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集体向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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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6日是欧洲的超级选举日。除了法国和希腊的大选之外,西班牙和德国也举行了地方选举。
  弗朗索瓦·奥朗德在第二轮投票中击败争取连任的萨科齐,成为17年来法国首位左派社会党总统。至于希腊国会选举,有7个党派跨过了进入议会所需3%选票的“门槛”,过去38年来一直轮流执政的新民主党和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合共只获得32.4%的选票,远低于2009年的77.4%。未来由哪个政党组建联合政府还不明朗,即使组阁成功,新政府能维持多久也不清楚,希腊政局面临极大的不确定性。
  意大利于5月6日和7日举行地方选举,超过900个市级政府将选出新市长与市议员。这是蒙蒂所领导的技术官僚政府自去年11月上台后的第一场选举,各界认为这是对各政党的一次总体检,也是明年国会大选的风向球。初步计票结果显示,中左翼政党暂时领先,中右翼政党在许多重镇影响力大减。
  德国石荷州地方选举结果显示,总理默克尔所属的基督教民主联盟获得31%的选票,社会民主党获得29.9%的选票。由于均未过半,由谁来组建联合政府还不得而知。
  而在几天前的5月3日,英国亦举行了181个地方议会选举,结果执政联盟惨败。在野工党在75个议会中胜出,较之前增加32个。保守党只能保住42个议会,自民党亦由6个减至5个。4月23日,由于执政联盟未能在新预算削减措施上达成一致,荷兰政府垮台,这个被誉为欧元区最遵守财政纪律的国家,刚刚遭遇的政坛地震令外界始料未及,同时也成为紧缩措施在欧洲越来越不得人心的一个鲜明例证。
  困境和紧缩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根本的问題是欧洲糟糕的经济状况。以法国和希腊为例。法国经济目前的增长率近于0,债务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接近90%,失业率在10%上下,青年的失业率更高达20%。对此,在任的萨科齐难辞其咎,奥朗德的社会党乘势而起也属正常。玛丽娜·勒庞的极右主张也获得17.9%的票数,说明法国社会一左一右都对萨尔科齐不满,要另找出路。
  在过去4年内,希腊国内生产总值萎缩了14%。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预测,希腊经济在2012年将继续萎缩5%,到2013年才有可能扭转势头。目前,希腊失业率已经达到18%并且呈现持续攀升的势头,而年轻人的失业率更是达到40%。按照希腊政府承诺的紧缩方案,私营部门最低工资标准降低22%,每月只有500欧元;到2015年共裁减15万名公职人员,2012年先裁员1.5万人,差不多每5个公职人员中就有一人要丢掉饭碗。
  面对经济困境,西欧第一大国德国主张紧缩财政抵御主权债务危机,要求欧元区成员强化财政纪律,要大家捱一段苦日子。这种做法,爱尔兰曾经实验,结果是安然过关,于是更加成为欧洲脱离经济衰退的法宝。所谓紧缩,就是改变过去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削减政府开支,以减少赤字。这样做固然有利于缓解债务危机的恶化,但其最严重的副作用是失业率的上升。
  国际劳工组织(ILO)趁劳动节发表报告,警告各国紧缩政策损害全球就业市场。今年全球失业人士达2.02亿人,较去年增600万;发达国家黄金工作年龄(25至49岁之间)的求职人士有四成人已失业1年以上;南欧失业率高企,其中西班牙失业率升至24.4%。
  在债务问題及紧缩措施夹击之下,欧洲社会问題凸显。一向自杀率偏低的希腊,估计去年自杀率上升了一倍,至每10万人逾5人自杀。更多次爆出老年人因为退休金减少生活难以为继而开枪自杀的惨剧。而由于希腊视自杀为禁忌,教会不肯为自杀者办丧礼,不少人士选择以“撞车死亡”等方式掩饰自杀,故实际自杀率可能更高。
  二三年下来,在普通欧洲人看来,所谓的紧缩已经成为“砸饭碗、削工资、增税收”的代名词,因此他们充满怨气。在他们看来,富人也受到改革的影响,但还不至于陷入生活拮据状况;那些在经济繁荣时期赚得盆满钵满的既得利益者,早就嗅到危机的来临而将巨款转移到国外;过气的政客则甩甩袖子下台了事,不大可能遭到追究。普通老百姓成了紧缩的牺牲品,这也是紧缩政策在欧洲日益不得人心的根本原因。
  更有一种“阴谋论”认为,紧缩完全是“德国阴谋”的结果。该国为了在欧元区确立自己的“发号施令者”的地位,与萨科齐联手将英国孤立起来,为了要求各成员国遵守新财政契约措施,在“救助款”方面百般刁难,让市场对欧元区失去信任。
  而学者们也对紧缩政策百般质疑。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计算后得出的结论是:“每1欧元的紧缩仅能让赤字减少约0.4欧元——即使从短期来看,难怪紧缩的国家正在盘旋着驶入灾难。”英国《金融时报》副主编马丁·沃尔夫计算后得出的结论是:“结构性紧缩力度越大,GDP下跌的幅度也越大。据估计,1个百分点的结构性财政紧缩,就会让该国GDP自2008年水平降低1.5%。因此,希腊8个百分点的结构性财政紧缩,换来的是GDP下跌12%。”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说得更干脆:“从没有哪个大国的任何一种紧缩项目获得成功。我认为,欧洲正走向自取灭亡。
  应该说,在两三年的财政紧缩后,欧洲国家无论从政治、经济还有社会面上都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民众的怨气使得新上台的政治家不得不三思而行。但是另外一方面欧洲所有的债权人,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欧盟都还在要求继续进行财政紧缩。但原本支持紧缩的德法荷联盟现在只剩下德国总理默克尔一人,势必孤掌难鸣,解救欧债的政策将难以按现有方向延续下去。
  5月底,爱尔兰还会就欧洲“新财政契约”举行全民公决,若遭否决,将是对紧缩政策的又一次沉重打击。
  向左向右?
  5月6日的选举结果,左派的上台被普遍看成是欧洲左转的信号,是这样吗?
  事实上,左派的表现远差于预期。欧债危机爆发之后,不少人批评萨科齐没有任何完整的挽救经济方案,只是花精力做秀投机。例如,他在金融危机刚爆发后故意在书店翻看马克思的《资本论》让记者看到,以为可以赢取左翼选民认同,同时又强硬将吉卜赛人驱逐出境讨好右派。他和他模特妻子的高调作风,在不少法国中产眼里更是俗不可耐。
  面对一个大家都已经十分厌弃的总统,加上金融危机后大众对资本主义自由市场信心尽失,不少人曾预期社会党的奥朗德将会大幅抛离萨科齐,但结果只是赢3个百分点。本来被不少人看好、获所有激进左派政团联合推荐的左翼阵线候选人梅朗雄,在第一轮投票更只得11%选票,远远落后于极右派,令很多人大跌眼镜。说法国左转,无疑是言过其实了。
  事实上,就在不到3年前的2009年,欧洲还上演过一出向右转的戏码。2009年欧洲议会选举,在新一届议会736个议席中,中右翼的人民党党团以267席独占鳌头,左翼的社会党党团则以159席位居第二,席位较上届大幅减少。当时舆论惊呼“右转”。而在金融危机之初,各国政府纷纷对市场进行干预,有保守派媒体警告说,这会导致苏联式专制集权主义的卷土重来。英国《每日电讯报》甚至在头版头条宣称:“同志们,我们现在都成了社会主义者。”
  应该看到,自金融危机以来,欧洲的左右易手已经上演了好几轮。这种转变实际上和政治思潮无关,而和政治家应对危机不力的结果有关。人们对现状的不满导致了选举时谁在台上就反对谁,换了人后发现没有起色就再换人,如此循环往复而已。
  在竞争体制下,政党必须具有很强的适应性,左翼政党在经济上吸收右翼的自由主义主张,右翼政党则借用左翼倡导的社会公正思想,以扩大自己的社会基础,“左翼不左,右翼不右”早已是欧洲政坛的普遍现象。
  法国学者古斯塔夫·勒庞在《大众心理学》和《革命心理学》两本著作中一再指出,对群众来说,口号越简单越缺乏严谨的论证就越具有蛊惑性。希特勒也说过:群众的智力永远只有13岁,因为他们缺乏从另外的角度来看问題的能力,总是寄希望于一次性的彻底变革来摆脱不如意的现状。奥朗德的口号是“希望”,这和奥巴马当年的“改变”如出一辙。如果人们对左派上台还满怀希望的话,不妨看看奥巴马这几年做了多少“改变”。
  而极右得票的增加,也同样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怕。玛丽娜·勒庞拿到的17.9%看似很多,但实际上国民阵线在其父老勒庞领导下于2002年大选的第一轮投票中,也拿过16.9%的选票,而且超过了社会党的16.2%,进入了总统选举的第二轮。而当年16.9%带来的震撼,比今天的17.9%大得多。说今天法国极右派崛起,显然是无视历史的夸张之词。
  金融危机以来,极右政党在多个欧盟国家,包括瑞典、芬兰和荷兰的选举中报捷,在奥地利、丹麦、瑞士和匈牙利也走势强劲。在希腊,原本不成气候的极右政党“金色黎明”也获得了7%的选票。
  但是,这些尚没有构成宪政危机,更没有根本动摇到民主等基本政治制度。也就是说,这场经济危机至今仍然只是一场经济危机。忽左忽右的摇摆,不过是凸显了变革的迫切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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