朋友之间轮流请客喝酒,品尝新米,分享一年的劳动成果。席间,主客互相交流生产技术,长辈给晚辈讲述本民族的传统风俗。若遇有粮食歉收户,在新米节期间,亲戚朋友会背上10~15公斤新谷或其他粮食送给他们,分享节日的温暖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