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敢说:精神病魔,我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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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刊顾问、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名誉所长沈渔邨教授长期致力于探索精神病防治方法。她说,精神分裂症的治疗随着抗精神病药物的问世,明显提高了临床精神症状的缓解率,从上世纪50年代以前的20%~30%,上升到现在的60%~70%,广大精神分裂症患者在精神症状得到控制后返回了社会。但如何巩固疗效?除定期去医院复查、坚持服药外,妥善处理工作、生活中的矛盾,保持平静、健康的心态,至关重要,这需要发挥患者的主观能动性。
  沈渔邨教授在读到下面这篇“我的故事”后认为, “这是一个成功的经验。”
  
  一般情况下,精神病痊愈者都不愿意向外界吐露自己的病情经历,更不会公开在刊物上谈论自治体会。这主要是怕宣传出去,对亲属和后代产生负面影响。但每当想到不少与我患同类疾病的人,拖到最后往往是在绝望中自杀身亡,我的心在颤抖、在滴血。加上目前社会处于转型期,精神疾病有明显上升趋势,于是我抛开重重顾虑,写下这段文字。
  35年前,我遭遇精神病魔的袭击,顿时神魂颠倒、丑态百出。那时的我,昼游百里长渠、夜宿荒山野岭。一身茅草泥土,一脸灰尘污垢,不说话,定眼看人,活像头牲口。终于有一天,走在长渠林荫道上的我突然感到头顶紧箍慢慢松开,眼前物景逐渐清晰,我有所清醒了。静静的渠水水面映照自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种掏魂似的难受猛刺心头。我跳进渠水想一死了之。可会游泳的本能救了我自己。在以后的游荡生涯中,小弟总是跟在身后,监护我的生命安全。一天,我沿着百里长渠来回走了30多千米。林道的清风美景,渐渐驱散了我过热的兴奋,使脑海中起伏颤栗的思绪趋向平静。在我面前,天地焕然一新。我感到了饥饿,晚餐尝到了饭菜的香味。这一夜我终于能按生活节律睡上一觉了。第二天我又出外游逛,但这一次我是明白人。
  为了防止病情复发,我一直在寻找自防自治措施。通过多次回忆,我归纳出发病前的五个阶段:
  1.失眠多梦:我19岁至24岁时,正处文化大革命期间,遭受了多次恋情和社会派性的打击,心灵的创伤经常干扰睡眠。到了发病的前一周,我正赶写一份调查报告,由于用脑过度,连续两夜难以入睡;即使眼睛眯着,也是浮想联翩,而后越睡越兴奋。
  2.头痛头昏:当连续失眠进入第三夜,头痛出现了。到了第四夜、第五夜,就大发作起来,首先是迸发性的一阵一阵地痛,接着整个脑袋持久性地痛起来,直到痛得发昏。
  3.眼跳耳鸣:失眠头昏带来的是眼跳耳鸣。眼眉处肌肉先是颤动,后来似乎在弹跳。与此同时,感到一股风直灌耳内,发出呼啸声。之后,耳内有时嗡嗡响,有时发出微微的口哨声,有时像有一条小爬虫在耳膜上爬动。视觉这时也出现各种幻影图像。最可怕的,是麻酥酥的“鬼压身”现象,使你动弹不得、想喊无声。
  4.胸闷烦躁:当失眠五至六夜后,胸闷烦躁显露出来,心口像有一团乱麻在旋转,坐也烦、站也烦、睡也烦,恨不得砸光家具,赶走围观者。还情不自禁地撕扯身上衣服,拍打身躯,漫无目的地乱跑。
  5.全脑膨胀:当失眠一周以上,人像浮在水面的藻类,摇摇摆摆,晃晃荡荡,整个精神状态成了一触即发的炸药。我发病前半小时有这样的感觉:心里烧,胃里搅,一团火围着脑袋烤;脑海里,十几面锣敲得额头皮肉跳;耳光子抽得两眼金星冒;浑身生躁动,嘴要咬碎石,桌面恨不得抠进五爪。猛然脑中一声“轰”,顿时飘飘然,人性、理智全没了。
  明确了自己的发病过程后,我又摸索总结出8项自防自治措施以阻止复发。这8条是:
  1.拔正生活节津,规范按时睡觉。
  2.遵医不忘服药,善用饮食助疗。
  3.参加文体活动,活跃身心大脑。
  4.学会辩证思维,去掉古板执拗。
  5.心系兴趣特长,抛开乱麻缠绕。
  6.山野林道漫步,洗净心中烦躁。
  7.探索科学奥秘,不走鬼仙佛道。
  8.心脑开阔正直,奋斗人生目标。
  上述1、2、3条要贯穿整个自防自治过程中。第1条是核心,也是自防自治要达到的效果和目标。第2、3、6条表明药物为主疗,饮食、环境、自身锻炼为助疗,对实现第1条目标至关重要。4、5、7、8条,引导正确思维,纠正胡思乱想。
  30多年来,我多次击溃了病魔的进攻,阻断了一次次复发的可能。记得有一年夏天,我研究一个问题着了迷,连续三天没有睡好。中午我躺在竹床上休息,突然感到周围噪声消失,眼跳耳鸣开始了,全身从双脚朝上紧缩,即刻被什么压住似的。不久,一幅幻影出现在眼前,是一条大青蛇,正昂首吐舌向我袭来……我明白自己已到了发病前的第3阶段,于是赶紧爬起来,采用第3条措施:暂停研究,而去跑步、打拳、做操,很快达到睡得着觉的目标了。还有一年,我因陷入失恋、工作调动、各种纠纷的矛盾之中,失眠头昏,胸闷烦躁,深知自己走到最危险的阶段了。在向单位同事交待后,我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出门旅游。我看遍了赤壁风景、西山庙宇,晚上回到家中,一身疲倦,上床就睡,烦躁渐渐隐退。第二天,我又到长江边去走走,看看大自然的壮美。几天后,我就达到“心系兴趣特长,抛开乱麻缠绕”和“山野林道漫步,洗净心中烦躁”了。
  与精神分裂症交手30多年,我胜利了。在这里,我还要深情感谢裘法祖院士。正是24年前,他在百忙之中给我这么一个特殊患者的回信,增强了我战胜精神病的信心。今天,我要高兴地对他老人家讲:敬爱的裘老,尊敬的教授:我的疯病彻底痊愈了!
  
  点评(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临床心理科副主任医师 邱德胜):
  现代精神病学认为,精神疾病的发作或复发的先兆症状常见有下列三个方面:一是人的生物节律发生改变,如失眠、食欲下降等;二是出现神经官能症状,如头痛、头晕、心慌等;三是情绪改变,如情绪烦躁、焦虑、情绪不稳定等。现代精神病学同时也认为,精神疾病的治疗和预防是以药物干预和心理疏导为主要措施 。
  现在,新型的抗精神病药物克服了传统抗精神病药物的一些缺陷,其副作用更小,安全性更大,疗效更确切,使用更方便。在定期复查、坚持服药的基础上,故事主人公归纳的“五个阶段”及八条“自防自治”措施,值得相关患者及家属的借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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