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由于总算能够和藏羚羊一起走在黑石北湖冰冷的湖岸边,这会儿大家都有信心可以跟着它们走到它们的繁殖地去。我们拖着沉重的车子,不禁同情起这群怀着身孕迁徙300公里的雌藏羚羊。它们为什么这么做?显然不是为了牧草或嫩叶,这些食物在它们分布区的南部比此地还要丰富;也许在北方捕食动物比较少一点,但似乎又没有到值得为此不辞辛苦长途迁徙的地步。乔治·夏勒相信,迁徙可能是过去某个时代遗留下来的行为,当时雌羊会为了“营养适应”而北移。花粉记录和古代滨线资料都显示,在5000到1.3万年前,该地区的水草相对而言比现在要丰饶许多。
对我们而言,这个谜团让藏羚羊的迁徙更加吸引人。我们跟着羊群往北走了两天进入新疆,离开了它们在羌塘保护区的安全避风港。
旅程第12天,藏羚羊的单一迁徙集团在一片白雪皑皑的高原上分成数条路线,不过所有脚印都指向一道由矮山丘组成的山脊。我们依着地形图上一条似乎可以穿越这群山丘、通往夏尔湖盆地的寻常通道前进,发现了大约100头藏羚羊的足迹,这些脚印冻结在泥巴里,周围装点着游移的积雪。不过这时我们担心的不再是它们会不会带我们到繁殖地去,而是担心,我们可能正一路跟着它们进入某个危险的峡谷。
现在我们拖着车走的路已经不是泥巴地或碎石滩,而是河边一块块有沙发那么大的石块。虽然是下坡,但还是吃力得很,每次轮子撞上岩石,我们就必须展开3人小组合作,一个拉、两个推,才能把车子弄过去。每个人都在聆听自己脑中的警报器:峡谷会不会变得无法通行,迫使我们走回头路?果真如此的话,我们的粮食就可能不够。
于是康拉德爬到峡谷边缘,查看是否有替代路线。他看完回来表示只有一连串陡峭的山丘,他判断要越过那些山丘还不如继续待在峡谷里容易些。我们都知道他的判断很可靠,因为1999年他完成一项许多人认为不可能的任务:在圣母峰上找到著名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理的遗体。我们继续挣扎着前进,这一天结束时我们只走了3公里左右。
隔天,我们每当要绕过一个弯时,就祈祷峡谷赶快变宽。可是每转过一个弯,峡谷就更窄一些。我们拖着车涉过冰冷的河水,大家的脚都冻得失去了知觉。当我们走到一段宽只剩3米、长却超过45米的峡谷时,突然听到一声轰隆巨响,一块篮球大的石头砸在6米外的河床上。真险!
1小时后,我们终于看见一条久经使用的能通到峡谷的山径,这一定是藏羚羊前往繁殖地的路。可是山坡很陡,我们只能用绳索把车子慢慢拉上去,这其中的艰辛就别提了,我们把这里取名为“绝望峡谷”。经过近一天的折腾,我们才终于逃进了宽广的夏尔湖盆地。
漫山遍野都是羊
我们又开始寻找藏羚羊离开峡谷后前进的方向。等到又一次看见藏羚羊时,我们觉得幸福极了:最初是20到30头的小团体,接着就看到一大群,总数有130头,数量之多,让整片山坡仿佛被风吹动的麦田一般变幻起伏。下午3时左右我们抵达一处高地平原,将车子放好。我拿着望远镜扫视西边的山麓丘陵,把焦距对准山坡上好几十颗看起来像石头的东西。它们在热浪中闪烁着微光;突然间,那些石头一颗接一颗,开始慢慢移动了起来。
“漫山遍野都是羊!”我对着其他人大叫。数以百计的藏羚羊盖满了山丘。
我们总算找到繁殖地了,一眼看过去大概有1300头,我们估计在较大的区域可能还有3500头。为了完成此行的主要目标,现在就要把藏羚羊的出生过程拍成影片和录像带。我们先搭建休息营,并重新清点粮食的存量,结果发现只够我们在这里停留两天。因此我们必须分秒必争。
第二天上午,为了尽量不引起注意,康拉德和我躲了起来,加伦和秦吉米则披上伪装网、握着摄影机,偷偷靠近一条深沟。不久他们四肢着地,爬向先前看见一大群藏羚羊的那个地方。如果它们还在那边的话,会不会快要生小羊了呢?加伦和秦吉米开始贴着地面匍匐前进,从高处往下窥探,看见那群羊正要安静地吃草。它们都是怀孕的雌羊,只有一头还没断奶的小羊。母羊移开了约1米,而当秦吉米和加伦的摄影机发出嗡嗡的转动声时,小羊连忙撑着瘦小的四肢,踉踉跄跄回到母亲身旁。
一天后,我在山坡上看一群怀孕的雌羊,一共18头,肚子都圆鼓鼓的。至少在这里的这几周内,它们可以不用担心盗猎者的威胁,安全生养。如今全球只剩7.5万头藏羚羊,因此如果再不节制盗猎行为,一场灾难势难避免。中国对遏止保留区内盗猎行为的努力令人敬佩,然而这项挑战还是必须得到所有与藏羚羊买卖相关的人的配合,包括那些购买昂贵的藏羚羊披肩而使盗猎者有利可图的人。
我们的任务才刚开始
繁殖地找到了,藏羚羊宝宝也记录完了,此行的目的已经圆满达成。但我们还得走150公里才能到达与文明世界的会合点,那里会有一辆车在路口等我们。然而,就在离会合点还有3天路程时,文明却突然找上门来。绕过一个弯,我们看见前面好像有一座大矿场。我透过望远镜看到了新鲜的矿渣、几台推土机、一部起重机,还有几十个人:仅仅一年前乔治·夏勒在那儿见到的还是一片荒野。
矿工们很友善,请我们喝茶,吃东西。他们人数超过100人,正在采集砂矿,希望可以开采出8万公斤的黄金。他们十分自豪自己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内完成的事情,包括修筑了一条从最近的公路通到这里来的95公里长的泥土路。对我们这几个拖着车往等候我们的汽车走去的人来说,这条泥土路的确是个轻松的途径;但这条路也能让盗猎者轻易进入繁殖地。我们估计开车从矿场出发,只要两天就能走完全程;想到我们开卡车和步行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足足花了1个多月,不免让人泄气。藏羚羊的繁殖地突然变得岌岌可危,让我们又有了新的急迫感,觉得应该尽快公布我们的发现。也许,我们的任务才刚开始。
两天后,我们抵达650多公里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村庄。站在即将带我们返家的车子旁,我往后照镜看了一下,发现我的模样就跟我自己的感觉一样苍老:秦吉米、康拉德和加伦也是。我们只能希望我们的付出能对藏羚羊有所贡献,希望我们喜爱的野生动物,能得到应得的空间与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