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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尘惜推荐:小鱼儿在文章里写,不愿平生都错过,但我和她总是在错过,我们总是能很巧妙地错过彼此上刊的期数……终于在这伟大的8期,我们见面了!嗯,小鱼儿这期写了个暖心又美好的师生恋+姐弟恋的故事。在这里,有怦然心动,有默然伤心,还有……“恋恋不想忘”的圆满。(啊剧透剧透啦,总之很暖,就算剧透也要看!)
一 曾经无话不说
午后,细碎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苏妙趴在书桌上,正要昏昏欲睡,突然听见同事说:“小苏啊,刚才我好像看见你们系里的赵西烈往学校三号门去了。”
苏妙一听见“赵西烈”三个字,顿时睡意全无,望了一眼桌上的课程表,怎么也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对英语有什么仇什么怨。
“谢谢啊,我去找他。”
苏妙迈着两条大长腿,很快跑去三号门,远远就看见慢悠悠往校外走的赵西烈。
“赵西烈!”苏妙大喊了一声,又加快了速度,只觉得心脏都要迸裂而出了,而对方明显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甚至加快了步伐。
“赵西烈!你给我站住!”苏妙气急败坏,索性不跑了,站在原地喊道,“不然我就离开!”
此话一出,赵西烈果然停下了,就像从前很多个时候,他惹她生气,只要她说要离开,他就立刻妥协。他转身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苏妙,她见状心里涌出一丝欢喜。
“你为什么对英语这么深恶痛绝?”苏妙气喘吁吁地问。
赵西烈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屑地说:“别以为你现在是辅导员,就可以管我了。”
苏妙气极反笑,幽幽地说道:“没错,现在我就可以管你,你什么都得听我的,除非你不想毕业!”
赵西烈足足瞪了苏妙一分钟,然后无奈地转身往学校走。苏妙看着他高瘦的背影,嘴角得意的笑渐渐化作一丝苦笑。苏妙不懂明明曾是无话不说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她抬头看了一眼走远的赵西烈,突然有些后悔当时的决定。
二 十年之前初相见
苏妙的宿舍楼跟其他辅导员一样,设在男生宿舍一楼。
那天下午,苏妙闭着眼睛趴在桌上休息,几分钟后,她感觉有人在她对面坐下来,以为是其他辅导员午休完回来,也没睁开眼睛。可是,她隐约觉得那人越来越靠近她的脸,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立即清醒过来,突然睁开眼的瞬间与来人四目相对。
对视几秒钟后,苏妙沉下脸吼了一句:“赵西烈,你有病啊!”
赵西烈的脸上有一抹奇异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西烈说完就在苏妙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苏妙一怔,是啊,认识这么多年,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事,她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从初中三年的同桌,高中三年的同班,大学四年同系,他们的距离看似越来越远,但其实又像被命运紧紧锁在一起。
两年前他因故休学,归来后重读大三,而她却已经是留校实习辅导员,虽然两人同龄,她甚至还小他27天,但他们之间的身份却因此悬殊,成了世界上最典型的对立面。
赵西烈很快睡着,苏妙却精神百倍,怔怔地看着他的脸,阳光细细地照在他的脸上,眉宇间干净且温柔,要是醒着也这么温顺就好了。
苏妙想着,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时间尚早,索性也趴在桌上睡了起来。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跳出刚才与赵西烈四目相对的情形,有一种久违的悸动。
窗外木芙蓉的花香飘荡进办公室,听见苏妙细微的鼾声,赵西烈缓缓睁开眼,看着对面的苏妙。
细白的皮肤,薄薄的单眼皮,小巧的鼻翼,尖尖的下巴……他都记不起,到底有多久没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了,是两年前休学的时候?还是三年前他们分离的时候?抑或是更久以前,初心萌动的时候。
若不是从她的办公室外经过,见她睡着了,他都没有勇气走进来,他只不过是想仔细地看看她,没想到她眼珠子动了动,吓得他一阵慌乱。只要一想起,休学两年回来后她竟变成了他的老师,他就气得跳脚,因此总是摆出一脸厌烦的表情。
赵西烈撑着下巴呆呆地看了苏妙许久,一直到响起上课铃才缓过神来,在苏妙睁开眼睛之前,迅速逃离了办公室。
苏妙睡眼惺忪地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想起刚才的梦仍有些发怔,她竟梦见了十年前和赵西烈的初次相见。
三 闪闪发光的少年
十年前,十三岁的苏妙随爸妈一起从海口来到这座并不大的三线城市。
苏妙的普通话还讲不利索,满口海南腔,黑瘦黑瘦的,还留了短发,看起来像个小少年。老师让她跟同学们介绍自己的名字,她站在讲台上,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苏喵苏喵,听得全班同学都愣住了。
直到后来同学看见她写在书本上的名字,才晓得原来她叫苏妙。
那时,苏妙的个子已经有160cm,跟170cm的赵西烈同坐最后一排。赵西烈从进教室开始就趴在桌子上睡觉,看也没看苏妙,直到苏妙说了句跟外语似的海南话,才把他惊醒了。苏妙一直都记得,她对赵西烈说了一句海南话,赵西烈抬起头盯着她,整整笑了三分钟,那么帅气干净好看的脸都笑抽了。
从那天开始,赵西烈的乐趣从睡觉变成让苏妙用海南话读课文。
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苏妙唯一能够搭腔的就只有同桌赵西烈。大概半年之后,苏妙才渐渐学会普通话,但仍然带有海南口音。
赵西烈是班上出名的坏学生,除了上英语课,其他的时间全在睡觉,因此苏妙也一同不被老师待见。夏日的午后,苏妙看着帅气的赵西烈嘴巴一张一合,两只眉毛挑得老高,眼睛睁得老大,窗外的树影照在他脸上,十三岁的少女一时就慌了神。
初二下学期,有一天放学的时候,有人看见赵西烈上了一辆扎眼的进口跑车,这才知道原来赵西烈是个富家公子。
一时间就在学校传开了,班上的女生突然都跟老师申请要和赵西烈同桌,当她们堵在最后一排时,苏妙生生被挤到了教室角落里。苏妙有些难过,不是因为这些女生,而是赵西烈富二代的头衔,因为此时她的爸妈还在为小小的生意而劳碌奔波。 正在苏妙缩在角落里发呆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一把将她拖进了一群女生中间。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的同桌,只要她。”
是赵西烈的声音,虽是一贯的不耐烦,但这次在苏妙听来,却觉得心头一暖。她侧身看着少年坚定的目光,和周身女生们不敢相信的表情,刚才抑郁的心里像是吹进了一缕春风,温暖荡漾。
一群女生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尴尬不已,最终丢给苏妙无数白眼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在她还在发呆的时候,赵西烈已经将她被挤走的座位搬了回来,紧紧靠着自己的座位,还睁大眼睛对着苏妙一字一顿地说:“是不是觉得太荣幸,不敢相信?”
如果换作平时苏妙早还嘴了,可今天她却一个字也没说,心仍微微颤动着,像窗外被微风吹动的树叶,轻盈又欢喜。
初中毕业那天,苏妙在课桌里找到一封粉色情书,只写了一句话,而且没有落款。当时赵西烈正在睡觉,她慌忙抓起情书塞进了口袋,回家之后就藏在了柜子里再也没打开过,她知道那一定是前两天一个在班上扬言说喜欢她的男生写的,可是她不想被赵西烈知道。
高中前的暑假,苏妙回了一趟海口的小渔村,两个月的时间,每天一退潮就在海边帮外婆挖蛤蜊,戴着帽子也还是被晒得像个挖煤工。在海边碰见来旅行的赵西烈,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几秒钟,赵西烈才仰头大笑。
“苏妙?”他怎么都不敢确认眼前的人是苏妙。
苏妙顿时脸火辣辣的,可是太黑透不出红晕来,她用海南话骂了一句浑蛋,然后转身就想逃走,却被赵西烈一把拉住,他死缠着苏妙陪他在海口玩了一周。那时苏妙才知道,赵西烈是跟爸妈一起来三亚旅游的,但他一个人悄悄跑来了海口,她问他为什么,他就瞟了一眼海滩一脸嫌弃地说:“来看看你老家到底有多穷。”
苏妙一愣反而笑了,看着赵西烈被风吹起的额发,和脸上晚霞的光芒,觉得她一直并不喜欢的海口突然间闪现出耀眼的光亮来。
就像身边的少年一样,在她的眼里闪闪发亮。
四 不敢奢望的遥远
苏妙靠在窗前回忆完这些,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高一,苏妙没再和赵西烈同桌,但关系却比从前更好。赵西烈总是嘲笑她的普通话,于是她私下练习矫正发音,到高二的时候已经几乎很少有人能听出她是海南人了。高三,赵西烈问苏妙的高考志愿,她捋了捋耳侧的长发说:“还是留在这里啊。你呢?”
赵西烈沉默了片刻,又望了望操场说:“应该是出国吧!”苏妙并不觉得意外,像赵西烈这样的富家子弟,出国是最正常的选择。
可是,苏妙还是难过了许久。
高考完那一天,赵西烈跟苏妙一起参加同学聚会,大家都喝了酒,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苏妙暗恋赵西烈,所有的同学都跟着起哄。苏妙酒量浅,原本已经有些微醺,一听顿时脸红,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蹭地站了起来。
“谁,谁说我暗恋他!”苏妙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说了好多话,最后大喊了一句:“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的!”
吵闹的包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赵西烈,见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将一瓶啤酒一饮而尽,一把抓住苏妙的衣领,所有人的脑海里都闪现出赵西烈发脾气时的狂暴。迷迷糊糊的苏妙,也不懂得害怕了,只是看见赵西烈一脸严肃地跟她说。
“如果我们考进同一所大学,你就必须跟我在一起!”
事情的逆向发展,完全超乎同学们的预料,全场更是一片沉默。直到赵西烈一把将苏妙扛起来走出包厢,才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不是苏妙暗恋赵西烈,而是赵西烈喜欢苏妙。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苏妙全都断片了,同学告诉她这件事,她也只是咧嘴笑笑。赵西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他是人人羡慕的富二代,而她不过是个穷酸的连灰姑娘都算不上的普通女生。
录取通知书和赵西烈是一同到苏妙家的出租屋来的,她的爸妈刚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苏妙举着锅铲,正在炒一盘酸辣土豆丝。赵西烈从包里掏出两份录取通知书摆在苏妙面前,苏妙才知道原来同学跟她说的事……是真的。
“别发呆了,这不是做梦。”赵西烈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从今以后,你就属于本大爷了。”
苏妙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想在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可她在那双眼睛里,只看到了动人的光芒,只是她却不知所措了。她望着赵西烈一身名贵的衣服,而她身后锅里的酸辣土豆丝散发出一股焦煳的味道,她的身上也沾了难闻的油烟味,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此刻碰撞在一起之后,余下的只有难堪。
“哈哈……”苏妙扬起脸大笑了几声,“赵西烈,你不要开我玩笑了,谢谢你送来通知书,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赵西烈的笑渐渐停在嘴角,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苏妙从未见他这样认真过,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玩笑。你是要拒绝我吗?”
“对不起……”苏妙张了张嘴,许久才说出这三个字。
正在这时候,苏妙的妈妈跑进厨房来,像个市井泼妇用海南话骂道:“作死的丫头,怎么菜都煳了。”
苏妙没有理会妈妈,只见赵西烈转身出了厨房,她一直紧紧攥着衣角的手都乌青了,厨房里的油烟呛得她眼泪直流,而苏妈妈仍旧骂骂咧咧地收拾着厨房。其实,从苏妙藏起情书的那一刻,她就清楚自己喜欢上了赵西烈。
可是,她也清楚自己与他的距离。那么遥远,让她不敢奢望。
五 猜不透的信息
苏妙一整天都在回忆中度过,不知不觉就到了查男生寝室的时间。
她查到赵西烈的寝室时,却不见他。
“赵西烈去哪儿了?”她刻意扬高了声调,装作很严肃,可是男生们都在玩游戏,没人理她。
“赵西烈!你再不出来,我就记分了!”苏妙在门口喊道。
“老师你别喊了,他在洗手间。”
“我怎么知道洗手间的是不是他。”
“不信你进来看啊!” 苏妙一赌气就进去了,可是还没走到洗手间门口,门就开了,赵西烈只穿了一条大裤衩,身上还冒着热气,刚洗完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性感到无以复加。
“看够了吧!”赵西烈说完,裹上毛巾。
苏妙顿时脸上绯红,他身上的热气扑在她脸上,她这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口中说着“在就好,下次不要在这个时候洗澡”,然后端端正正地走了出去,可是刚一出寝室门口,她的腿就软了。
一个月前刚开始做辅导员的时候,苏妙还没能转换好学生和老师的角色,去查男生寝室的时候,被一群男生气得躲在楼道里掉眼泪,正好被路过的赵西烈看到。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上了楼。
但是从那天开始,她查寝室再也没被男生们为难过。苏妙知道,一定是赵西烈从中帮了忙,可今天让她尴尬的人竟然是他。
苏妙一个人回宿舍,边走边想如果当年赵西烈没有休学,如果她没有留在学校做辅导员,也许她和赵西烈又会是另一种光景。
周一,学校让苏妙在系里挑一个人作为辅导员助理,没想到第一个毛遂自荐的人是赵西烈。苏妙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最反对她做辅导员的赵西烈,会这么反常地给她做助理。
办公室里只有苏妙跟赵西烈,她看着他衬衫领里露出的锁骨,蓦地想起那天晚上在寝室看到的情形,顿时脸上绯红,支支吾吾地埋头给他安排助理工作:“那个,以后每周一开会,出操升旗,做好平时会议记录……”
赵西烈嘴角勾起一抹笑,听着苏妙一条一条念辅导员助理责任准则,她的普通话已经字正腔圆。他想起多年前,他仔细教她念拼音,现在却换成她给他念学生准则,真是讽刺啊。
“你打算做辅导员到什么时候?”赵西烈打断她的话。
苏妙一愣,抬起头看着他说:“跟学校签约了,一年后能转正的话就一直做下去。”
赵西烈幽幽地说道:“你以前不是说要去英国留学吗?”
苏妙想起合同上还算丰厚的薪资,以及毁约后的巨额赔偿,在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赵西烈脑海里晃过初三的时候,苏妙跟他一起看世界地图,她指着桑德兰说将来要去那里留学。他从侧面看过去,阳光正好打在她弯弯的睫毛上,熠熠生辉,从那时他就决定以后要带她去桑德兰,因此他才努力学英文,两年前甚至偷偷去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可现在很显然,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赵西烈离开办公室前,看了一眼苏妙,张了几次口,还是问了一句:“如果三年前我没离开,是不是我们就不会分手?”
苏妙顿时怔住,她看着赵西烈眼眸里的期许,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赵西烈的眼神变得失落,嘴边勾起一丝苦笑,转身出了办公室,苏妙觉得他那笑里似乎藏着什么信息,但是猜不透。
六 和你并肩看电影
自从赵西烈做了辅导员助理,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苏妙的办公室。赵西烈不像平时那样冷酷,对助理工作非常尽心尽职,别的辅导员甚至都羡慕起苏妙来了。
可奇怪的是,苏妙发现赵西烈最近总是有意无意提起三年前的事,她原本不想再提及,可在睡前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
没有任何人知道,苏妙跟赵西烈曾恋爱过一年的时间。
那时,高考后她因一时自卑拒绝了赵西烈,可是大一的时候,赵西烈却再次抛下自尊跟她表白。当时,她仰着头看着那么高傲的人,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眼神里充满渴求,于是她就掐着大腿点了头。
苏妙答应跟他在一起唯一的要求就是保密,因为她不愿让别人知道她跟这么耀眼的赵西烈在一起,这样她小小的自尊心会承受不起,赵西烈也全盘答应。两个人就这样秘密恋爱了一年,大三的时候,赵西烈突然告诉苏妙,他要休学两年,让她等他。
苏妙问起原因,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就这样,他默然离去,以至于两年后归来,两人的身份更加悬殊,如今已完全不可能。
夜风钻进木窗缝隙,苏妙从回忆里苏醒,其实她知道自己还是一直喜欢着赵西烈,也很清楚赵西烈对她的感情,可是一想起三年前的事,她就难过到不能自抑。赵西烈离开后的两个月,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哭得双眼红肿,原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就听妈妈的话,找个稳定的工作,留校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没想到阴错阳差成了他的辅导员。
那天,苏妙在做系里的一个活动表,看着桌上的课程表,突然发现赵西烈没再逃英语课了。虽然是一件好事,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妙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赵西烈每周准时开会,虽然他一贯表情冷漠,但苏妙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发现他眼眸里的温情,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做好了助理该做的所有工作,快速有效到让苏妙咋舌,有时候做成绩考核表也陪苏妙在办公室熬到凌晨。
周二公休,苏妙在自己宿舍午睡,赵西烈突然出现,一把将她从床上拖下来,说了一句 “苏妙,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吧”就把她拉了出去。
苏妙瞬间清醒,心里直骂这哪里是学生跟老师的态度啊,又怕被其他老师看见误会,想要甩掉他的手,可是他却死死扣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快放开我!赵西烈你有病啊!”苏妙无奈只能开骂。
“你下次可以换个新鲜的词。”赵西烈根本没当回事,将苏妙拖出了学校,所幸没遇见什么熟人,苏妙这才松了口气。
苏妙看着被勒红的手腕,正想破口大骂,却听见赵西烈温柔地说:“苏妙,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吧。”
苏妙怔了怔,一时不习惯这样温柔的赵西烈,不过仔细一想,十年的朋友,一年多的情人,他们确实从未一起看过电影。赵西烈这样的木头,那样浪漫的事,她从来都没敢奢望,最多她在情人节的时候,央他买玫瑰,他却跑去花店买回了一束月季。
苏妙想起往事,看着赵西烈从未有过的温柔,心一下就变得柔软了。
苏妙没再说话,默默跟着赵西烈去了电影院,他们并肩坐在电影院,苏妙咬着爆米花咬到牙酸,余光里的赵西烈专心地看着电影,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想哭。 那时候,苏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原来有时候真的会伸手一抓就能抓住幸福,但幸福真的又像一把流沙,连消失也不打招呼。
从电影院出来,赵西烈和苏妙谁都没说话。沿着胜利街一直走到新华路,路灯一盏盏点亮。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赵西烈送苏妙回宿舍。
临走前,赵西烈突然抱了抱苏妙,苏妙没有拒绝,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手臂圈进怀里,温暖又熟悉。苏妙的眼泪掉得悄无声息,连赵西烈都没察觉。
过了好一会儿,赵西烈才松开手,尽管很小声,苏妙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他说,他又要出国了。
七 永远不会再回来
苏妙不知道两年前赵西烈休学,其实是跟家人的一个交换条件。
赵西烈的家人在高一的时候就移民去了国外,按照家里的打算是让他高考后过去,能在国外读一所好大学,可是没想到他的生命里会遇见苏妙。他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她,只觉得没有她,好像就不完整,因此才在毕业晚会时,以约定的方式跟她表白,同时放弃去国外留学。
骄傲如他,可他到底拗不过内心的偏爱,大一时抛下所有骄傲再次跟苏妙表白,大三的时候,爸妈终于忍不住勒令他去国外,但他的条件是:只去国外陪他们两年,以后就留在中国。
这便是他不肯告诉苏妙休学的原因,他把当这个约定当成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归来后,苏妙竟成了他的辅导员。他们也因为两年的疏离,加上各自的骄傲,谁也不肯往前走一步,才到了如今的局面。
赵西烈不学英语,不过是给不想移民找个敷衍父母的借口,可现在他真的意识到,他跟苏妙没有可能了。他想要离开这里,但在离开前他想要多见她几次,才会去面试助理。纵然一向骄傲好强,可他的心里到底还是因为苏妙柔软了一块,就是这一块,成为他致命的软肋。
苏妙亮着灯一整夜没能睡着,天花板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她难过地想,他这次离开是真的要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翌日清晨,她一到办公室,就看到了桌上的辞职申请。赵西烈为时两周的助理工作到此为止,她知道这封辞职信不仅仅是辞去助理的职位,辞去的还是他们十年的岁月,十年的感情,以及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苏妙的脑海里浮现出十年来跟赵西烈的每个朝夕,他皱眉的样子,他插着口袋骄傲的样子,他们第一次以情人的身份拥抱时他羞赧的样子,全都出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自欺欺人地想,她还有很多个十年,跟赵西烈的十年不算什么,可是当木芙蓉的花香飘进窗子的时候,她还是难过得掉了眼泪。
苏妙请了三天的假,整日窝在宿舍里,她又想起她跟赵西烈的往昔,渐渐明白也许年少的深情才最深情,如水漫漫,如火迸发,要么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要么就成为恢宏岁月里细腻的点缀。
那么,赵西烈是她生命里的点缀,还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就在那一刻,苏妙恍然大悟一般清醒了过来,她跳下床,穿着一双人字拖和睡裙就往男生宿舍飞奔。她一口气爬上六楼的男生宿舍,一脚踢开了赵西烈的宿舍门,口中大喊着。
“赵西烈!你出来!”
男生宿舍里飘着一股臭袜子的味道,男生们的手停在打游戏的键盘上,统统惊呆了看着她。几十秒之后,才有男生默默地说了一句——赵西烈,一个小时以前已经去了机场。
苏妙立即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他们曾约定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换号码,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走散。可是现在,却打不通了。
苏妙听着手机提示音,突然从心里蔓延出无限的委屈来,索性不管不顾地蹲在男生宿舍门口号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大喊:“赵西烈!你这个浑蛋!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着你!”
“赵西烈!你快回来!”苏妙哭得声嘶力竭,宿舍里的男生都惊呆了。
“你这是查寝室送告白吗?苏老师?”
就在苏妙觉得还可以再哭一碗眼泪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她怔怔地抬起头。只见赵西烈穿着大裤衩从洗手间走出来,手里端着盆,发梢滴着水珠,正一脸贼笑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苏妙。
“喜欢你十年,终于让你主动了一次。”
苏妙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骗局,一切只为了让她主动朝前走一步。苏妙擦干眼泪正要反驳,却见赵西烈抛了一条浴巾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吊带睡裙,露出纤长的大白腿。这时,她听见赵西烈说:“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随后,苏妙整个人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八 不愿平生都错过
老师在学校跟学生表白,代价显而易见,苏妙在被学校开除之前主动辞职。
辞职之后的苏妙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赵西烈没走,更多是因为她从来就没喜欢过这个工作,她还这么年轻,她还要去桑德兰留学。赵西烈帮她搬家的时候,苏妙突然问。
“你真的不去国外了吗?”
“去啊。”赵西烈说,“只不过,是带你一起。”
苏妙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放下手里的书,扑进赵西烈的怀里,一字一顿地说:“好强如我,但我愿意做你的软肋,柔软并坚强地成为你的一部分。”
这是苏妙对赵西烈说过的第一句情话,他嘴上说她傻,眼里却满是笑意。
出国前,赵西烈送苏妙回家取行李,车里在播放一首好多年前的电台录音,到苏妙家楼下,正好播到最后一句“不愿平生都错过,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
“你真的想不起来吗?”赵西烈一脸无语,苏妙却满脸问号。
“七年前,你收到的情书……”赵西烈提示道。
苏妙顿时如醍醐灌顶。
“难道……是你写的?”苏妙一脸不信,赵西烈却难堪地点了点头:“写情书这么老土的事情,我怎么会好意思署名呢?”
他一直在车里播放这段电台录音,本以为苏妙会想起来的。
苏妙飞奔上楼,从柜子里找出当年那一封匿名情书,那上面果然工工整整地写着。
不愿平生都错过,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
一 曾经无话不说
午后,细碎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苏妙趴在书桌上,正要昏昏欲睡,突然听见同事说:“小苏啊,刚才我好像看见你们系里的赵西烈往学校三号门去了。”
苏妙一听见“赵西烈”三个字,顿时睡意全无,望了一眼桌上的课程表,怎么也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对英语有什么仇什么怨。
“谢谢啊,我去找他。”
苏妙迈着两条大长腿,很快跑去三号门,远远就看见慢悠悠往校外走的赵西烈。
“赵西烈!”苏妙大喊了一声,又加快了速度,只觉得心脏都要迸裂而出了,而对方明显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甚至加快了步伐。
“赵西烈!你给我站住!”苏妙气急败坏,索性不跑了,站在原地喊道,“不然我就离开!”
此话一出,赵西烈果然停下了,就像从前很多个时候,他惹她生气,只要她说要离开,他就立刻妥协。他转身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苏妙,她见状心里涌出一丝欢喜。
“你为什么对英语这么深恶痛绝?”苏妙气喘吁吁地问。
赵西烈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屑地说:“别以为你现在是辅导员,就可以管我了。”
苏妙气极反笑,幽幽地说道:“没错,现在我就可以管你,你什么都得听我的,除非你不想毕业!”
赵西烈足足瞪了苏妙一分钟,然后无奈地转身往学校走。苏妙看着他高瘦的背影,嘴角得意的笑渐渐化作一丝苦笑。苏妙不懂明明曾是无话不说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她抬头看了一眼走远的赵西烈,突然有些后悔当时的决定。
二 十年之前初相见
苏妙的宿舍楼跟其他辅导员一样,设在男生宿舍一楼。
那天下午,苏妙闭着眼睛趴在桌上休息,几分钟后,她感觉有人在她对面坐下来,以为是其他辅导员午休完回来,也没睁开眼睛。可是,她隐约觉得那人越来越靠近她的脸,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立即清醒过来,突然睁开眼的瞬间与来人四目相对。
对视几秒钟后,苏妙沉下脸吼了一句:“赵西烈,你有病啊!”
赵西烈的脸上有一抹奇异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西烈说完就在苏妙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苏妙一怔,是啊,认识这么多年,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事,她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从初中三年的同桌,高中三年的同班,大学四年同系,他们的距离看似越来越远,但其实又像被命运紧紧锁在一起。
两年前他因故休学,归来后重读大三,而她却已经是留校实习辅导员,虽然两人同龄,她甚至还小他27天,但他们之间的身份却因此悬殊,成了世界上最典型的对立面。
赵西烈很快睡着,苏妙却精神百倍,怔怔地看着他的脸,阳光细细地照在他的脸上,眉宇间干净且温柔,要是醒着也这么温顺就好了。
苏妙想着,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时间尚早,索性也趴在桌上睡了起来。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跳出刚才与赵西烈四目相对的情形,有一种久违的悸动。
窗外木芙蓉的花香飘荡进办公室,听见苏妙细微的鼾声,赵西烈缓缓睁开眼,看着对面的苏妙。
细白的皮肤,薄薄的单眼皮,小巧的鼻翼,尖尖的下巴……他都记不起,到底有多久没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了,是两年前休学的时候?还是三年前他们分离的时候?抑或是更久以前,初心萌动的时候。
若不是从她的办公室外经过,见她睡着了,他都没有勇气走进来,他只不过是想仔细地看看她,没想到她眼珠子动了动,吓得他一阵慌乱。只要一想起,休学两年回来后她竟变成了他的老师,他就气得跳脚,因此总是摆出一脸厌烦的表情。
赵西烈撑着下巴呆呆地看了苏妙许久,一直到响起上课铃才缓过神来,在苏妙睁开眼睛之前,迅速逃离了办公室。
苏妙睡眼惺忪地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想起刚才的梦仍有些发怔,她竟梦见了十年前和赵西烈的初次相见。
三 闪闪发光的少年
十年前,十三岁的苏妙随爸妈一起从海口来到这座并不大的三线城市。
苏妙的普通话还讲不利索,满口海南腔,黑瘦黑瘦的,还留了短发,看起来像个小少年。老师让她跟同学们介绍自己的名字,她站在讲台上,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苏喵苏喵,听得全班同学都愣住了。
直到后来同学看见她写在书本上的名字,才晓得原来她叫苏妙。
那时,苏妙的个子已经有160cm,跟170cm的赵西烈同坐最后一排。赵西烈从进教室开始就趴在桌子上睡觉,看也没看苏妙,直到苏妙说了句跟外语似的海南话,才把他惊醒了。苏妙一直都记得,她对赵西烈说了一句海南话,赵西烈抬起头盯着她,整整笑了三分钟,那么帅气干净好看的脸都笑抽了。
从那天开始,赵西烈的乐趣从睡觉变成让苏妙用海南话读课文。
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苏妙唯一能够搭腔的就只有同桌赵西烈。大概半年之后,苏妙才渐渐学会普通话,但仍然带有海南口音。
赵西烈是班上出名的坏学生,除了上英语课,其他的时间全在睡觉,因此苏妙也一同不被老师待见。夏日的午后,苏妙看着帅气的赵西烈嘴巴一张一合,两只眉毛挑得老高,眼睛睁得老大,窗外的树影照在他脸上,十三岁的少女一时就慌了神。
初二下学期,有一天放学的时候,有人看见赵西烈上了一辆扎眼的进口跑车,这才知道原来赵西烈是个富家公子。
一时间就在学校传开了,班上的女生突然都跟老师申请要和赵西烈同桌,当她们堵在最后一排时,苏妙生生被挤到了教室角落里。苏妙有些难过,不是因为这些女生,而是赵西烈富二代的头衔,因为此时她的爸妈还在为小小的生意而劳碌奔波。 正在苏妙缩在角落里发呆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一把将她拖进了一群女生中间。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的同桌,只要她。”
是赵西烈的声音,虽是一贯的不耐烦,但这次在苏妙听来,却觉得心头一暖。她侧身看着少年坚定的目光,和周身女生们不敢相信的表情,刚才抑郁的心里像是吹进了一缕春风,温暖荡漾。
一群女生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尴尬不已,最终丢给苏妙无数白眼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在她还在发呆的时候,赵西烈已经将她被挤走的座位搬了回来,紧紧靠着自己的座位,还睁大眼睛对着苏妙一字一顿地说:“是不是觉得太荣幸,不敢相信?”
如果换作平时苏妙早还嘴了,可今天她却一个字也没说,心仍微微颤动着,像窗外被微风吹动的树叶,轻盈又欢喜。
初中毕业那天,苏妙在课桌里找到一封粉色情书,只写了一句话,而且没有落款。当时赵西烈正在睡觉,她慌忙抓起情书塞进了口袋,回家之后就藏在了柜子里再也没打开过,她知道那一定是前两天一个在班上扬言说喜欢她的男生写的,可是她不想被赵西烈知道。
高中前的暑假,苏妙回了一趟海口的小渔村,两个月的时间,每天一退潮就在海边帮外婆挖蛤蜊,戴着帽子也还是被晒得像个挖煤工。在海边碰见来旅行的赵西烈,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几秒钟,赵西烈才仰头大笑。
“苏妙?”他怎么都不敢确认眼前的人是苏妙。
苏妙顿时脸火辣辣的,可是太黑透不出红晕来,她用海南话骂了一句浑蛋,然后转身就想逃走,却被赵西烈一把拉住,他死缠着苏妙陪他在海口玩了一周。那时苏妙才知道,赵西烈是跟爸妈一起来三亚旅游的,但他一个人悄悄跑来了海口,她问他为什么,他就瞟了一眼海滩一脸嫌弃地说:“来看看你老家到底有多穷。”
苏妙一愣反而笑了,看着赵西烈被风吹起的额发,和脸上晚霞的光芒,觉得她一直并不喜欢的海口突然间闪现出耀眼的光亮来。
就像身边的少年一样,在她的眼里闪闪发亮。
四 不敢奢望的遥远
苏妙靠在窗前回忆完这些,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高一,苏妙没再和赵西烈同桌,但关系却比从前更好。赵西烈总是嘲笑她的普通话,于是她私下练习矫正发音,到高二的时候已经几乎很少有人能听出她是海南人了。高三,赵西烈问苏妙的高考志愿,她捋了捋耳侧的长发说:“还是留在这里啊。你呢?”
赵西烈沉默了片刻,又望了望操场说:“应该是出国吧!”苏妙并不觉得意外,像赵西烈这样的富家子弟,出国是最正常的选择。
可是,苏妙还是难过了许久。
高考完那一天,赵西烈跟苏妙一起参加同学聚会,大家都喝了酒,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苏妙暗恋赵西烈,所有的同学都跟着起哄。苏妙酒量浅,原本已经有些微醺,一听顿时脸红,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蹭地站了起来。
“谁,谁说我暗恋他!”苏妙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说了好多话,最后大喊了一句:“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的!”
吵闹的包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赵西烈,见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将一瓶啤酒一饮而尽,一把抓住苏妙的衣领,所有人的脑海里都闪现出赵西烈发脾气时的狂暴。迷迷糊糊的苏妙,也不懂得害怕了,只是看见赵西烈一脸严肃地跟她说。
“如果我们考进同一所大学,你就必须跟我在一起!”
事情的逆向发展,完全超乎同学们的预料,全场更是一片沉默。直到赵西烈一把将苏妙扛起来走出包厢,才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不是苏妙暗恋赵西烈,而是赵西烈喜欢苏妙。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苏妙全都断片了,同学告诉她这件事,她也只是咧嘴笑笑。赵西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他是人人羡慕的富二代,而她不过是个穷酸的连灰姑娘都算不上的普通女生。
录取通知书和赵西烈是一同到苏妙家的出租屋来的,她的爸妈刚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苏妙举着锅铲,正在炒一盘酸辣土豆丝。赵西烈从包里掏出两份录取通知书摆在苏妙面前,苏妙才知道原来同学跟她说的事……是真的。
“别发呆了,这不是做梦。”赵西烈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从今以后,你就属于本大爷了。”
苏妙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想在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可她在那双眼睛里,只看到了动人的光芒,只是她却不知所措了。她望着赵西烈一身名贵的衣服,而她身后锅里的酸辣土豆丝散发出一股焦煳的味道,她的身上也沾了难闻的油烟味,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此刻碰撞在一起之后,余下的只有难堪。
“哈哈……”苏妙扬起脸大笑了几声,“赵西烈,你不要开我玩笑了,谢谢你送来通知书,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赵西烈的笑渐渐停在嘴角,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苏妙从未见他这样认真过,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玩笑。你是要拒绝我吗?”
“对不起……”苏妙张了张嘴,许久才说出这三个字。
正在这时候,苏妙的妈妈跑进厨房来,像个市井泼妇用海南话骂道:“作死的丫头,怎么菜都煳了。”
苏妙没有理会妈妈,只见赵西烈转身出了厨房,她一直紧紧攥着衣角的手都乌青了,厨房里的油烟呛得她眼泪直流,而苏妈妈仍旧骂骂咧咧地收拾着厨房。其实,从苏妙藏起情书的那一刻,她就清楚自己喜欢上了赵西烈。
可是,她也清楚自己与他的距离。那么遥远,让她不敢奢望。
五 猜不透的信息
苏妙一整天都在回忆中度过,不知不觉就到了查男生寝室的时间。
她查到赵西烈的寝室时,却不见他。
“赵西烈去哪儿了?”她刻意扬高了声调,装作很严肃,可是男生们都在玩游戏,没人理她。
“赵西烈!你再不出来,我就记分了!”苏妙在门口喊道。
“老师你别喊了,他在洗手间。”
“我怎么知道洗手间的是不是他。”
“不信你进来看啊!” 苏妙一赌气就进去了,可是还没走到洗手间门口,门就开了,赵西烈只穿了一条大裤衩,身上还冒着热气,刚洗完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性感到无以复加。
“看够了吧!”赵西烈说完,裹上毛巾。
苏妙顿时脸上绯红,他身上的热气扑在她脸上,她这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口中说着“在就好,下次不要在这个时候洗澡”,然后端端正正地走了出去,可是刚一出寝室门口,她的腿就软了。
一个月前刚开始做辅导员的时候,苏妙还没能转换好学生和老师的角色,去查男生寝室的时候,被一群男生气得躲在楼道里掉眼泪,正好被路过的赵西烈看到。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上了楼。
但是从那天开始,她查寝室再也没被男生们为难过。苏妙知道,一定是赵西烈从中帮了忙,可今天让她尴尬的人竟然是他。
苏妙一个人回宿舍,边走边想如果当年赵西烈没有休学,如果她没有留在学校做辅导员,也许她和赵西烈又会是另一种光景。
周一,学校让苏妙在系里挑一个人作为辅导员助理,没想到第一个毛遂自荐的人是赵西烈。苏妙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最反对她做辅导员的赵西烈,会这么反常地给她做助理。
办公室里只有苏妙跟赵西烈,她看着他衬衫领里露出的锁骨,蓦地想起那天晚上在寝室看到的情形,顿时脸上绯红,支支吾吾地埋头给他安排助理工作:“那个,以后每周一开会,出操升旗,做好平时会议记录……”
赵西烈嘴角勾起一抹笑,听着苏妙一条一条念辅导员助理责任准则,她的普通话已经字正腔圆。他想起多年前,他仔细教她念拼音,现在却换成她给他念学生准则,真是讽刺啊。
“你打算做辅导员到什么时候?”赵西烈打断她的话。
苏妙一愣,抬起头看着他说:“跟学校签约了,一年后能转正的话就一直做下去。”
赵西烈幽幽地说道:“你以前不是说要去英国留学吗?”
苏妙想起合同上还算丰厚的薪资,以及毁约后的巨额赔偿,在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赵西烈脑海里晃过初三的时候,苏妙跟他一起看世界地图,她指着桑德兰说将来要去那里留学。他从侧面看过去,阳光正好打在她弯弯的睫毛上,熠熠生辉,从那时他就决定以后要带她去桑德兰,因此他才努力学英文,两年前甚至偷偷去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可现在很显然,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赵西烈离开办公室前,看了一眼苏妙,张了几次口,还是问了一句:“如果三年前我没离开,是不是我们就不会分手?”
苏妙顿时怔住,她看着赵西烈眼眸里的期许,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赵西烈的眼神变得失落,嘴边勾起一丝苦笑,转身出了办公室,苏妙觉得他那笑里似乎藏着什么信息,但是猜不透。
六 和你并肩看电影
自从赵西烈做了辅导员助理,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苏妙的办公室。赵西烈不像平时那样冷酷,对助理工作非常尽心尽职,别的辅导员甚至都羡慕起苏妙来了。
可奇怪的是,苏妙发现赵西烈最近总是有意无意提起三年前的事,她原本不想再提及,可在睡前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
没有任何人知道,苏妙跟赵西烈曾恋爱过一年的时间。
那时,高考后她因一时自卑拒绝了赵西烈,可是大一的时候,赵西烈却再次抛下自尊跟她表白。当时,她仰着头看着那么高傲的人,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眼神里充满渴求,于是她就掐着大腿点了头。
苏妙答应跟他在一起唯一的要求就是保密,因为她不愿让别人知道她跟这么耀眼的赵西烈在一起,这样她小小的自尊心会承受不起,赵西烈也全盘答应。两个人就这样秘密恋爱了一年,大三的时候,赵西烈突然告诉苏妙,他要休学两年,让她等他。
苏妙问起原因,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就这样,他默然离去,以至于两年后归来,两人的身份更加悬殊,如今已完全不可能。
夜风钻进木窗缝隙,苏妙从回忆里苏醒,其实她知道自己还是一直喜欢着赵西烈,也很清楚赵西烈对她的感情,可是一想起三年前的事,她就难过到不能自抑。赵西烈离开后的两个月,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哭得双眼红肿,原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就听妈妈的话,找个稳定的工作,留校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没想到阴错阳差成了他的辅导员。
那天,苏妙在做系里的一个活动表,看着桌上的课程表,突然发现赵西烈没再逃英语课了。虽然是一件好事,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妙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赵西烈每周准时开会,虽然他一贯表情冷漠,但苏妙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发现他眼眸里的温情,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做好了助理该做的所有工作,快速有效到让苏妙咋舌,有时候做成绩考核表也陪苏妙在办公室熬到凌晨。
周二公休,苏妙在自己宿舍午睡,赵西烈突然出现,一把将她从床上拖下来,说了一句 “苏妙,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吧”就把她拉了出去。
苏妙瞬间清醒,心里直骂这哪里是学生跟老师的态度啊,又怕被其他老师看见误会,想要甩掉他的手,可是他却死死扣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快放开我!赵西烈你有病啊!”苏妙无奈只能开骂。
“你下次可以换个新鲜的词。”赵西烈根本没当回事,将苏妙拖出了学校,所幸没遇见什么熟人,苏妙这才松了口气。
苏妙看着被勒红的手腕,正想破口大骂,却听见赵西烈温柔地说:“苏妙,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吧。”
苏妙怔了怔,一时不习惯这样温柔的赵西烈,不过仔细一想,十年的朋友,一年多的情人,他们确实从未一起看过电影。赵西烈这样的木头,那样浪漫的事,她从来都没敢奢望,最多她在情人节的时候,央他买玫瑰,他却跑去花店买回了一束月季。
苏妙想起往事,看着赵西烈从未有过的温柔,心一下就变得柔软了。
苏妙没再说话,默默跟着赵西烈去了电影院,他们并肩坐在电影院,苏妙咬着爆米花咬到牙酸,余光里的赵西烈专心地看着电影,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想哭。 那时候,苏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原来有时候真的会伸手一抓就能抓住幸福,但幸福真的又像一把流沙,连消失也不打招呼。
从电影院出来,赵西烈和苏妙谁都没说话。沿着胜利街一直走到新华路,路灯一盏盏点亮。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赵西烈送苏妙回宿舍。
临走前,赵西烈突然抱了抱苏妙,苏妙没有拒绝,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手臂圈进怀里,温暖又熟悉。苏妙的眼泪掉得悄无声息,连赵西烈都没察觉。
过了好一会儿,赵西烈才松开手,尽管很小声,苏妙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他说,他又要出国了。
七 永远不会再回来
苏妙不知道两年前赵西烈休学,其实是跟家人的一个交换条件。
赵西烈的家人在高一的时候就移民去了国外,按照家里的打算是让他高考后过去,能在国外读一所好大学,可是没想到他的生命里会遇见苏妙。他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她,只觉得没有她,好像就不完整,因此才在毕业晚会时,以约定的方式跟她表白,同时放弃去国外留学。
骄傲如他,可他到底拗不过内心的偏爱,大一时抛下所有骄傲再次跟苏妙表白,大三的时候,爸妈终于忍不住勒令他去国外,但他的条件是:只去国外陪他们两年,以后就留在中国。
这便是他不肯告诉苏妙休学的原因,他把当这个约定当成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归来后,苏妙竟成了他的辅导员。他们也因为两年的疏离,加上各自的骄傲,谁也不肯往前走一步,才到了如今的局面。
赵西烈不学英语,不过是给不想移民找个敷衍父母的借口,可现在他真的意识到,他跟苏妙没有可能了。他想要离开这里,但在离开前他想要多见她几次,才会去面试助理。纵然一向骄傲好强,可他的心里到底还是因为苏妙柔软了一块,就是这一块,成为他致命的软肋。
苏妙亮着灯一整夜没能睡着,天花板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她难过地想,他这次离开是真的要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翌日清晨,她一到办公室,就看到了桌上的辞职申请。赵西烈为时两周的助理工作到此为止,她知道这封辞职信不仅仅是辞去助理的职位,辞去的还是他们十年的岁月,十年的感情,以及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苏妙的脑海里浮现出十年来跟赵西烈的每个朝夕,他皱眉的样子,他插着口袋骄傲的样子,他们第一次以情人的身份拥抱时他羞赧的样子,全都出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自欺欺人地想,她还有很多个十年,跟赵西烈的十年不算什么,可是当木芙蓉的花香飘进窗子的时候,她还是难过得掉了眼泪。
苏妙请了三天的假,整日窝在宿舍里,她又想起她跟赵西烈的往昔,渐渐明白也许年少的深情才最深情,如水漫漫,如火迸发,要么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要么就成为恢宏岁月里细腻的点缀。
那么,赵西烈是她生命里的点缀,还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就在那一刻,苏妙恍然大悟一般清醒了过来,她跳下床,穿着一双人字拖和睡裙就往男生宿舍飞奔。她一口气爬上六楼的男生宿舍,一脚踢开了赵西烈的宿舍门,口中大喊着。
“赵西烈!你出来!”
男生宿舍里飘着一股臭袜子的味道,男生们的手停在打游戏的键盘上,统统惊呆了看着她。几十秒之后,才有男生默默地说了一句——赵西烈,一个小时以前已经去了机场。
苏妙立即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他们曾约定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换号码,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走散。可是现在,却打不通了。
苏妙听着手机提示音,突然从心里蔓延出无限的委屈来,索性不管不顾地蹲在男生宿舍门口号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大喊:“赵西烈!你这个浑蛋!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着你!”
“赵西烈!你快回来!”苏妙哭得声嘶力竭,宿舍里的男生都惊呆了。
“你这是查寝室送告白吗?苏老师?”
就在苏妙觉得还可以再哭一碗眼泪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她怔怔地抬起头。只见赵西烈穿着大裤衩从洗手间走出来,手里端着盆,发梢滴着水珠,正一脸贼笑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苏妙。
“喜欢你十年,终于让你主动了一次。”
苏妙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骗局,一切只为了让她主动朝前走一步。苏妙擦干眼泪正要反驳,却见赵西烈抛了一条浴巾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吊带睡裙,露出纤长的大白腿。这时,她听见赵西烈说:“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随后,苏妙整个人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八 不愿平生都错过
老师在学校跟学生表白,代价显而易见,苏妙在被学校开除之前主动辞职。
辞职之后的苏妙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赵西烈没走,更多是因为她从来就没喜欢过这个工作,她还这么年轻,她还要去桑德兰留学。赵西烈帮她搬家的时候,苏妙突然问。
“你真的不去国外了吗?”
“去啊。”赵西烈说,“只不过,是带你一起。”
苏妙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放下手里的书,扑进赵西烈的怀里,一字一顿地说:“好强如我,但我愿意做你的软肋,柔软并坚强地成为你的一部分。”
这是苏妙对赵西烈说过的第一句情话,他嘴上说她傻,眼里却满是笑意。
出国前,赵西烈送苏妙回家取行李,车里在播放一首好多年前的电台录音,到苏妙家楼下,正好播到最后一句“不愿平生都错过,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
“你真的想不起来吗?”赵西烈一脸无语,苏妙却满脸问号。
“七年前,你收到的情书……”赵西烈提示道。
苏妙顿时如醍醐灌顶。
“难道……是你写的?”苏妙一脸不信,赵西烈却难堪地点了点头:“写情书这么老土的事情,我怎么会好意思署名呢?”
他一直在车里播放这段电台录音,本以为苏妙会想起来的。
苏妙飞奔上楼,从柜子里找出当年那一封匿名情书,那上面果然工工整整地写着。
不愿平生都错过,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