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下冒起的分行体(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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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县·茶马古道
  从汉朝时代起
  马蹄声声,穿越
  高山深谷危岩高山深谷危岩
  你,即使
  穷尽毕生之力
  也无法追随那些马帮
  钻回到那个
  遥远了、太遥远了的朝代
  然而,灵魂是不灭的
  当年的古道,已经被
  千年的风雨侵蚀、压断
  已经被
  荒草、沙石或石板、水泥所掩埋
  只剩下片断、依稀可辨的残迹
  古道两旁的百年大树不会告诉你什么
  它们都太年轻
  我只能从发黄的古籍篇页里
  从薄薄的文字墨迹中
  去挖掘出
  嗒嗒的马蹄声
  所讲述的故事
  千年的时光,早已经
  淘洗尽了曾经辉煌的一切事物的光彩
  只剩下一片黑
  无法度量的黑
  时间与空间俱已消失的黑
  不灭的灵魂乃在其中
  使活着的人们
  无法进入、复又无处逃离
  我在高血压的短暂晕眩中,看见了
  黑里有一颗星星
  盈盈欲滴的星星
  细辨,乃是一匹驮马
  站在悬崖边上,俯看
  摔死在深谷里同伴的尸体
  挂在眼角边
  那颗
  盈盈欲滴的冷泪
  成都·盐市口
  百年之前,一提起
  盐市口这个地名
  你的嘴里
  定然会泛起
  盐的滋味
  那是我的祖父一辈们
  从驮架上卸下那些盐包之后
  坐在客栈通铺旁边
  把肿痛的双脚,浸进
  老板娘端来的
  滚烫的洗脚水
  赚的脚力钱少的,去隔壁小店
  喝一杯热腾腾的苦丁茶
  赚的脚力钱多的
  买一碗香喷喷的杂酱面
  喝饱吃完之后
  一拉硬邦邦的被子蒙头大睡
  酸痛的肌肉,让睡眠抖落成软塌塌的断块
  从中走出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仍然挣扎在
  炎阳冷雨中的
  高山、深谷、危岩
  一百年来,当
  板车、马车、汽车中断了马帮的生命
  我的祖父一代,也成了
  消失在风里的尘埃
  如今,盐市口这个地方高楼拥挤酒店辉煌镶玉嵌金
  有人坐在空调房里
  敲打键盘
  仿造马帮嗒嗒的蹄声
  他们说:赶马人享受着一路的山明水秀
  唱起情歌,把沿路的女人心儿撞得轻轻颤抖
  林间空地的篝火多么温暖、浪漫
  它用树杆中几百只闪烁的小眼睛
  偷看草地上自由的男女交欢……
  写这种文字的,有的叫记者有的叫作家或者诗人
  他们用蘸着奶油的画笔,习惯性地
  抹掉人间惨苦的生命
  宾馆酒吧里,我
  已无苦丁茶可饮
  点了一杯原本无糖的黑咖啡,我
  默默细啜那诱人的苦味
  富顺·关刀堤
  沱江波澜不兴
  绕城而过
  它以阴柔的流水
  悄悄地啃噬掉城墙的地基
  三百六十年前,它距
  城墙还有三百余步
  而今小北门外河街边上可以钓鱼
  同治三年,知县沈芝林翻阅旧卷了解到这个情况
  他的周围,立即冒出了水藻的腥味
  于是他拍案而起,下令
  在小北门外暗流冲刷之处
  修一座煞减水势的
  关刀堤
  迎面而来的江水,在
  关刀堤宽厚的刀背上激起汹涌的浪花
  却在另一面致人死命的刀刃处
  卷起缠绵的漩涡,静静地向远方流去
  有一只“来自星星的蝈蝈”感应着关刀堤的灵魂
  至今依然唱着
  热烈雄浑而又宁静温柔的
  那支谣曲
  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我却担心,有一天
  那人会来下游筑起一座拦江大坝
  把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悄悄地送去
  喂鱼
  尖山桃花
  随手拈一撮春风,撒向
  尖山,满山的枯枝一下点燃
  一簇簇贫血的纠结的嘴唇
  在风中一开一合,说着无声的言语
  它们依附的头颅和躯干已经在冰河下掩埋
  语言运载着思想却破冰而出
  当繁华凋谢,在硬如磐石的黑云之上
  它们会讓你明白:人类的春天如何终究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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