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雷 同一片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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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往三都县都江镇颠簸的中巴车上,热心的售票大姐得知我要去怎雷寨,特地介绍了车上一位回怎雷的小伙给我认识。小伙是苗族,在浙江打工好几年,普通话说得不错。在闲聊中得知,怎雷虽被称为水族村寨,但聚居着水、苗两族人民,尽管风俗习惯和语言不尽相同,却一起分享着共同的自然资源,守护着共同的居所200多年。已经3年没有回过家的小伙对于家乡的近况也不是太清楚,“水泥公路应该能修到我家门前了吧,家里的新房应该也盖得差不多了。” “以后准备就呆在城市里还是回来呢?”我问。“嗯,回来吧。”他略一沉吟,“老家空气好啊!”小伙笑着转过头,望向车窗外河谷里静静流淌的都柳江。
  都江镇坐落在都柳江河谷半山腰上,是去往怎雷寨的必经之地。一下车,强烈的民族风一下子扑面而来。正逢镇上赶集,周边村寨的村民都前来“赶场”,晃动着各种花花绿绿民族服饰的街道格外热闹。穿着青色或蓝色圆领布衣,包着白色头巾的是水族女性,淡雅的服饰色彩让她们显得朴素大方;苗族女性的衣着则有着夺目的色彩、繁复的装饰,热情而浓郁。
  跟还要在镇上逛街访亲戚的苗族小伙告了别,转身寻找去怎雷的面包车。我这身冲锋衣和背上的大包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周围的乡亲们都穿着陌生的服饰说着陌生的语言,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这异客。尽管我尽力保持微笑以示友好,但心里却因为忽然包围的陌生环境而无所适从。不过人们的纯朴热情很快消除了这种不适感。坐上面包车,左边是一位身着水绿色布衣,包着白色头巾的水族妇女;右边挤着苗族老阿婆,黑色油布衣上绣着彩色绣片。乘客们都是怎雷寨的,一路上彼此说笑着。我也没受冷落,大家用我能大概听懂的贵州当地话(他们叫“客话”)和我聊天,为我在村中的住宿行程出主意。
  车爬上都江镇的坡顶,身旁的阿婆指着窗外,转头对我说道:“看,那就是怎雷!”在她手指的方向上,一大片黑色的瓦屋顶正在远处的山间缓缓铺展开来……
  那片青瓦木屋
  “怎雷”水语意为岩脚下的寨子。由上寨,中寨,下寨和排长组成,其中上、中、下三寨依次坐落在半山坡上。从远处看,一片青瓦覆盖的传统民居建筑与青山浑然一体,梯田、林地点缀其间,颇具特色。
  沿窄窄的水泥公路走近寨子,青瓦之下的建筑细节就看得真切了。一栋木楼可能显得很平常,但上百栋形制统一的木楼顺着山势层叠错列,便成了视觉上的震撼。怎雷的民居都是清一色的干栏建筑,木柱木墙覆“歇山”瓦屋顶(寨中新建的房子首层有开始采用砖混结构的,不仅让建筑更稳固,也起到防火的效果),大部分建筑都被岁月浸上一层深褐色,其中不乏上百年的老房子。民居多为两层,首层养牲口堆放杂物(也有临公路边的人家把首层改作店铺),二层则是起居区域,因此通常看到木楼梯直通二层。楼上一般有一外廊,或悬挑或有柱落地。虽然建筑结构都为干栏式,但寨中各家各户并不局限于统一的形式,如楼梯的位置有的放于侧面直通二层房门,有的置于正面通向外廊。外廊的利用也多样,有当外阳台使用,做栏杆“美人靠”,也有做成晾台挂满玉米,还有的人家把部分外廊围合起来扩大房间面积。穿斗抬梁式木结构的灵活性让人们可根据自家使用、资金等情况选择合适的形式。
  寨中的建筑顺应山势,基本都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因此形成一个立体的建筑聚落空间,穿行其间是一种很有趣的体验:石板小路穿插在木楼群的缝隙间,时而是向上盘绕的石阶,每上升一段距离就分出支路与两旁的建筑连接;时而沿着坡地等高线水平延伸,路一侧是架在半坡上,得仰头上望的吊脚楼,而另一侧却只能看到下层坡地上木楼的瓦屋顶……木楼角柱上古朴的雕刻,路角挂满秋实的果树,一口泉水清冽的老井,则是行走体验中收获的一个个小惊喜。
  寨中生活
  怎雷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很安静的:妇人担着水穿过小巷,桶中的泉水伴着有节奏的吱吱嘎嘎声洒了一路。一旁的柴房里,老者正专心照看着灶台上大蒸桶,大蒸桶中蒸酿的米酒,酒香四溢。老狗趴在房门前,舒舒服服的睡大觉。甚至大黄牛也悠闲地独自在石板路上散起步来。
  在上寨循着一阵新鲜豆腐的香气找到韦刚林家,大嫂正在房前做着热气腾腾的豆腐。韦大哥一家为水族人,儿女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就他们夫妇二人和一位失聪的老父亲。韦大哥带我走上吱嘎作响的木楼梯登至二楼,坐到外廊的“美人靠”上。这里视野开阔,近处是绿黄色的层层梯田,其后是中寨错落的屋顶,再远处是中国画样浓淡相宜的蒙蒙远山。韦大哥说,村里为了发展旅游修整了村中的道路,还搞了座博物馆。但由于怎雷寨位置太过偏僻,交通不便,近几年除了比较大的节日外,游客都寥寥无几。“我以后想在屋门口的坝子上盖个凉亭,这样可以吸引游客……”他的汉话说得不太流利,但从语气里能听出他对美好未来的期盼。旅游业对于地处贵州大山中的穷困山村来说似乎是快速发展经济的有效手段之一。但从乡村旅游发展的现状来看,在找到一条解决传统文化保护与村民物质生活改善矛盾的途径之前,旅游开发到底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
  走进中寨的一户苗族人家,男主人正在做木工装修自家的房子,他妻子和老妈妈则忙碌着织布绣衣。男主人也姓韦——韦姓是怎雷寨的一大姓。韦兄告诉我,苗族鼓藏节就要到了,他想赶在节日之前把房子装修好,好迎接来访的客人——在十三年才轮上一次的鼓藏节中,每户苗族家庭都会来十几桌客人,届时家家户户放炮杀猪,斗牛跳芦笙,非常热闹。女人们赶制的新衣服也就是为过节准备的。“那你怎么不穿苗服呢?”我问。我发现村中的男性很少有穿民族服装的。“穿那个太麻烦了。”韦兄笑着指指他老婆正穿着的艳丽的苗服。“她们穿着漂亮,我们是还要干活的,那衣服太容易破了。” 韦兄家的新房在他勤劳的双手下已经初见雏形,崭新的花格木窗散发着木头的清香。“修一栋这样的房子多少钱呢?”“六七万吧。”在城市里,人们倾其所有,像寄居蟹一样得到个小盒子,能不遇到拆迁住个几十年就算不错了。而在像怎雷一样的山村地区,一栋屹立百年的老屋可以居住数代人,破了旧了就在原址修复重建,这不仅是居住文化的沿袭传承,而且是联系整个家族承上启下的纽带,一个家族的根系就在他们热爱的土地上深深扎下来。
  同一片屋檐下
  怎雷寨上寨和下寨都是水族人居住,中寨则既有水族又有苗族。单从建筑上其实分辨不出水族和苗族的差别——村中人家造房请的都是同一批木匠师傅。不过晾在窗前屋外的不同的民族服饰就像鲜明的旗帜,让人一下就能分清族别。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的水苗两族人民并不因为穿着不同的服装而划清各自生活。在怎雷寨,水族人会说苗话,苗族人会讲水话,既延续各自的传统,也彼此交流尊重,求同存异。怎雷过端节时,斗牛场上的主角是水族人,苗族人则在一旁热情捧场;怎雷过鼓藏节时,芦笙场上的主角换成了苗族人,水族人则是忠实的观众。走在寨里的小道上,时常能见到这样的场景:苗族妇女和水族妇女一起坐在屋檐下聊天,一边的水族妇女手中缝着水族风格的绣花鞋;另一边的苗族妇女灵活操纵着织布机,织着色彩鲜艳的苗族彩布……
  天阴了大半天,傍晚时分,太阳忽然从云中探出头来,给原本以灰黑色调为主的村寨镀上一层暖黄。此时,整个寨子仿佛被这不期而至的阳光唤醒,热闹起来:劳作的人们从田间地头、山坡树林中冒出来,挑着柴草,牵着牛马,扛着农具,开始回寨;屋顶与屋顶之间的缝隙中,点缀着一幅幅山村生活场景,抱着婴儿踱步的妇女,喂猪的老者,玩耍的小童;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在路上嬉戏玩闹,带给山村更多的生机……太阳又慢慢沉入云中,人们各自回到家中,生火做饭,房顶上炊烟袅袅。褪去颜色的怎雷寨重归宁静。
  在韦大哥家吃晚饭时,几个笑嘻嘻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山里没有电脑,物质条件的匮乏并不妨碍天真的孩子们享受童年的欢乐。当城市里的宝贝们晚上被关在屋里看电视上网上辅导课时,这里的孩子们正借着月光上邻居家串门在巷里奔跑欢笑。“你以后想去哪里?”我问一个年龄稍大的一个男孩。“北京吧,有天安门。”跟我们众多80后孩提时的梦想一样,北京,天安门,仍然是山村孩子们心里一个标杆式的地方。“那长大了想做什么呢?”“嘿嘿,不知道……”孩子们被这个问题搞得有些迷茫,不约而同地摇头。当他们看着身边的大哥大姐们都纷纷外出打工时,可能孩子们也确实迷惑未来的路该向何方,是继续念初中高中甚至大学,还是也跳入滚滚的打工浪潮……在仍旧穷困的山村,这有时不是孩子们能自己决定的。夜空里,村头的怎雷小学灯火通明,很多离家较远的住校生在上晚自习。但愿学校的灯光,能为孩子们照亮通往理想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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