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特有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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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边南边,杜鹃木棉,都肆无忌惮地开放了。这真是个适合歌唱的季节呢。
  
  [敏嘉]
  被老妈扯着逛街心不在焉的时候我撞上了一个人。自从上了高中以后我常常在路上撞到人,排除了视力因素以后老妈将它们通通归结为青春期少男特有症状之一。比如今天,她就用很白的眼白白了我一眼说:青春期的男生问题真多!
  我~!?#¥%……—*。有这种老妈真是三生不幸。我对那个惨遭我撞的女孩子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后,继续跟着妈逛街。十秒钟后猛一回头,却发现那女孩子还在看着我……
  我不禁喜从中来,又一次为自己的魅力感到深深的自豪。凑到我妈耳边说,妈,您儿子真有魅力,现在那女孩都还在盯着我呢。
  她不屑地看我:你有什么好?青春痘时常冒,成绩又糟糕,打球也很一般,听你爸说,在篮球队你还是个超级候补。要是女孩子知道了你的光荣事迹,正经人能喜欢上你吗?老实点吧,小P孩!
  我爸是我们篮球队的教练。
  而我,在听到小P孩三个字后彻底崩溃。自从我妈爱上了QQ聊天以后,谴词造句日益网络化潮流化年轻化,受不了了我。
  
  [思仪]
  老妈说,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意义是提醒女孩子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但是那天在街上,我却明显有些失态了。
  事情的整个经过十分简单:快过年了,我因为在思考去哪儿剪头发比较好而与一个男生相撞,我从没见到过这样有山一般姿势的男生(男人倒是见过很多,比如我高个的老爸)。他很挺拔,挺拔得像一棵白杨,所以我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二十秒,要命的是不知是否他感受到了我白痴式的目光而鬼使神差般回过头来发现了我在看他……
  我脸色绯红,迅速逃离现场。
  后来我在跟摆弄数码相机的老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笑得夸张之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女儿长大了,哈哈,下次再见有山一般姿势的男生时一定要记得叫我拍下。
  我晕。她好像得了数码综合症。
  
  [思仪发现了坐候补席的敏嘉]
  思仪发现敏嘉坐在候补席上,是在春天的时候。
  春天多么美好啊,叶子碧绿碧绿的,憋足了劲向上生长。
  思仪去水房打开水,路过游泳池边上的篮球场时,发现了这个过年前在街上撞到过的拥有挺拔身姿的男生。他看上去很孤独,坐在边上傻乎乎地看着球场上奔跑的队员们。
  那种孤独,使得他的脸上有一种很哀伤的表情。思仪突然记起一种动物。她站在球场边,别人都在看球,只有她,盯着候补队员敏嘉发呆。她想,怎么可能呢,这么挺拔的男生,打球应该很棒啊,怎么会傻站在旁边候补呢?受伤了吗?犯什么错了吗?
  突然,一个被拦断的球,粗鲁地落到了思仪这边。思仪被打断了心事,慌乱地把球抛了回去,转身跑了。
  她好像看到敏嘉看到她时的微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那样,甚至也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真的看到她。她在等开水灌满的时候,心中突然响起了一首歌:都怪你那一天 出现在我面前/把忧伤全都带走/我刚刚觉得似乎找到了幸福/可你却转身就走……
  北边南边,杜鹃木棉,都肆无忌惮地开放了。这真是个适合歌唱的季节呢。
  
  [敏嘉发现兔子女生]
  敏嘉对着思仪微笑的时候心里在想的是,呀,这不是那天盯着我看的女生么?她也是我们学校的?他笑,是因为思仪差点被球打到时的那种害怕,好像一只惊弓之鸟。他想,真是个胆小的姑娘呢。
  后来他将视线收回的时候遇到了教练的眼神。那眼神冰冷冰冷的。敏嘉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哪有一个父亲的眼神会是这样的呢?
  他到了隔壁的球场,默默地练习起来。运球,带球过人,前后变速跑,上篮。他反复练习,练得很入神,没发现打水回来的思仪正远远地看着他。
  晚上回去吃饭,可能因为太累了,他很沉默。吃完到房间做作业的时候,他突然像记起什么,说,妈,上次我撞到的那个女生,很像我小时候养过的小白兔呢。
  然后敏嘉飞速去做作业了。不管怎样现在不抓紧时间学习就糟啦!
  敏嘉渐渐发现,只要有练习的下午,他总是能够发现思仪。当然他不知道思仪叫思仪,就像思仪不知道敏嘉叫敏嘉一样。
  他们像两棵相互遥望的树。仅仅是遥望而已。
  这种遥望可以过目就忘。也可以在饭桌上一再跟老妈说又看到兔子女生了。还可以在某个瞬间在心尖轻轻滑过。
  
  [思仪的烦恼]
  思仪的死党叫小满。小满拉着她到球场,指着敏嘉说,你看你看,我喜欢那个男生,叫陈敏嘉。
  思仪微笑着哦了一声。小满给敏嘉买水,可是又不敢送过去。她央求思仪。思仪趁着人多,偷偷把水放到了敏嘉常坐的位置那里。
  第一天,敏嘉没有喝那瓶水。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两个姑娘开窍了。思仪拿了姐姐香水上的缎子,用荧光笔写上了给敏嘉三个字,然后绑到矿泉水瓶的脖子上。看到敏嘉拿起水喝,她们笑了。
  四月份的一天,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思仪遇到了敏嘉。敏嘉像是鼓足了勇气,跑过来对她说:谢谢你的水!
  思仪的脸刷一下红了。
  她一开始很高兴,然后是不安。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其实那些水不是自己买的他就跑了。这个腼腆的少年啊。
  她很烦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满这件事情。后来她还是说了。小满嘟着嘴巴想了半天说,哼,以后我自己送水呢。
  思仪更加烦恼。她想早知道还不如不说了,做了好事像是做了错事,真不爽。
  她有很多天没去球场。
  
  [树不见的敏嘉]
  敏嘉很多天没有看到那个小白兔了。他问老妈,当你连续两个月见到一个人,突然那个人不见的时候,是不是会觉得想念?
  敏嘉回到房间。他画了一棵树。树下面有一只兔子。老妈刚好进来,说,哟,画嫦娥奔月哪?
  为老妈这个富有创造性的问题敏嘉笑了很久。他把那幅画看了又看,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拿出A4的素描纸,淡淡地描出了树的形状,兔子的形状,然后找出蜡笔,轻轻地开始涂抹。
  运动员敏嘉同学只能这样作画。他除了幼儿园学的蜡笔画以外,基本可以称之为画盲。
  完成作品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笑得又傻又幸福,不禁令人疑惑:傻人是不是比较幸福呢?
  窗外有蛐蛐在叫。哦,夏天来了么?
  
  [消失不见的夏天]
  夏天快来的时候,思仪奇怪地病倒了。她低烧不退,先是校医那里看,然后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杭州的医生,北京的医生……
  春天再来的时候,她成了小满的学妹。治病注射的激素,使得她胖了不止两圈。她孱弱得去不了球场观球,她不知道那个叫敏嘉的男生,是否还坐在候补席上。
  但是值得欣慰的是,她的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知道,敏嘉已经认不出她。
  她不知道,敏嘉曾经用过一个夏天的柔情,等待着自己的出现,只想送给自己一副蜡笔画。
  他们都不知道,很多很多事情,在那个夏天发生,并且,消失不见。
  PS:
  或许世界上所有的秘密都有公布的一天,或许一切秘密在心底某个角落根本不会生根发芽,或许宇宙的一切未知都将被破译,可是他和她,在那个夏天,并不知道相互之间的倾慕,而这些毫无根据与将来的倾慕,在若干年后,终将被遗忘。
  作为这桩青春事件的见证者,我愿意将这称为:青春期特有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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