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轰动全国的“天才少女作家”庞秀玉命运悲欢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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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8月下旬,天津《每日新报》“新帮办”收到了一封署名为“一个濒临绝境的求助者庞秀玉”的求助信,信中说:“编辑同志,我给你们写这封信的想法已在心中压抑两年多了。我叫庞秀玉,11年前因为文学成绩而在同龄人中有过辉煌,可父母离婚后我不得不辍学打工,被一个已婚男人欺骗,生下一男两女,他却弃之不管。我目前急需找一份能够在家完成的工作,比如抄写、加工等,因为我的钢笔字很漂亮,手也挺巧,我想用自己的劳动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
  记者任桐震惊了!庞秀玉?是11年前那个风光无限的文学才女庞秀玉吗?她决定亲自登门探视。
  从早上7时一直找到上午10时,任桐终于在津郊一间破烂的出租小屋见到了庞秀玉。屋外阳光满天,屋内却漆黑一片。任桐难以相信,这就是11年前在天津乃至全国红极一时的少年作家庞秀玉的临时居所!而且,这位昔日的“神童”竟真的成为三个孩子的未婚妈妈,大儿子6岁,一对双胞胎女儿4岁半……
  父母婚变,天才少女辍学遭遇“爱情杀手”
  2005年26岁的庞秀玉,1979年出生于天津一个普通职工之家。她自幼酷爱文学,上小学期间,她就在全国各大报刊发表了4万字作品。1994年9月,小学毕业的庞秀玉因为出众的文学才华被市重点中学——天津实验中学初中部破格录取,并在几次全国性重大作文比赛中屡获金奖,上初二时还公开出版了一本作文集《希望》。
  同年,因文学上的杰出成绩,庞秀玉被评为“全国十佳文学少年”,文学大师巴金亲笔写信鼓励她。一时间,天津及国内诸多媒体都将目光对准她,在国内掀起一股“向庞秀玉同学学习”的高潮。她到处签名售书,去各学校讲演。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将她认出,不是要签名,就是要合影。
  这一年,庞秀玉还在“宋庆龄基金会”资助下代表天津中学生和来自全国其他省市的14名中学生精英一起出访日本15天。在日本,庞秀玉的文学天才同样吸引了无数人,一位小朋友拉着她的衣襟说,长大后一定要来中国,拜她为师学写作。
  从日本回来后,几个月没有坐在教室中听课的庞秀玉除了语文成绩优秀外,数学、外语、政治等其他功课却一塌糊涂,尤其是数理化等理科成绩经常不及格。
  就在极需帮助的庞秀玉十分渴望家庭温暖时,庞父有了外遇。父母因离婚问题时常争吵,庞父还时常动手打她和妈妈。庞秀玉越来越无心学习,成绩越发退步。
  1998年3月,母女两人再也无法忍受被毒打的生活,从家里逃了出来。
  1998年4月26日,父母协议离婚了,庞秀玉和母亲二人分得了4万元财产。此后,她们母女就在天津的城乡接合部安了家,因为只有那里租房最便宜。就在那段时间,庞母被确诊为糖尿病,而且,因生活条件过于艰苦,她的身体严重浮肿。这一年,庞秀玉中考败北。为了这个才女的前程,学校破例让她复读了初三。
  在即将迎来新的中考冲刺之际,庞秀玉却决定辍学回家。尽管母亲痛惜,母校惋惜,但她考虑到家境贫困,母亲的病久治不愈,而自己成绩太差,考大学无望,她不得不含泪离开了自己热爱的校园。
  但是,文学梦并没有从她心中磨灭,她希望得到一份体面的文字性工作。可她年纪太小,学历又是最大的障碍,因而无数次求职未果。她越发感到孤立无援。
  一天,庞秀玉路过河西区佟楼附近的合众饭店,门口贴着一张招聘启事:“招聘服务员,每月工资500元,学历不限。”降低了求职标准的庞秀玉忐忑不安地走进去,这次应聘非常顺利。
  饭店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不仅要帮助客人点菜、上菜、收拾餐桌,还要帮助核对账目,洗刷碗筷。但毕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了,庞秀玉依然感到喜悦。
  但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时一个叫赵明亮的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已开始将她看成“猎物”。
  赵明亮是这家饭店的常客。最初,庞秀玉并没有发现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有什么特别,他只是比其他客人要礼貌得多。
  1998年7月的一天,赵明亮独自来饭店用餐,见食客不多,他礼貌地邀请庞秀玉坐在对面。他说:“你和其他服务员不一样,更像个学生。”对方深邃的眼神和特别的关注,令庞秀玉惊讶和兴奋。
  这次谈话,赵明亮留给了庞秀玉极好的印象,她毫不隐瞒地讲了自己的遭遇——父亲脾气暴躁,母亲体弱多病,自己爱好读书写作却因为家庭贫困而退学等。倾听中,赵明亮不住地摇头叹息:“真可惜呀!”庞秀玉讲完后,他眼中泪花闪烁,动情地问:“你愿意接受一个心疼你的大哥哥的帮助吗?”庞秀玉婉言谢绝了。
  但此后,庞秀玉越发感受到赵明亮对她的关心——他给她买了很多文学名著,还说要供她上学,让她继续写作,圆她的文学梦。
  赵明亮让庞秀玉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爱和温暖。她不禁春心萌动。
  8月的一天,赵明亮在饭店与朋友聚会,庞秀玉被大家轮番劝酒喝。几杯红酒下去,她就醉了。
  恍惚之中,庞秀玉感到赵明亮把她带回了住处,赵明亮把她放倒在床上……她的头昏昏的,浑身软软的,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抗。但在那一瞬间,她拼尽全身力气对赵明亮高喊:“我不同意!我还没结婚,你不要毁我……”
  第二天醒来,庞秀玉对已经发生的事追悔莫及,她举着菜刀站在赵明亮面前。赵明亮跪在地上说:“秀玉,我是真的爱你,我无法抗拒你的美丽,我这样做是怕失去你,等你够了法定年龄,咱们就结婚。”
  庞秀玉对赵明亮极端的求爱方式非常憎恨,但“生米煮成了熟饭”,她放弃了对他的法律追究,而满怀期待地等自己年满20岁时,披上婚纱,做他幸福的新娘。
  很快,庞秀玉遵照赵明亮的建议,辞去了服务员工作。赵明亮给庞秀玉和她的妈妈租了一套房子,并承诺每月给她1000元零用钱。
  沦为二奶连生三子 负心男人金蝉脱壳玩失踪
  此后,赵明亮每次来租房处看望她,都急匆匆的。这让庞秀玉隐隐不安,她只知道他是公司职员,但他家在哪儿?具体从事什么工作?他结婚了吗?他不在自己身边时都和什么人在一起?……她忽然发觉自己对赵明亮其实并不了解。她每次问他,赵明亮都草草敷衍几句,或很不耐烦地对她说:“我很累了,别总说这些,这跟咱俩的生活没关系,你知道我爱你就行了。”
  但是,赵明亮整整年长庞秀玉16岁,无论在庞秀玉还是妈妈心中,这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庞秀玉想到了分手。
  可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真是造孽啊。”庞母悲痛欲绝,“你才19岁啊,这让我们娘俩今后怎么做人?”
  庞秀玉也吓坏了。但她天真地想,自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一定会负责的。她心情复杂地告诉赵明亮:“我怀了你的孩子!”赵明亮想都没想,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说:“你的年龄还太小,连结婚年龄都不够,怎能生孩子呢?”
  庞秀玉极不情愿地做掉了腹中的孩子。可不久,她再次怀孕。此次,她欲偷偷地去医院再次堕胎,赵明亮却求她:“秀玉,不要再作践自己的身体了,这孩子我要,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啊!”
  1999年12月3日,刚满20周岁的庞秀玉在医院生下了儿子。这是一次尴尬的生产,为她接生的医生竟然认出了她,还说曾经专门带着孩子听过她的报告,买过她的书。
  庞秀玉强颜欢笑,说自己已经结婚了,丈夫是个很好的人,因为工作繁忙,只好由母亲陪伴身边。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次生产过程中的疼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来自心灵深处的。
  刚出院的那段日子,赵明亮每天都会来看她和儿子。在极尽温存时,他常常要求和她发生关系。她刚生完孩子,坚决不同意,可赵明亮说这段时间最安全,不会再怀孕。庞秀玉最后总是稀里糊涂地顺从了他。
  不久,庞秀玉发现自己再度怀孕了。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已经拉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又怎么能再添新的小生命?她决定忍痛把孩子打掉。但是,由于庞秀玉一直情绪不稳定,胃功能吸收不好,营养跟不上,再加上产后性生活等原因,她患上了严重的低血压,而且她的心率也不在正常值内,总是或高或低。一连转了天津妇产科医院、天津总医院、天津中医院等几家医院,都没有医生敢为她做流产手术。毕竟为这样的孕妇做手术风险太大了。
  2000年11月18日,庞秀玉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呱呱坠地。这一次,赵明亮没有表现出兴奋,更多的则是无奈:“两个丫头片子,还不喝了我的血啊!”
  短短11个月,接连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年仅21岁的庞秀玉感到焦头烂额,面对身边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她常常手足无措。
  双胞胎女儿出生后,赵明亮很少再过来看她,甚至电话也很少打来。这个变化令庞秀玉惶恐不安。她给他打电话,他总说公司有事抽不开身,有时风风火火跑来一趟,却说不了两句话就走,或者干脆关掉手机。
  2001年年初,几次催要生活费未果后,庞秀玉抱着孩子一路打听,终于找到赵明亮所在的公司。可她还没说几句话,赵明亮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就站到了她面前怒目而视。
  庞秀玉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战战兢兢地回了家。
  第二天下午,一个看上去很有修养的陌生女人忽然找到了惊魂未定的庞秀玉。听完这个女人的叙述,庞秀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原来,站在面前的竟是赵明亮的妻子!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迷糊了,天啊,我成了别人包养的二奶竟还不知道,还无名无分地为他生了三个孩子。过了好久,庞秀玉强忍眼泪说:“我不会做一个拆散别人家庭的人,但是他必须对我的孩子负责。”
  那个女人并没有对此做出明确的回答,只是说自己和赵明亮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但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分手。
  女人走后,悲痛的庞秀玉不顾一切地找到了赵明亮,让他做出一个合理解释。事到如今,赵明亮不再隐瞒:“和你相识那段时间,我妻子正在国外,她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一直不肯为我生孩子。当我见你第一眼时,我就被你迷住了,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可你不知道我是有苦衷的,放心吧,我和她离婚是迟早的事。你给我些时间了断好不好?”
  庞秀玉知道赵明亮在施缓兵之计:“我都被你骗得没了后路了,你还忍心骗我?我只希望你能对三个孩子负责,让他们有基本的生活保障。”
  然而,庞秀玉这个最起码的条件也遭到了拒绝。多次交涉无果后,她愤怒了!
  2001年5月,庞秀玉以三个孩子的名义向天津市河西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赵明亮支付抚养费。
  在案件的调查取证过程中,庞秀玉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一直告诉她是普通公司职员的赵明亮竟然拥有大小两家公司,个人财产超过 700万元!
  然而,就在她到法院立案的同时,赵明亮却与妻子迅速离婚,700万个人资产全部转让给前妻和前妻的父亲;他还辞去公司一切职务,悄然离开天津不知去向。
  一夜之间,百万巨富赵明亮奇迹般变得一无财产、二无工作。让庞秀玉感到心寒的是,即使在开庭的日子里,他再也没出现过,而全权委托律师代理。
  法院最终判决他每月支付三个孩子抚养费,总共1200元。庞秀玉坚决不服一审判决,上诉至二审法院,结果维持原判。
  判决生效后,赵明亮按季度支付三个孩子的抚养费,但他不肯来看孩子一眼,只是把钱打到庞秀玉的银行卡里。从2001年至2005年4年间,庞秀玉靠着这点钱,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
  4年中,庞秀玉访遍了天津的律师,询问赵明亮转移资产行为到底合不合法,她有无权利为孩子争得财产。律师们的回答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赵明亮是在自由处置私有财产;一派则认为赵明亮纯属逃避法律责任,他是否转让财产,将直接导致判决产生两种相差悬殊的结果。最后,没有律师愿意接她的案子,他们认为此案极为复杂,更何况被告的情况根本就无从调查。
  庞秀玉迷茫了,尽管她仍然想为自己和孩子讨一个说法,但上有病重的母亲,下有三个年幼的孩子,她已心力交瘁。一旦赶上三个孩子头疼脑热,那就更使她苦不堪言。她也想过放弃,甚至想一死了之,但每次看到三个天使般纯净的孩子,她退缩了。孩子是无辜的,他们还那么小,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咬牙站起来,给孩子撑起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晴空,培养他们长大成人。
  然而,她想得太天真了。2005年7月,赵明亮委托朋友郑重转告她,因身体和工作状况都不好,已无法继续支付三个孩子的抚养费。她仅存的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也破灭了。
  2005年8月20日午夜,从少女时代的辉煌,到家庭变故,再到遭遇情感和身体的欺骗,往事一幕幕流水般闪现在庞秀玉眼前。所有的荣辱都雪花般飘过,这位昔日才女禁不住泪流满面。她感到彻底绝望了!轻生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然而,看着身边熟睡的三个孩子天真纯净的面容,她心底又升腾起母性的万般柔情。
  天亮时,一个郑重的决定在庞秀玉心中沉淀:放下自尊,向社会求助!于是便有了她写给《每日新报》的这封信。
  来自社会各界的反响
  当沉寂多年的“庞秀玉”三个字再次惊现媒体时,这个曾经闻名天津的“少女作家”将人们的记忆拉回到十多年前。她的不幸遭遇得到了天津市民的热心援助,仅两天,天津各界就为她捐款1万余元。
  庞秀玉的遭遇也在天津作家圈中引起轰动。天津市作家协会文学院院长肖克凡认为,人的命运非常顺利的毕竟只有少数,很多人每天在被各种烦恼所困扰,这样反而是人生的常态。希望世人用平和的心态来看待庞秀玉的命运。她很年轻,现在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阶段。今后的人生路还很长,庞秀玉很可能在历经坎坷后,站立起来,探寻到新的生活出路,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
  东方经济文化综合发展研究院青少年问题研究专家何华彪分析:由于家庭高压与少年时代光环综合造就的怯懦性格与“温室效应”,庞秀玉在受到巨大伤害以后,自救能力很差,过多渴盼外力拯救而痴情执迷!从这个意义上讲,庞秀玉是一个传统与叛逆、才华与感性迷糊的冲突体。在她心中,有逆来顺受、懦弱依附和相夫教子的传统意识,也有逃出家庭与生活怪圈,打破生活常规格局的强烈叛逆情结。高压虚荣的家庭教育培养了她的反叛、悲观、依附心理;缺少温情关爱的单亲生活的失落与生活重压,使她变得盲目忍耐和屈从;少年得志与残酷现实的落差,使她萌生寻找机会,点燃希望改变命运的妄念。这是人格发展导致自身性格缺陷的悲剧。因而,她对世界认识上的偏差与理性缺失,需要她在未来人生道路上积极完善。
  对未婚妈妈庞秀玉的悲剧人生,渤海大学社会学系张克教授特别强调,在遭遇父母婚变而失学,生活陷入巨大困境时,庞秀玉本该有基本的自我拯救能力,但是,长期以来,我们的家庭、学校对未成年人社会生存教育缺失,因而导致庞秀玉面对困境缺乏辨别是非的能力,更缺乏独立生存的承受能力和自救能力。这再一次为我们敲响了警钟。
  天津击水律师事务所潘强律师从法律的角度为庞秀玉解困:事已至此,庞秀玉一方面要积极争取自己及子女在法律上享有的合法权利,尽全力寻找赵明亮的下落以及他在诉前转移财产的相关证据;另一方面,她不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赵明亮的身上,而应忘却耻辱,活出自己的骨气,靠自己的双手顽强地生活,为自己和孩子创造一个美好的明天。
  (因涉及隐私,赵明亮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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