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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目简介
《汪曾祺小说全编》收录了汪曾祺的小说代表作。汪老以纡徐的笔调,书写笔下人物的悲欢离合、人生沉浮。走街串巷求营生的贩夫走卒、知书能画的文人雅士,尘封记忆深处的故交旧友、各色人皆入文。或表现悠游、自然的精神风貌,或撩开现实社会一角。情感节制,思想含蓄,言有尽而意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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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的文风,从容隽逸。多是闲来之笔,但闲笔有情致。淹留在他的文字里,一花一草一吃食,处处皆风景。细品“闲笔”,兴味长。
闲笔设伏线。读汪曾祺的小说,常常有疑思:写这有何用?《八千岁》中,细细交代八千岁家的草炉烧饼,用意明显:袋中有钱、衣食却省俭的八千岁,生活节俭悭吝。小说中又交代八千岁家左边是一家包办豪奢酒席的赵厨房,细写赵厨房的酒席规格、所用的细瓷器皿,这有何用?八千岁的儿子养了鸽子,小说中详细地写各种鸽子的颜色、鸽子叫的热闹场景、一只宝石眼的鸽子眼神流转……笔触散漫开来,铺排一页纸,这有何用?小说结尾处,横行霸道的八舅太爷,敲了八千岁一大笔竹杠,用八千岁的钱请“八千岁从不踏足的赵厨房”办满汉全席。赵厨房说,没有鸽子蛋。八千岁满是辛酸隐忍地说:“你要鸽子蛋,我哪里有!”至此,读者方才明白,前处闲笔皆伏笔,伏笔聚合显主题。小说主人公的可悲可悯可唏嘘,皆在字里行间。汪曾祺小说家的功力,蕴藏在看似无用的闲笔里。
闲笔描人物。汪老笔下,闲逸处,常是点染人物性情的有用处。《职业》中,一个叫卖糕饼的孩童,奔波辛劳“早当家”,只在无人的街巷里,他才能大聲喊着别的孩子模仿他而形成的吆喝声———“捏着鼻子吹洋号”———畅快地成为孩子。在这个故事里,写了这样一处细节,孩子爱看坡前的马,他站在路边看不厌,“但是他没有忘记吆喝:‘椒盐饼子西洋糕!’”这个看似游离主体情节的场景,是从孩子的视角铺陈开来的,马的形态、走路姿态和声音,都带着孩子天真的想象。一个有童心童趣的孩子,在有关马的闲笔细描里,带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忘记吆喝:‘椒盐饼子西洋糕!’”一个懂事有责任心的孩子,带出来了。在细节的铺陈里,立体、丰满的人物形象,传达出丰厚的意味。
闲笔生情境。在故事中,闲散之笔让叙述节奏缓慢下来,形成画面,烘托气氛。《詹大胖子》写的是学校里的故事。小说里,引乘法表,引“小羊儿乖乖”的儿歌,写学生给老师编的顺口溜。学校生活的故事情境,学生的乖巧、调皮、机灵,自然而然。小说《受戒》的结尾处,大段叙述明海和小英子的对话,淳朴的风俗,美好的人情,自然漾开,余味无穷。
闲笔不闲。闲笔是作家写作技巧成熟后的浑然天成,是写作达到一定境界后的“了无痕”。闲笔兴味长。
———江苏省南京市第十三中学红山校区教师
程蕊
汪老《职业》一文中的男孩让我印象深刻。瞧,他吆喝得有腔有调:椒盐饼子西洋糕!尽职。遇上路边耍戏的,他就站在显眼地方叫卖。放了学的孩子跟着他学,却改了字眼儿:捏着鼻子吹洋号!然而这男孩也不气,只是忍让。
可是他越忍让、越尽职,就越让人心疼。十一二岁,失怙,失学,如此正是“小大人儿”!不丁点儿大,就饱尝人间冷暖。你以为他已变形麻木了,却不!
上午十一点钟,小大人儿干干净净,新剃了头!你想这绝对是一副有派头的成熟的小模样。可这时候,小大人儿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捏着鼻子吹洋号!”
你一惊,这样再往前看:小大人儿并非在忍让,而是在散发着由“有担当”而生出的小小骄傲。就像“华山西路、逼死坡前要过龙云”的白马,总是“騕騕的”。不同的是,他知道,在何时应如何表现(即克制)。他原来已经成为一个坦然接受生活,却又不失童真和快乐的人。
小大人儿就像汪老的缩影,都那样热烈地爱恋,于生活,于世界。
不过汪老说,“我不能不去爱她”。
而小大人儿说,“我只是想去爱她”。
汪老的笔下,清爽的中年女人,沉静的苍老的男人,服饰鲜艳的苗家女,“桀烈”的白马,全是在写这“小大人儿”。笔触细腻豁达。像极了汪老本人,历经艰难世事,依然温柔豁达地承接生活给予的一切。
所以小说又渗透着汪老的骄傲。他对生活过的故土,有亲切、快乐和羞怯。
于是,最后你在小说里读到的是———“我骄傲地去爱她”。
———江苏省南京市第十三中学红山校区初三
方柯煊
“人生如梦,我投入的确是真情。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情绪低落时,我脑海中总浮现出汪老的这句话,总被他的豁达感染。
初读《异秉》,是被老师领着。看王二如何发家生财,陶先生哪得隐忍谨慎,陈相公怎样劳作苦干。保全堂百态,尽收眼底。读到最后权当是故事了,读到些什么?答曰:“王二天赋异秉,发家致富,相反,陶先生和陈相公就颇不得老天眷顾了。”如此,浅尝辄止。
再读《异秉》,是期末考试前,作业堆积,压力郁结,几乎喘不过气来。面对眼前布满红叉的试卷,心如乱麻,索性翻起闲书来。“异秉”二字闯入眼帘,倘若我能有一二异秉,同王二一样成为人生赢家,又何须如此伏案苦读,费力打拼?王二同保全堂的伙计们谈起自己的成功,谦称所谓的“异秉”,然他做生意却是脚踏实地、精明细心。他最初选择在保全堂摆摊子,是琢磨着晚上来药铺抓药的人很少,碍不着人家生意,这便是他的精明。后来换了地方,是因为“遇上下雨下雪,叫主顾当街打伞站着,实在很不过意”。对于顾客,他甚至“谁什么时候来,买什么,心里都是有数的”。这亦是他的细心。至此,他为何发家生财,答案才褪去伪装,确有“异秉”,但并非天赋,而是“自赋”。
现在的我,是不是也像陶先生和陈相公一样滑稽,摸索到茅房,自寻“异秉”呢?小人物总是被汪老讽刺得恰到好处,又怜悯得耐人寻味。我放下书,挣脱出“茅房”,回到“战场”。我也自赋异秉,每嗜书,若至梦,悟人生,爱世界……
———江苏省南京市第十三中学红山校区初三
宋思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