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我很安静但我的文字会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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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才华比很多人多得多,她的声音比很多人小得多。她好像知道,在文学里应当怎样生活,怎样呼吸。”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梅子涵这样评价三三。三三却说,她只是与小说建立起了一种亲近的、美好的、相看两不厌的关系。三三是安静的,安静地写作,生活,感受,就像她的文字一样。她喜欢诗歌,她只写儿童文学,她用一颗纯净的孩童般的心与童年的自己对话,与这个世界对话。她说,每个作家都在努力寻找着歌唱这个世界的声音,我找到了我的,不求音色最好,但希望它是特别的。
  我只关心写作
  现代青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儿童文学的呢?你的儿童文学处女作是哪一篇?
  三三:在真正开始创作儿童文学之前,我曾抱着一种好玩的心态,参加了《少年文艺》的新芽写作班。期间发表散文习作《种子》,该文被收入当年的《中国年度最佳儿童文学》,后来被各种选本多次转载。我从未把这篇文章当做作是我的第一篇儿童文学作品——那只不过是一篇作业。真正有意识地开始创作儿童文学是2003年,我怀着忐忑不安,尝试摸索着写了生命中第一篇小说:《一只与肖恩同岁的鸡》。
  现代青年:在此之前,你写过成人文学吗?你为自己的儿童文学创作做了哪些准备?
  三三:从青春期开始,一直喜欢诗歌。我常常把诗抄在卡片上,装在兜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让心时时沉浸在诗里而不是俗恶的现实生活中。偶尔会在一些漂亮的本子上写一些伤感的呓语般的诗。结婚后,开始系统地阅读中外文学作品,把应该读的、所能读到的书全部读了。可以说,在开始儿童文学创作之前,我已是一个有好多年阅读史的文学青年了。
  现代青年:有评论家说你的短篇小说呈现一种古典的“诗美”品质,诗歌对你的写作有什么影响?
  三三:诗歌培养了我对语言的敏感,对包括诗歌在内的一切文学形式的清澈的虔诚的无缘由的追随,并且让我在创作中对待词语像地主对待长工一样苛责。
  现代青年:开始儿童文学创作,你便凭借短篇小说《一只与肖恩同岁的鸡》一举夺得第六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青年短篇佳作奖,而3年之后的2007年,你又凭借长篇小说《舞蹈课》问鼎第七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你是怎么看待得奖这件事的?
  三三:我个人认为不要刻意追求。但凡成功,包括获奖、名利这一类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像福克纳所说“成功就像女人一样,如果你巴结她,她反而把你踩在脚下。对付她的办法就是对她置之不理。”作家写作不应该考虑文学奖,只关心写作就可以了。
  那是写给我自己的小说
  现代青年:作为一个儿童文学家,你希望呈现给小朋友的是什么样的作品?
  三三:我的大部分小说,其实都是写给我自己的,那个作为孩子年代的我。每一篇小说都是向那个一直存在的原先的自我发去的讯息。我心里有个隐秘的梦想:跨过孩子和成人隔开的深渊,成为联结孩子世界和成人世界的一座桥。所以,我很赞回英国作家麦克尤恩的说法:那些最伟大的儿童文学作品,一定是既针对成人又面向孩子,是为孩子心中的成人,以及成人心中被遗忘的孩子写的。我希望能写出那样的既能让孩子接受又能被成人喜爱的作品来。
  现代青年:有人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是怎么保持自己的童年经验的呢?这对一个儿童文学作家来说是否非常珍贵?
  三三:童年是人生中最明亮的日子,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童年经验可以受用一生。当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就想,我要在童年的记忆消失之前,把它完整地保存在我的小说里。但后来我发现,童年的记忆永远不会消失,它就像被海浪冲上沙滩的贝壳,在岁月的潮汐鼓动下,不断地翻涌上来,甚至那些隐藏在时光的褶皱里早已忘却的记忆,在某个时刻,不经意间又被翻出来。所以,对童年的回顾与探索,成为了我初期小说创作的主调。借助小说,我一次次地重温了童年。就像一位诗人在诗中写的:“我带了孩子时代的话,朝着我等待自己的地方逃亡。”
  现代青年:你的小说中有很多少女的形象。她们的原型是你吗?在青涩的少女时代。你是怎样一个女孩子呢?
  三三:少女时代的我敏感、羞怯、多思,略带点忧郁。基本上就是我的小说中隐约呈现出来的那样;她们身上都不可避免地多少带有我当年的一些影子。我一直在关注少女这一群体,我觉得,女孩子的内心神秘、幼嫩,在她成人之前,内心要经受千万次的风暴,而在这一次次的风暴磨砺下,她的心才渐渐变得坚硬、强大起来。每个成长中的女孩都值得疼惜和水晶般的呵护。我希望我的目光会一直温柔而疼惜地落在她们身上。
  孤独是最好的状态
  现代青年:我知道你是一个安静的写作者,不喜欢喧哗和骚动,你的文学创作是在什么环境下进行的?你觉得写作者和外界要保持怎样一种关系?
  三三:有人说,用来写作的地方是文学创作的无法深测的奥秘之一,我深以为然。我个人觉得在熟悉的、安静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写作,比在封闭的幽雅的书房或其他什么地方更有效、更舒适。于是搬家后,我在靠近厨房的餐桌上开辟出一小块地方作为我的书桌。灶上经常煲着汤和粥,写一会儿我就会走过去看看,不要让它沸了。我喜欢沉浸在那种单一的、持续的创作节奏中,不要被打扰。有时候会一个人去附近的村子或海边散步。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孤独是最好的状态,但真正能做到很难。
  现代青年:大海会赋予你灵感吗?海南对你的创作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三三:海南是一个让人产生灵感的地方,它的热带风光,它厚朴的民风,甚至它地理的偏远荒蛮都会触发人的感受,让你不自觉地用一种文学的目光去看周围的一花一木。特别是在这儿居住久了,当你对它产生了一种类似对故乡的感情时,它会为你捧出更多私藏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珍宝。在我生完孩子赋闲在家的那一年,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了本地的各种文献及地方志,还记了厚厚的两本笔记,当时我是图书馆四楼冷冷清清的本地文献馆里唯一的光顾者,除了那位和蔼的脑门光亮的图书管理员,就是光线中漫舞的灰尘以及极少被打扰的书里的矗鱼了。现在,我已忘了当初是基于什么去阅读那些枯燥的史料,也许是出于对当地文化的喜爱吧,因为那时我还没有开始写作,还没有积累素材这样的想法。或者,冥冥中我听到了文学的召唤,让我浑然不觉间下意识地向它迈出了第一步。所以,那些皮肤黝黑、目光执拗的海边少年,那些雏菊般羞涩的乡间少女,一直在我的写作计划之内,我希望他们很快就会出现在我将要写的那些小说里。
  现代青年:你平时的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对现状满意吗?
  三三:写作,读书,做家务,偶尔去单位,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喜欢在早上太阳出来之前去买菜,去菜市场要穿过一个村子,我会把脚步放慢,抬头看看屋檐之间不规则的天空,望望刚从睡梦中醒来站在门口醒神的村民和街上闲逛的狗,在心里想一下今天写的东西。写作时会故意模糊工作与生活的界限,喜欢写上一会子就起来走走,拾掇拾掇屋子,或者到园子里给菜浇浇水,拔拔草,给鸡抓上一把吃食,然后再回到桌子前接着写。写一个东西期间不读书,所有的心思会在要写的那个东西上。传记和古代笔记小说除外。如果写长篇,我会规定自己每天完成1000字,保持匀速的创作节奏会让写作成为一种愉快美好的差事。我会用海明威教给我的那个写作秘诀:在写得顺利、知道往下怎么发展的时候停下笔,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堵塞,创作就可以一直很顺畅地进行下去。晚饭后,一个人会去海边散步,感觉到风凉的时候就往回走。我对现在的生活和状态还算满意。
  现代青年: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梅子涵评价你说“她好像知道,在文学里应当怎样生活。怎样呼吸”。你是这样吗?
  三三:梅子涵老师过奖了。应该说,我与文字不生,仅此而已。容易对一些事物产生疏离感的我对文字却感到无比亲近。这些年来,我感觉自己与小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亲近的、美好的、相看两不厌的关系。如果有段时间不写,就会感觉它在那里呼唤我,心里就会不安,就像一个人在外面待得久了,想赶快回到家里去。
  现代青年:你曾经说。“写作对于我的意义就是。同平庸的生活作斗争。我做到了,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这么说?
  三三: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生活永远是分成两部分的:写作与不写作。托尔斯泰曾经把写作看作正常的状态,不写作是非正常状态,是平庸状态。写作就是同平庸的生活作斗争。一个作家只有写作,拿出作品,才能实现他存在的价值,其他的说什么都白费。每个作家都在努力寻找着歌唱这个世界的声音,我找到了我的,不求音色最好,但希望它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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